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芙蕖一看見蕭驚堂就跑了下來,急急地扯著他的袖子道:「驚堂,你來做什麼?」
眼神幽深地看了她一眼,蕭驚堂淡淡地道:「我也想問,你來做什麼?」
喉嚨一噎,杜芙蕖連忙道:「這裡亂得很,咱們先回去吧?」
看見她下來,有知情的人喊了一聲蕭家二少奶奶,一圈兒百姓頓時更沸騰了。這場戲可熱鬧了,心狠手辣的前任蕭家二少奶奶以及現任深受二少爺喜愛的二少奶奶,再加上個蕭家二少爺,比戲檯子上唱的還好看。
「回去做什麼啊?二少奶奶?」溫柔笑了笑,看著她道:「今日不說清楚,我這店子還怎麼做生意?你們蕭家的人不是說我水性揚花,爬牆裴家嗎?來,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拿出證據來我看看?」
蕭驚堂皺眉,掃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在她身上:「那都是誤會。」
「誤會?」溫柔失笑:「您現在知道是誤會了?可知道這誤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知道錯了?那先前散播流言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呢?」
散播流言?蕭驚堂好奇地問:「你說是誰散播的流言?」
難道不是幸城的百姓聽見風聲自己胡編亂造的?
深深地看他一眼,溫柔反應了過來,這事兒看樣子不是蕭驚堂做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二少爺問我,不如問問尊夫人。」她道。
神色一凜,蕭驚堂看向杜芙蕖,後者心虛地垂了眸子,低聲道:「誰有空去管她啊,她自己做出來的事情,還怕人家說嗎?」
「她做什麼了?」人群里響起一個聲音。
眾人一愣,紛紛讓開,卻見裴記的東家裴方物慢慢走了過來,神色嚴肅,手裡捏著摺扇,扇面卻未打開。
「一直找不到機會解釋,也無力解釋,既然今日人這麼多,又是光天化日,裴某便有話想通蕭二少爺說個清楚。」
蕭驚堂皺眉,看著他走到溫柔身邊站定,一雙眼盯著自己,頗為惱恨地道:「我與杜氏溫柔,從來不曾有苟且之事,只是生意上的往來,何以到了你蕭家人嘴裡,就是爬牆揚花,下流無比?」
百姓嘩然,人云亦云的事誰都說不清楚,但聽這當事人對峙,那至少比別人口裡傳的更真實,於是都紛紛尖起耳朵聽。
眼瞧著杜溫柔這一身臟污要開始被洗乾淨,杜芙蕖連忙站出來道:「都知道你裴公子喜歡杜溫柔,這時候顛倒黑白替她辯護,還不就是想以後乾乾淨淨娶她過門?可蕭家對她恩重如山,她怎麼對蕭家的,是個人都有眼睛!」
「我如何對的蕭家?」溫柔冷笑,轉頭看向蕭驚堂:「二少爺是個愛憎分明的人,誤會我背叛他的時候就將我直接趕出了府,可他現在為什麼會心平氣和站在我面前,不叱罵我?」
「因為你沒有做錯。」配合地垂眸,蕭驚堂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是我誤會你與裴方物有染,冤枉了你。」
自己的相公都這麼說,杜芙蕖的處境就很尷尬了,聰明的人都會選擇忍氣吞聲閉嘴當個誤會蓋過去,可她偏偏性子沖,張口就道:「怎麼算是誤會?她都那樣幫裴家了,還能是與裴家沒關係的?!」
「我不知道杜家是怎麼教你的。」壓住了火氣,溫柔微微一笑,端莊萬分地道:「但是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不以最惡毒的想法去揣度別人。有人說過,你想到的是什麼,你就是個什麼樣的人,二少奶奶為人想必也不怎麼乾淨,才會把人想得這樣不堪。」
「你!」杜芙蕖咬牙:「我問心無愧,你敢說你問心無愧嗎!」
溫柔嗤笑:「你這樣的人都敢說問心無愧,那這句話說出來還真沒什麼分量。你不是當事人,卻比誰都更激動,上門來污衊我,毀壞我的名聲,巴不得我過得不好。你這樣的心腸,也有資格罵我歹毒嗎?」
「我……」
「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在場的各位想必都清楚。」沒理杜芙蕖,溫柔轉頭看向四周,正色道:「要是有一天你們的妻子女兒被人污衊,你們想必就能體會我的感受。流言猛於虎,小女子未曾違背什麼禮法,只不過是想自己混口飯吃,奈何都有人不答應,非得往我身上潑髒水,那我今日就立個約在這兒吧。」
「幸城之中,無論男女老少,只要能提供我杜氏溫柔私通裴家公子的證據,我背後這座琉璃軒里的東西,隨他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此話一出,四下驚呼,琉璃軒里的東西有多珍貴是個人都知道,現在只要找到證據,就可以隨意拿?!
