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言回到墨紫面前,她眨眨眼,“原来,义父是一位隐世高手。”
“老了,不过比起外头跟你寸步不离的那位小伙子,我还配一声老前辈。”每个人都有故事,宋言也不例外。
“武功再高有何用,救不出你爹你母亲,也找不到你姐妹俩。直到你扬名了,我才知道。玉陵覆灭,我空有一身绝学却不能力挽狂澜。倒是你和你相公,拳脚不会,但这里——”他指指脑袋,“比天底下所有的武功都厉害。”
“义父夸奖。”墨紫接过宋言递来的盒子,打开一看,一只手不自觉去揉眼睛,“这是……”
宋言微颔首,“你爹说不值钱,在我看来也是,很多人穷极一生追求这些东西,却不知道它们之所以珍贵的意义。对我而言,这是你爹留给女儿的纪念,由你拿着吧。”
“义父,这是爹给你的,我不能要。而且,也太贵重。”怪不得爷爷对爹寄予那么高的期望,他如果能活到今天,恐怕成就已在闽珍之上。
“是给我的,可我当时也说将来给你们添嫁妆,你爹说随我,不过要给得看你们是否继承他的衣钵。”虽是玩笑语,也有真心,“你如今是大匠师,又嫁了人,正是时候。等豆绿嫁人,我自有另一份嫁妆备着。”
墨紫不知道怎么推辞,因她看得出来,宋言是个下定决心就不会随意改主意的人,又不好驳他的心意,于是谢过收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赞进便走进来,“墨哥,那边要出发了。”
“好。”墨紫去叫豆绿。
宋言就问赞进,“小子师承何门何派?”
赞进老实答道,“无门无派,跟我爹学的。”
“你爹是谁?”感觉他内力极其深厚,宋言好奇。
“我爹就是我爹。”能是谁?
“傻小子,我问你爹叫什么名字。”有这样厚道的孩子在墨紫身边,应该可以放心些。
“不知道,姓赞的。”大概。应该。
“你这不是废话吗?”宋言气笑,“自己老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爹会被你气死。”
“他已经死了。”不难过了,因为他爹冥冥中保佑,他跟着墨紫混吃混喝。
“那墓碑上如何写?”宋言有点喜欢这小子。
“赞进老爹之墓。”名字不重要,记得人就行。
宋言突然一掌拍了过去,看似绵绵无力,却聚三分气劲。
赞进不躲不闪,与他对掌。等感觉对方内功深不可测,想要抽身却不得其法,咬牙硬顶被bī出一头汗,胸中气息翻涌,丹田受到可怕的压力。
墨紫看到他们掌对掌,宋言一派轻松,但赞进满头大汗脸色灰白。
豆绿喊声义父,宋言就收起掌。
赞进蹬蹬倒退几步,背抵住墙,抱拳说,“谢前辈指教。”
“我与你爷爷师承一派,叫我一声师叔公,我今后慢慢指点你。”果然是师兄的传人。刚才和他挪鼎,就觉得有渊源。
赞进反应不及。
墨紫上前拉他,“还不快给师叔公磕头?”
赞进连忙磕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叫人。
“你们对外不必提我会武功之事。”原以为心愿达成,这条命就不用留了,想不到还有小一辈要他看护。
三人说是。
月牙山有dòng。因为它又偏又荒,树少山秃,打柴打猎都不来这儿,只有下雨天,有赶路人借dòng躲雨。dòng中不少大岩石,闽五说是沙石,所以栈桥的人就把它叫沙石dòng。
这日,很热闹。dòng外疏林掩不住骏马,dòng内火光霍霍。有两个人匆匆奔进dòng中,不一会儿就出来好些人,为首的就是肃王武万盛。
他兵败哈布泊罗,逃到大求虽受到表面上的礼遇,但只有五万兵马又坐吃山空的他无法再和乌延谈条件。当被qiáng行要求他的五万人为攻打义元军的先锋军,他就知道寻找宝藏已迫在眉睫,所以率小股jīng锐偷偷脱离大军,潜入宋县。也是老天助他,就在此时得到了墨紫元澄前来宋县的消息。这便可以认为他找的方向不错,宝藏极有可能在山中某处。想到这儿,心中不由激动。
有个幕僚还算尽责,提醒他扮假宋言的人还没有送讯来,会否已经让人识破。
肃王不以为然,“便是识破,他们还是要来,这是闽五最后几年待的地方,宝藏十之八九在此。是人都会贪。”
“肃王错了。为人子女者,才会来这一趟。”墨紫他们已赶到dòng前,“杀父弑母,不共戴天。仇人眼前,怎能怯懦?”
