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刚刚说什么?”墨紫微侧头,将耳朵往前凑。
“朕让你代表船司担制模首官,在这回三日的大匠师评定中,露一手给司正那些人瞧瞧,省得搞些小动作挤兑你。你想在船司里gān出点实绩,就得先把上下都给收服了。司正先提的这事,朕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朕还是答应了他。因为,这就叫顺水推舟。”皇帝挺洋洋得意。
墨紫暗暗叹口气,什么顺水推舟,分明就是中了他人下怀,对她bī上梁山。
“请问皇上,什么是制模首官?”动手虽然是她的长项,但她并不想给阿猫阿狗看。
“测艺,分为好几个部分,其中有一项就是照工部所给的模子原样做一件出来。往年由各司选技艺高超的大匠师来给那些征考的人出题,今年工部说你是朕亲口赞过造船技艺高的,加上船司上下一致口径赞你能gān,就同意由你主领另外两名大匠。朕要是不答应,岂不是承认我错看了你?”洋洋得意的背后,其实是要面子。
“皇上,墨紫虽然掌一家小小船场,可我连匠师的名衔都没有,怎么能去考别人?”不算欺君吧?
“丫头谦逊。”皇帝却是有小道消息的,“你能闯过三关,朕就不说了。给太后祝寿的那艘船,朕也不说了。重阳船帮龙舟赛上,你红萸龙舟出类拔萃,工部以此为基,设计出轻巧灵便的蜻蜓艄,将专用在水寨侦查上。你可别跟朕说,这些船不是你制的。”
墨紫张张口,否认的话,就是欺君,“造船是一回事,给那些本身工技极高的人出题又是另一回事。一艘船,是红萸全部人的共同心血,并非墨紫一人之功。”
“墨紫,不用你动手,只用你聪明的脑袋。不是还有两个大匠师在么?”皇帝有些地方想得挺多,有些地方完全忽略。
小太监进来,说萧维萧将军觐见。
皇帝最后对墨紫来一句,“你要出道题,把那些自命不凡的匠人打击得跟你一样谦虚,朕就记你一功。”
她想混官做,偏要她挑眼。墨紫不能这么说,只能讪讪退走。
在门外遇到萧二郎,因关心事态走向,问道,“将军可查出蛛丝马迹?”
萧维在皇帝书房外遇到她,感觉又异样,但随即摇头,“只知那些诬陷你的人死于尉官和他手下的刀下,尉官他们则让人用某种针型暗器she中要xué致命。”
“我能瞧瞧是什么样的暗器么?”她这话随口一问。
想不到萧维从怀中掏出一方布帕,真打开给她看,“此针奇特,中间空长,头如尖桩,尾带倒挂小钩,即便扎不中xué位,也能破血管导致对方大失血,且一旦入体,很难拔除。针上呈乌黑色,有剧毒。无论如何,是一种不太会舒服的死法。”
墨紫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将军,此针是大求祁刘族所制,专用于处置贪生怕死之徒。”
“大求?”萧维星眸寒光乍现,“你确定?”
“自然。我与大求有国仇家恨,对他们杀人的方法,还懂得不少。针上之毒,入血才蔓。”墨紫说罢,转身走了。
萧维目送她的身影,若有所思。直到小太监催请,他才走进御书房去。
墨紫一入元府,就去看元澄。谁知,到了他住的院里,却扑了个空。一个面有点熟,她却叫不出名的护卫告诉她,大人在湖心亭。
“湖心亭?”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身体?是不是书读多了,什么都讲究文雅,连治伤也要选个好看的地方?
