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軒轅景抬頭看了她一眼,調笑似的道:「我的小夙七也會心疼人了?」
夙七一怔,耳根子微微泛紅,看了他兩眼,小聲道:「奴婢是覺得,主子也許可以換個溫和些的方式,她畢竟沒什麼大錯,只是嫁錯了……」
「你是覺得我殘忍嗎?」臉色陡然一變,軒轅景沉了眼,盯著她道:「教我要慈悲為懷?」
心尖一顫,夙七立刻就跪了下去,膝蓋嗑在地上一聲悶響:
「奴婢失言。」
她總是這樣傻,主子始終是主子,怎麼能因為他和顏悅色了,便以為他好說話。
看了她一眼,又掃了掃她的膝蓋,軒轅景眼裡有些懊惱,悶聲道:「出去,知會驚堂一聲。」
「是。」臉上恢復了一層冰霜,夙七起身便往外走。
蕭驚堂正坐在書房裡揉額頭,書案上還有一堆事情沒處理完,現在也沒那個心思。他腦海里不停地浮現杜溫柔的臉,蒼白的、倔強的,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二少爺。」夙七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主子有事讓奴婢知會。」
「進來。」
夙七是軒轅景的近侍婢女,與她說話,蕭驚堂覺得很省心,因為他們的對話會很簡短,並且彼此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主子要殺了杜溫柔,因為您。」夙七伸手將一個小瓶子放在他面前:「解藥,來得及。」
心裡一震,蕭驚堂起身看著她:「他為什麼選這條路?」
「方便。」
「你為何不下死手。」
「怕您心有別想,與主子生了嫌隙。」
說到底,夙七就是不捨得軒轅景在意的人對他有半點意見。
深吸一口氣,蕭驚堂抬腳就出去找人。
軒轅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邊,也不知道是跟誰賭氣,臉色不太好看。瞧見蕭驚堂遠遠過來,也只是眯眼看著他。
「三公子。」走到他跟前,蕭驚堂直接開口:「她暫時不能死。」
「為何?」
「剛剛才救了我的命,就算是驚堂還她一命,請三公子放她一馬。」
「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仁慈了?」嗤笑一聲,軒轅景的拳頭微微收攏:「這個時候不趁她病要她命,以後你想除掉她,更是難上加難。你不想娶你的芙蕖了?」
芙蕖?蕭驚堂微哂,倒也沒多說,只拱手道:「一切後果,驚堂自己承擔。」
輕輕嘆了口氣,軒轅景別開了頭:「晚了,人都已經沒了。」
「來得及。」蕭驚堂道:「夙七沒有下死手,三公子肯放過,那驚堂便去救人了。」
沒有下死手?軒轅景又生氣了,瞪了蕭驚堂的背影半晌,轉頭就叱問旁邊的護衛:「夙七呢?讓她過來領罰!」
竟然敢陽奉陰違了,誰教她的?這樣的做法,分明就還是覺得他的決定有不妥,她不贊同他!
護衛被嚇了一跳,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低聲道:「夙七姑娘已經回去領罰了,讓主子不用操心。」
軒轅景:「……」
他是打算嚇唬嚇唬她的,誰讓她真受罰了?她那身子骨……
匆匆忙忙地起身,軒轅景帶著人就離開了蕭家大宅,一路碎碎念地回去了別院。
蕭驚堂捏了解藥就塞進了杜溫柔的嘴,瞧著她當真沒呼吸了,心裡還緊了緊。
他是不喜歡這個人沒錯,但也不至於要人性命。
溫柔一直在空中飄,飄著飄著竟然聽見了杜溫柔高興萬分的喊聲:「你看,他來救我了,他心裡還是捨不得我死的!」
嘴角抽了抽,溫柔問:「你不是決心要離開他了嗎?現在有什麼好高興的?」
「我……」杜溫柔抿唇,眼神黯了黯:「他若是永遠不可能喜歡上我,那我自然是想離開的,但……」
但要是喜歡上了,她還有什麼理由要走?
