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大概两个小时,到七点半自然醒过来。
时宜仍旧睡得很沉,从周生辰的角度,能看到她侧脸的弧线,到颈部,甚至能看到她领口内细腻的皮肤。他就如此看了会儿,心底有些不可名状的感觉,时宜轻轻地动了动,攥住他衬衫领口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会儿,却又很快攥紧了。
他略微撑起身子,轻声叫她:“时宜?”
她不知是在梦中,还是迷糊着,嗯了声。
他略微思考了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低头,吻住了她领口露出的皮肤。隔夜露出的胡渣,轻摩擦过她的脖颈,时宜下意识避开来,他便沿着她的锁骨亲下去,解开睡衣的两粒纽扣,透出了些许旖旎春色。
“周生辰”她醒过来,模糊着声音。
“嗯。”
两个人身子贴着,严丝合缝。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还有那半梦似醒般的桃色氛围,她嗓子有些发干,忍不住扭动身子,面红耳赤地避开自己大腿和他下身的接触:“要不要先洗澡……”
“不用,”他低声说,“我就是想抱抱你。”
他的行为和语言有所差别。
时宜也没有再出声,感觉他的嘴唇,真的就只亲吻、摩擦着自己的脖颈,锁骨和胸前,不进也不退,两个人在薄薄的棉被里,亲昵着,甚至有些折磨的感觉。
“你有没有读过《上林赋》?”他问。
时宜淡淡地嗯了声。
她从来没有和他提到过《上林赋》,却没有想到他会先说起它。
“我第一次见你,就想到《上林赋》,里边形容女人的词句,”周生辰觉得想要放开她,竟然比预料的难,只能低声说话,来打断自己身体对她的欲望,“绝殊离俗,妖冶娴都,用来形容你很合适。”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两人的初遇。
也是他初次对她说类似于情话的话。
时宜闭著眼睛,笑起来。
她伸手,试着去摸他的脸。周生辰配合地停住话语,任由她的手指抚过自己的眉骨、眼睛和鼻梁,时宜的动作非常温柔,甚至有种他难以理解的感情在。
“再好的皮相,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她轻声说,“美人骨,世间罕见。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我能摸到你的美人骨。”
这样的细微曲折,鼻梁和眉骨,没有丝毫改变。
国际空间研究委员会的这次会议行程很满,虽然有足足一周,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时宜倒也会自娱自乐,了解他很详细的时间表后,就自动消失,在不莱梅附近闲走。
正好碰上德甲的赛季,她甚至还饶有兴致,现场观摩了一场球赛。
她以前没有过男朋友,倒是身边的宏晓誉是铁杆的德国球迷,不断和她灌输各种知识,以至于她坐在赛场看台,甚至能认得出那些出名的后卫和前锋、中锋。
她告诉宏晓誉自己正在赛场,宏晓誉立刻拨来电话,非要感受现场气氛。
幸好她身边的位子都空着,不至于干扰别人。
“时宜时宜,下次带我去好不好?”宏晓誉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你找到一个富二代就把我抛弃了,我自费机票,只要你提供食宿就好啊~”
“好,好,下次我给你出食宿,”时宜乐不可支,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下一次也不一定会来德国。”
宏晓誉嘀嘀咕咕,继续抱怨。
她听着,随手去摸身边的矿泉水,却未料先被人拿起来,递给了她。
她抬头,没想到遇到的是周文川。
“好巧。”她感慨。
“不算巧,”周文川挨着她坐下来,“我在不莱梅一周了,一直想来见见你。”
时宜有些不解,但没追问,她接过自己的矿泉水瓶:“你也在不莱梅?我没有听你哥哥说起过。”
“他没说过?”
“嗯。”
周文川了然笑笑:“或许他怕你误会。”
“误会?”
“误会他和我太太,”周文川倒是没想隐瞒,“你可能不知道,我太太佟佳人和他曾有婚约,还是他们年纪非常小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太太念书时基本是跟着他的脚步,始终是他的师妹,换而言之,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之前几次遇到佟佳人,她就感觉到她对周生辰那种在意,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深的渊源。他前半生大部分时间,是和佟佳人一起的吗?
