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白刚刚出差回来,她这一去竟去了两个月,刚回到北京,袁军又马上要出差去西藏,这一走恐怕又要去一个月,他是作为随行人员陪总部首长到一些边防哨所视察。
周晓白和袁军结婚好几年了,就因为两人的工作性质,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多,袁军一直想要个孩子,周晓白却对生孩子毫无兴趣,她是医生,平时在医院里见到了太多的大肚子产妇,对这类事已经很麻木了,她认为,一个女人要是打算生育,首先应该是出于一种感情需要,别的都是次要问题,中国的人口够多的了,自己就别再跟着添乱了,除非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才愿意有个爱情的结晶。
周晓白知道袁军对自己的感情,也承认象袁军这样的男人已经很难得了,但是要让周晓白投入全部的感情去爱他,恐怕一时还做不到。不为别的,只因为钟跃民那个混蛋,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和钟跃民走到一起,可她骗不了自己的感情,即使是在和袁军做爱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也是钟跃民。
袁军真是个好男人,对周晓白的想法他心里很清楚,但他仍然很宽容,从来不表现出任何醋意,周晓白相信,要是有一天她又爱上了别人,袁军仍然会很痛快地和她离婚,并祝她幸福。对这样的男人,周晓白倒不忍心伤害他了。
周晓白和几个医生一起给病人会诊时接到高的电话。
放下电话后,她默默地想很久,觉得该找钟跃民谈谈,她有些踌躇,钟跃民这个人可不是能听人劝的,闹不好再引起他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这家伙可真是够呛,他大概是想把当兵这十几年清心寡欲的日子给找补回来,作为医生,她很理解钟跃民对女人的渴望,可是这家伙有点儿过份了,他以为自己是谁?是西门庆?周晓白笑着摇摇头,这号男人,要是当年真嫁给了他,也够自己操心的……
钟跃民接到周晓白的电话时,他正在参加一个酒会,周晓白冷冷地通知他晚上到自己家来一下,有重要事情相商。钟跃民正在兴头上,对周晓白的冷淡浑然不觉,他答应酒会结束后去周晓白家。
今天的酒会是日本三浦株式会社举办的,这家日本公司是经营通讯器材的,总部设在名古屋,是较早进入中国的日资企业。据钟跃民猜测,三浦株式会社里肯定有了解中国现状的高级管理人员,因为这家公司进入中国后,先不忙着做生意,而是四处拉关系,大把地花钱,给人一个印象,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举办没完没了的宴会、酒会和舞会。在此之前,钟跃民已经两次收到这家公司的请柬,因为应酬实在太多,他一直没有去。这次酒会他本来也不想来,但李援朝却认为他应该来探探虚实,因为通过查询,李援朝发现这家公司的实力并不雄厚,而且成立时间也不长,从资料上看,三浦株式会社创办于1979年,和中国宣布改革开放的政策几乎是同步,这家公司的总裁叫武原正树,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博士学位。这家公司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都建立了办事处,如今这些办事处已经开办一年多了,除了花钱,还没有从中国赚走过一分钱。李援朝需要搞清楚,这个三浦株式会社进入中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日本人绝不会是来搞慈善事业的。
李援朝、钟跃民和大部分干部子弟一样,对日本人有着天生的反感,因为他们的父辈曾在战场上和日本人结下死仇,这种仇恨不是时间能够冲淡的。在李援朝和钟跃民的印象里,日本人都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这是个不按规则出牌的民族,跟他们打交道用不着客气,反正是商场如战场,看谁能把对方算计了。
酒会的气氛很轻松,男士们都身穿深色西服,端着高脚杯在温文尔雅地交谈,女士们身穿袒肩露背的黑色晚礼服穿插在人群中,乐台上的小乐队演奏着斯特劳斯的圆舞曲《南国的玫瑰》,身穿白制服的待者用托盘把斟满香槟的酒杯送到每个人的面前。
钟跃民端着酒杯和几位日本女人交谈,这几个女人虽然打扮得珠光宝气,但相貌平平。钟跃民通过日语翻译拼命恭维女人们长得漂亮,他认为女人越是长得差越需要鼓励,要让她们有自信心,不然就很容易产生破罐破摔的想法。女人们在钟跃民的吹捧下都显得容光焕发,喜形于色。
一个身穿藏青色西服的中年日本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对翻译说了几句日语。翻译对钟跃民说:“这位是三浦株式会社的总裁武原正树先生,武原先生想和您认识一下。”
武原正树向钟跃民深深地鞠了一躬,钟跃民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总裁先生,我失礼了,还没来得及向您这位东道主致谢呢……总裁先生,我们好象在哪儿见过,您以前来过中国吗?”
武原正树又鞠了一躬,他转身向翻译说了几句日语。
翻译说:“武原正树先生希望和您单独谈谈。”
钟跃民表示乐意奉陪。他和武原正树来到大厅的一角,两人坐下。
武原正树凝视着钟跃民,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突然说出一串纯正的北京话:“钟跃民,你仔细瞧瞧,我是谁?”
钟跃民先是一愣,随即便放声大笑:“杜卫东,你他妈还活着?”
此时的武原正树已经变成了当年的杜卫东,他笑道:“跃民,我刚才盯你半天了,看你在恭维女人,够肉麻的,你就不怕人家看出来,你在拿那些傻女人寻开心?这可容易引起外交纠纷。”
钟跃民哼一声:“我刚才没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就够客气的了。”
“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成了个民族主义者。”
“你难道不是吗?”
“你忘啦,我可是个国际主义者,我的偶像是白求恩同志。”
“别扯淡了,你那会儿是中了邪,正抽疯呢,你回国后我们还谈论过你,大家一致认为,杜卫东这小子回国以后很可能会加入黑社会组织,你们日本的黑帮团伙不是都叫这个‘组‘那个‘组‘吗,你是什么‘组‘的?”
“我回国后读了两年预科,后来又去美国读书,毕业后一直在别人的公司里当管理人员,后来我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总的来说,这些年我过得很平淡,上学、拿学位、工作、娶妻生子,就是这样,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们,你们中国前些年虽说乱糟糟的,你们也失去了上大学受教育的机会,可你们活得不平庸,前半生都有些精彩的故事,作为中年男人,没有什么东西比丰富的阅历更重要了,你和李援朝都是从军队出来直接进入商界的,能经营这么大的公司是很不简单的……”武原正树突然停住了,他发现钟跃民正用嘲弄的眼光注视着自己,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说呀,你继续说下去,杜卫东先生,关于我和李援朝你还知道些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军队的背景?关于正荣集团你还知道些什么?据我所知,搜集情报是你们日本人的长项,我父亲对我说过,当年战争爆发之前,日军的测绘部门早已经绘制出各种比例的中国地图,连某个村子的水井都标得清清楚楚,我倒是很佩服这种办事认真的态度,杜卫东,噢,武原正树先生,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你的三浦株式会社到底想要什么?”
