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微微頷首,蕭驚堂順手便接了過來提著,轉身就要走。
等等?身子一僵,二少爺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低頭看了看自己抱著的油紙包,再看看旁邊一臉自在的杜溫柔,黑了半邊臉:「為什麼是我拿?」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溫柔道:「男子同女子逛街,東西不男人拿,難不成讓我拿?人家腰上還有傷呢!」
不悅地皺眉,蕭二少爺倒也沒多說,嫌棄地將油紙包拎著,慢吞吞地往前走。
買這點東西,其實壓根不用他們親自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杜溫柔好像很高興,眼裡亮晶晶的,走路都快了點。
「傷口。」他頓了頓:「不疼了?」
這才養了幾天,怎麼可能就好了。
溫柔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傷呢,連忙「哎喲」了一聲:「疼!」
蕭驚堂:「……」還能再假點嗎?
「是你自己要出來的,那就得自己走回去。」他道:「疼死在半路我也不會管你。」
扁扁嘴,溫柔掛在他胳膊上就繼續走,小聲嘀咕:「又不心疼,那問什麼問,多此一舉。」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覺得二少爺今天的衣裳很好看。」打著哈哈,溫柔轉移了話題:「綉工不錯啊。」
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蕭驚堂道:「這是妙夢繡的。」
杜溫柔一向不喜歡阮妙夢,她做的東西就更不用說,見一回都是要沉一回臉的。如今卻來誇,說綉工不錯?
「哦,你的姨娘繡的啊。」溫柔仔細看了看,小聲嘀咕:「那她也不見得多喜歡你。」
「我聽得見,你不如說大聲點。」停下步子,蕭驚堂側頭看著她:「又想挑撥什麼?」
「不是挑撥,咱們講道理嘛。」捂著腰眼子,溫柔不服氣地指了指他袍子上的吉祥花紋:「您不覺得這花紋死板得跟縫紉機繡的一樣?完全為了交工,多一針也不綉。方才您不說,我倒以為是外頭的綉娘做的。」
縫紉機是什麼東西?蕭驚堂一臉茫然,倒也聽明白了她話里的貶義:「你這人,前一句誇了綉工好,下一句又說人家敷衍,不覺得自己臉疼嗎?」
「說實話您又不愛聽,綉工好也可以敷衍您啊,比如這道紋路,若是當真對您用心,完全可以多綉幾針,花紋顯得更好看。可她少綉兩針,無傷大雅,但就沒那麼精細,您看不出來?」
溫柔沒開玩笑,她媽媽可是蘇繡的繼承人,家裡綉品可不少,雖說她不怎麼感興趣,但耳濡目染,這點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蕭驚堂很不高興,斜睨著她道:「你若是實在嫉妒,不如也花點心思給我綉一套,也比站在這裡詆毀人家的東西來得好。」
「行,我不說話了。」聳聳肩,溫柔道:「我綉不出來,人家厲害一點,您好好穿著吧。」
說罷,佯裝生氣地就扶著疏芳的手往前走。
蕭驚堂以為她當真吃醋了,倒是有些意外,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也沒追上去。只吩咐了旁邊的隨從一聲,讓他們跟著點二少奶奶。
還以為杜溫柔完全變了一個人,但現在看來在某些方面,她壓根沒有變。
是他想多了吧。
顧不得腰上的傷,溫柔走得很快,一邊走一邊對疏芳道:「你替我去裴家報個信,讓裴公子去將方才賣給我豬皮的人請回府去好生款待,等我有機會,便去找他。」
疏芳一愣,有些擔憂:「主子這是做什麼?」
「你別問,後面有人跟著,你快去,我就說你去買東西了。」輕輕推了她一把,溫柔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是。」疏芳垂頭,提著裙子就擠進前頭的人群里。後頭的隨從追上來,就見溫柔扶著牆滿頭冷汗:「快找個車來送我回去,傷口好像裂了。」
眾人都是一驚,也沒多問其他,立馬尋來馬車將她先送回了府。又是請大夫又是包紮,一時間也沒人問疏芳的去向。
疏芳很順利地進了裴家,說明自家主子的意思之後,就見那裴公子一點也不猶豫地吩咐了下去,按照自家主子的想法去辦。
有點意外,她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公子與我家主子,私交很好?」
除了上次天牢相救,兩人私下難不成還有往來?
