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重大勝利堪稱王曉曉命運的轉折點,人人都知道天絕大師門下又添了位得意徒兒,天絕大師相當自豪,中午很爽快地帶門下眾弟子進問劍台最高級的飯店得勝樓k了一頓。
慶賀慰勞王曉曉的同時,天絕大師也沒忘記表揚某師兄天天在房間「關心」小師妹的偉大精神,提醒他這幾天務必要多多指點師妹的武功,至於某些事情,兩人最好「謹慎些」,要「適可而止」,不能「太過勞神」,要懂得以華山派大局為重。
當然,這些話都說得非常有技巧,隱身穿插在一大堆廢話中,比潛台詞還潛台詞,聽的人必要專心研究仔細揣磨,才能領會其中這一深層含義,比如王曉曉就花了近半個時辰,從入席起,一直到這頓飯快吃完的時候,才突然明白師父的苦心,臉紅免不了,卻也十分感嘆,為了減輕結帳時師父的痛苦,決定迴避,拉著蕭夜早早離席回了客棧。
空氣中瀰漫著雨後的涼意,蟬聲稀疏。
蕭夜靜靜立於身旁,神情淡淡的,然而那雙神秘如夜空、燦爛若星辰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她,其中光華流轉,絢麗,又不乏柔和。
好半日,視線仍然停留在她臉上。
沉寂。
怎麼以前跟他在一起心跳就沒這麼快呢,王曉曉幾乎要窒息了,心裡大罵自己不爭氣,其實我很想跟你「含情脈脈」地對視,可你的目光太專註太迷人,嚇到我了……
師父真是善於荼毒青少年兒童,什麼叫「謹慎些」「適可而止」?怪不得大家都誤會,事實上,自己的確被他看過摟過親過摸過「睡」過,還差點被吃干抹凈,可自己的福利卻僅僅只限於看半裸美男,賠本生意啊……
啊喲,太不純潔太不純潔了!王曉曉一陣心虛,趕緊拋開這些念頭:「師兄,你難道沒發現……」
他皺眉打斷她:「你的臉……」
王曉曉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臉:「怎麼?」
「很紅。」
「……」
一隻手摸摸她的額頭。
「可是昨夜受了涼?」不解。
「沒事,沒有。」額上傳來令人舒適的涼意,王曉曉心跳越發急促,迅速別開臉,別摸,再摸下去怕是真要發燒了!
見她躲避,俊臉微微一沉,他伸手將她攬至懷中。
「待武林大會結束,我們就回凡城。」
「哦,」王曉曉也沒想太多,只是鬆了口氣,「還好,這幾天我可以不用參加比試,是你跟葉伯伯說好的嗎?」
蕭夜抿嘴:「我也不知他會幫你,武林大會並無特例,除了你和翩翩。」
翩翩?叫得真親熱,王曉曉嘀咕。
他微笑道:「父親的意思,若你能在本屆第一高手劍下走過十招,便可破例列入前十。」
本屆第一高手?王曉曉灰了心:「我什麼時候在你劍下走過一招的……」
當然,若真是他那就好了,放放水就過,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他若能去參加比試,師父才懶得管她王曉曉第幾呢!現在本屆的第一高手還沒出來,哪裡去找關係走後門?
蕭夜看出她的擔心,緩緩道:「三年前,武林大會前十名多是父親的子女,今年,只怕會是四哥……」
四哥?王曉曉大悟,對啊!往常他在,「移花宮」的美和尚四哥是第二,今年他不參加,美和尚神拳無敵,鐵定是第一,難道又要和他打一場?