“跃民,你们中国人就是这点不好,太敏感了,好吧,咱们索性直来直去,首先我要声明,我的公司进入中国完全是为了开拓市场而来,说得俗一点是为了利润而来,除此之外,绝无其它目的,我是商人,不是间谍……”
“我倒也没拿你当间谍,你干不了这个活儿,尽管你已经拿到博士学位。譬如刚才,我还没来得及套你,你自己就说漏了嘴,看来你对正荣集团的背景,对李援朝和我都做了比较深入的研究,在决定和我见面时,你的计划已经形成,还装出一副偶然相遇的样子,武原正树先生,你不该低估别人的智力。”
“跃民,你不愧是情报军官出身,对人的戒备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而且反应很迅速,坦率地说,你这家伙挺难斗的,我早就发现,当年北京那些成名的玩主尽管无法无天,可是他们身上具有一种能成就大事的潜质,具体表现就是胆大包天,敢作敢为,善用逆向思维,很少按游戏规则行事。这是因为干部子弟比起其它阶层的子弟来拥有一定的特权所致。所以,当我决定进入中国发展时,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这几乎不用调查,凭想象就能猜到,当一个国家经济发生转轨的时刻,必然会出现重大商机,你们这些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况且你们干部子弟还拥有广泛的社会资源,在中国无论有什么好事,你们总能得风气之先。既然是‘摸着石头过河‘,那么无论是从立法还是到执法都会出现很多漏洞,谁能抓住机会谁就会成功。你知道,在一个成熟的、一切按规则行事的商业社会里,一个人想迅速积累财富几乎是不可能的,法律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漏洞全部堵死了,就算偶而出现个漏洞,立法机构也会迅速做出反应,随时制定出新的法律填补法律的空白点,我们日本和一切发达国家都是这样。对于我个人来讲,只有到中国来发展才有希望,这是我来的主要原因。还有一点我必须要向你说明,我的确对正荣集团、对你和李援朝的背景做过调查,同时我也认为这没什么不妥,在现代商业运作中,搜集商业对手或合作者的背景资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没什么恶意,只是一种必要的谨慎。我想你应该理解。”
钟跃民微笑着注视着武原正树:“那么你对调查结果得出什么结论呢?”
“正荣集团是个国有大公司,实力雄厚,这是明摆着的事,我看中的是正荣集团背后的东西,我太了解中国了,在中国无论做什么,人事关系是笫一位的,很多外商不了解这一点,因此他们很难做成什么事。跃民,明说吧,我想和贵公司进行广泛的合作,具体方式我们可以慢慢谈,关键是双方都要有利可图,造成双嬴的局面。”
钟跃民站了起来向武原正树伸出了手:“你的建议我会仔细考虑,咱们以后找个时间详谈,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先告辞了,哦,以后我还是叫你卫东吧,你那个名字实在太绕口。”
武原正树鞠了一躬:“悉听尊便,我会等候你的约见。
在周晓白的眼里,象钟跃民这么优秀的男人,本不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他完全可以找到很出色的女人,根本犯不上去找那些不正派的女人。她把郑桐夫妇请到家里,想和他们商量一下,大家能聚在一起好好劝劝钟跃民,毕竟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能就这样眼看着钟跃民堕落下去,当然,这都是周晓白的想法,或者说是一个女人的想法。
周晓白没想到袁军和郑桐听完她的话,都不以为然,反而嫌她小题大做,郑桐甚至轻飘飘地说:“跃民不就是泡了几个妞儿么,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素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条件了,不泡妞儿倒不正常了,你们以为这种事劝劝就能改?唯一的办法……算了,不说了。”
周晓白问:“说呀,有什么办法?”
郑桐坏笑了一声说:“把钟跃民这小子阉了,我保证他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周晓白不满地说:“郑桐,你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还这么流氓?”
袁军也说:“晓白,你管人家的闲事干吗?跃民是个单身汉,要找个女人结婚不是也得挑挑么,总不能谈一个就结婚,多谈几个又不犯法。”
周晓白听得大怒:“什么话?你们男人都是一路货色,看样子你们还挺羡慕钟跃民是不是,巴不得自己也去乱搞是不是?”她突然发现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有时简直是南辕北辙,尤其是涉及到男女关系上,都是站在各自的性别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蒋碧云也是坚决站在周晓白一边:“我觉得有必要找钟跃民谈谈,他也太不象话了,简直是玩弄女性,晓白,我觉得袁军和郑桐也有问题,他们在心里的确很认同钟跃民的行为,我想,如果有机会,他们也不会闲着。”
郑桐说:“袁军,你听见没有,跃民泡妞儿,咱们招谁惹谁了?周晓白和蒋碧云不问青红皂白,大搞封建株连,要是有一天这个世界被女权主义者所主宰,那就没咱们男爷们儿的活路了。”
周晓白说:“你们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解决钟跃民的问题,袁军,你通知张海洋了吗?”
“通知了,他和跃民在部队一起混了十几年,老战友了,他的话跃民还能听进去。”
郑桐叹了口气说:“既然女同胞们认为钟跃民的问题很严重,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大家还要注意一下谈话方式,跃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大家的口气不要太激烈,甚至也不要太严肃,用调侃的方式把意思说到就行了。”
门铃响了,周晓白去开门。
钟跃民和张海洋走进来,袁军、郑桐和张海洋握手寒喧。
钟跃民进来以后,一见大家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笑着指着一张单人沙发说:“这是给我留的专座吧?”
周晓白冷冷地说:“对,这是你的专座,你先坐吧。”
钟跃民坐下以后看了看表,大大咧咧地说:“我看出来了,今天这儿有点儿鸿门宴的意思,哥几个一定事先商量过,连张海洋都请来了,咱们言归正传吧,我给你们两个小时时间。”
袁军首先发言:“跃民,你看看你坐的位置,有点儿什么感想?”
“好象有点儿法庭的意思,这是被告席,我有个问题,谁是原告呢?”
郑桐说:“这是公诉案件,不一定要有具体的原告。”
“那么公诉人准备以什么罪名起诉我呢?”
袁军说:“你的罪名多了,拣主要的说吧,据群众检举,自从被告钟跃民窃取了正荣集团贸易部经理职位后,生活上腐化堕落,糜烂不堪,酒池肉林,骄奢淫逸,特别是利用职务的便利欺骗良家妇女的感情,致使多名良家妇女受到诱惑,从而走上放荡堕落的不归之路。”
周晓白说:“被告钟跃民,你的犯罪思想是有历史渊源的,广大妇女同志早就认清了你的丑恶嘴脸,于是你另辟蹊径,变换手法,欺骗一些不知道你历史的良家妇女,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钟跃民表示抗议:“哎,周晓白,我怎么听你有点官报私仇的味道?按法律规定,象你这种与被告人有私人恩怨的公诉人应该回避才是。”
郑桐说:“被告钟跃民,你坐好了,不要满不在乎,更不许你搞人身攻击,党的政策你清楚,就你这种恶劣态度,本来该判你三年的罪,这下也得判你十年,因为你的恶劣态度激起我们全体办案人员的义愤,是不是,弟兄们?”
