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擅長說這種話的,蜜裡調油,柔情萬分,惹得人心緒起伏,稍微不注意,就會信了他的話,覺得他是深愛自己的。
然而吃過虧的凌挽眉不會了,哪怕女子天生耳根子軟,也始終會長大,跨過用耳朵感受愛情的階段,用更冷靜的目光看待自己面前站著的男人。
於是想也沒想,她直接一拳打了過去,將木青城打得倒退幾步,在屋子中間站定。
還真下得去手了。木青城笑了出來,捂著胸口,笑得彎下了腰:「你這女人,怎麼這麼難搞?」
「太容易讓人得到手的,都不會被好好珍惜。」凌挽眉道:「遇見的是好男人還尚算幸運,但我不幸遇見了你,哭都沒地方哭。」
「索性現在也算是明白了,你的話我一開始就不該相信,現在不信也來得及。木少爺,咱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吧,反正您也從未將我放在心上,那我也不必自以為站得高,結果摔下來這麼痛。」
轉身打開房門,凌挽眉道:「木少爺請。」
還是頭一回遇見這麼尷尬的事情,木青城失笑,揉著眉心道:「我若是不想走呢?」
不想走?凌挽眉頷首:「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毫不猶豫地就跨出了門。
外頭有家奴,木青城根本不敢跟出去,只能瞪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連聲音都不能出。
溫柔正在院子里曬太陽呢,就看見凌挽眉來了,眼眶微紅,看見她就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頭埋在她肩上,悶悶地道:「找不到人抱,只能來找你了。」
這溫香軟玉抱滿懷的,溫柔自然樂意地很,摸著她的頭髮問:「怎麼了?那人去找你了?」
「嗯。」凌挽眉道:「終於來說軟話了,但我拒絕了他,跑過來了。」
「幹得漂亮!」溫柔直拍手:「女人就該有點骨氣,要哭找閨蜜哭,咱肩膀寬厚著呢!」
捏了捏她這沒二兩肉的肩,凌挽眉抬起頭嘆了口氣:「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辨別男人說話的真假了,以後別人說什麼,我怕是都不敢再信。」
「挺好的啊。」溫柔道:「女人的耳朵最容易被討好,當你耳朵都變得難纏起來,那也不會輕易被男人騙了不是?我媽從小就告訴我,看男人得看實際行動,不能聽他說話,尤其是每天甜言蜜語跟你構建美好生活藍圖,卻什麼都不做的人,最不靠譜了。」
苦笑一聲,凌挽眉點頭:「是啊,我怎麼沒早點認識你?也不至於這麼難過了。」
「命運嘛,沒辦法的。」拍拍她的手,溫柔左右看了看,見著四周沒人,連忙小聲問了一句:「說起來,木青城到底是誰啊?」
微微一愣,凌挽眉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木家嗎?」
溫柔搖頭:「我原來那麼腦殘,心裡就只有一個蕭家,哪裡還知道什麼木家?」
再腦殘也不可能不知道木家啊!凌挽眉深吸一口氣,捏著她的手道:「木家就是當朝木丞相家,本是前朝穆丞相的後裔,先皇不棄繼續任命丞相,令其世襲,只讓他們改為『木』姓,意為拋卻過去,全心效力新朝。木青城是木家三代單傳,如今唯一的木家少爺。」
啥?溫柔傻眼了,怔愣地看了她半晌之後,開始掰著指頭算:「蕭驚堂這樣的,在現代也就算個總裁級別,可木青城是將來的丞相,也就是……」
呵呵,總理級別的。
喉嚨有點干,溫柔深呼吸了兩下,抓著凌挽眉的手問:「我剛剛頂撞他了,不會有什麼事吧?」
「你見著他了?」
「嗯,剛剛他在這院子里。」
「那也沒事。」看了主屋的方向一眼,凌挽眉抿唇道:「你是二少爺的人,他再怎麼也不會動你的。」
蕭二少爺這麼牛逼?溫柔有點意外:「蕭家再有錢,也不能跟朝廷對著干吧?」
張了張嘴,又覺得解釋起來麻煩,凌挽眉嘆息道:「不管怎麼說,二少爺都會保著你的,你在這蕭家,完全可以吃喝到老。」
「誰稀罕啊?」撇撇嘴,溫柔道:「我會想辦法離開的。」
蕭驚堂不是非要讓她當貼身丫鬟嗎?那好啊,就貼給他看。
溫柔握拳,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眼神柔和地看著她,凌挽眉點了點頭:「我會盡量幫你的。」
知道她是好心,溫柔也就受了她這份恩,不過想著凌挽眉只是個弱女子,她也沒把這句話太當一回事。
第二天,溫柔正式上任,換了一身嫩黃齊胸的襦裙,梳了雙環髻,早早地就去伺候蕭驚堂起身。
蕭驚堂睡覺很規矩,以什麼姿勢入睡的,都會以什麼姿勢醒過來,枕頭和被子都不會亂。溫柔驚嘆地看著他,然後上前低低地喚了一聲:「二少爺?」
床上的人一點動靜也沒有。
深吸一口氣,溫柔提高了點音量:「二少爺?」
還是睡得跟死了一樣。
沒有別的辦法了,拎了拎裙子,溫柔在床前站定,前後擺動了一下雙手,跟著膝蓋稍微彎曲,做出跳高的姿勢,然後數了個一二三,「呯」地一下整個人就跳起來狠狠砸在了蕭驚堂的身上!