「太好了!」她喜不自勝,抱住他,「你跟他說聲,叫他再放放水吧!」
蕭夜好氣又好笑:「還沒打,怎就先存了僥倖之心。」
「他的神拳很厲害,我肯定一招都接不了!」
「想做女俠,豈能如此膽小?」
崇高理想擺在面前,王曉曉不再反駁,只是縮回手,小心地摸了摸臉——膽小?做女俠也要做有牙的吧……
「每個門派都有你的兄弟?」
「大凡有名的門派都有我們的人,除了四哥他們,二哥在鐵掌門,三哥在武當,五哥在丐幫,八弟九弟在海南派與名劍山莊。」
兄弟姐妹遍天下!王曉曉吃驚:「他派你們潛進這些門派做什麼?」問出口才發現涉及機密,忙又笑:「若不能說就算了。」
蕭夜看看她,嘴角微揚:「此事你知道也好。」
他看向窗外,面上浮現尊敬之色:「父親足足花費二十年心血,才有如今這般安定的江湖,他老人家特地派我們潛入各大門派,一是為了監督各派動向,以免有人滋生野心,挑撥離間,引發禍亂,二則是……」
見他並不隱瞞,王曉曉暗喜,忙問:「二是什麼?」
「二則,當年曾有許多人去後山探查,都莫名失足摔死在崖下,江湖上高手所剩無幾,父親這才不得已封了後山,一直在暗中調查,卻始終不得進展,因此懷疑各派內部有細作,圖謀不軌,讓我們藉機詳加調查。」
老婆多還是有好處的,多生兒子好辦事,王曉曉領悟:「也難怪現在江湖上沒什麼高手,我們華山派前面七個師兄就這麼死的,還有,凌夕的幾個叔叔好象也是為了探查祖父的下落而摔死的。」
「前盟主長濟大師是他祖父,也難怪他要查,我已將此事告知父親,父親倒也明白凌兄的顧慮,想必自有道理。」
「他會讓凌夕參加比試?」
喜悅之下,王曉曉心中萬分狐疑,失蹤的金萬生已死,現在事實又證明了漂亮伯伯是無辜的,他身邊那楚大俠水大俠似乎也沒什麼動靜,可事情聽起來還是不太對啊……
「有件事很奇怪……」
「何事?」
王曉曉將天絕大師喜遇師弟的感動場面講了出來:「我總覺得這個師父不太對勁,那茶的事也太奇怪了,怎麼和十九師弟說的不一樣?」
蕭夜也覺得意外,沉思片刻:「此事我會與父親商量。」
王曉曉點頭:「叫他派人去查查。」
「此事已隔多年,一時也未必能查出來,」蕭夜微微一笑,抬手拂了拂她的頭髮,「待武林大會結束,你便隨我回凡城,我去求父親賜婚。」
「啊?」王曉曉怔。
與此同時,那隻手也一僵,他低頭瞧她:「不妥?」
「沒有。」王曉曉識趣地搖頭,心中百味陳雜——我說作者,你再讓我這麼跟他糾纏,將來可怎麼回去啊?
蕭夜臉色好轉,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家住何處?」
「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說真話他不信,不說他又起疑,於是王曉曉只剩下一個選擇,「我家裡早就沒人了。」
蕭夜愣住。
「其實我以前騙你的……我沒家。」王曉曉黯然垂首,一半是心情矛盾,一半是為了配合台詞。然而片刻之後,她就發現摟住自己的那雙手越來越緊,接下來整個人都被他按到了懷裡。
頭頂,他輕輕地說:「不怕。」
短短兩個字,卻很清晰。
縱然是臨時編的假話,聽到這種安慰,心裡仍然很溫暖。王曉曉被感動得默默掉淚,作者啊作者,求求你現在就讓我穿回去吧!(作者:沒了你故事咋發展,聽眾還等著呢,將就將就吧……)
發現她在哭,蕭夜立刻將她抱得更緊:「哭什麼,我在。」
「你……」王曉曉發現自己已經不僅僅是感動,而且還處於即將缺氧昏迷的危險狀態,於是慌忙抬臉,有氣無力地望著他,「我……不哭,你……你快鬆手……」
恢復自由的呼吸,她馬上大大喘了幾口氣,有新聞說新婚之夜新郎吻死新娘,今兒個總算見識了,被他抱一下就去了半條命,新婚之夜,咳,那個新婚之夜……
抬眼,俊臉上劍眉微蹙,掛著許多關切痛惜之色。
王曉曉發現腦子裡的不純潔思想越發嚴重,趕緊晃晃腦袋,將話題轉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師兄,我想去看看……」
「砰砰砰」,敲門聲響。
可憐我們幾次犧牲形象,現在咱華山派弟子總算學會敲門了,王曉曉頗覺欣慰,蕭夜拿手指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放開她:「進來。」
文凈站在門外,身旁跟著個丫頭。
「六公子?」
「小素?」
「我們楚姑娘昨日得了柄好劍,想請六公子過去幫忙品評一下。」小丫頭顯然認識王曉曉,很不友好地瞪她。
喲,為你家姑娘打抱不平?王曉曉裝沒看見。
蕭夜猶豫片刻,點頭:「你且先歇息,我有事出去一下。」
「有事」?王曉曉氣悶,剛剛還讓我嫁你,轉臉就跟佳人約會,死了個妍兒,又來個楚姑娘,竟然也不解釋下就要跟著走,太不拿我當回事兒了吧!
