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其實是很心虛的,完全是憑藉部分經驗和瞎蒙在做這個瓶子,心想就算不成功,那也可以繼續嘗試嘛,反正還有機會。
然而這回老天爺終於眷顧了她一把,玻璃瓶冷卻之後拿出來,亮晶晶的裂紋遍布瓶身,觸手卻是光滑平整。顏色微微偏黃綠色,倒真是很像純天然的寶石。
「這個好看!」裴方物拍了拍手,眼裡滿是亮光:「可以用。」
溫柔也覺得不錯,拿在手裡打量了半晌,遞給張屠夫看了看:「就做成這個效果。」
「捏花我倒是也會,就是這東西……燙得叫人害怕。」張老五咽了口唾沫,低聲道:「軟得也不好拿捏,還得再練練。」
有這麼一個瓶子出來了,其實就已經不必那麼著急。不過為了讓他努力點,溫柔也沒說,只頷首鼓勵:「加油!今日的活計也一樣算工錢,不過我還有事,就讓牽穗陪著你。」
「好。」張老五應了,拿起吹管就準備繼續。溫柔給調好了許多玻璃原料在旁邊,吩咐他沒了就加熱剩下的,張老五也應了。
於是溫柔就抱著做好的瓶子跟裴方物去了旁邊的房間。
放在桌上的瓶子透著光,好看極了,裴方物看了許久,才回神道:「下面的陶瓷底座,我會親自來做。」
親自?溫柔挑眉:「公子竟然會烤陶瓷?」
「畢竟是這個起家的,哪有不會的道理。」裴方物輕笑,眼裡波光瀲灧:「這麼好看的瓶子,別人做的底座,我瞧不上。」
「裴公子一向是高標準嚴要求。」溫柔給他比了個贊:「那我也就放心了,這東西勉強能糊弄點人,去參加那陶瓷大會吧?」
「是。」裴方物頷首:「再用點商人的小手段,足夠了。」
商人的小手段?溫柔挑眉,好奇地看著他,裴方物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拿扇子輕輕敲了敲玻璃瓶。
有貴人花一萬多兩買了裴記八顆玻璃珠子的消息不知為何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大街小巷,眾人都很好奇那玻璃珠子是什麼模樣。有幸在裴記玲瓏軒看過的人,自然就開始吹噓那珠子的神奇。
「透亮透亮的珠子,不摸都看不著,放在那陽光下頭,跟水滴一樣晶瑩剔透!」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裴記哪裡尋來的寶,我家珍寶也不少,但也沒瞧見過那樣的。」
「那些珠子就指甲蓋大小,都能賣一千五百兩,若是再大些,豈不是價值連城?」
玻璃一詞席捲了整個幸城,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就連剛回來的蕭夫人也聽見了風聲,在飯桌上就問蕭驚堂:「那珠子是你買的?」
蕭驚堂頷首:「三公子要的。」
這麼一說,蕭夫人倒也理解,只不過還是很好奇:「那珠子長什麼模樣啊?真有那麼神奇?」
「三公子說他母親會喜歡。」蕭驚堂抿唇:「若是鑲嵌得當,在金冠上頭應該別有一番風采。」
貴的東西自然都好看,蕭夫人也喜歡這種珍稀又得眾人追捧的東西,忍不住就問:「還有賣的嗎?」
溫柔一口湯差點嗆著,輕咳了兩聲。
蕭驚堂斜了她一眼,皺眉道:「如今吃個飯也這麼粗魯了?」
「沒有沒有。」放下碗,溫柔乖巧地道:「我只是不小心。」
「做什麼對柔兒更凶了?」蕭夫人不悅地看著他:「我出去這幾日,你沒少出府吧?柔兒也沒說你什麼,你不知感激就算了,還不會對人家溫和一些?」
蕭驚堂沉默,看了杜溫柔一眼,放下了筷子對蕭夫人道:「母親總覺得兒子對她苛刻,不如這樣,兒子將這後院的賬本整個交給她管,母親覺得如何?」
「當真?!」蕭夫人大喜,一手抓過溫柔的手,眼睛還半信半疑地盯著蕭驚堂:「你願意把主母的身份還給柔兒了?」
「嗯。」蕭驚堂面無表情地點頭:「但她要是做不好,當不好主母,那母親還是把她送回杜家吧。」
有她在,哪有當不好這主母一說?蕭夫人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正要應了,就聽得旁邊一聲低喝:
「我不幹!」
愣了愣,蕭夫人轉頭,看了看四周:「誰在說話?」
「我。」溫柔舉了舉手,扁嘴道:「這管賬的事情兒媳做不來。」
「胡鬧!」蕭夫人皺眉,連忙道:「管賬是每個主母必須做的,你怎麼能說做不來?!」
說罷,看了蕭驚堂一眼,又湊近她小聲道:「驚堂本就看你不順眼了,你若是連主母的事情也不做,他要休你,為娘怎麼攔得住?乖孩子別怕,一切都有我幫襯你呢。」
溫柔張了張嘴,惱怒地看了蕭驚堂一眼。
這人學聰明了啊?知道硬塞給她沒用,竟然讓蕭夫人出面?禽獸!無恥!
