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阑的表情迅速僵在脸上,她再也笑不出来,因为郑臣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是见过一次郑妤的,在洛杉矶,她去出差,郑臣陪她一道去解闷。
他们三个在比弗利山庄的Urasawa吃了一顿日料,二十多道菜,餐厅花了三四个小时的功夫才陆续上完。
至于味道嘛,自是不能和东京比,甚至都赶不上北京。
在和郑妤碰头之前,苏阑还有几分忐忑,毕竟她们不是可以坐在一起用餐的关系,怎么说都会不自然,尤其她还那么跋扈。
可事情和苏阑想得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传闻有误,还是郑妤转了性儿,她友善得出乎她所有的预料。
她们抱怨美国的天气,说各自导师坏话,议论眼前的大选,却绝口没有提及沈筵。
甚至临走之前,郑妤还邀请她下次再来洛杉矶玩,说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去,不必再带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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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阑“哎”了一声应下来,可直到她离开美国,也没有再去洛杉矶找过她。
等到郑妤走远了,苏阑用一种举世不出的震惊目光转头看着郑臣,他才慢悠悠地说:“你不用看我,我妹妹以前真没这么好相处,她变了很多。”
苏阑没有再问,她当然懂得清白的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有多么重要,尤其郑妤这样的家世,被未婚夫领着圈里那么多有头脸的人物当场拿住奸情,想想就不好受。
更何况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
郑妤性情大变,也在常理之中。
她那会儿还叹了声气,“这都是沈筵造下的孽。”
“你就别往外摘了,那老沈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其实都怪他也不对,是小妤不管不顾非要纠缠他的,最先犯规的人是她。”郑臣重重刮了她一眼,复又低头切着块牛排,“与其说沈筵这小子冷心狠情,倒不如说高门大院,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待人的地方,你见哪一个好过了?”
“静儿,我知道他待我好,可是沈筵这样的人,不是我能高攀的,”苏阑回过神来,她喝了有大半杯酒,语调凄凄切切,“有些梦做过一次就够了,好不容易醒的,再要睡过去就不礼貌了。”
“所以我们女权倡导者苏总,”林静训伏在池边看着她,“还是决定了要回美国去吗?”
苏阑撩开她散在鬓边的头发,林静训有一张清新脱俗的脸。
打眼看过去她也根本不像是经过这么多事的姑娘,跟个女高中生似的,脸上总带着一股穿制服裙追逐跑过操场时的娇美,引得无数男生去看。
她点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也许换个地方,你也能过另一种生活。”
林静训扑哧一声笑了,“瞧沈叔叔把你惯得呀,真能异想天开,我怎么可能出得了国?林翊然不点头,你别说签证办不下来,连飞机都难上,这些我又不是没试过。”
苏阑忽然想到离开那年,如果她稍微嘴快露了一点风声,是不是也一样会走不了?
想必是的,林翊然能做成的事情,沈筵又岂有办不到的?
那等到明年年底,她还能走得了吗?
“苏阑,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在这天下熔炉之中,人生不见动如参商是常态,不敢谈圆满,你是一清二楚的,林家虽然养大了我,也葬送、摧毁了我的一生,因此,”林静训的声音低下来,池中水汽氤氲,她整个人既澄净又柔和,“走到今天我不恨林翊然,不恨那对夫妇,也不恨我亲妈,上苍如此轻鄙我、愚弄我,我都认了,但还是不死心想求一求它,既然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能不能都冲我来,放过我最爱的人,让他这辈子圆满一些,再圆满一些。”
“他会的,他会比谁都圆满,你放心。”
她们在长白山上疯了两天,周日下午回北京,刚走出首都机场,林翊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林静训知道林鄄病情好转之后,她哥是肯定要找来的,所以当她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但苏阑还是听出了不情愿,林静训一直很小声地求他,“我这两天不是很舒服,总觉得头晕,过几天再找你好不好?”
那边没说什么就挂了。
苏阑摸了摸她额头,“你别是着凉了吧?”
林静训“哎呀”了一声,“我是骗这王八羔子的,不过这几天,确实觉得哪儿不得劲,又说不上来。”
“那我们上医院检查一下。”苏阑正开着车就要变道。
林静训笑着拦她,“怎么听风就是雨啊你?哪那么娇弱?送我回了家你去忙吧。”
“真不用啊?”
