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魂香。」柳飛陰沉的聲音。
鄭少凡也一個翻身,退到了前廳門口。
眾人聞言大驚,立刻提起真氣護住全身。
這時,張潔隱隱感到一陣甜香襲來,如鮮花的芬芳,如牛奶的醇厚,她頓覺手足無力,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看看旁邊的沈憶風,也已倒下。
原來他二人並不會武功,沒有真氣護體,自然中了毒。
好在這裡高手居多,除那幾個武功差些或沒來得及反應的,其他人二十多人都不曾有事。何況這索魂香離傷人性命還遠,縱無解藥,事後高手用內力也可以化解。
眾人都放下心,鄭少凡看看張潔,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緊張。
甜美的香味依然陣陣襲來。
然而此時眾人已有真氣護體,自是不懼。
「卑鄙!」曹讓怒罵著便撲上去。
誰知白雲深與昊錦凌易等人依然平靜地站在那裡,任他掌風襲來,既不驚慌,也不躲閃。
眼看白雲深就要被掌風劈到!張潔嚇得腦中一片空白。
鄭少凡忽然皺眉:「快泄了真氣!」
話音方落,身在半空的曹讓竟似忽然沒了力氣般,「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眾人皆愣住。
就在這一瞬間,他們竟都覺得手足奇軟,一個接一個毫無聲息的倒下……
曹讓大驚:「這,這是——」
「是摧心散。」鄭少凡嘆了口氣,隨即人也倒下。
見他竟也中計,眾人面色都白了。
「鄭哥哥!」見他忽然倒在自己旁邊,張潔又嚇了一跳,只恨手腳無力,「你怎麼樣了?」
鄭少凡微笑:「沒事。」
「這果真是摧心散?」長孫成顫聲道。
鄭少凡不語,沈靜山卻點了點頭。
張潔與沈憶風二人面面相覷,有些不解。然而,其他眾人已明白處境之險了,尤其是曹讓等一心報仇的人,全都露出了絕望與不平之色。
這摧心散又叫「一夜摧心散」,並不同於一般的毒或者軟骨散。高手對毒極易察覺,他們會立刻提真氣護體,真氣充足,毒便難以侵體。而摧心散卻恰恰相反,普通人中了毫無傷害,而一旦動用真氣,便立刻手足酥軟麻痹五六個時辰,差不多一夜,這便是「一夜摧心散」得名的由來。
但它也有個極大的缺點:不能與其他毒藥混用。當年葯魔窮其心力想彌補此缺陷,將它研製成萬能的******,始終無可奈何而罷手。
另外,它消散也極快,只要在中毒那一刻未曾動用真氣,便無絲毫作用,因此並無解藥……
昊錦看著鄭少凡,露出滿意之色:「鄭盟主果然見多識廣。」
「既是摧心散,他二人為何也……」長孫成看著張潔與沈憶風,不太相信。
「只因他們中的是索魂香。」
眾人大驚。
「摧心散竟能與索魂香合用?」長孫成聲音有些發顫。
這實在是天下最可怕的消息。
要防索魂香,必須用真氣;而用了真氣,卻又逃不過摧心散。兩毒正好互相補扶,儼然是天衣無縫。
「不會,」沈靜山忽然開口。他於醫道精通,對這些自然十分了解,「摧心散稟性獨特,索魂香之味正與它相似。其實方才香味曾間斷過,前面是索魂香,後面卻是摧心散。只是我等知道摧心散不可與百毒混用,何況張姑娘與小孫確實中毒,我等便更認定是索魂香。後來再聞到相似的味道,就不會去注意其中些小差異,也不曾留意香味的間斷,待發覺已來不及泄掉真氣,所以中了摧心散。」
這一計果然精妙,算無遺策。饒是沈靜山鄭少凡這樣的高手,也不免上當。
眾人凡提真氣提防的,中的是摧心散,而張潔與沈憶風身無武功,卻是因為中了前面那陣索魂香之毒。
半日。
長孫成終於恨恨吐出兩個字:「卑鄙!」
「黑風,不想你也是靠陰謀奸計取勝之輩!」曹讓望著院門大罵,「你可敢光明正大地出來與我等決一死戰!貪生怕死!」
「憑你,還不配。」昊錦一嗤。
他並不轉身,只向白雲深等一干人揮了揮手,他們便緩步退下。看來黑風早已算準一切,他們出來只是做個幌子麻痹眾人上當而已。
「凌易,你就在外面。」
「是。」凌易麻木的聲音。
待那一眾人走出庭院,院門又掩上。
空氣又寒冷起來,院子里橫七豎八躺著二三十個人,竟還是讓人感覺空空落落的……
昊錦轉身看向地上的鄭少凡。
「鄭盟主以為如何?」
「摧心散果然名不虛傳。」鄭少凡微笑著點點頭,面色依舊溫和平靜。
「哦?鄭盟主足智多謀,玄門真氣已練至十二重,竟也如此輕易上當,實出老夫意料之外。」
他口中雖如此說,目光卻閃爍不定,心上顯然有些懷疑,已暗自凝神提起真氣防備。
「十二重!」
已有人驚呼,眾人皆看著鄭少凡,目中露出敬羨之色。
