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旁邊人擠人的模樣,裴方物直皺眉,連忙跟過去護在她身後。溫柔恍然未覺,一雙眼認真地往巷子里掃著,瞧見一個人,立馬低呼了一聲:「就要這種!」
哪種?莫名其妙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裴方物一頓,就見那巷子里有殺豬人剛切開豬腳處的皮肉,在往裡頭吹氣。
豬皮是可以單獨換錢的,所以百姓殺豬都會先在豬腳的地方割一條口子,用氣體使得皮肉分離,這樣完整的豬皮賣的價錢高。不過吹氣這活兒,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得是氣量大的才能扛得住。
巷子里在吹氣的那個人赤裸著上身,身上的肉結實得很,一口氣能吹得案板上的豬明顯鼓起來。溫柔滿意地瞧著,還輕輕拍了拍手。
「夫人尋這種人做什麼?」裴方物有些不解:「何況這種粗人,不必您親自來,派人來尋即可。」
「畢竟是幫咱們做玻璃,關係重大,我自然得親自來找個靠譜的。」溫柔小聲道:「玻璃也能吹,等人合適了,練上一段時間,能替公子解決一個大難題。」
玻璃也能吹?裴方物有點懵,有些聽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瞧她興緻頗高,他也不好掃興,乾脆就不吭聲,等著看她最後要如何。
街上人來人往,閑得沒事看熱鬧的人也不少,擁擠之中,溫柔突然聽見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這地方有什麼東西好看?」
蕭驚堂微微皺眉地看著四周的人群,他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被這麼多人擠著。
軒轅景倒是自在,低笑道:「反正都來了,你也看看這兒的百姓怎麼買菜的,回去幫我改改給父親遞的文章。」
自古皇子都是瞎掰界的高手,給他一朵花,他都能歌頌皇帝治國有方,百姓安居樂業。給他一個菜市場,他更是能寫出三萬字讚美四海昇平國泰民安父皇你真是太牛逼了!
蕭驚堂沉默,輕輕嘆了口氣,往旁邊看了一眼。
一片粗布衣裳里,倒是有兩抹錦緞,與他們一樣打眼。
溫柔渾身寒毛都起來了,下意識地扯著裴方物的衣袖,往他身邊靠了靠。
「怎麼?」心裡微跳,裴方物抿了抿唇,看了身邊的人兩眼,才抬頭往四周看了看:「有什麼……」
東西讓你緊張成了這樣?
後半句沒說出來,裴方物就與蕭驚堂四目相對了。
蕭驚堂微微皺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邊那抹嬌小的影子,微微眯了眯眼。
裴方物有禮地朝他頷首致意,然後便低頭道:「夫人,咱們先走吧?」
「現在走會不會顯得很心虛啊?」溫柔緊繃著身子小聲道:「你們這兒的規矩,男人發現自己的妻子在街上同別的男人一起逛街,會浸豬籠嗎?」
「不會。」裴方物搖頭:「你我之間清清白白,未曾有什麼苟且,如何會浸豬籠?」
這樣啊?大大地鬆了口氣,溫柔立馬挺直了腰桿,正要說話呢,裴方物就慢吞吞地把後半句話吐出來了:「至多受一受家法。」
溫柔:「……」
想起蕭夫人落在她背上的那一下,還有些生疼,溫柔焉了,鬆開裴方物就道:「那你先走,咱們裝作不是一路的人。」
「晚了。」
看著對面往他們這邊擠過來的人,裴方物嘆了口氣。
「真是巧了。」蕭驚堂一步步走過來,不知是不是身上氣勢太強,周圍的百姓竟然給他讓了一條路。
下意識地將溫柔拉在自己身後擋著,裴方物從容一笑:「是很巧,二少爺。」
「不知裴公子何時娶妻了?」站在他們面前,蕭驚堂的眼神跟刀子似的落在那抹白色的影子上:「倒是未曾聽聞。」
「這不是在下的妻子。」裴方物笑了笑:「還未過門,只能稱為心上人。」
溫柔緊張得壓根沒注意裴方物的話,只在心裡不停地念阿彌陀佛希望蕭驚堂不要認出她。
「哦?心上人。」蕭驚堂輕笑:「既然這麼有緣,大家不如一起去旁邊的茶樓上坐坐?」
「不了。」裴方物拱手道:「她有些怕生人,這便要回去了。」
蕭驚堂眯眼,站在他們面前沒吭聲,卻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雖然他不記得杜溫柔的身形,但是他有直覺,裴方物背後的女人,多半是杜溫柔。光天化日之下跟別的男人一起出遊,當真是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可,這也只是他的猜測,畢竟人家逮著斗笠面紗,若是認錯了人,那難免會跟裴方物撕破臉,他倒是不能直接上去掀了人家的斗笠。
軒轅景有些錯愕,看了看蕭驚堂,忍不住跟過來瞧了兩眼。
「這是誰?」
難得看他有這樣的表情,難不成喜歡上別人家的媳婦兒了?
「在下裴方物。」秉著禮多不錯的原則朝這人行了個禮,裴方物笑道:「今日在這種地方遇見二位的確是有趣,不過裴某還有事,二少爺可否讓一讓?」
蕭驚堂沉默,軒轅景看他一眼便懂了意思,笑著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道:「如今的姑娘出門怎麼都包這麼嚴實?戴個面紗就可以了,也免得身形相似,讓人認錯了人。」
溫柔咬牙,想著反正破罐子破摔了,乾脆就上前一步抱著了裴方物胳膊,撒嬌似的搖了搖。
這台階給得及時,裴方物立馬柔聲安慰她:「別怕,這二位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會強迫你什麼,你想回去,我便陪你回去。」
立馬點頭,溫柔依偎在裴方物身邊,乖巧地一聲不吭。
「身形再相似,這也是裴某的人。」再抬頭,裴方物臉上的笑意便少了些,定定地看著蕭驚堂道:「還請二少爺讓路。」
這麼理直氣壯,這麼恩愛纏綿,一瞬間蕭驚堂真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都已經將身子側讓開,讓他們過去了。
然而,在他們過去之後,他低頭就看見了那女子的鞋跟。
先前說過,各家各物都會有自己的標誌,裴家是同心結似的銅錢,蕭家則是一隻鷹。巧合的是,這女子的鞋跟上,沒有印銅錢。
恰好就是一隻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