袁军附和道:“没错,一定要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蒋碧云也严肃地说:“只许被告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
钟跃民笑了:“这哪是法庭呀,和文革那会儿的批斗会差不多,就冲你们这些带着整人情绪的办案人员,也不可能做到司法公正,我看你们这帮人就是‘四人帮‘的残渣余孽,我郑重声明,这种狗屁法庭我拒绝合作,也不承认其合法性。”
周晓白见钟跃民不买账,连忙向张海洋求助:“海洋,你怎么不说话?钟跃民公然对抗法庭,气焰极为嚣张,你身为司法人员,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张海洋笑道:“这小子一贯耍青皮,我太了解他了,当营长时老实了几年,那时得在战士们面前保持点儿形象,这一转业,又没人管他了,马上原形毕露,我说,大家都别逗了,我说几句,跃民,咱们可是老战友了,我的话要是不中听,你就多原谅吧,我也觉得你最近有点儿出圈儿,说句不好听的,你是在堕落,看看你那腰围,有二尺八了吧?成天胡吃海喝,不干正事,你象话吗?”
郑桐添油加醋道:“就是,光花天酒地也罢了,还成天泡在女人堆儿里,说你是贾宝玉那是抬举你,说你是西门庆,你又没人家那专业技能。”
蒋碧云制止道:“郑桐,你又说脏话?”
钟跃民做出很诚恳的表情:“其实我觉得自己还算正派,我又没欺男霸女,不过是交了几个女朋友,虽说用情滥了些,可主要还是谈感情,总得容我挑挑是不是,你们都结了婚,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知道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有多痛苦吗?”
袁军说:“那也不能利用光棍儿的身份当金字招牌,见一个就收拾一个,这也太潇洒了吧?要这么当光棍儿,我们还想当呢。”
周晓白指着袁军说:“你们听听,他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这哪儿是给钟跃民做思想工作?分明是嫉妒钟跃民的生活方式。”
钟跃民立刻抓住时机大举反攻:“晓白,这回你明白了吧?他们这是嫉妒我,只恨自己结婚太早,尤其是郑桐,有一次喝酒喝高了,和我说了心里话,说只恨当年一时糊涂,着了蒋碧云的道儿,招回一个河东狮吼,平时多看女同志一眼回去都得受罚,这是什么日子……”
蒋碧云扭头看着郑桐:“喂!是这么说的么?”
郑桐气急败坏地说:“血口喷人,绝对是血口喷人,跃民,你就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吧,你他妈多行不义必自毙。”
钟跃民说:“你们看,他情绪激动就是心虚的表现,郑桐,你不要激动,回家和蒋碧云好好解释一下,态度要诚恳,她会谅解你的。至于袁军,他的婚后表现比郑桐稍微好一些,但也不是白璧无暇,他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儿的人,一见到漂亮女士就心猿意马收不住缰绳……”
周晓白说:“哼,你们男人没好东西,都是一路货色。”
周晓白的打击面过大,把在座的男人们都捎上了,张海洋听着不入耳:“怎么把我也捎上啦?我可是见了女士从来目不邪视。”
钟跃民恶毒地说:“那是因为你生理上有毛病,并不能因此证明你品格高尚。”
张海洋大怒:“我操,钟跃民,你他妈今天怎么逮谁咬谁,我看你小子是乌龟进了铁匠铺——找捶了是不是?”
周晓白大笑起来:“行了、行了,都别闹了,咱们这些人动嘴都不是钟跃民的对手,还开庭呢,他倒来个舌战群儒,倒底是钟跃民。”
郑桐说:“得,周晓白首先叛变投敌,还是旧情不断,你还有立场没有?哼,凡事就怕出内奸。”
周晓白笑道:“我就是护着钟跃民,你们管得着么?跃民,咱们说也说了,笑也笑了,你就听朋友们一句劝吧,我们是怕你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
张海洋说:“跃民,最近我审了几个案子,弄得我挺尴尬,你猜我在审讯室碰见谁了?咱们军坦克团的岳晓明。”
钟跃民一惊:“他怎么了?”
张海洋叹气道:“岳晓明的父母都去世了,给他留下个院子,这下可好,没人管了,他就由着性子折腾了,经常招一群男男女女在家放黄色录像,最后发展到群奸群宿,结果是一个人出了事,进去一咬,一帮人全进去了,你咬我,我咬他,越抖事情越多,我算了一下,根据他们交待的事,最轻的也得十年以上徒刑,岳晓明是主犯,很可能是死刑。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就在昨天夜里,柳建国也被捕了,是岳晓明把他咬出来的,他们本来不属于一个团伙,只不过时有来往而已,他知道柳建国很多违法的事,象什么倒卖黄金,传播黄色录像带,群奸群宿等,岳晓明知道自己的事轻不了,就想做些立功表现,减轻对自己的处罚,凡是他知道的事都来个竹筒倒豆子,这下进去的人可就多了,光是咱们C军的人就有七八个,咱们军可是露了脸了,我们队长还和我开玩笑说,怎么这些乱搞的都是一个野战军的?我无言以对,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跃民听说柳建国也进去了,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岳晓明当兵时是和柳建国一个连的,记得七九年战争时他也是连长,还立了二等功,想不到岳晓明和柳建国这两个当过坦克连长的人一下子全进了看守所,这太可怕了,钟跃民庆幸自己没和他们走得太近。
张海洋低声说:“你知道吗?当我把案件移交给检察院时,我一宿没睡着觉,我知道这一送就把岳晓明送进鬼门关了,跃民,你知道我这心里的滋味吗?他是咱们的战友,是战场上的英雄啊,竟落得如此下场,早知这样,不如当初就战死在战场上。”
钟跃民心情沉重地拍拍张海洋的肩:“海洋,我理解你的心情,听到这消息,我心里也很沉重,都别说了,朋友们对我的关心,我钟跃民领情,请大家放心。”
周晓白关切地望着钟跃民:“你能接受大家的劝告,我们很高兴,跃民,你应该是个优秀的男人,可千万别糟蹋了自己。”
“我谢谢大家了。”
袁军嘲讽道:“糟蹋了自己倒没什么,你要是净糟蹋良家妇女就该进局子了。”
郑桐还不依不饶:“那你刚才对我们的诽谤怎么算?这已经给我的名誉造成重大损失,总不能就黑不提白不提啦?”
钟跃民笑道:“我做东,今天请大家吃饭,就冲你们这苦口婆心,往后我就当太监了,视女性为洪水猛兽。”
周晓白说:“别诅咒发誓了,你悠着点儿就是了,谁让你当太监啦?”