“金大少来了,硬拉着大人去的。”元府里没有笨人,个个会看脸色。
“难怪了。”墨紫说出这三个字,发现自己放心了些。那两个人平时一见面就互相冷嘲热讽,她习惯以后,倒觉得这就是结义的兄弟qíng。
湖心亭这个冬日早早生了暖火。
一黑一白两人,各执一黑一白,下棋。
华大夫坐中间,揪着胡子,看得专心。
一个扎两边包髻的小童,正顺风扇药炉。药味让风chuī了一半留了一半,不苦只香,诱得人深吸气。
华大夫最先看到墨紫进来,“元大人,是不是贵府的风水有问题?这个让人打,那个让人扎。”
元澄看向墨紫,半晌,“我无事。”
华大夫欸了一声,抗议道,“有事没事,我说了算。墨紫姑娘,元大人可算是你几次的恩人了,我家老太婆那么大岁数,让他差来差去。不说那些报恩俗套的,至少烦你亲手洗米做羹汤,好好照顾他几日。他这伤,往小了说,那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往大了说,一条胳膊差点废了。我已经尽了人事,身为大夫,该做得都做了,现在就看天命。老头子我看人准,瞧着这天命大半在姑娘手中,千万小心着。”
墨紫还没开口顶回去,金银嘻嘻笑,“三妹,这可好,他的命让你掌着,你往死里整便是。棺材板,我来备。”
“华大夫,请收下诊金。您老爱听说书,元某觉得挺好。只是不必带出茶馆,无风却想看大làng。”元澄淡淡一笑,招手铭年。
铭年立刻送上一个礼盒。
华老头看都不看,说什么不是好人心,哼唧着夹了就走。
“墨紫,皇上留下你,说了什么?”元澄没理金银,问墨紫正事。
“你不问朝殿上发生了什么?”她打算从头开始说的。
金银放下一白子,“那种地方的事,早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不过,皇帝老儿书房里的动静,不会传得那么快。”发现让元澄围死,连摘七颗,嗷嗷乱叫。
“皇上让我当后日大匠师综考的制模首官。”墨紫细细说一遍,“无非就是船司那些人想让我出丑,然后好上本弹劾我。这官,当不当也罢。”
“大求夺你之心一日不死,这官最好就当下去。他们虏一女子容易,虏大周记上册的官员,就等于向整个大周王朝挑衅。”他为了她多一层防护,可谓机关算尽。
“三妹妹,二哥我得说句公道话。这位,难得做点有意义的事,你可别làng费。”为了墨紫的安危——这一点,金银和元澄有共识。
墨紫懂得分寸,“知道了,能混一日是一日,可是皇帝似乎热衷于让我升官,明知对方陷害我,还要我跟他们较劲。难道不是低调些才好吗?”
“已经不是应该低调的时候了。”元澄却一语惊人,“我们三人,如今要做的事,要让越多的人知道我们越好。人心所向,万难皆可披靡。”
墨紫心中一颤,有点忧虑,有点兴奋,“对了,杀尉官的人,似乎是大求派的。萧维让我瞧了致命的暗器,我确定是大求祁刘族所造。”
“喂,你们俩能不能像常人一样,遭遇到这种事,怕上一怕,发发牢骚?特别是墨紫,你差点就丢了xing命,不紧张吗?”金银实在忍不住问。
墨紫想了想,这么回答他,“怕过了,紧张过了。跟受伤似的,经历这种事多了,成了习惯。再说,不是安然度过了么?”
“经历这种事多了啊?”金银苦笑,“也是,咱们仨身上发生的倒霉事够多的。”
“不是。”元澄说。
“怎么不是?”金银先指自己,又指元澄,再指墨紫,“我是最倒霉的皇子,亲娘被毒死,自己当人质。你是最倒霉的叛臣,五岁就逃亡,处心积虑报仇。她是最倒霉的国后,没享过一天宠,倒让人追杀了一次又一次。”
墨紫一哆嗦,“别再说我是什么国后。乌延朅要娶我,其中真心有多少,暂时不论。他信赖的王公贵族,几乎都想置我于死地,国后这个称呼实在是莫大讽刺。”
“不是大求人杀的那尉官和他的手下。”元澄接得是墨紫的话。
“呃?”
“那是谁?”
墨紫和金银同时疑惑。
“他们想嫁祸给你,我们难道就不能嫁祸给他们?”元澄间接答了。
“你……”墨紫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嫁祸给他们,然后又如何?”
“然后皇帝就会下定决心,无论是正面冲突,还是暗中行事,对你二哥回玉陵的布局有利而无一害。玉陵想要复国,必须有外力支持,否则去也只是送死。”元澄所走的每一步都jīng确无比,“若我所料不错,大少出发的日子可待了。”
“其实,无论要杀我的人是不是乌延朅派来的,你都会让他们当代罪羊。皇帝需要多少与大求敌对的理由,你会一条条列出来给他。”墨紫恍然大悟。
“此局设得巧妙,本意未必是要你xing命,只为坏你名声,bī皇帝去你官位。也许这是乌延朅用心良苦,可惜有人瞒着他却借他的计暗伏杀机。”元澄说得那般肯定。
“乌延朅为了你,不惜相求于大周内应。墨紫,这家伙的大仇,将快报了。”金银摇扇,把棋一推,认输。
“尉官?露破绽了?”墨紫笑开,为元澄高兴。
反观当事人却一派无谓,“为时尚早,不过我也不急。”
他,对报仇这件事,早就乏味无感,只对眼前人,将来事,憧憬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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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头疼中——
仍要感谢亲们支持了聆子又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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