“说了不用。”
苏阑把车开到她家楼下,就看见满脸阴森的林翊然站在那儿等她,车上分明开着暖气,可苏阑却瞥见,林静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苏阑牵着她的手说:“我陪你下去,我不信当着外人在他就敢胡来,真没王法了。”
林静训反而大力的握一握她,里头满满训诫和警告的意味,“王法算什么?你势单力薄的不要去惹这号人,他就一疯子。”
苏阑还不放心,“可是你……”
她还没说完,林静训就已经下车走了,饱含悲壮的。
林静训才推着行李箱上前,她哥就连人带箱子拽过去,冷凄道:“刚滑雪回来,身体这么快就不舒服了?你成心气我?”
她躲开了他的亲吻,“是真的,这不是说话地方,哥我们上楼去吧?”
林翊然好似消了些火气,他把人单手抱起来,一手推着行李箱进电梯,“好,咱们慢慢说,说上一整夜。”
苏阑悄悄跟上楼,在门外守了半天,确定没有那些个惊世骇俗的动静从里头传出来,才勉强放了些心,下楼来开车走了。
她才在家洗完澡吃了晚饭,坐在沙发上准备接受来自她奶奶和妈妈的□□,苏阑视死如归地一撩头发,“来吧,请问。”
何丛切了个橙子给她婆婆,“妈您吃点水果,我来帮您问她。”
“这二十四孝不得加一孝?”苏阑也想去拿一块,被何丛敲了一下手,“何氏奉母,您觉得怎么样?还贴切吧?”
这些年苏阑人在国外,距离产生美,母女关系缓和了不少。
何丛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她,“你说你啊,正经让你谈个男朋友吧,你推三阻四,一张嘴整天就知道瞎贫,野本事飞天。”
穿着一身素雅旗袍的闺秀奶奶瞄了眼何丛,眼神里写着“别说这些没用的,快问她怎么回事”。
何丛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你有个挺拽的前男友,刚从牢里放出来,哪位啊我见过吗?怎么我就不同意你们交往了?”
苏阑大惊失色,“这么说你同意?”
“我、我能同意就出鬼了!”何丛被她问住了,“还真有这么个人是吧?”
奶奶见自己的嘴替不中用,直接把何丛红牌罚下了场。
她亲自问,“囡囡,你就告诉奶奶,你到底预备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个谋算。”
苏阑犹豫着道:“三十……”
她还没三出多少来,那头她奶奶已经把行李箱变出来了,镇定地吩咐何丛说:“你订机票,咱们寡娘俩儿啊,回扬州住,生死由我们去吧。”
掐人脖颈子这事儿还是她奶在行。
“结结结,今年结。”
苏阑一个箭步,坐在了箱子上。
她奶奶还是不信,“口说无凭,拿出个准头子来,我们瞧瞧。”
“哎唷我说奶奶,您不上谈判桌可惜了,就您这精明程度,狗贼唐明立听了,都得扑咚一声给你跪下。”苏阑发自内心地鼓了鼓掌,并代表Merrill集团发出邀约,“您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这儿当个顾……”
她奶奶重重地用手杖柱了两下地板,“少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问你对象有没有着落。”
看来今天不使杀手锏是不行了。
苏阑把心一横,从手机里翻出张沈筵的照片,递过去给她们,“就是他,我对象。”
她都已经做好了应对户口调查的准备,甚至开始努力回想沈筵的血型星座和毕业院校以及个人履历,哪知对面两个青天大老爷根本不买账。
何丛竟然还发自内心地讥笑了一声,其中嘲讽的味道,估计连她埋在南京的太爷都闻见了。
苏阑急忙反问道:“不是,你们俩什么意思?这还配不上我吗?”
她奶奶哼了一声,“你真看得起自己。”
苏阑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指着自己的小脸蛋,“我、我可是个少、女……”
何丛也从手机里翻出张照片给她看,“来,你看看,这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什么时有私生子了你?怎么偷偷摸摸没个……”
苏阑有些生气的,把她手机夺过来。
娘的,何丛拿给她看的,是王一博的照片!
靠!这还是一博的亲妈粉。
苏阑当时就把手机扔了,“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呢吧?都哪学的阴阳怪气!”
何丛无情地点破,“是你先开玩笑的。”
很快她奶奶为她答疑解惑,“你说编排谁不好啊,拿小沈的照片出来招摇撞骗,人家什么身份?年年他来扬州看我的时候,市委的人都陪着的!”
苏阑:“???”
什么鬼!他老人家还年年挪动大驾去扬州?疯了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