「那你去吧。」面無表情。
城南小溪,一夜水濁。嘩嘩的水聲聽上去悠閑無比,風裡帶著些涼意,溪邊柳色鬱鬱蔥蔥,每片葉子都乾淨無塵,綠意盎然,一派雨後的新鮮和生氣。
「幸好有了這場雨,今日倒涼快。」女孩子的聲音甜美如蜜。
一個年輕的紫衣公子半卧於榻上,聞言漫不經心地「恩」了聲,聲音慵懶而愜意。修長漂亮的手指正提著支筆,在鋪開的扇面上畫畫。
畫一株草。
潔白的扇面映得那張臉精緻無匹,柔和流暢的線條如同那兩道秀揚飛逸的眉毛。
片刻,他抬起眼。
美眸明如秋水,裡面各倒映著一張巧笑盈盈的臉兒,然而在那水底深處,分明沉澱著無數涼薄的笑,遙遠,卻很清晰。
「公子在畫什麼?」奇怪。
「草,」他擱下筆,愉快地強調,「野草。」
「從來只有畫花兒畫竹石的,畫野草做什麼?」女子不解。
「既不好,那就扔了吧,」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隨手丟開摺扇,任上面未乾的墨汁慢慢暈開,變作滿紙烏雲,「小柳可回來了?」
「早已回來了。」
「你且下去歇息,叫他過來。」
「公子……」
「恩?」詢問的語氣,瞭然的笑意。
「不用蓁兒伺候了么……」垂頭。
果然,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不必。」
女子立即抬起小臉,兩排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美麗的眼睛裡滿是恐慌之色,才一個多月時間,他就厭倦了么?
「這幾日你且在外頭歇息,不必進來伺候,」美目斜斜,他挑眉輕笑,突然放低聲音,「武林大會當前,蓁兒可是想讓我沒力氣參戰?」
女子飛紅了臉,起身走出門。
少年進來。
頃刻工夫,曖昧的神情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拾起了先前那柄摺扇,緩緩從榻上起身,行至窗邊。
扇面展開,上面墨跡斑斑,粘濕成片,原先畫的什麼早已模糊不辨了。
視線移至窗外,漆黑的瞳仁中泛著一抹冷意,唇角卻逐漸揚起。
「我已照公子的吩咐說了,」發現那笑意越來越深,少年更加緊張,「聽說,天絕大師要帶他們上得勝樓慶賀……」
他含笑截口:「你怕她不會來?」
少年垂首:「或許……會遲些。」
「遲些?」他搖搖頭,饒有興味地看了少年一眼,合攏手中摺扇,扇柄有意無意指向了窗外,「好象不算太遲。」
少年愣。
天氣涼爽,街巷間行人多出不少,對面小橋上,一個小小的、纖細的人影正朝這邊走過來。
「姑娘,不能上樓的。」
「我來看望一個朋友。」
「樓上住的是……」
「小柳,小柳!」
前面有個少年正朝樓上走,背影很是眼熟,聽見王曉曉呼喚果然轉過身,見是她,頗覺意外:「王女俠?」
「真是王大女俠?」先前攔阻的掌柜總算不太笨,聽到名號馬上有了反應,陪笑,「怎不早說,小的有眼無珠了,冒犯,冒犯。」說完識趣地走開,早聽說王大女俠與無傷公子曖昧,果然吶!
