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褻的臉上仍舊掛著淫笑,然而,左邊那隻眼珠竟已掉了出來!
彷彿被什麼東西從眼窩裡面生生擠出來似的,活像恐怖片的畫面,王曉曉根本已忘了害怕,甚至連眼睛也忘了閉上,獃獃地看著那隻粘膩膩的眼球。
眼窩中竟長出一截劍尖!
漸漸,有紅的黑的白的液體從中淌下。
黃衣人仍然跨坐在她身上,動作卻已僵住,突然,他翻身從床上栽了下去,躺地上不動了,腦後流出一灘白色東西,竟是被人一劍貫穿了腦子。
黑色的身影靜靜立於床前,俊美的臉有些蒼白,手中仍執著劍,劍尖卻在發抖,有鮮血順著銀白的劍身淌下,刺眼的紅,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王曉曉獃獃地望著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冷眼看了看地上的黃衣人,劍花一閃,再看時,那兩隻手竟已生生被削下,另一隻眼珠也被剜去,只留著兩個血淋淋的大洞。
一陣噁心。
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師兄……」
他立刻擋在她面前,伸手,輕輕地將她的衣裳一件件拉上:「笨。」
這聲罵聽在耳朵里竟也溫暖得很,手指隔著衣服觸碰著肌膚,王曉曉只覺得臉頰似火燒了的燙,心中也暖得要化掉,也是,怕什麼,他總會來救自己的。
他沒中迷香?
王曉曉正在疑惑,就見他身形一晃,倒在了她身上。
「師兄!」她驚駭地看著他的後背,那裡正有鮮血湧出來,順著衣裳往下淌,還有肩膀也在流血,看樣子傷得不輕,只因穿著黑色衣裳,所以剛才沒有發現。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有危險的,但如今自己根本就動不了半分,可怎麼辦?
「不妨,」虛弱的微笑也是那樣奪目,他看了看地上的黃衣人,好看的眼睛裡又迸出冷意,「進來吧。」
王曉曉立即看向門。
一隻手搭上門檻。
難道還有同黨沒死?!王曉曉駭然,現在師兄又受了傷……正在緊張萬分的時候,一個圓滾滾的身子緩緩從門檻下冒出來。
「是你!」失聲。
她萬萬想不到,這個人,居然是當初少林山上攔路搶劫,然後被自己打敗的、號稱「飛天遁地千里獨行盜」的「皮球」!
「王……王……」「皮球」顯然被嚇得不輕,臉色煞白,半滾半爬到二人面前,抖抖索索舉起手上的小瓶子,「解解……解藥。」
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王曉曉只覺一股難以形容的酸軟感覺流遍全身,不消片刻,手腳都已經能動了。
真想不到當初饒了他,這麼快他就來報答自己了,真是世事莫測啊,不過若說他能出手相救,王曉曉是絕對不會信的,因為「皮球」到底有幾兩本事,自己最清楚不過,這種情況不嚇得爬下就已經很了不起,哪裡還敢出頭?
到底怎麼回事?
來不及想許多,她用力扶起蕭夜:「師兄,我們快走。」
蕭夜卻冷眼看著地上的「皮球」:「你如何在這裡?」
「皮球」受了驚嚇,精神還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小的……小的原本在……在……隔壁試衣裳……」
「你可看到是誰?」
「沒沒,」「皮球」拚命搖頭,「出來,出來就……死了人。」
說到死人,他不由又瞟了瞟旁邊那個黃衣人的屍體,接著竟雙眼發直,身體向後一仰,「咚」的摔到地上,再也不動了。
蕭夜皺眉。
「暈了,」王曉曉僥倖,還好他在暈過去之前搜出了解藥,「走吧!」
本是想尋個醫館的,誰知蕭夜堅持要先回客棧,見他自己點穴止住了血,王曉曉放心不少,想想天色已晚,也不知道醫館到底在哪裡,若是滿大街亂跑,他的體力想必也支持不下來,於是便依言扶著他往客棧走。
血已止住,一張俊臉還是蒼白得可怕,額上也冒出了冷汗,而且腳步也開始不穩了,王曉曉被他的重量壓得歪歪倒倒,卻顧不得喘氣,咬牙攙著他忙忙往前走,二人身上的血跡惹得周圍行人紛紛注目。
出門的時候客棧掌柜笑臉如花,如今突然見到二人渾身血跡回來,不覺嚇了一跳,拚命朝小二使眼色,若是這個人今天死在了這裡,以後的生意怕是完蛋了。
收到指示,小二急忙跑來攔阻:「客官不……」
王曉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住氣解釋:「我師兄只是受了傷,休息一下就好,沒事的。」
小二猶豫。
見他還是擋在面前,王曉曉怒了,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晃晃手中劍鞘:「又不是不給錢,你怕什麼,再不讓,信不信我一劍秒你!」
小二雖然聽不懂什麼叫「秒你」,但見到她滿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倒也真被嚇得抱頭溜到一旁去了。
蕭夜抿了抿嘴,輕聲道:「快回房間。」
傷勢雖不致命,卻流了不少血,加上疼痛的緣故,剛剛走到床前,他便站立不穩倒在了床上,似是要昏迷過去。
王曉曉本已累得了不得,見他如此,更嚇了一跳:「師兄!」
他努力睜開眼睛,微笑:「不妨……」
「你忍一忍,我去請大夫。」
王曉曉正要起身,忽然又記起一件重要事情——完了,銀票不是已落到那伙人手上了嗎,請大夫是要錢的!