裴方物微微一笑,展開扇子道:「不算很好,你不必多慮,只是生意上來往罷了。」
這樣啊,疏芳頷首,行了禮就打算走,卻被叫住了。
「把這個拿回去吧。」遞過來一個食盒,裴方物道:「她讓你找借口過來,你也得拿個像樣的東西回去解釋才是。」
接過食盒,疏芳很好奇,卻沒敢馬上打開,只乖巧應了,然後便往外走。
香氣撲鼻的點心,每一碟都精緻得很,誘人地躺在食盒裡,看著讓人胃口大開。疏芳掃了兩眼便蓋上了蓋子,心裡忍不住奇怪。
這東西是提早準備的嗎?看起來花了不少心思,怎麼就這麼隨意地給她拿去交差了?
蕭驚堂回到府里的時候,正好撞見疏芳。
「你家主子呢?」他問了一聲:「你手裡提的是什麼?」
心裡一跳,疏芳回頭,面上倒是十分冷靜:「回二少爺,我家主子已經在裡頭了,奴婢受主子吩咐,買了些點心回來。」
「嗯。」沒察覺到什麼不對,蕭驚堂點了頭就往裡頭走。
疏芳慢悠悠地跟著,想著跟丟了也就不同他一路了,結果快到迴廊拐角處,前頭的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家主子身上,可有什麼特別的印記?」蕭驚堂問。
印記嗎?疏芳老老實實地道:「胸口有一顆小紅痣。」
蕭驚堂頷首,然後便繼續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與其總是胡思亂想,不如就直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杜溫柔,若是不是,那可就好玩了。可若是當真是她……那隻能說這性子變化也太大了。
跨進自己的屋子,床上竟然是空的,蕭驚堂一愣,拎了管家來問:「二少奶奶呢?」
「已經回西院了。」管家恭敬地道:「聽聞傷口又裂了,大夫正在那邊瞧著。」
回去了?有點意外,蕭驚堂皺了皺眉。
杜溫柔那麼喜歡他,有機會在他身邊黏著,怎麼可能主動就離開?
「這裡發生過什麼事嗎?」
古怪地看他一眼,管家搖頭:「沒有,雖然阮姨娘過來看過一眼,但沒與二少奶奶撞上。」
納悶地沉默半晌,蕭驚堂問管家:「你覺不覺得二少奶奶哪裡不對勁?」
管家一愣,捏著鬍鬚想了想,笑道:「比以前懂事了不少,雖然有些咋咋呼呼,但也沒有無理取鬧了,對各個姨娘也開始溫和起來。在府里這兩日,就算有人冒犯,也不見二少奶奶有什麼反應。」
被冒犯也不發火罰人了?蕭驚堂錯愕,立馬便決定去西院看看。
烤肉的香味兒飄滿整個院落,溫柔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邊吃著疏芳帶回來的點心,一邊教小丫鬟做烤豬皮。
豬皮烤起來有點費事,溫柔先指揮丫鬟們洗豬皮,刮毛,煮熟,然後火爐上先烤了點廚房準備好的羊肉。
香味兒是羊肉的,溫柔聞著味道就覺得親切,親手加了不少調味料上去,然後指揮著她們扇風翻烤。
小丫鬟們有點受寵若驚,害怕地看著她,又被這香味兒饞得口水直流,眼睛都挪不開。
「你不是傷口裂了嗎?」蕭驚堂的聲音乍然在院子門口響起,嚇得正在烤肉的丫鬟一個沒拿穩,一串兒羊肉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奴婢該死!」小丫鬟臉都白了,連忙跪下行禮。
看了蕭驚堂一眼,溫柔揮了揮爪子算是打招呼,然後便轉頭看向那小丫鬟:「一串肉也值得你死,你也太不值錢了。旁邊還有那麼多呢,急什麼?」
丫鬟一愣,身子瑟瑟發抖,看樣子還是很害怕。溫柔捂著腰眼子道:「你跪著幹什麼啊?趕緊起來把肉翻一翻,等會就能吃了。」
「是。」
雖然二少奶奶的聲音還是很兇,但聽起來當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丫鬟連忙起身,繼續烤肉。
被無視的蕭驚堂眯了眯眼,低聲道:「你聽不見我說話?」
「嗯?聽見了。」打了個呵欠,溫柔道:「裂了的傷口已經包好了,我才回來,發現院子里的丫鬟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想必是沒吃好,所以給她們開小灶呢。」
啥?給她們吃的?
烤肉的丫鬟以及旁邊站著的幾個小丫鬟全傻眼了,齊刷刷地用怪異的目光看向溫柔。
「怎麼?不可以嗎?」溫柔莫名其妙地道:「豬皮煮熟還得拿冰塊兒凍上一會兒才能烤,爐火反正升好了,烤點肉有錯嗎?」
疏芳小聲道:「錯是沒錯……但……您以前不這樣的。」
杜溫柔對下人苛刻也是出了名的,所以除了疏芳,她身邊一個親近的丫鬟都沒有。別說烤肉,就是正常的月錢,西院里的丫鬟都比別的院子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