周文川继续说着:“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婚约取消了,而后又因为一些原因,我娶了她,”周文川也觉得自己说的很含糊,自顾摇头笑笑,“这背后有很多复杂的故事,如果有机会,我想你可以问问我哥哥。”
她颔首,猜到周文川隐而不谈的话,一定会牵扯很多灰色地带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准备,要听周生辰说周家的背景,所以她没有追问。
“所以你这次来,你太太也来了?”她想到周文川最开始说的“怕你误会”。
“她和我哥哥一样,立志献身科学,”周文川轻耸肩,“其实我不太理解,他们所做的事情,这次也是巧合,都受邀来了。”
周文川又说了些话,大多只是闲聊。
时宜边陪他说话,边去佯装看球赛,仍在想他有意相遇的意思。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能感觉到周文川对周生辰的感情,并没有他同胞妹妹那么深。不管是因为佟佳人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都明白自己不能完全信任这个人。
球赛结束后,两人离开赛场。
周文川有车来接,她能看得出那些他身边的随从,还有司机,都和周生辰一样是世代跟随的,也是彬彬有礼,极有规矩,张口闭口唤的都是“时宜小姐”和“二少爷”。
周文川低声询问佟佳人是否已经回酒店了,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轻颔首,他这才询问时宜:“我哥哥是否安排了车来接你?需要我送你回酒店吗?”
时宜摇头,随口说:“不用,我约了朋友。”
周文川轻扬眉,似乎识出她的借口,却没有点破。
他从身侧人手里,接过一个普通的信封,递给她:“这个东西,我想,应该是属于你的。周家的婚姻从来都是父辈安排,利益大于感情。从家族角度,我很珍惜我的婚姻,希望时宜小姐和我一样保持沉默,但同时也要让这件事解决。”
她接过来,看着他上车离开后,摸了摸密封的信封。
能感觉到整个信封里只有一个非常小的东西,形状应该是戒指。
她没立刻拆开。
回到酒店洗干净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这才拆开了信封,把那枚和周生辰手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拿出来。很素净的戒圈,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甚至是花纹,她看得仔细,很快就在戒指的内侧看到“辛卯年,四月初九”的刻字。
她虽然不常记农历日子,却不会忘记这是今年5月11日。
这是他丢的那个戒指,不会有错。
时宜把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她手指纤细,套上他的戒指自然是大。就如此在手指上轻轻转了会儿,刚才那稍许的醋意倒是都没了。虽还有些在意佟佳人和他自幼相伴,却肯定他并不知道此事。
没有人这么傻,会把刻有结婚日期的戒指送给别人。
更何况以周生辰的智商,如果要有什么,也会完全不留破绽吧……
她轻轻呼出口气,门同时被人从外推开,周生辰边走进来,边反手合上房门。
时宜抬头看他,莫名就想到今天早晨两人之间的亲昵,视线很快飘开:“我今天碰到你弟弟了。”周生辰把外衣放到沙发上:“他找你了?”
“嗯,还陪我看了半场球赛。”
他本想坐下来,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略微怔了怔,片刻间就把来龙去脉猜清楚了:“这是他给你的?”
“嗯。”
“是不是还告诉你,我和佟佳人的关系了?”
“嗯。”
“说的有多清楚?”他坦然坐下,“需要我做什么补充吗?”
时宜看他泰然自若的,倒是奇怪了:“你不怕我生气吗?”
周生辰兀自笑笑:“你智商还可以,应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她噗地笑了:“多谢夸奖。”
“我和她自幼相识,一直在相同的学校读书,包括现在也会偶尔有交流合作,”周生辰似乎有些口渴,看时宜放在桌上的杯子,很自然地拿过来喝了口,“后来因为她的妹妹嫁给了叔父,我和她就取消了婚约。再后来,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原因,她和文川结婚了。”
简短的补充,非常直接地解释了这些问题。
她想,自幼一起长大,又始终有着婚约,却因为这样奇怪的事情而取消婚约,佟佳人的心里应该始终会有他。更何况周文川也说,她和周生辰志趣相投,是同类人。
她转着戒指,思绪乱飘地想着。
视线游荡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