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斜斜,柳絮飛飛,暮春的情致格外嫵媚。
那對兄弟已永遠長眠在美麗的南山陣,那片小小的竹林中。而走的時候,那些竹子也都已經萌出了許多嫩嫩綠綠的新葉。
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田間地里,無數身影忙碌其中,每張臉上都帶著愉快之色,不時還有熟人熱情地打著招呼。偶爾從山外傳來幾聲杜鵑的叫聲,催促著人們辛勤耕作。
馬蹄答答地響著,聲音細碎,卻透著幾分悠閑,一輛不怎麼顯眼的馬車正不緊不慢地行馳在小道上。
趕車的,居然是個白衣公子.
潔白明快的色調正如同眼前的春光一般,明朗張揚,修長的眼睛裡始終透著歡快的笑意,他閑閑地靠在車門上,手上雖然握著鞭子,卻並不曾揮過一下。
旁邊還坐著一個黑衣人。
挺直的鼻樑,鼻尖卻略略往下勾起,使得那張俊美的臉多了幾分冷酷之色。他的坐相顯然比那位白衣公子要好得多,坐得端端正正的。
現在,他正和白衣公子說話。
「水玉?」
「是做什麼眼鏡,要送老爺子的。」
「如此也好,你家老爺子該不會再嫌無趣了。」
「我只怕他太有趣。」頭疼。
「老邱送你那方子可還在?」.
李游瞪眼:「你要用?」
見他這副模樣,冷漠的臉上露出看笑話的神色:「他對你關心得緊,想是看你太討女人喜歡,怕日後犯愁,專程留個治腎虧的方子給你。」
李游哭笑不得:「看來你倒羨慕得很,送你如何?」
「既是給你的,我又怎好意思奪人所好。」
停了半晌。
何璧嘆了口氣:「我只是未想到,那種時候了,他還會開你的玩笑,留這麼一份賀禮,居然還叫她親手交給你,實在妙得很。」
李游沒好氣:「我也沒想到。」
馬蹄答答,車輪吱吱。
修長的雙目中升起一片黯然之色,他望著前方,輕聲嘆道:「我倒寧願他現在也能時常回來,跟我開開玩笑。」
「事情已過去了,」何璧拍拍他的肩膀,緩緩道,「他還是我們的朋友。」
沉默。
長長的睫毛扇了一下,看著肩膀上的手,他笑了:「是。」
一個人若是永遠都讓自己活在內疚與傷懷之中,那他還不如早死了,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他的好意我用不上,你要就拿去。」
何璧扭頭看了看身後車門:「原來不敢再去了,我只奇怪,你不是很會對付女人么,怎的突然怕起她來?」
不語。
「你打不過她?」
瞪眼。
「我知道你不會跟女人打架,但你的輕功不是練來逃命的么?」何璧自顧自打量著他,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似的,「你難道連跑也跑不過她?」
李游終於嘆了口氣:「懶豬也跑得比她快。」
「那你怎會怕她?」
默然片刻。
李游苦笑:「說實話,這件事我已想了許久,也不明白。」.
「昨日接到信,江南宇文家出了些怪事,下個月……」
李游急忙打斷他:「你不必說了,我是不管的。」
何璧不急:「待我說完也不遲。」
李游搖頭:「你幾時說完過,說不完我必定會奇怪,一奇怪就要去替你查了,你就不能讓我多閑幾個月?」
「好,」何璧倒也不再勉強,點點頭,忽然又提高了聲音,「聽說如水軒的秦如水……」
李游趕緊擺手:「停!」
何璧果然停住。
李游看著他,一臉頭疼:「都過去許久了,其實說起她的事,普天下的人都不相信我,但如今連你也不信么?」
「我信。」
「你只說給不信的人聽。」
「我可以不說。」
「但我要幫你查案。」
「是。」
何璧居然承認了,而且面不改色。
「你以為我會怕?」李游瞪著他,「其實就讓她知道也無妨的。」
何璧想也不想,又要張口。
「停!」俊逸的臉上立刻露出更多頭疼之色,「我是說,其實就讓她知道也無妨,只不過,還是有些麻煩。」
何璧點頭:「你明白就好。」.
李游掀起帘子朝裡面看了看,這才轉回頭瞧著他:「要挾朋友,這種事你做起來倒是容易得很,難道就不覺得慚愧?」
「想到你也要挾過我,我就一點也不慚愧了,」何璧慢吞吞道,「你家老爺子該不會再捆你,如此,你豈不是太閑了些,沒有女人會喜歡一隻懶豬。」
「我這隻懶豬實在比你還忙。」
「你也喜歡查案。」
「但在下也要娶老婆生孩子,」李游直起身,一本正經地瞪著他,「在下身為李家子孫,又聰明又孝順,自然該以李家大事為重,何況,咳……她怎捨得讓我跟你四處奔走,辛苦查案?」
何璧瞧了瞧他,正要說話——
身後,車門的帘子忽然被掀開,一個腦袋探出來:「什麼案子?說來聽聽。」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