钟跃民站起来:“走啊,吃饭去,我可声明,我的保证只在一种情况下无效,要是有一群小妞儿把我绑架了,严刑拷打,逼我委身就范,我可能扛不住,闹不好就得当叛徒。”
郑桐笑道:“听听,他的毛病恐怕难改,这叫病床上摘牡丹——临死还贪花儿,钟跃民同志,我们对你没有太高的期望,既不要求你经天纬地,也不求你造福于人类,我们不过是希望你管理好自己的生殖器,这个要求不算高嘛。”
周晓白啐了一口:“真难听,郑桐,怎么什么话一到了你嘴里就这样下流?当年的流氓习气一点儿也没改,讨厌……”
钟跃民接到武原正树的电话时正在一个军队靶场上打靶,他的一个朋友是这个师的师长,于是钟跃民就把这个靶场当成了自己家开的,空闲的时候就来过过枪瘾。
武原正树在电话里说:“跃民,你怎么没动静了?”
钟跃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举着”五四”式手枪向二十五米外的胸环靶连连射击,在震耳的枪声中他疑惑地问:“什么事?”
“什么事,你他妈装什么傻呀?上次咱们谈的合作的事呗,哟,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响,你在干什么?”
“我在射击场,你要是没事就过来,我告诉你地址。”
“好吧,我一会儿就到……”
武原正树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靶场,看来他对合作的事已经迫不及待了。钟跃民递过一支”八一”式自动步枪:“玩过枪吗?打两枪试试。”
武原正树接过枪仔细看看说:“我在自卫队受过军训,还是预备役军官呢,不过我使用的是美制M16,这种枪没玩过,这种弧形弹匣是你们共产党国家的制式装备。”他端起枪立姿向一百米外的胸环靶连连单发速射,灼热的弹壳一颗颗迸落在脚下。
钟跃民用一百倍的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胸环靶上的着弹点:“嗯,还不错,都在七八环上下,做为业余射手就很不错了,我还以为你们日本人就会玩三八大盖呢。”
武原正树放下枪说:“这种枪还是没有M16好使,后座力太大,不过精度还可以。”
钟跃民把自动步枪拨到连发位上,举枪向靶子扣动了扳机,枪口吐出了火舌,三十发子弹狂风暴雨般地把胸环靶中心的白点打成了蜂窝状。
武原正树不动声色地说:“不愧是玩枪的高手,要是你们中国人都这么尚武,那么民族的整体素质也会高一些。”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一说。”
“杜卫东,咱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彼此已经很不了解了,合作的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互相了解一下,在我的印象里,你当年虽然是个日本少年,但由于你在中国长大,所以你的思维方式还是很中国化的,那时我们根本没拿你当外国人。可是等相隔这么多年后我再见到你,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个典型的日本人,做事有板有眼,在做一件事之前要经过周密的策划,还要隐蔽自己的意图,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这是你们的民族性格吗?坦率地说,我对你们日本人有些戒备,在我的印象中,日本人都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而且还很有些莫名其妙的种族优越感。”
“跃民,你是不是还在翻历史的老账?就因为中日之间发生过战争,你对日本人恶感就永远消除不了?这太狭隘了吧?”
“问题是你们的政府至今不认帐,连侵略中国的事实都不认,这就有点儿装孙子了,做人不能这样,刚刚干完坏事,提上裤子就不认帐。就凭这一点,很让人怀疑你们日本人的诚信度。”
“跃民,你还记得六八年北京最时髦的衣着是什么吗?假如我记得不错的话,是将校呢军装,那时我也有一件将校呢大衣,当然,我们家可没有这类衣服,那是我扒别人的,当时穿着觉得神气极了。可是如果现在谁再穿一身将校呢军装参加某个酒会,别人会认为你有神经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每一个时代都有其特定的时髦规则,从世界近代史的角度看,十九世纪到二次大战前,世界各强国之间最时髦的游戏就是争夺海外殖民地,那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被称为丛林法则,甚至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为这种游戏奠定了理论基础,换句话说,‘物竞天泽,优胜劣汰‘是那个时代的主题。咱们当年打架,谁敢用刀子捅人,谁就会得到大家的尊重,觉得他份儿很大。可是现在看来,这恐怕是一种劣迹,为什么?这是因为规则变了,未必是因为咱们变好了。规则的变化体现在国际关系和地缘政治方面也是同理。二战结束后,随着大批的殖民地独立,世界建立了新秩序,游戏的规则变了,国家独立和民族尊严成了主旋律,以前的游戏已经不时髦了,该玩新的了,我认为,中日两国发生的战争也是那个时代的必然产物,没有必要耿耿于怀。”
“问题是做了坏事要认帐,德国人就比你们强,人家认帐,还表现出真诚的忏悔,让受害者觉得再不原谅他们就显得不宽容了。哪象你们日本人,挖空心思在字面上做文章,以为把‘侵略‘改成了‘进入‘就可以消灭历史,这也太小儿科了,日本的青年就这么好糊弄?”
“你们中国青年难道就不好糊弄?当年‘八一八‘我可是经历过,犯病的可不止我一个,大串联时我还把毛泽东像章别在肉上,以为自己最革命,后来伤口还发了炎。当时我最恨的就是我父亲,他为什么是日本人而不是中国人?他为什么不去爬雪山过草地?我为什么不是一个老红军的儿子?那时要是毛泽东说句话,咱把日本灭了得啦,我估计我他妈的笫一个报名。”
钟跃民大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当年还喊过要打到美国白宫去。”
“我声明啊,这可不是我发明的,当时不知是哪位哥们儿写了首长诗,叫《致笫三次世界大战的勇士》,长诗里提到红卫兵战友们横扫了世界,最后占领了白宫,一个战友在黎明前牺牲在白宫的台阶上,这个情节可能是对苏联电影《攻克柏林》的模仿。我承认,这首长诗当时使我热血沸腾,我是跟着叫嚷过一阵子。我在美国读书时,还去白宫参观过,走上台阶时我想起了这首长诗,心想这儿可是我们当年梦寐以求的地方,不是打算来参观,而是来作战。所以说,无论是哪个种族,人类是有共性的,一个虚幻的东西可以使你热血沸腾,使你失去理性,甚至可以使你成为暴徒。”
钟跃民说:“你能有这种认识看来哈佛还没有白读,说实话,我对你们日本人很有看法,既然做生意就是对手,不了解对手就容易吃亏,何况你们日本人在历史上劣迹斑斑,干了不少挺孙子的事。远的不说,就是近些年,中国有不少企业在引进日本设备时吃了大亏,不是以次充好,就是高价卖一些过时设备,要不就是先设圈套,低价卖设备,高价卖零配件,这些把戏我听得太多了,所以不得不从历史上找原因,从民族性角度上看问题。”
“那么你的结论是什么?”
