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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所属书籍: 一枕槐安

沈筵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没有听见别的指示,李师傅便按原路返回棠园,但车刚开出八里庄,就听见后座的沈筵出声道:“去黄金屋。”

“是,先生。”

黄金屋内酒局尚酣,郑臣才刚解了禁足,正满京城的混场子。

第一站到的就是遍地熟张儿的子弟窝——黄金屋。

李之舟为了庆祝他翻身得解放,特地开了一瓶1945年的Conti。

就这么一瓶年份稀有的酒,当年在纽约,一举拍出了三百万的价格。

他嘴里叼着烟,一只脚架在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茶几上,拔开了酒塞子,“就这瓶酒,老沈特别交代过了,等你坐完牢出来喝。”

郑臣夸张地捂着胸口做感动状:“论做人这一块儿,还得是我们三哥。”

杨峥搡了他一下,“少来,他不你妹夫吗?”

郑臣酒气上了头,拍桌子也特用力:“你少给老子提这茬!就我那个死乞白赖丢人现眼的妹妹,为了她我私下没少给人老沈赔不是,才没伤了兄弟感情。”

虽说在他们这个衙内阶层里,比起联姻来,爱情更像是一场疯魔的笑话。

但大家都图个你情我愿,左右是政治婚姻,真没必要弄得不好见面。

讲规矩的事儿,就不要谈感情。

挑个看得上眼还过得去的对象结了就成了,总归是完任务,像郑妤一样十年如一日纠缠沈筵一个人的,也算是异数了。

郑臣在家里没少规劝他这妹妹,让她另寻个对她态度好点儿的。

可郑妤偏不,就像中了什么没有解药的蛊一样,非沈筵不可。

李之舟半靠在沙发上又续上一支烟,“你这一出唱的是醉打金枝啊,整个一帮理不帮亲呐郑公子。”

郑臣仰头饮下大半杯酒,“她不用忙,有那位大小姐被现实狠狠毒打的日子,我等着呢。”

“你缺大德了!有这么咒自己妹妹的吗?真说得出口。”杨峥说。

李之舟扔给他一房卡,“知道你爱玩双的,给你在柏悦的顶层套房里安排了一对绝色娇姝,晚上悠着点儿弄。”

郑臣笑着收下了,掐了烟又问起来,“我今儿在大院里撞见一姑娘,给瑾之当老师,敢对老沈家的外甥指桑骂槐,那细肉皮儿嫩的……啧,都能掐出水儿,亲起来肯定不错。”

李之舟很快反应过来,“你见到苏阑了?”

“没错,我听陆良玉说,是这么个名儿。”郑臣扭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这姑娘这么不简单?就连你也认识她呢?”

李之舟收敛起放浪形骸,“你不要去招她,她是老沈的人。”

郑臣还是没当回事,“三哥哪个女人不是两天就撤?我想上手跟他说一声就得了。”

“这回不一样了,他领着苏阑住进了颐和园后头的洋楼里,成天介宠着她。”李之舟肃了肃神色。

“OnceAgain!你说哪儿!”

郑臣的表情比听见刚吃了九个灭霸的蜘蛛侠参加残奥会拿了倒数第一名还要惊讶。

由于他的分贝实在太大,惹得旁人都往这里看。

李之舟把他摁在沙发上:“你他妈的给我小点声儿。”

郑臣压低了声音:“那不是老沈的婚房吗?刚装修完的时候,我还送他幅《汉宫秋图》,正经的南宋文物,这么快金屋藏上娇了?”

“这事儿够稀奇吧?简直闻所未闻呐。”

李之舟的神情像解说聊斋一样诡异,“所以我说苏阑这姑娘你招不得。”

郑臣正怔忡间。

沈筵已从外头走来,“又在背后嚼舌谁呢?”

李之舟不由得顿了一下,悻悻道:“说你是他好三哥,酒都开了,今晚准会来瞧他。”

说着就给郑臣使了个眼色,他也很上道地递上一杯酒。

沈筵接过郑臣倒的酒,神色冷郁地晃了晃杯,“你是姑娘家啊?还用得着人瞧。”

杨峥才刚喝得有些懵了,仰头睡倒又醒来,见沈筵形单影只便问:“唷,今儿一个人?三哥,没带你那心尖子?”

“哪儿来什么心尖子?”沈筵眉头一蹙,“这又是谁说出来的?”

杨峥面上立马便讪讪的有些挂不住。

他硬着头皮说:“上回三哥带人来了这儿以后,没、没几天,宋临那小子就起了这么个号。”

李之舟从中劝和了句,“以后别再提了,你去醒醒酒吧。”

“哎好。”

杨峥跟得了特赦般下去了。

郑臣给沈筵点了支烟,“怎么了三哥?心里头不大爽快啊?又被催婚了?”

