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件令人瞠目咋舌的绝版汝瓷,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玉暖生烟地凭空出现在苏阑眼前。
那瓷胎薄如纸张,颜色似青也非青,瓶身是温釉澄滢。
和它的主人沈筵一样,谦润风表,待人亦是周到的温和。
可那份温和下,分明又是一张清霜如雪的脸,对凡尘皆淡漠。
别说是那时候涉世尚浅的苏阑,就是她在金融圈摸爬滚打多年成长起来以后,也不敢说对沈筵有四成的了解。
她看不透他,但是她爱他。
甚至有点儿迷恋。
沈筵洗完澡,穿了件DIOR真丝浴袍下楼,苏阑寻着他健旺的脚步声抬头,正对上他瓷白的大片胸口,还挂着几滴正欲往下掉的水珠。
苏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慌忙别过头接着细赏名瓷。
沈筵却没有往她这边走,而是去了地下负一层的酒窖,再上来时手中多了瓶酒。
他取过铂金开瓶器,只听酒塞拔出后,“砰”的一声响动,再将酒倒入醒酒器。
这是沈筵的家。
他当然要比苏阑放松,以致于他在看着醒酒器转动的同时,还打了个电话给秘书。
隔得太远,说了些苏阑没听清。
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又欣赏起了另一样东西。
他家简直像个博物馆,每件陈设都值得说道。
苏阑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像突如其来地参加了一场她连保证金都交不起的拍卖会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不般配。
“喜欢这幅《汉宫秋图》吗?”
沈筵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苏阑看着墙上整幅的画正出神。
她诚恳地点了点头,“南宋宫廷画家的上乘之作,谁能不喜欢呢?画的还是青鸾传信的典故。”
沈筵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这画是我一朋友的,他祖太爷曾出任过四川总督,是李鸿章的心腹重臣,我买下这宅子时人还在国外,算是他送的贺礼吧。”
苏阑轻嗤。
区区一样乔迁礼就要上亿港币。
当真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她故意道:“你这朋友男的女的?怎么这么大方呀他?”
沈筵拥着她,好脾气地笑:“这么快就管上我了?嗯?连我的交际都过问?”
苏阑嘟了嘟嘴,“怎么了不行吗?”
“得佳人稍顾,我何其有幸。”沈筵轻笑。
他温热的胸膛紧贴着苏阑的后背,隔了层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觉到沈筵心脏的搏动。
像极了她少不更事时曾听到的鼓乐。
那鼓点也并无半分雅致,只是不停地,敲打再敲打,像春风得意疾驰的马蹄。
沈筵埋首于她修长腻滑的肩上,苏阑轻颤着闭上眼,任由他灼热的呼吸喷薄于当中。
他微凉的指尖挑开苏阑睡裙一角,饶是她再没有经验,也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那会儿苏阑认为,沈筵对她做什么都是合理正常的,事情理应当这样发展,她心底毫无保留的为他神摇情动。
沈筵掌心覆着的肌肤越来越热,他将她整个人扳过来,猩红着一双墨色眼眸,带着醇厚酒香的吻如雨点落下。
吻得久了。
沈筵又是这样发狠,苏阑便有些站不稳。
她身子一软歪,起伏不定地倒在了沈筵胸口,带着蔷喘微微。
沈筵将她打横抱起来。
不过十八个台阶,沈筵仍觉得长了。
他明明是个自省到严苛的人,今夜却无端端的,屡屡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失控。
沈筵将她放在了宽大的乌木雕花床上。
苏阑只觉身下的床垫异常柔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细端详这间卧室,就被倾身而下的沈筵覆压住了。
毕竟是第一次,她紧张又害怕。
苏阑在他无往不利的势头里寻了个短暂的间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他的情.热渲染得水光横涟。
她软声软调地说:“我什么都不懂,你要让着我点。”
沈筵额角的黑发被薄汗沁得微湿,已十分难捱的他闻言低喘着轻声道:“我到什么时候都让着你。”
他的声音永远不紧不慢,即便在此时此刻,也依然显得温和又从容。
这场声势浩大的暴雨终于在午夜时分挥落在天地间。
雨点噼里啪啦打着院内芭蕉,带着水汽的疾风从半掩的窗户里卷进来,泼天泼地激起了一地的水花。
沈筵被雨声惊醒。
几乎下意识地,就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孩,她只是秀眉微蹙了一下,翻个身又睡了。
她一向身子虚弱,今夜,大约是累得很了。
他披了件睡袍起身,把卧室里的四扇窗户都关牢了,顺手将窗帘也拉上。
雨声就这样被隔绝在门外,留出一室静谧,沈筵又点燃了一块奇楠香,丢进香炉鼎中。
奇楠有镇静安神之效,在许多个情致失调乃至失眠多梦的夜晚,缓解过他烦躁的情绪。
不知道苏阑睡得如何了,但应该不会太好,点上它总归是没坏处的。
沈筵轻掩上房门。
他走到二楼窗台上点了支烟,骤雨久久不歇,将枝头粉瓣海棠冲刷在地,碾作泥尘委地。
他凭栏独立许久,直到凉意侵身而来,才慢慢走回卧室。
苏阑正睡得昏沉黑甜,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软被躺了进去,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隔天清晨。
沈筵凭借着生物钟勉强醒来。
他是一个自律到近乎严苛的人,从前在地方上任职时就养成了早上八点起床的习惯,九点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他看了眼时间。
八点十五分。
昨晚到底荒唐了些。
沈筵瞧了瞧身侧的姑娘,眉目栩栩,娇嫩白皙,好情志的想起两句诗来。
兰房昼永垂珠幕,宝靥香凝透玉肌。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记不起来了。
总之不在中学生必背的课目上。
他捏了捏额角,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时已重新换了身得体西服,只是领口的扣子散着,又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重新戴上。
郑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沈总,车在楼下等您。”
“好。”
沈筵临走前给苏阑掖了掖被角,小姑娘不大会睡觉,一晚上拳打脚踢的尽掀被子了。
他不知给她盖了多少次。
苏阑这一觉睡得极长,昨夜那场承欢好像把她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抽干了一样,她醒来时已快到中午。
这是一个过分悱恻的初次。
漫长到她睡了这么久也像没有睡饱一样,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四肢酸痛的不像话,苏阑委顿在软被里,此刻连翻身下床对她来说都是件大难事。
记忆也是片段式的断断续续。
她恍惚记得那个时候,他仿佛说了句我爱你。
分明是最为打动人心的话,可不知怎么苏阑的第一反应竟是,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苏阑勉力挪到床沿摸到了她的手机。
已经过了十一点,不能再睡了,得抓紧时间洗漱。
下午还要去沈家给瑾之上课,今天她期末考试出成绩,她得分析一下学生的失分点。
她从床上侧翻下来。
那双腿显然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苏阑慢吞吞移到浴室里洗了个澡,她隐约知道昨晚荒淫,但照镜子时还是被吓了一跳,浑身上下遍布着红紫瘢痕,像一朵朵今晨开败了的花。
她把毛巾往洗手台上一丢。
转身出了浴室。
昨晚穿来的睡裙已被撕得不成样子,铁定是不能穿了,她在行李箱里翻拣了一番,好像夏天她也没有高领的衣服,能遮住脖子上这些暗昧的痕迹。
苏阑烦乱的拿了件沈筵的衬衫穿了,她抬手闻了闻,他身上那股沉水香的味道钻进来,顿时舒缓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