“结论是,如果我必须和日本人做生意,我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首先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至于原则和道义则是服从于利益的,举例来说,二战结束后日本被占领期间,你们的政府为了减少美军士兵强奸日本妇女的机会,专门建立了供美军士兵消遣的妓院,以牺牲少数妇女的贞操换取大多数日本妇女的贞操,这使我很有看法。大和民族的血性都到哪里去了?在战争中你们的神风队员可以驾着飞机撞击敌方的军舰,这是何等的勇气?可是一旦战败,大和民族的血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亿多国民,五尺高的汉子伟岸得象森林一样,却要由少数妇女去承担战败的耻辱,而男人们都成了缩头乌龟,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战败了,就该听凭占领军摆布?大和民族崇尚强者,甘心情愿地在强者面前俯首贴耳,相反,对于弱者却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还很有些莫名其妙的种族优越感,这就是典型的实用主义,我说的没错吧?”
武原正树先是面带微笑地听着,但越听脸色越发阴沉,显然,钟跃民的刻薄话伤了他的民族自尊心,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钟跃民,你可有点儿过份了,你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日本人。”
钟跃民冷笑一声:“我知道,和别人我还说不着呢。”他转身端起自动步枪对远处的胸环靶又是一阵速射,枪声震耳欲聋地爆响起来……当他射空了弹匣转回身子时,见武原正树正眯起眼睛注视着自己,钟跃民也微笑着和他对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武原正树突然笑了:“跃民,你还是老样子,我想起当年在什刹海冰场上你就是这副好斗的样子。”
钟跃民微笑着说:“卫东,你倒是变多了,当年你打起架来出手果断凶狠,不计后果,却很少动脑子,而现在你倒是有些谋略了,表面上和颜悦色,其实心里很想揍我一顿,是不是这样?”
武原正树淡淡一笑:“跃民,你是军人出身,我是学生出身,我今天是秀才遇见兵了。也难怪,你我毕竟二十多年没见,彼此还不是很了解,你的戒心我可以理解,你看这样好不好,关于合作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咱们找个时间再谈。”
“好吧,我会考虑的。”
“那我先走了,再见!”武原正树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道:“哦,我忘了告诉你,我有个朋友开了个武馆,教什么空手道,我有时也去玩玩,你有兴趣吗?”
钟跃民笑道:“我说你心眼儿多吧,想过过招儿就明说,干吗这么客气?行呀,哪天咱们去玩玩。”
宁伟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他把饭馆低价转让给别人,又在一个写字楼里租了两间办公室,还购置了电脑和传真机等办公用品,只等着拿到公司的营业执照就可以开张营业了。对于办公司搞商业经营,对于自己能有多大本事,宁伟还是很清醒的。他出身工人家庭,在社会上没有任何背景,他发现眼前的社会是很陌生的,改革开放以后,生活变得令人眼花缭乱,光怪陆离,社会也日渐呈现出多元的复杂性。由于个人阅历关系,宁伟除了认识几个北京籍的战友,就再没有任何社会资源了,这对于从事商业经营活动是极为不利的,他之所以打算办公司,其实还是指望靠在钟跃民这棵大树上,他深知这个老连长的活动能量,很多在宁伟看来遥不可及的事,钟跃民也许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他在钟跃民手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兵,竟不了解这个连长究竟是什么人。
宁伟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多年来也没有养成读书学习的习惯,他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对于李援朝和钟跃民这类人,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他们属于一个特殊的圈子,这个圈子看似无形却很严密,外人是无法融入的,即使你很有钱,也别想让他们接纳你。
宁伟对生活的要求不是很高,他只希望能过上小康的日子就可以了,象钟跃民的那种大公司经理的职位,他连想都不敢想,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他指望自己的公司营业以后,钟跃民随便给他几宗生意,他就能发起来。他相信老连长不会不管他这小兄弟的,吴满囤就是个例子,钟跃民和张海洋这些年来不是一直给吴满囤的父母寄钱么?他们和自己虽然不属于一个圈子,但毕竟是有过生死考验的战友,宁伟相信他们都是重感情的人。
宁伟申办营业执照的注册资金已经通过验资审核,接下来马上可以领到营业执照了,他打算今天晚上去钟跃民家,把五十万元的借款还给钟跃民,虽然还不到还款日期,但早还总比晚还好,这是信誉,笫一次求钟大哥,应该给他一个守信誉的印象。
宁伟从工商局的大门里出来,他戴上头盔,开始发动摩托车。
一个骑”铃木”125型摩托车的人把车停在他身边,摘下头盔说:“是宁伟吧?”
宁伟马上就想起来这人他是中学同学胡大鹏,外号”锤子”。当年胡大鹏的家境很穷困,放学以后还要去拣煤核儿、拣烂纸。宁伟还见过他推着一辆用轴承做车轮的平板车,上面放着盛烂纸的筐,这类似今天时髦少年们玩的滑板,只不过滑动起来噪音大了些。他总是瞄着人家刚贴上的大字报,只要没人注意,锤子就手急眼快地把大字报撕下来去卖废纸,有时还偷几块临街人家码放在门口的蜂窝煤。当年的文化大革命使很多有身份的人倒了霉,但是对于锤子这类人来说,也许还是个福音,很少有人想到,那些写满废话的大字报居然还养活了不少人,至少锤子靠放学后拣烂纸,就能使穷日子得到一定的改善。
宁伟笑着和他握手:“哟,锤子,咱们可是有些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锤子是个五短身材,个子在1.65米左右,以前很瘦,这么多年没见,他明显地发福了,看样子他早已摆脱了贫困,日子过得蛮不错,只是个子矮的人发胖显得很滑稽,身体成了橄榄状。锤子大声道:“还行,我活得还算结实,宁伟,你小子不是当兵了吗?”
“我早复员了。”
锤子说:“真没劲,当年在学校,你们戴着大红花,穿着新军装,牛B得不行,哥们儿当时还挺羡慕你们,觉得你们个个都是当将军的料,怎么着,当了几年大头兵,还是复员啦?”
