“她?”季成阳倒是不大上心,“她没心没肺,说不定今天已经忘了。”
她习惯性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她也没有那么没心没肺。你去年给她打电话,没有说够三分钟,她伤心很久。”
“真的?”
“真的。”
“那下次给她打四分钟电话好了,我会算好时间。”
……纪忆抱着咖啡杯,跟着他走出厨房。
忽然,有BB机在响,她四顾找寻,季成阳已经先一步走到沙发上,拿起自己羽绒服,从口袋里摸出了寻呼机,看了眼。微微蹙眉,似乎不太高兴。
他一声不响,拿起纪忆家的电话,想回电话,却被纪忆伸手按掉了。
季成阳轻扬眉。
“这是军线电话,”纪忆拿起另外一个电话的听筒,递给他,“这是外线电话。”
他恍然,接过听筒,拨了一连串的电话号码。纪忆坐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就听见季成阳拿着电话,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那边传来的是女声,声音有些大。
季成阳最后索性把电话扔到桌上,似是懒得搭理。他拿起纪忆放在桌上的咖啡,几口喝完了,纪忆没吭声,摸不清状况,就默默呆着。过了会儿才看到他又拿起电话:“我是刚才回国,没必要单独见面。”
那边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顿一顿,听到季成阳又回:“同学聚会你们随便,我不想参与组织,让王浩然通知我时间地点就可以。”
电话挂断了,他似乎心情一般。
很快就走了。
过了两天,纪忆竟然收到了新年礼物,是一只小兔子。
她和暖暖一人一只,不知道季成阳哪里弄来得,纯白色的小兔子,看起来刚出生不久,顺便还附赠笼子。暖暖玩了一个下午就扔到一边儿去了,她倒是很有耐心,把小兔子拿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过了会儿又把自己的毛巾拿来,给小兔子擦四个爪子。
到下午的时候,她洗完澡,又突发奇想给兔子也洗了个澡。
等到洗完,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兔子开始发抖,即便是吹干了毛也抖个不停,她起初以为它是冷,拿被子裹着兔子,小声哄它,但后来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兔子竟然开始抽搐了。
这下,纪忆真的吓坏了,她不敢离开房间,就拿起电话,打到了暖暖家。
“纪忆?”暖暖听出是她,“怎么了,想我啦?”
“你小叔在吗?”她有些紧张,怕兔子真的出什么事。
“在啊,你等着啊。”
电话交到季成阳手里,她的声音立刻就不正常了,开始有了紧张的哭腔:“小季叔叔,你给我的兔子……好像生病了,你能来看看吗?”
季成阳马上就挂了电话,下楼来看。
小小一只兔子基本除了发抖,已经什么反应都没有了。他把兔子捧起来,摸了摸毛还微微湿着,立刻明白了是什么问题:“这个兔子刚生不久,估计是冬天洗澡被冻坏了。”
纪忆茫然,然后很快脸就白了:“它都快不抖了……”
季成阳看着她眼圈发红,忽然有些急躁,也不知道是气自己送了一只兔子反倒让她这么伤心,还是气她现在的反应肯定又是自责……他用两只手捂着兔子,一声不响,纪忆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怒气,越来越自责自己那么爱干净,竟然会害了一只兔子,她想到最坏的地方,声音都有些发抖:“小季叔叔……”
“好了!兔子不会有事!”
她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被他这么一吼就涌了出来。
他忽然有些懵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擦得手指立刻就湿了。他一个大男人吼一个孩子做什么?
他怔了一瞬,声音低缓下来:“纪忆乖,不怪你。”
季成阳说着,感觉兔子真的要不行了。
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索性解开自己绒布衬衫的钮扣,就这么把兔子贴着皮肤放在了怀里,希望用自己的体温能让兔子缓过来。毕竟是冬天,即使有暖气,揣着这么个冰冷的兔子也也不好受。纪忆显然没缓过来,自己抹干净眼泪,可是看到季成阳衬衫半开,露出的皮肤,更加内疚了。
季成阳正措辞怎么安慰她,门铃忽然响起来。
他看纪忆红着眼睛,只惦记兔子,就自己站起来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到门外的人,眉毛忽然就拧起来。
打开门,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只细瘦白皙的手臂先出现,抓住他的手臂:“季成阳,你把我扔在你们家……”季成阳抬起右臂,挡住女人的手,:“你到底想要闹到什么时候?”女人那样大的力气,看到他衬衫半开,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和他分个胜负一样地推他:“纪忆是谁?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苏颜,”季成阳左手还要顾及怀里的兔子,右手仍旧挡着苏颜的手,眯起眼睛,已再难掩怒气,“你脑子里天天除了男男女女的事,还知道什么?不要……”
苏颜终于看到纪忆,愣住。
纪忆站在客厅,看着他们,也早就懵了。
倒是苏颜身后的男人探头,看了眼纪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往事一样,笑了:“西西?”那样人高马大的一个人……
纪忆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对这个男人有印象。
只是隐约有熟悉的感觉,具体是为什么呢?