「是我,」王曉曉快步走上前,「我來看看你們公子,他好些了沒有?」
少年搖頭,眉宇間盡現擔憂之色:「還是發熱。」
早知道昨天不該讓他冒雨走的,王曉曉既內疚又擔心:「怎麼,沒買葯吃?」
少年垂首:「原本要出去買葯的,只是公子早起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才叫他們做了些粥,正要送上去,一時走不開……」
王曉曉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托著只精緻的小銀碗,裡面盛著些粥,清香四溢,上面還擱著把小銀匙,於是忙道:「你先去買葯,我替你送上去吧。」
少年猶豫片刻,點頭,將碗遞給她:「如此,有勞王女俠了。」
「別客氣,快去吧。」
推開門,一陣清清的香味撲面而至,整個房間靜悄悄的,白色紗帳被兩隻銀鉤撩起,慕容無傷和衣靜靜卧於榻上,身上半覆著一層薄毯。
饒是這樣躺著,那風度居然也絲毫不減,反而多了種致命的誘惑。
見過帥的,沒見過這麼帥的,美男就是無敵!王曉曉呆了呆,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將粥擱到旁邊的小几上。
環視房間,居然一把椅子也沒有,她只得在榻沿坐了下來。
雙眉微蹙,美目緊閉,肌膚紅得有些不正常,似乎病得不輕,只有唇角依舊彎彎,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王曉曉越看越覺得可憐,大灰狼不是有很多老婆嗎,生了病身邊理應有很多人照顧才對,怎麼現在就只有一個小柳,他那些老婆是做什麼的哦,居然忍心把這樣一個漂亮溫柔體貼的老公獨自丟這裡不管……
聽說從早起他就什麼都沒吃,要不要叫醒他?
見他昏睡不醒,王曉曉忍不住伸手想去試體溫,誰知剛一碰到那張俊美的臉,馬上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高燒!」
高燒?唔,沒聽過。
「病成這樣,這些人懂不懂啊!」著急。
懂,當然懂,因為我內力深厚。
「不會是昏過去了吧?」擔心。
不是,絕對不是。
「不行,先用水敷一下。」有了主意。
要走?別!
正在王曉曉要轉身朝門外沖的瞬間,榻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聲,美眸睜開,緊接著又皺眉,勉強撐起身,扶著榻沿咳嗽起來。
「你怎麼樣?」坐下。
慕容無傷似乎這才注意到榻前多了個人,抬眼見是她,不由面露驚喜之色,微笑:「幾時來的,我竟不知,怠慢了你……」
說完努力要坐起來。
「沒事,」王曉曉扶他坐起,隨手抓過錦墊放到他身後,「他們人呢?」
「都在旁邊樓上住著,我也無事,不必勞動他們了,」說到這裡,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望向門外,「小柳該還在,怎的……」
「他替你買葯去了,」王曉曉打斷他,指著几上的粥,「這是他叫人替你做的,你要不要先吃點?」
他含笑搖頭。
「不吃?」王曉曉遲疑,「小柳說你一直沒吃東西,這樣不太好吧……」
「不妨。」搖頭。
「你現在病成這樣,再不吃東西……」
「抵抗力會更差。」
「生病的人吃點粥很好,身體好了,病也好得快些。」
「……」
「吃點吧?」
王曉曉搜腸刮肚,結合科學知識,幾乎將所有能想到的道理都搬來說了一遍,慕容無傷才終於點頭:「好。」
見他肯聽勸告,王曉曉頗有些成就感,忙端起粥遞過去,誰知還沒放到他手上,那隻手就一抖,彷彿沒了氣力,連碗也拿不穩了,差點將粥打翻。
他輕輕喘息,抱歉地一笑,垂下眼帘:「算了,我並不餓。」
傻子也看得出來他是在掩飾,不肯麻煩自己呢,王曉曉越發難過,真是「病來如山倒」,平時那麼風光,對人也和氣,現在病成這樣,還為別人著想。
大灰狼可一直都對自己很好。
她為難地看看門外,半個人影也沒,只得在心裡嘆了口氣,拿小匙舀了些粥送到他唇邊:「來,多少吃點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愛言情的朋友要看感情戲,愛懸疑的朋友覺得感情戲拖沓,最好加快案情進度,可憐一章只有這麼幾千字,容不下太多,呵呵,我們慢慢來,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