这话沈筵听笑了,略一摆手拒了他,“就非得是被催婚,我才能不高兴啊?”

“您这位太子爷要风得风,能是因为什么事儿?还有什么是你摆不平的?除了我那蠢材妹妹!”

郑臣见沈筵没接烟,自己抽了口,吐出好长一道烟圈。

就是去年陆良玉跟一帮年轻没分寸的公子哥儿在酒店胡天胡地,小孩子家磕了药上头,玩得猛了些,从后头绕跟绳子勒着一姑娘的脖子做,到尽兴时用大了些气力,失手把人姑娘给弄死了,沈筵动用了大把关系才把事情压下去,赔了五百万,又给她一家人全安排了正式工作才了事。

这件事也很快揭过去。

不过是在圈子里,又留下一段关于沈家讳莫如深的过往,来日说起沈筵时,给这个名字投射进手眼通天的涵义。

李之舟笑说:“他们是觉得新奇,你从没带过别的姑娘在身边,总归苏阑不一样。”

沈筵扯松领带,不以为然地笑:“有什么不一样?无非她更乖些。”

今夜黄金屋里照例请了戏曲学院的学生们来弹琴。

沈筵架着腿仰靠在后苑正中央的沙发上,听着塘边弹琵琶的姑娘紧张地拨弦清唱。

那女孩儿技法倒是不错,可惜腰肢不够软,样貌也并不出众,音色更算不上什么清越。

不如他的阑阑多了。

想起苏阑,沈筵眉心又染上一股子燥热,手上转动蚌佛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几分。

近来擦枪走火的频率实在高,就连床毯子也不能一同盖了,稍稍蹭一蹭即成惊雷之势。

昨晚小姑娘洗过澡,歪在沙发上看文献。

沈筵一开始只是想抱一抱她,便拉过毯子侧躺在她身边,可闻久了她颈间那股清甜,下巴不时蹭过着她腻滑的肩膀,渐渐事态就不可控制了,在沙发上要足了她两次。

直至末梢,苏阑瘫软在他身上,一丝气力也没有了。

沈筵摸出根烟来,微阖了眼,放在鼻尖上轻嗅。

到底也没有点,取过外套就出了黄金屋,心烦地开着车。

他徐徐绕着海淀开了大半圈,鬼使神差的,终于还是开进了P大的校门。

这个点女寝已经熄了灯,沈筵靠着车身站在楼下瞧了一会子,同样被黑夜笼罩的小窗。

分不出谁是谁。

沈筵低头揉揉眉心,脚步缓慢地上了楼。

这会儿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寝室里没空调,苏阑照旧把宿舍门开着纳凉。

只着纯白的T恤,头发绑成马尾,身下是一条短裙。

露出大片冻牛奶一般凉白的肤色来。

她在地板上垫了张瑜伽垫,盘着腿坐得很端正,捧了本《十四行诗》像朝圣。

周围烛火跳耀,明明灭灭照映着她白皙清丽的面容,兼具明艳与冷清,和她这个人一样时刻矛盾着,苏阑凝神的时候,眼神里总有一种过分轻灵的宁静,像在审视一切。

沈筵径直走进去。

他将椅子往外一提,把臂上挽着的米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闲散得像在自己家。

苏阑放下书看着他这套一气呵成的动作。

沈筵生了一副好皮相,行动举止间,端正政界新贵的派头。

沈筵无声地凝视她。

她张眼望人时有种天真感,纤长弯翘的睫毛覆着的杏眸里,尚存对人世的好奇和渴望。

良久,沈筵才开口:“在这儿修炼呢?还挺能屈能伸。”

苏阑垂下眼眸,紧张地攥着书页,开口就结巴了,“没、没有啊,真的有事。”

“你并不擅长说谎,阑阑。”沈筵说。

苏阑低着头闷不做声。

沈筵又缓缓道:“以后良玉不会再找你麻烦,他识相的话,甚至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苏阑脱口而出,“你监视我?”

话一说完她又后悔了。

沈筵真想打听出什么事来还不容易?他若真有意,甚至可以操控未来几天A股的走向。

苏阑禁不住长时间和他对峙。

才看了一会儿,又怯弱地低头。

沈筵却不以为意,“不许同我置气,至少,不要置这种气。”

他语气倒清淡,但不容置喙的意思明明白白全在里头了。

“知道了。”

苏阑的声音低低的,像山林里拢沉的一层薄雾,轻柔地刮过他耳边。

她对于他的说教,认真回答“知道了”的时候,那副顺承的模样,看起来温柔、乖巧又安静。

是沈筵一辈子最喜欢的样子,此前此后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苏阑更能满足他的征伐欲。

沈筵牵了下唇角。

一晚上的烦闷烟消云散。

他朝她伸出手,“阑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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