夢裡突然有隕石掉下來,將自己砸進了地下,蕭二少爺驚醒了,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就見杜溫柔恭恭敬敬地站在床前,看著他道:「您該起身了。」
身上莫名有點疼痛之感,蕭驚堂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小腹:「剛剛發生什麼了?」
「什麼也沒發生啊?」溫柔一臉無辜:「奴婢聽管家的吩咐,來叫您起床,您可真好叫,只喊了一聲就醒了。」
是嗎?疑惑地看她兩眼,蕭驚堂頷首,起身讓她更衣。
這複雜的古代服飾,溫柔自然是沒什麼穿戴經驗的,系了帶子拉好衣襟,結果這白月蜀錦袍還是跟湯麵似的掛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妥帖。
二少爺眼裡滿滿的都是嫌棄:「養你到底有什麼用?」
乾笑兩聲,溫柔道:「要不還是換巧言進來吧,奴婢瞧著她也在外頭等著呢。」
「不必。」自己動手整理了一番,蕭驚堂道:「往後看見她,離遠點。」
誰?巧言嗎?溫柔挑眉:「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道:「他是我第一個女人,容易同你起衝突。」
大戶人家的少爺,早早地就是要開葷的,跟現代的單身漢們不同,他們會有母親親自挑選的通房丫鬟來教導人事,解決生理需求。溫柔以前無意間翻閱過相關的書籍,覺得這些通房丫鬟很可憐,因為出身低賤,不會有什麼好的名分,更不會生育子嗣,一生就荒廢在了下人的廂房裡。
然而,為啥會起衝突?
「二少爺是覺得我會迫害她嗎?」溫柔挑眉:「爭寵什麼的?」
看了她一眼,蕭驚堂也懶得解釋,就點了點頭。
朝天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溫柔呵呵笑了兩聲:「您可真是剛出爐的肉包子。」
「你說什麼?」
「沒什麼,奴婢誇二少爺皮膚白。」遞了帕子給他擦臉,又端水給他洗漱,溫柔伺候起人來也挺像那麼回事的,重要的是,蕭驚堂一直打量她,然而她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絲的不適應,連端著髒水出去倒都很自然。
這個女人,到底是在想什麼?又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
出去倒水的時候,溫柔掃了一眼門口。
那個叫巧言的丫鬟還在,下頷緊繃,臉色不太好看,手裡端著一盆水,一直沒有放下。
臂力真好。
「巧言姑娘,老奴已經說了很多遍了。」蕭管家站在她旁邊,無奈地道:「您等著也沒什麼用,喏,少爺已經洗漱完了。」
「我做錯什麼了?」巧言終於開口,眼眶微紅:「為什麼突然就不讓我伺候了?」
蕭管家嘆息:「少爺的心思,咱們這些做下人的哪裡能懂?」
巧言轉頭,目光陡然跟溫柔撞上,她不避不閃,定定地看著她。
溫柔被看得有點莫名其妙,倒了髒水便走回來,看著她道:「別記恨我啊,我可沒用什麼手段上位,決定是二少爺下的,你要怪也得怪他。」
「你真厲害。」微微一笑,巧言沒生氣,反倒是誇了她一句,然後端著水就走了。
溫柔:「……」
雖說是誇獎吧,但這話怎麼聽著就這麼讓人不舒坦呢?
打了個寒戰,溫柔聳肩,望了望高高的院牆,想著這段時間反正是出不去了,乾脆還是讓人把玻璃的配方和提純的純鹼送給裴方物吧,讓他先做著,不然等她就太浪費時間了。
結果在忙完準備讓牽穗出府的時候,卻出了點問題。
「上頭有吩咐。」看門的人這回沒這麼好說話了,睨著牽穗道:「你不能出府,要出去就去跟主子告假,從正門出去。」
牽穗有點傻眼,心想可能是因為自己出府的次數太多了,所以惹人懷疑,被限制了。
於是她就稟明了溫柔,讓疏芳去。可是沒想到,疏芳也被攔住了。
「什麼意思啊?」看著旁邊照常出入的其他丫鬟,牽穗不高興了:「就針對我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