宁伟说:“扯淡,有几个人能当将军。”
锤子扬起手腕看看表,然后提议道:“咱们老同学有多少年没见了?找个地方坐坐去,叙叙旧嘛。”
“行啊,坐坐就坐坐。”
锤子把宁伟带进了一家咖啡厅,两人坐下后,锤子翘起了二郎腿,唤过服务员,大模大样地打了个响指:“两杯意大利黑咖啡,再来点儿甜味剂。”他打发走服务员扭过头对宁伟解释道:“糖这玩艺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般有点儿身份的人都不吃糖,这你就不懂了吧?告诉你,穷人吃糖没关系,反正他吃不上喝不上,什么营养都缺,说句不好听的,饿狠了吃把黄土都能扛几天,可有钱人就不行了,他成天燕窝鱼翅的嘬着,又不干活儿,营养都存在肚子里,抖落不出去,所以吃东西就得留神,你看我这肚子,这身膘儿,不注意行吗?血糖血脂蹭蹭的往上窜,大夫说了,照这么下去就是糖尿病。当时我还不知道糖尿病是个什么玩艺儿,再一打听我冷汗就下来了,这么说吧,您得什么病也别得这个病,得了糖尿病就浑身没劲儿,您那玩艺儿也竖不起来了,想泡妞儿,没戏啦,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要是不行了,我身边那些妞儿非把我吃了。”
宁伟乐出声来:“锤子,你的爱好还挺多嘛,就你还泡妞儿……”
“嘿,你还别拿武大郎儿不当神仙,我承认我当年是个穷小子,放学以后还得顶着西北风在炉渣堆上拣煤核儿,想起当年的日子,我操……一言难尽呀,咱们班马彩霞你还记得吧,就是住在三道弯儿胡同的那个妞儿,想起来了吧?当年咱哥们儿眼神儿有点儿问题,反正在我眼里马彩霞长得比他妈仙女差不到哪儿去,有一次我壮着胆儿给她递了张纸条,具体内容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先是吹捧,就跟现在捧歌星似的,什么肉麻的话都往上招呼,虽说免不了有些错别字,可这是我有生以来写过的最有文彩的文章了,结果您猜怎么着?这小妖精居然把我的情书贴在教室的黑板上了,全班同学就跟看大字报似的看了个够,把我闹了个大窝脖儿,份儿算是跌到家了。你说有多巧,前些日子我在大街上碰见马彩霞了,我当时愣没认出来,是她把我认出来了,上赶着问我要地址,我一看,坏了,当年我眼神儿绝对是有问题,怎么把她当成仙女了?她那模样儿也就是个打工妹的水平,别说泡一下,就是自愿到我家当小保姆,哥们儿还得考虑考虑,我那儿来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要是让人家看见我有这么个保姆,咱哥们儿的老脸往哪儿放?咱丢不起那人呀。”
宁伟听他吹牛有些不耐烦,他很忙,营业执照虽然已经拿到,但要干的事还多着呢,实在没功夫听锤子胡侃,他不好意思站起来就走,只好没话找话地问:“锤子,看来你发财啦,说话的口气很大嘛。”
“做点儿小买卖,有时帮帮朋友的忙,上次有个哥们儿从境外弄了几百辆”皇冠”汽车,这哥们儿胆儿也忒大,手续不全就敢往国内运,结果在海南让海关给扣了,好家伙,好几百辆车得占多大地方?当时美国的卫星每天都从咱中国人脑袋上遛达几趟,一瞅见这漫山遍野的汽车,心说坏啦,八成是中国军队要解放台湾了,人家把这些车给当成坦克啦,美国跟台湾不是哥们儿吗?咱要收拾台湾,美国人也不能不管呀,当时美国太平洋舰队一下子开过来七八艘航母,一千多架飞机,瞅这阵势是打算跟咱们磕了。其实这是误会,咱中国人这会儿正忙着搂钱,哪有功夫搭理他们呀,你瞧瞧,我那哥们儿惹出多大娄子?就为这点儿汽车差点儿没打起世界大战来,这我就不能不管了,为这点儿事儿打起来值当吗?况且那几百辆车扔在野地里总不是个事儿。我只好去了趟海南,帮着把这件事儿给摆平了,我那哥们儿跟我说,这些车在海南是没法出手了,你帮我在北方想想办法吧。你瞧瞧,我帮忙帮出事儿了吧,人家还讹上你了,没办法,都是哥们儿,不管成吗?我只好弄了几艘滚装船,把这批车运到塘沽港,在北京和天津出了手,你看见满街跑的那些”皇冠”没有?都是我那次出手的。等我把这事儿忙完了,国防部的一个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美国的航母撤了,我说撤了就算了,丫敢犯葛咱就灭了丫的,这年头谁怵谁呀?现在我还什么都不想干了,人也懒了,也就是每天到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遛达遛达,倒腾点儿外汇,每天挣个万八千的,够吃够喝够泡妞儿的也就算了,别的钱咱还懒得挣了。”
宁伟觉得锤子这句话还算是靠点儿谱儿,他在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见过那些獐头鼠目的外汇贩子,看模样都和锤子差不多,他随口问道:“你在倒外汇,能挣钱么?”
“废话,不挣钱我到那儿干吗去?我有病是怎么着。”
“看样子你是大款啦?”
锤子猛吸了一口烟,冲天花板吐出了一个大烟圈儿,慢悠悠地说:“大款过什么日子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是每天中午十一点起床,梳妆打扮一下就吃午饭,饭后到出国人员服务部门口散散步,挣钱倒是次要的,咱得消消食呀,然后洗个桑拿,蒸一蒸,再找个妞儿按摩一下,说话就下午四点多了,我还有个毛病,不喝下午茶就浑身别扭,喝完茶也就到晚上了,一般来讲,晚上的节目比较多,夜生活嘛,台球保龄球,舞厅歌厅泡酒吧,换着玩呗,吃完宵夜再搂个妞儿睡觉,这一天算是拿下来了。”
宁伟笑道:“你他妈真的假的?你就吹牛B吧。”
“吹?哪天带你见识见识。”
“算了吧,我可没钱。”
锤子问:“那你刚才上工商局干吗,开什么买卖呢?”
宁伟有些不好意思:“嗨,想注册个贸易公司,这不刚验完资么?”
“这公司的注册资金是多少?”
“五十万。”
锤子笑了:“还说没钱?这年头儿有几个人能拿出五十万?”
宁伟说:“我哪有这么多钱?这是和朋友借的,验完资马上得还。”
“你看,脑子进水了不是?我要是你,就晚一个月还,把这五十万倒腾几把外汇,弄不好一个月就挣二十多万。”
宁伟表示怀疑:“倒外汇有这么高利润?”
“这还是保守的数字,怎么样?咱俩联手做一笔?”
宁伟犹豫道:“这……保险吗?要是赔了可把我大哥给坑了。”
锤子严肃起来:“操!我你还信不过?你四九城打听打听,我锤子是什么人?这样吧,咱们是哥们儿,算我拉你一把,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俩对半儿分,怎么样?”
“这我得好好想想……”
武原正树一边穿上白色的空手道练功服一边向钟跃民解释着空手道的竞技规则。钟跃民以前只是听说过空手道,他知道空手道是起源于日本冲绳一带的格斗技术,而且被列入了国际体育比赛项目。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个武馆主要是因为好奇,他没有兴趣和武原正树在拳脚上一争高低,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再这么争强好胜就显得太幼稚了。
武原正树可不这么想,他是个崇尚强者的人,认为只有比自己强的人才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什么是强者?光说嘴没用,得在比武场上过过招儿才行。武原正树对钟跃民的看法是,此人过于狂妄傲慢,出言不逊,尤其是对日本人的成见已经浸到了骨子里,武原正树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既然如此,钟跃民就该拿出点儿本事来,在比武场上交交手,武原正树练习空手道已经超过十五年了,和钟跃民交手,他自信不会落下风。
武原正树在介绍空手道的起源和规则:“空手道是由距今五百年前的古老格斗术和中国传入日本的拳法揉合而成的,在发展的过程中演化为体育空手道和实战空手道两种类型,其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体育空手道在实战竞赛中采用‘寸止‘的方式,即为在被攻击部位前收力;而实战空手道在实战竞赛中采用的是全接触的方式,即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任何部位都可以全力击打。怎么样,跃民,咱们今天怎么玩,是玩体育类还是实战类?”
