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阑走进公司大楼时,心情沉重的好比清明上坟,前台的女接待和她打招呼,“苏总早上好。”
她也只抿着唇稍点了一下头,实在笑不出来,工作上千头万绪还有个理顺的时候,可感情究竟怎样?
林静训这一局,横看竖看都无解。
别说她本人也不想去惊扰那个,即将成为沈家乘龙快婿的李大公子,算是告诉了李之舟,以他对家中父母的依赖度,和他唯恐落了人后的心境,又能舍弃掉驸马爷的身份吗?
更何况沈瑾之这些年给予他的,不止有名利地位,还有李氏一门资本的急剧膨胀。
就连苏阑这样,不常探听权贵圈子里这些倚财仗势之事的人,都耳风闻得,他李家在这些年间一跃成为京中的第三高门。
苏阑心烦气躁地坐在办公室里愣神,猛灌着美式咖啡,盘算要怎么开口,把carryover的年假一口气休掉,她也好抽出时间,多陪林静训一阵。
唐明立敲了敲门,一脸张八样儿,拿了瓶香槟进来,“上海的伍总特意托我买的,说感谢你不辞辛劳的奔忙。”
“那他心可够诚的,就拿瓶香槟感谢?”
苏阑只看了一眼,就埋头继续工作。
“放心,提成少不了你那份。”
苏阑才满意,“这还像点话。”
唐明立:“……”不去学川剧变脸,都浪费她这天赋。
“没听人说吗苏总?酒精是最廉价的快乐飞船,交响乐是最迷你的游乐场,好好享受生活吧。”
他悻悻地把这瓶香槟放进她柜子里,说了一句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鸡汤。
苏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接着他的话说,“Deadline是最职业的地狱。”
很快唐明立就从她办公室里出去了。
得,这个班算让她上得明明白白。
到下午三点,苏阑还坐在电脑前赶一份报告时,方助理送了一捧浅紫绣球进来,“苏总,前台有你的花。”
打她回国以来,行情也变好了。
隔三差五就有人送花到公司来,都是些饭局上有过一面之缘的。
苏阑本想随口应一句扔了。
但抬眼一瞧是绣球,还是浅紫色的,她竟一反常态地说:“放那儿。”
方助理:“???”
本来她都做好准备丢进垃圾桶了,听她这么一说也起了几分好奇,“这是谁送的啊?”
苏阑手上翻着文件,边点着鼠标,语气带了一丝慧黠,“一个随身带着降压药的京城醋王。”
等她把这份年度总结汇报提交给总部,苏阑才从椅子上起身,她拿起手机,走向皮沙发边的茶几,那捧花已经被方助理插在了水晶瓶里。
她抽出卡片来一看,沈筵遒劲苍松的字迹横在上头——“晚上赏个脸吃法餐?”
恋爱还是老男人会谈。
也还记得她最爱浅紫色的绣球花。
苏阑这才有了几分笑容,点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回了个:“不去。”
沈筵正在会议室里,听浙闽两地的负责人做工作总结,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见这个不去时略皱了一下眉。
贯来没什么表情的集团一把手忽然皱起眉头,吓得浙江的总经理忙停下了下来,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哪里说错话了。但沈筵在回了苏阑句“为什么”之后,就把手机倒扣在了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他才抬手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说。
L.Su:【那一年吃饭,你连接十几个电话之后,就被法餐厅拒之门外了。】
这还是苏阑离开北京前的事情,他们在东不压桥胡同里的TheGeorge吃法餐,从头盘到主菜她全程独自享用。
沈筵一直在听电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当天晚上苏阑生了闷气,没吃完就回了宿舍。
直叫沈筵哄了三五天才罢。
到近傍晚时沈筵才忙完,史秘书把车钥匙交给他,“董事长,车停在楼下。”
他点头,“让司机下班吧。”
苏阑和唐明立一起走出公司时,就注意到一道熟悉而颀长的身影闲散地倚在黑色宾利门边,似暗未暗的暮色被他隔在身后,像一张从民国时传下来的旧照片般冗着层昏黄的故事感。
而记忆里的那个人,越过折叠往复的时空隧道,生动的出现在面前。
唐明立的动作比她还快,忙跑上去递烟,“是什么风把沈董吹来了?”
苏阑无语地望了望天:……这不得夸唐总一句见多识广?