于是误会解除。
那个叫苏颜的女人一腔怒火化作尴尬。
幸好有那个叫王浩然的男人,叹气解释,说苏颜听到暖暖说了句是去找纪忆了,就借故出门,找下楼了,幸好他跟了出来。
“不过我说苏颜,你怎么跟捉奸似的,这么一个小姑娘,哎——你都把人吓到了。”王浩然打着圆场,做着和事老。
这个年轻阿姨……或者姐姐,是小季叔叔的女朋友?
看起来又不太像。
那种眼神,倒像是班级里,女生倒追男生时候的……
季成阳似乎不太想继续和他们说话,苏颜眼睛仍旧有些泛红。
纪忆听到王浩然低声劝季成阳:“那么多年,苏颜一碰到你的事儿就犯浑,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算了。不过,成阳你大冬天的衣衫不整,干什么呢?”
季成阳轻吁一口气,让他看自己怀里的兔子。
“哎呦,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王浩然摸了摸那兔子,冰凉凉的,“死了吗?”
纪忆心里咯噔一声,忙去看季成阳。
季成阳瞥了王浩然一眼。
王浩然直觉自己说错话,虽然不知道具体哪儿错了,立刻就见风使舵转了话题,笑眯眯去看纪忆:“小西西,你还记得我吗?”
纪忆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见过你。”
“小孩记性不错,”王浩然摸摸她的头发,“那时候你还特小呢,我记得你抱着一个娃娃,就蹲在这个楼外边窗台下,也不吭声。记得吗?我和你说过话,那时候这个……”他不知道纪忆怎么叫季成阳,就随口说,“你这个季哥哥也在。”
……她好像想起来了。
那时候爸妈说下午就走,于是她就想到主意离家出走,可以让他们带自己回家。可走远了又怕爸妈找不到自己,所以只能抱着最喜欢的娃娃躲在窗台外,最后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人发现来找她。
后来她就哭着,自己又主动回家了……期间好像是有个大哥哥和自己说话,具体说什么不记得了,但她记得,这个大哥哥的眼睛大大的,像女孩子的模样。
她表情恍然,但真得只记得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而不记得还有季成阳。
王浩然猜到她记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那么小就离家出走,你说说,你这孩子是有多不省心?”
她没吭声,倒是看季成阳。
季成阳像是明白她的疑惑,颔首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
原来……那才是第一次啊。
纪忆这次倒是想努力记起,那是几岁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当时年纪实在太小,记忆真的模糊了。
也多亏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客人,让季成阳找到了借口,带着几乎已经死去的小兔子离开。
他临走前还安慰纪忆:“我一定让小兔子好起来。”
纪忆大概猜到最后的结果,但是当着那两个陌生人的面,却没有再哭。她嗯了声,把他们都送走,说叔叔阿姨再见。王浩然乐了,最后还埋怨季成阳:“我就大了她十岁吧?怎么就被叫叔叔了,我说,季成阳你这辈分也太大了,都把我叫老了。”
季成阳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口说:“随你高兴,让她叫你哥哥,你跟着她叫我叔叔。”
王浩然气得直笑:“我说季成阳,你说话怎么总那么欠抽呢?”
最后,小兔子还是没活过来。
季成阳第二天带了糖葫芦来给她,山楂豆沙的,看着她吃,始终没有说话。纪忆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咬掉半颗山楂,忽然停下来,把满满都是豆沙的剩下半个,递到他嘴边:“这个豆沙很好吃。”
我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哭了。
对我好的人,我都要让他们看到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