钟跃民也换上了练功服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今天不把我揍一顿吃饭都不香,咱们还是点到为止吧。”
武原正树笑笑说:“我可是一直练习实战空手道的,当然,你要是有顾虑,咱们也可以采用‘寸止‘的方式。”
“卫东,你小子真够阴险的,千方百计地把我往套里引,然后名正言顺地收拾我一顿,让我还说不出道不出,好吧,咱们就玩实战的,我可提醒你,你要是还想和我有商业上的合作,就下手轻点儿,不然我住进医院合作的事就吹了。”
武原正树系上了黑腰带半开玩笑地说:“只要能把你送进医院,我倒情愿放弃合作。”
钟跃民突然注意到武原正树的黑腰带,他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他知道空手道的段位是以腰带的颜色为标志,黑色为最高段位,武原正树竟是个空手道高手,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钟跃民有些恼怒了,他最烦别人以切磋拳脚为名达到某种目的,看来今天这个武原正树是想玩真的了,这小子表面上彬彬有礼,说话得体,其实心里正巴不得把钟跃民送进医院,这可太过份了。想到这里,钟跃民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杀气,他若无其事地问道:“卫东,你给我介绍一下空手道的段位规则好吗?”
“哦,是这样分级别,白带为无级初学者,然后按顺序是橙带、黄带、蓝带、绿带、棕带、黑带。黑带选手还分段位,从一段到九段,我是黑带四段。”
“真他妈的,玩什么都有等级,不就是动手打架么,还分什么级别,要是白带把黑带嬴了怎么办?”
“这不可能,你不了解空手道段位升级的规则,每一次升级都是靠本身的实力赢得的,没有十几年的训练不可能达到黑带的级别。”
钟跃民系上代表初学者的白腰带,赤脚站在场子中央问道:“卫东,你准备好了么?”
“开始吧,请你先出招儿。”
钟跃民冷笑道:“还是你先出招儿吧,我要是先出招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武原正树突发一掌向钟跃民前胸打来,钟跃民身形未动,只是出掌迎上去,两掌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武原正树倏然变招儿,他一个转身后摆腿,右腿在空中划出个三百六十度圆径,钟跃民低头躲过,嘴里称赞道:“好腿法,再来一下……”武原正树一言不发,右腿闪电般飞起,以高边腿的攻击姿态向钟跃民头部踢来,钟跃民向后一闪,躲过了这一击。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小瞧了对手,这家伙的腿法攻势的确凌厉,倒底是黑带选手。面对武原正树凌厉的攻势,钟跃民颇感踌躇,这倒不是因为惧怕对手,问题在于军队所训练的格斗术和空手道有着本质的区别,无论如何,空手道毕竟是竞技项目,哪怕是实战空手道,目的也不是致人于死命。而特种部队所使用的格斗术讲究一招制敌,出手就是杀招儿,譬如掌击喉骨,扭断对方的颈椎等技术,都能在一瞬间取人性命,在以命相搏的战场上,谁还有时间和对手斗上三五个回合?这就是竞技和作战的区别。
钟跃民就这么稍一分神,武原正树飞腿一个侧踹,正中他前胸,钟跃民躲闪不及被踹出两米多远,仰面跌倒。武原正树两腿叉开,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用食指向自己勾了勾,示意钟跃民站起来,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钟跃民的眼睛里冒出了火,他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沉声问道:“卫东,你当真要分出个输赢?”
武原正树点点头:“当然,既然是比赛,就一定要有个输赢,我从来就不认可什么友谊笫一、比赛笫二。”
“那好,你看看表,现在是二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要在一分钟之内结束比赛,你信不信?”
武原正树微笑道:“跃民,别太意气用事,练武的人最忌浮躁,我准备好了,你出手吧。”
钟跃民突然飞腿直奔武原正树裆下,武原正树从容后退一步躲过这一击,但钟跃民右脚落地的同时身子一拧,左腿闪电般从身后甩出,一个漂亮的转身后摆腿,左脚跟狠狠地扫在武原正树的左脸颊上,武原正树没料到钟跃民的腿法竟如此之快,他身子晃了晃,总算稳住了身形,还没来得及反击,钟跃民的步法一变,身子已经到位,右拳一晃向武原正树软肋打来,武原正树连忙曲臂护住左肋,谁知钟跃民的右拳是虚招儿,左手一个上勾拳正中武原正树的右下颚,钟跃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脆响,在武原正树的身子即将飞出去的一刹那,他恶毒地微笑了,好了,比武到此结束,这小子的下巴脱臼了,他回头看看挂钟,正好一分钟……
宁伟拿着日历牌在计算日子,那批五十万元的借款从借出之日到今天已经整整五十三天了。自从和锤子见面以后,宁伟考虑了两天,最后他还是决定拿这笔借款再倒腾一把。关于锤子这个人,宁伟对他有自己的看法,此人虽然好吹牛,但还不至于是骗子,他说自己到海南倒汽车的事肯定是胡吹,就凭他那副模样儿,他那贫寒的出身,即使有钱也只能在社会底层当个爆发户,稍具官方色彩的买卖,都轮不上他做。宁伟只相信锤子在倒外汇,干这行倒是合乎他的社会地位,宁伟听说过,倒外汇的利润还是很丰厚的,他希望用这五十万元借款做本钱,通过买进卖出的差价挣些钱。锤子和他是同学,他也认识锤子的住处,他有一种很固执的想法,认为就算锤子坑了他,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宁伟这些年在部队当兵,他哪里知道社会转型时期的复杂,尤其是底层社会象锤子这类人,完全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们做事是不计任何后果的,因为他们本来就一贫如洗,连尊严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宁伟这两天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自从他把五十万元现金交给锤子以后,锤子就再也没露过面,因为约定还款的日期还没有到,他不好兴师动众地上门去要。但宁伟心里却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此事恐怕凶多吉少。
宁伟的父亲在他当兵期间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母亲一辈子没有工作,只能靠着父亲单位定期发放的抚恤金生活。他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他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早已成家搬出去单过了,他们的经济状况都不怎么样,顾自己都很勉强,就更谈不上在经济上帮助母亲了。宁伟是个孝子,他千方百计地想挣钱,主要还是想让老母亲晚年能过得好一些。