心裡一沉,溫柔眯著眼看了看這女人:「你若是留下來,那我呢?」
「……」抿唇看了她一眼,杜溫柔輕笑:「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放你回去的,你放心吧。」
杜溫柔說過的話算數嗎?溫柔保持了沉默。如果她沒有她的記憶,不知道她以前做過些什麼事情,那她可能會高興地答應下來,然後順其自然,要麼走要麼留,自己都能回去現代。
可是,杜溫柔嘴裡的承諾,從來就沒有兌現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公用一個身體的原因,溫柔明顯可以感覺到,她在敷衍自己。
真是上了賊船了,這樣喜歡反反覆復的女人,那就自己去折騰好了,還求助於旁人做什麼?自己沒完全死心,嘴犟著說要走,結果自己又捨不得了,那來幫忙的人多尷尬啊。
有些害怕杜溫柔,溫柔這些話也沒說出來,只問了她一句:「他救得了這身子嗎?」
「有解藥,應該能活。」杜溫柔道:「只是可能要休養一段時間。」
「那怎麼行。」溫柔皺眉:「我還有事情急著要做。」
「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杜溫柔不悅地道:「我都說了我先頂替你,毒解了,之後的病症全由我扛著,你回去,什麼事都沒有。」
「當真?」溫柔一臉不信:「這不科學吧?」
說完想想,現在這樣一個身體兩個靈魂還能自由對話的情況好像更不科學,當即也就閉了嘴,點了點頭。
「你要是能離開蕭家,我不會說什麼。」杜溫柔轉了身,低低地道:「但如果你能讓驚堂接受我,我會很高興的。」
接受她?溫柔輕笑:「你手上人命無數,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就算我一時糊弄住了他,讓他接受了你,你們還是沒辦法平順地白頭到老。我幫你離開,是你想要的結果,但我若讓他接受這個身體,那他接受的也是我,不是你。」
這是大實話,什麼事都可以讓別人來幫忙,但談戀愛不行。
杜溫柔一震,扭過頭來,臉上的表情瞬間有點猙獰:「他只是對我有誤會而已,你幫我解釋清楚誤會,他要接受我也不是不可能。」
誤會?溫柔挑眉:「你是沒殺杜芙蕖嗎?亦或是,沒用手段頂替了杜芙蕖嫡女的位置,處心積慮地嫁過來,還迫害人家的姨娘?」
「你閉嘴!」四周的空氣陡然凝結,溫和端莊的杜溫柔瞬間成了滿是怨氣的厲鬼,張牙舞爪地看著她道:「我只是為了自己過得更好而已,是她們非要阻礙我,我有什麼錯!」
溫柔:「……」
三觀不同無法交流,目前她還有被這厲鬼掐死的危險,乾脆就順著她的話道:「你沒錯,錯的是整個世界。」
如果整個世界都與一個人相錯,那為了省力,上帝也一定是選擇擺正那一個人。
這道理杜溫柔不會明白,她收回了爪子,平靜了一會兒,又恢復了溫和的模樣,高高興興地去接受蕭驚堂的喂葯服務了。
溫柔在一片黑暗之中思考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先做自己的事吧,至於杜溫柔這個人的對錯,她判斷了也沒什麼用。
睡了半天之後,杜溫柔漸漸恢復了正常的呼吸,面上也有了點紅色。蕭驚堂瞧著,輕輕鬆了口氣。
這解藥還真是厲害,本以為她至少也要在生死線上掙扎一段時候,沒想到竟然直接好了個全。更神奇的是,她後腰上的傷口竟然都不流血了,瞧著也癒合了不少。
難不成這葯解了之後,竟然變成什麼神奇的療傷葯了嗎?
正嘀咕著呢,床上的人便睜開了眼,目光里滿是茫然。
蕭驚堂一頓,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陪床,當下就起身,皺眉看著她道:「你若是沒事,那救了我這恩情,也算是抵消了。」
剛清醒就聽見這麼一句不要臉的話,溫柔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虛弱地道:「那下次換二少爺來救我吧,半死不活只要是活著,我就不欠二少爺的人情債。」
蕭驚堂:「……」
她這牙尖嘴利的,到底是跟誰學的?
輕輕動了動身子,溫柔覺得杜溫柔好像是不見了一樣,整個身子完全由自己掌控,跟先前的狀況有些不同。
是傷得太重了,無法出來了嗎?
挑了挑眉,溫柔決定試試,伸手就朝蕭驚堂勾了勾。
「怎麼?」蕭驚堂一臉不耐地湊過來。
「麻煩您說一句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我。」溫柔道。
什麼毛病啊這是?蕭驚堂睨著她:「有病就養著,別折騰。」
「哎呀,幫個忙。」溫柔撒了個嬌:「就一句話嘛!」
嘴角微抽,蕭驚堂盯著她面無表情地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心口沒感覺,身上也沒什麼感覺,溫柔摸了摸自己的胸,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當即就興奮了。
杜溫柔養傷去了,終於不會控制她的身體做奇怪的事情了!
「太好了!」興奮地握拳,然後扯著了傷口,溫柔齜牙咧嘴地笑著,朝蕭驚堂揮手:「沒事了,您走吧。」
蕭驚堂:「……」
他說討厭她,這人還說太好了?中邪了吧?
「既然醒了,你便要跟我解釋解釋與裴方物的事情了。」冷冷地看她一眼,蕭驚堂沉著臉道:
「裴家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