鄭少凡苦笑:「鄭某縱是練上十二重,卻還是中了貴教之計,讓昊堂主失望了。」
昊錦盯著他,半晌,忽然大聲笑起來。
「好,便是鄭盟主未曾中毒,老夫也只好認了。」
「黑風!」江舞嘴唇發抖面色蒼白,吐出這兩個字。他想到自己竟如此死去,不能為田盈盈報仇,心中憤恨又怎能忍住。
曹讓也咬牙大罵:「那魔頭貪生怕死,不敢與我等正大光明的斗,可恨我曹讓不能手刃他,為師門報仇,竟死在這等卑鄙手段之下!」
長孫成亦是流下淚來:「我長孫成無能,不能為父親報仇雪恨了!」
這些人報仇之心甚切,如今想不到事情竟這般變化,心中仇恨更增,又眼看著報仇無望,皆悲憤不已。
「用毒便是卑鄙手段?」昊錦一嗤,「百毒山莊位列六大門派,善於使毒,豈不比我等更卑鄙?」
「百毒山莊名門正派,怎可與魔教相提並論!」曹讓漲紅臉駁道。
「好個名門正派!」昊錦看著沈靜山,終於露出嘲諷之色,「當初百毒山莊與五大門派如何害死路教主的,沈老兒,你不妨賣個老臉皮說說,叫他們知道何為名門正派,怎樣?」
沈靜山面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鄭少凡面露不忍:「事隔多年,昊堂主又何必對他們一念之錯耿耿於懷。」
看著他們三人,曹讓等皆莫名其妙……
「你也知道他們錯?」昊錦多年心愿達成,仰天大笑,「路教主,屬下等了二十多年,如今你的仇終於得報了!」
沈靜山抬眼看著他,嘆了口氣:「果然是為了報仇。」
昊錦停住笑,冷冷道:「你以為路教主下令我等不許復仇,從此你們就高枕無憂了?」
沉默半晌。
「此事的確是老夫愧對路遙,你儘管殺了老夫報仇便是。」
聞言,曹讓等更驚訝了。
路遙殺人無數,終於惡有惡報,被六大門派誅殺,此事江湖流傳二十多年,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直到如今依然有不少人藉此警示子女,沈靜山為何又說愧對路遙這個魔頭?
鄭少凡等知情者卻都黯然。
「你也知有愧?」昊錦冷笑,「你們這些名門正派行的又是什麼正大光明之事,路教主縱然殺人無數,也不及你們卑鄙!」
話音方落,曹讓第一個怒道:「我等行事光明磊落,路遙造下無數殺孽,那是他罪有應得!」
「住口!」昊錦一生敬重路遙,見曹讓如此說話,不由大怒,上前舉起掌要拍下。
眾人變色。
「不要!」張潔見又要出現殺人的場面,驚呼出聲。
「光明磊落?我便教你死個明白!」昊錦眼光一閃,揚起的手竟倏地放下。他轉頭看向沈靜山,冷笑道:「沈老兒,你不妨將當年那光明磊落之事說出來讓他聽聽,如何?」
沈靜山面色蒼白,垂頭喃喃道:「老夫死而無怨,但時已二十多年,這些後生小輩與此事無干,你又何必不遵路遙遺命,傷這許多無辜之人。」
見他毫不反駁,眾人都愣住。
「無辜?只要是六大門派之人,都該有此報應!」昊錦冷笑一聲,「你不過是想保住你沈家唯一的血脈吧?」
沈靜山目光悲哀,不再言語……
半晌。
昊錦竟忽然開口道:「你說得對,路教主既然下令我等不得報仇,老夫確實不敢不遵。」
這次輪到沈靜山等愣住了。
見他如此從容懇切,竟不像是假。但他口稱報仇,又說要遵令而行,讓人有些不解。
「老夫不會殺你們,」昊錦索性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神情頗為遺憾,恨恨道,「當年四位堂主也仙去大半,卻讓老夫苟活這麼多年,竟還不能親手報仇!」
見他忽然又說不殺人了,眾人皆驚疑不定。
「你……」沈靜山不知該說什麼。
「老夫雖不殺你們,但你們也活不了。」一盆冷水潑下,而語氣卻悠然似在閑聊,他早料到眾人的反應。
「只因復仇的人不是你。」溫和的聲音響起……
眾人皆愣愣地看著鄭少凡。
而鄭少凡,卻看著昊錦微笑。
昊錦也是一愣,隨即大笑:「不愧是盟主。不錯,的確不是老夫!」
「既不是黑血教,那是……」沈靜山亦迷惑了。
「的確是我黑血教。」昊錦截口打斷,又露出不屑之色。
沈靜山淡淡回道:「老夫只是未想到,黑血教中除了昊堂主,也有不尊教規行事之人。」
「這你倒說對了。」昊錦竟然點點頭。
沈靜山與眾人又愣住。他說來說去繞這麼多彎,竟還是沒說明白。
昊錦老臉又掛出嘲笑。
「想不到?他可以不遵教主遺命。」
鄭少凡看著他,微微嘆了口氣:「只因這個人縱然復仇,誰也不能處置他,對不對?」
「不錯!」昊錦露出讚賞佩服之色。
「是誰?」曹讓驚訝道。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