沈筵抬起手稍挡,“不必了,未婚妻管得紧,不让抽。”
“沈董也要结婚了,不知道哪家的贵小姐有这样的福气?居然能叫您看上。”
这唐明立满脸堆笑的谄媚样儿,苏阑看了直摇头,她大概这辈子也干不来这活儿。
“也不是外人,”沈筵的目光越过他,语调清冷随意的,指了指背后的苏阑,“就你们副总。”
苏阑:“……”
沈董拉帮结派挺厉害,才多会儿功夫,这就已经不是外人了。
唐明立:“……”
这是不用付费就能听的吗?苏阑是沈董的未婚妻?我下午还抢她巧克力来着。
旁边一齐出来的同事都用且惊且羡的目光看着苏阑,有性格夸张些的甚至还发出“哇哦”的欢呼声。
苏阑被她们弄得不好意思,面上如四月底遇暖而绽的桃花般云蒸霞蔚,她只能老着脸冲旁边点头,“是我、是我。”
这个是非之地多待一秒都是祸患。
苏阑快走两步,她拉了拉沈筵的袖子,蹙着眉薄责道:“干嘛杀我一措手不及?”
沈筵反握住她的手,“就是突然想你了。”
他总不好对她明说,是怕公司里有些不着四六的人对她起邪念,特地来宣誓主权吧?本来老醋坛子的名声就在她那儿挂上号了。
苏阑也懒得拆穿他,“我怎么是你未婚妻?”
“你我就要谈婚事,还不是未婚妻吗?”沈筵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你在国外待久了,竟连这些也不懂?”
苏阑抿着嘴儿飞快地笑了下。
未婚妻这个名头听起来,嗯,她很喜欢,有种马上要从掌中明珠过渡成正宫娘子的昵暇,像夏日限定的一层薄雾般自带娇怯。
沈筵低头故意去瞧她,“您这偷摸乐什么呢?”
苏阑收敛了笑,“别管,上车。”
还嫌给她惹的麻烦不多是伐?
他们去了第一次吃饭的日料店。
它仍旧开在烟袋斜街的四合院里,生意倒越做越大,来这里用餐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却还是没块招牌,就和沈筵初次带着苏阑来时一样。
讲日语的女服务员将他们迎进去,苏阑也用日语打着招呼,惹得沈筵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看。
苏阑脱下外套,“你总瞧什么呢?”
沈筵拈了杯大吟酿在手,又替她将头发拨到肩后,“头回见你,我就喜欢听你说外语,不管是多用平舌、含蓄委婉没有严格次序的黏着日语,还是发音独特的法语,我都喜欢。”
苏阑“哦”了一声,然后冲他眨下眼,面上很尊敬的说:“altersack.”
这是她在读博时,从货币银行学教授那儿学来的,一个出生在堪培拉,青年时期成长于多伦多,后又远赴柏林求学,最后选择定居伦敦,但是在怀念安大略湖时,就会变得酸文假醋的拉碴大胡子。
苏阑每次见他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总要咒上一句“altersack”,后来问起才知道是骂人老不死的。
她以为沈筵听不懂。
恰好相反,沈筵几乎在听清的瞬间,就用力掰了下她的手指,直疼得她吱哇怪叫起来,苏阑还辩:“我是和你打招呼呢!”
“放屁!用脏话和人打招呼?”沈筵更加来气,儒雅斯文的人设也倒了大半,张嘴就骂开了,“你的礼仪课学得还真好。”
“德国话都听懂了?”苏阑凑到他面前,离得他很近,眼睛也睁得老大,“沈董真让人刮目。”
沈筵不耐地拨开她,只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喝着酒,“让开。”
苏阑没想到一句玩笑会惹他生这么大的气。
可能这个度,确实过了点。
她摇着他的手臂撒娇,“你怎么那么不识逗啊?”
见他还是不作声,苏阑又说,“给你说段相声听?”
“你别说,烦着呢。”沈筵冷道。
苏阑也快没耐心了,“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沈筵倏一抬头,有些紧张的,扯松了下领带。
他无限望进苏阑的眼睛,“嫁给我。”
苏阑:“……?”
他刚说完,苏阑慌张抬头,环顾四周才发现连刚才正忙活的料理师都不见了,偌大的长厅里,只剩他们两个,就连头顶的水晶灯也投下一大片朦朦胧胧的光影。
沈筵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黑色丝绒盒来,才一打开她就看见,一颗切割精巧的全美方钻流转着璀璨光华。
就目前这么个状况,按情山恨海那一套俗理来讲,是叫个求婚没错吧?
苏阑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你讲台词啊。”
“我都讲完了。”沈筵坦荡得竟然有些无辜。
“……”
救命!
世上怎么有人用三个字求婚啊!
啊啊啊啊啊啊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