宁伟的母亲身体多病,她年轻时操劳过度,生育了六个子女,其中有两个早夭,她虽然没有参加工作,但抚养四个子女长大成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本打算等四个子女长大了,她可以享享清福,谁知到了晚年,日子却越发艰难起来,那点抚恤金凑合吃饭尚可,但有了病就往往陷入困境,医疗费和药费越来越贵,尤其是没有公费医疗的人,简直看不起病了。这次他母亲的病来得很突然,使他措手不及。饭馆卖掉以后,他还了一些旧帐,又置办一些办公设备,交完租写字楼的租金,他手里的钱就用光了,他仔细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手里稍微值点儿钱的就是那辆”铃木”100型摩托车了,如果卖车肯定会被人压价,此外,他还担心锤子的信誉,万一需要他去追款,没有摩托车是绝对不行的。宁伟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很艰难,眼前的烦事自不必说了,就算是往远看,他也觉得前途渺茫,看不见任何希望,这种没有希望的生活往往使人感到活着没意思,此时的宁伟就是这种心情。
宁伟烦躁的举动惊动了母亲,她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老人内疚地望着儿子,她知道自己拖累了儿子,宁伟已经快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要不是这个穷家拖累,儿子何至于谈一个吹一个,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儿呀,妈拖累了你,妈真想早点儿死……”
宁伟最怕母亲流泪,他是个脾气倔强,性格冷硬的人,从小到大没流过几次眼泪,即使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没哭过,但他和母亲感情最深,最疼母亲,他见不得母亲流泪。此时,他看见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痛哭,宁伟顿时觉得肝肠寸断,他双膝一软跪在母亲床前:“妈,是儿子无能,让您这么大岁数还受这种罪,儿子不孝啊……”
宁伟忍不住流泪了……
李援朝穿着一条时髦的西装吊带裤,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站在办公室的玻璃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街景在沉思。
钟跃民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望着他。
李援朝转身对钟跃民说:“你小子手也够黑的,硬是把杜卫东的下巴弄脱臼了,他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我又给他装上了,好多年没给人装下巴了,手都有些生了,我托着他的下巴装了五分钟才装上,疼得这小子直冒冷汗。”
李援朝大笑道:“真有意思,商场上如今也是刀光剑影啊,不光是情报战,玩谋略,连决斗都出来了。”
“比武结束后杜卫东讹上了我,他说我不能什么事都当赢家,不然就太不公平了,他要求我在生意上拉他一把。”
“哦,他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电话程控机,三浦株式会社是专门经营通讯器材的,杜卫东早就盯上中国的通讯器材市场了,尤其是程控交换机,利润非常丰厚,国内很多单位还在使用人工交换机,看来马上会进行设备更新,市场潜力很大,杜卫东的困难是,他需要一家有进出口权的大公司和他联手,这个公司还要有广泛的客户资源,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在他看来,正荣集团是块流着油的肥肉,他需要的所有条件正荣集团无不具备,更何况他对你我都熟悉,他知道中国人做生意很看中人脉关系,早对正荣集团的背景、人事、运作方式及资本构成都做了深入研究,是有备而来的,这两个月来杜卫东被我弄得快发疯了,他说什么我都表示没兴趣,还不时对他冷嘲热讽,这回是真把他逼急了,恨不得借比武把我送进医院。”
李援朝警觉地问:“杜卫东怎么这样了解咱们内部的事?你不觉得他的情报来源有些奇怪吗?”
“我想过这个问题,可以肯定,我们公司内部有人向他提供情报,这个人的地位可能很接近领导层,不过,我现在还没查出这个人。”
“恐怕很难,这么大一个公司,员工有上千人,杜卫东只要用点儿小钱便可以搞到任何商业情报。不过,杜卫东提出的合作问题我们还是可以考虑的。”
“我也正在考虑,眼前就有个机会,有家大宾馆准备安装电话程控机,找到了我,准备委托咱们公司进口安装,杜卫东也报了价,价格还算合理,给咱们留出了足够的利润空间。”
“那还犹豫什么?只要有利润,我们甚至可以和魔鬼合作,就别说一个杜卫东了,依你看,杜卫东可靠吗?”
“他和所有的日本商人一样,只想趁中国各项法规还不健全时大捞一把,因为凭三浦株式会社这样小资本的公司在日本国内很难立足,日本是个成熟的商业社会,想把生意做大,除了依托大资本和新技术,几乎没有什么法律空子可钻。杜卫东是来钻空子的,也就是说,在商场上无道德而言,以合同为准,如果我们在签合同之前被人做了套儿,那只好认倒霉,你告他也没用,关键是不能让他有空子可钻。”
李援朝笑道:“跃民,你可真算是上道儿了,杜卫东的运气不太好,刚进入中国做生意就遇上了你,那么他是不是也想给你下个套儿呢?”
“我做了调查,这几年通讯器材产品的更新换代越来越快,往往是去年的新产品到了今年就落后了,杜卫东这小子还算有良心,他只是报给我前年的产品型号,而价格却是和最新的产品价格持平,据我调查,他报出的那种型号在日本国内已经落到了新型号价格的一半,我说他有良心是因为他还没拿五年前的产品糊弄咱们。”
“这个王八蛋,我早说过,和日本人打交道要格外小心,一不留神就被他们算计了。”李援朝愤愤地骂道。
“这是雕虫小技,他利用的是中国商家对国际市场缺乏了解和沟通渠道,还有就是产品的更新换代速度所产生的价格差。在中国计划经济时代,所有产品都是十年一贯制,按咱们传统的思维,前年的新型号就是最新的产品。在他们日本人眼睛里,中国还是个穷国,前年的型号拿到中国来使用仍然属于先进产品,用户是比较好糊弄的。”
李援朝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已经有主意了,你就别兜圈子了,说说你的打算,我知道你是个不吃亏的人。”
“很简单,我也装傻充愣,在合同上做文章,我要的是最新型号的产品,这句话必须写到合同上,至于具体型号则由他提供,预付款只给百分之三十,余款安装验收后结清,我和那家客户谈了,他们认为,只要价格便宜,即使是前年的型号也够先进的。我说那好,现在你们就别吭声,由我来操作
李援朝插嘴道:“明白了,你是想等安装结束了再提出异议,指出对方没有提供最新型号的产品,有欺诈行为,然后拒绝支付余款,反正电话程控机已经开始使用了,咱们并不着急,这个官司打十年也无所谓。”
“不可能打十年,就是打一年杜卫东也受不了,大部分的钱都是他垫的,闹不好还有贷款,拖一天就要付一天的利息,最后只能和我谈判,我要把价格压下一半儿,你不干咱就慢慢打官司,看谁耗得起谁,反正最后也是我胜诉。”
李援朝放声大笑:“钟跃民啊,你这家伙可真是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了,好吧,这个同合你就负责到底吧。”
“援朝,你可得注意保密,杜卫东那小子做生意一般,搞情报倒是把好手。”
“你放心,到目前为止,只有你知我知,咱们把刀磨快,时机一到,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