蕭驚堂依舊是面無表情,端起湯來喝,嘴角卻可疑地勾了勾。
她們不是總硬塞他不喜歡的東西給他嗎?那現在也讓杜溫柔嘗嘗不得不接受不喜歡東西的痛苦吧。
溫柔很快平靜了下來,乖巧地應了蕭夫人一聲,心平氣和地問了一句:「那驚堂納妾的事宜,也一併交給兒媳操心嗎?」
納妾雖然天經地義,但是說到底是有些不尊重正妻的。蕭夫人知道這件事,也沒阻攔,心裡自然有些愧疚:「你若是有精力,那就一併操心了,若是沒有,那讓驚堂去辦也可以。」
「有精力啊。」溫柔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面的蕭驚堂:「二少爺既然覺得我有能力,那就我來操心好了。」
這話里跟帶著冰渣子似的,激得蕭驚堂一個寒戰,皺眉看了她一眼:「你想怎麼樣?」
「二少爺放心。」扯了扯嘴角,溫柔道:「我一定將您這喜事辦得熱熱鬧鬧全城皆知。」
不是愛折騰她嗎?不是非甩鍋給她嗎?那她非折騰得這一對新人白頭到老洞房不了!
背後有點發涼,蕭驚堂莫名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決定了?
不過沒有反悔的餘地了,杜溫柔已經起身從管家手裡接了賬本,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那種假得要死的,充滿攻擊性的笑容。
蕭驚堂:「……」
午膳是為了給蕭夫人洗塵的,然而溫柔的口味被養得有點叼,沒吃兩口就放了筷子,只跟蕭夫人聊了聊路上的趣事,就拎著賬本回了西院。
蕭驚堂看了她一眼,跟母親告了一聲罪,直接就跟了出去。
蕭夫人摸著下巴看了看他們的背影,扭頭問旁邊的丫鬟:「我不在的時候,這兩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院子里的丫鬟,雖然不怎麼出去,但是大的消息倒是知道的,神色複雜地道:「發生的事情可多了……二少奶奶好像變了個人。」
「柔兒嗎?」蕭夫人皺眉:「我怎麼倒覺得驚堂像是變了個人,突然就愛跟柔兒在一起了似的?這還追出去了?」
彷彿兩人沒有隔閡,就是單純的夫妻一樣,妻子走了,丈夫捨不得,還得追出去看看。
捨不得妻子的丈夫一把將妻子推在了牆上,冷著臉問:「你什麼意思?」
溫柔靠著牆站著,撇嘴道:「什麼什麼意思?賬本不是您非得給我的嗎?現在想收回去?」
「我不是說賬本。」蕭驚堂道:「我納妾的事,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呀。」溫柔笑了笑:「母親既然把事情交給我操心了,那我一定好好操心,給您辦得風風光光。」
「……納妾的排場若是超過了迎娶正室的,那你就是在打自己的臉。」蕭驚堂道:「我只打算擺宴席請客,沒打算鬧得滿城皆知。」
「打我自己的臉嗎?」摸了摸臉頰,溫柔很認真地道:「我臉挺厚的,不怕被打。」
「你……」蕭驚堂挫敗了:「我納的人,都是身份低微沒有絲毫來歷的,你又何苦把人推上風口浪尖?」
身份低微沒有絲毫來歷?溫柔愣了愣,算是明白了:「敢情整個院子就我一個是利益聯姻,其他的都是你真心想娶的,是嗎?」
蕭驚堂選擇了沉默,漆黑的眸子無聲地看著她。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溫柔朝他伸手,不耐煩地道:「給我兩千兩,我給你辦納妾之事。」
「兩千兩?」眉梢一跳,蕭驚堂不悅地道:「你方才還說知道了,又如何要辦兩千兩的喜事?」
兩千兩的排場,就快跟她這個正室差不多了。
「誰說全辦喜事用啊?」翻了個白眼,溫柔叉著腰看著他:「您自己選吧,兩千兩一個低調有內容的納妾禮,還是一個兩百兩全用來買鞭炮讓全城皆知的高調納妾禮?」
言下之意,兩千兩銀子有一大半都是用來收買她的?
蕭驚堂氣笑了:「你現在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銀子?」
「不跟你談銀子,難道談感情嗎?」溫柔撇嘴:「你的感情可沒銀子值錢。」
「你說什麼?」對面的男人臉色沉了沉。
「沒什麼,您快點決定吧。」溫柔道:「我等會還想出去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