彷彿知道她的心思,蕭夜輕聲道:「在我身上。」
原來當時王曉曉跟兩個丫頭去試衣裳,他便被引到旁邊房間等候,不想卻中了迷香,幸得那些人久聞夜公子大名,下手不免慌張,雖刺了幾劍卻並沒刺中要害,正在他著急之時,所有人突然都身中暗器倒地而死,接著就見「皮球」驚慌地從隔壁跑來,欲叫他幫忙搜尋解藥,卻忽然聽到王曉曉的驚呼,急切之下一口真氣竟被強提起來,事後又未能及時調息,加上受傷流血太多,所以才會如此虛弱。
只不知那個放暗器的恩人到底是誰?
王曉曉並不理會這些,伸手從他懷中取銀票:「還在就好……」
猛然頓住。
她傻眼了。
的確,所有的銀票都在,只不過這些銀票都已經被他的血給浸透了,這種紙張的質量顯然連人民幣的一半都趕不上,差得要命,被血一浸,拿在手裡就濕漉漉粘乎乎的,連字跡都有些辨不出來,根本已成了團廢紙,就算不廢,帶血的還有誰肯要?
「這……」
「不妨,休息一下就好。」
王曉曉哪裡肯聽,這副樣子了,只是休息就好?幾處傷口好象都很深,既沒藥膏也沒經過消毒處理,萬一有個破傷風什麼的,不是成大事了么!
蕭夜搖頭,閉上眼:「劍。」
王曉曉趕緊抓起旁邊的鴛鴦劍,緊張:「在這裡在這裡,怎麼辦?」
「你拿它到……」
「哪裡?」
「……」聲音越來越小,竟聽不見了。
「到哪裡?師兄!師兄!」王曉曉急得搖他,然而那雙好看的眼睛真的不再睜開了。她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湊上去試他的鼻息,再趴到他胸前聽了聽,發現一切正常,這才放下心,原來只是昏過去了。
可也太不是時候吧,血雖然止住了,終究還是需要大夫治,而請大夫是要錢的,現在身無分文,上哪兒找錢去?聽他的意思,憑這把劍好象能拿到錢,可是到底找誰?話只說了一半,難不成要拿著劍挨家挨戶去問?
王曉曉閉上眼睛,努力平靜。
門被敲響了。
小二探頭朝裡面望:「公子的傷可好?」
還沒死!王曉曉既擔心蕭夜的傷,又為沒錢發愁,加上心裡原本就有火,如今找著個出氣筒,更加顧不得,大罵:「小傷而已,死不了人,滾滾滾!」
小二抖了抖,壯膽道:「小的是來問聲,今晚的房錢……」
原來是要借付帳趕人,不行,他傷成這樣,該好好躺躺,若出了客棧豈不是……王曉曉急中生智,抓起那團被血浸透的銀票就砸過去,叉腰作潑辣狀:「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我有的是錢,只愁沒地方花!伺候好我師兄,說不定還能賞你個幾十幾百兩,怎麼,怕我給不起房錢?」
小二眼睛不瞎,認清了那是真的銀票,一雙小眼睛迅速瞪大,這兩人果然不凡,大疊的銀票用來止血,老天爺,放著這種作孽的人你都不管吶!算了,死人也是掌柜的事,不得罪人是咱夥計的本分,瞧這客人有錢啊,那些銀票面值該不小吧,說不定態度好人家隨手賞個幾張,那可夠自己賺好幾年了。
「哪裡哪裡,姑娘可是錯怪小的了,」他趕緊轉變態度,陪笑,「掌柜的吩咐,小人也很為難,不過是來提醒一聲,二位走的時候再補房錢也無事,只是公子的傷著實叫人擔心,要不要小的幫忙去請個大夫……」
「不用,我自有辦法。」不冷不熱。
小二哈腰便溜。
確定人已走了,王曉曉再也支撐不住,攤倒在地。
雖然她心裡很想請大夫,卻不敢真要這小二幫忙,只怕到時沒錢付就露餡了。現在說狠話搞定了客棧,可是蕭夜傷勢不輕,錢從哪裡來……
突然,眼睛一亮。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