“今日引你们前来,本王并不想取你们xing命。而你们也清楚杀不了我。”肃王指着山后,“我的全数兵马就在栈桥乡外扎营,二皇子再加上义元军,倒是旗鼓相当。你们对付了我不要紧,那我后面正急赶来的大求兵马乐得汉人杀汉人,他们捡现成便宜。”
元澄上前,“虽久仰肃王文韬武略,也jiāo手了不少回合,今日亲见果然如我所想的厉害。”一直追着影子,此时终于面对面。
“你是元澄?我jīng心策划,苦等二十年的机会让你弄砸了。”肃王不怒反笑,“如今láng狈如斯,全拜你所赐。”
“元澄孤苦无依,小小年纪背负叛国罪,也拜肃王所赐。彼此彼此。”元澄没有悲愤。
“那我们算扯平了。”肃王道。
轮到墨紫好笑,“扯平?肃王好大的气度啊。”
肃王听出她在讽刺,但神色不动,“我们两方合力,找到宝藏就平分,我保证不伤及你们任何一人,都能全身而退。”
元澄示意墨紫稍安勿躁,“肃王如此笃定我们会跟你合作?”
“你们有水净珠,而我有开门的钥匙。你们想独吞,开不了宝山的门有什么用?”肃王满意看到众人脸上的惊讶,“怎么,你们真以为我一点根据没有就乱杀人吗?”
金银轻声道,“他好像没撒谎。”
“则天大帝死前几年后悔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ròu,又知武氏夺帝势在必行,所以暗中命人找了处地方藏宝藏无数。谁知地方还没建好,她就死了。但当时负责督造的官员并不知道,完工后将知qíng人全部封入dòng中,半路上听说换了皇帝,他便带着这个秘密遁世隐居。此人改姓后就是闽珍的父亲,宋女官的祖爷爷,也是一位出色的将作大监,闽家真正的老祖宗。”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隐瞒。
“既然知qíng人都死了,你可以信口胡诹。”墨紫被他点名,所以顶回去。
“天下没有不漏fèng的墙。”肃王冷冷一笑,“有个小太监在武则天jiāo待这件事的时候偷听到了,从此就十分留心。也是他命大,武则天驾崩后,他被放出宫,回老家过继一个儿子。日子后来越过越苦,他就把宝藏的事记载下来,要儿子去找。他儿子是个老实人,不信又不得不孝顺,阳奉yīn违到他爹归天,那本书就和族谱放在一起,直到这家人中出了个聪明的,开始追查祖宗留下的线索。小太监其实知道得不多,但他给了将作大监的姓名,这一点就足以找到蛛丝马迹。几年之后,那人就把闽氏查出来了,然后就集中在闽珍身上。闽珍早年就游山玩水,后人说是历练,其实是在寻找宝藏的地点——”
“不通,闽珍的爹知道宝藏具体位置,闽珍为什么还要找?”墨紫cha嘴。
肃王耐心十足,“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也许是因为你那个祖爷爷是个认死理的人。否则武则天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jiāo给他去办,而他也没有再回去过藏宝的地方,作为一个普通匠人过着很普通的生活,半点没有富裕的迹象。但他过世那年,家里遭了大难,闽珍的兄弟姐妹众多,一大家子度日艰难。巧得是,在他头七之后,闽珍就离开了家。两年后,闽珍一件鎏金彩宝舞球狮面世,直接被选送宫中,从此声名大造,家境开始改善。不过只要仔细查过就能发现,以闽珍制宝的速度和闽家富起来的速度相比,闽家钱多得有些异常。闽珍最后一次游历后突然闭关十年,造出闻名于世的十颗水净珠,临终遗言四个字——代代相传,怎么可能和宝藏无关?”
“难以置信。”元澄说。
“说起来,你跟那位小太监的后人也有亲戚关系了。”肃王抬眉,要笑不笑。
什么?墨紫诧异得看向元澄。
元澄笑道,“若肃王刚才那些话听着像那么回事,这话却把谎言打出原形了。”
“元相别急,听我说完。”肃王一眯眼,“小太监姓王。”
墨紫怔住。
“那个追查的后人天资聪颖,考取状元,任两朝宰辅,后归隐于乡。宋女官,你知道是谁了吧?”最后卖个关子。
墨紫手脚冰凉,天旋地转之感。
“他的女儿是当朝皇后,他的宝贝十孙女要嫁你逃婚的男子……”
“闭嘴。”墨紫神qíng冷然。
“谁想得到,那毕生追寻着闽家和宝藏的人,最终自己和他们成了亲家。”肃王哈哈大笑,“这是孽缘还是善缘啊?”
一把小刀直直飞向肃王,让肃王的护卫挡落。
“不准随处拉狗屎。”元澄温润地说——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