本來大家都是看個熱鬧,就是找個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沒人會真的去追究事情的真相,這個道理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一樣,所以溫柔知道,解釋了沒用,得證明才行。
不是都覺得她私通了裴方物嗎?那好啊,找證據啊!
「哎,你上次不是說這杜溫柔和裴方物苟且,說得跟親眼看見的一樣嗎?現在去拿東西啊!」
「我…我是沒本事拿,那個誰不是還說撿到杜氏偷歡之時掉的繡花鞋了嗎?拿上去咱們幫你抱琉璃回家!」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啊,聽誰說的有聲有色的……」
人群騷亂起來,議論紛紛,溫柔平靜了點兒,揮手讓修月跟疏芳抬了桌子出來,道:「各位慢慢討論,我就將這約定寫出來掛在我琉璃軒的門口,順便,蕭家二少爺既然冤枉了我,是不是也該陪我寫個公開信?」
「公開信是什麼?」
「就是你公開寫冤枉了我,我並沒有做出出牆之事。」翻了個白眼,溫柔道:「不然光是我寫的東西掛著,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溫氏琉璃軒怎麼了呢!」
這怎麼能答應?杜芙蕖瞪眼,蕭驚堂是何等看重顏面的人,讓他寫這種信掛在琉璃軒門口,不是相當於告訴全城的人他錯了嗎?怎麼可能……
「好。」點了點頭,蕭驚堂應了,臉上沒有惱怒,神色看起來反而更輕鬆了。
裴方物皺眉,頗為心疼地看了溫柔一眼。
再怎麼澄清,她始終得被人議論,也是當真看得開,換做其他人,怕是要自盡了。
「我也來寫吧。」裴方物道:「總歸我也卷在裡頭。」
「不勞裴公子費心了。」看溫柔拿起了毛筆,蕭驚堂連忙伸手奪過來,一邊蘸墨一邊道:「我與她兩個人足矣,你再卷進來,又是麻煩,況且……」
抬眼看了看他,蕭驚堂皮笑肉不笑,低聲道:「她對你是清清白白,你對她卻未必沒什麼想法。」
裴方物一頓,微微皺眉。
溫柔當做沒聽見,伸手就要去搶毛筆:「你就不能讓我先寫?」
「不能。」掃她一眼,蕭驚堂面無表情地道:「你總會把毛筆掰斷,那我還怎麼寫?等我寫完你再掰吧。」
溫柔:「……」
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杜芙蕖皺眉看著他們,越看越覺得委屈。蕭驚堂對她冷漠得很,可對杜溫柔怎麼就完全不一樣?先前分明是很討厭她的啊,這一轉眼,為什麼就這麼護著?不僅他護著,裴方物也護著,憑什麼啊?!
蕭二少爺的道歉信寫完了,溫柔拿過去,幾筆寫了告示,讓人拿了兩塊木板出來,就貼好放在門口。
「白紙黑字,各位努力去找吧。」拍了拍手,溫柔笑道:「千萬銀子在向你們招手。」
反應過來的眾人這才一鬨而散,紛紛去找人,有認識什麼蕭家丫鬟或者裴家奴才的,都拉出來詢問。
溫柔轉頭,看向表情有些扭曲的杜芙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很恨我?」
抬頭瞪著她,杜芙蕖冷笑。
「沒事,我也很恨你。」溫柔聳肩:「不過還是友情提示你,回去小心點,別再犯錯,你婆婆可能已經看你不順眼了。」
婆婆?蕭夫人?杜芙蕖嗤笑:「我是杜家嫡女,她很滿意的兒媳婦,有什麼看不順……」
話說到一半,想起剛剛那個鐲子的事,杜芙蕖臉都綠了。
本是打算把鐲子追回來不買了,所以才跟杜溫柔在這兒鬧的,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讓她一時間都忘記了那事兒,以至於……這會兒鐲子應該已經送到蕭家了。
「今天有點累,琉璃軒提前打烊吧。」打了個呵欠,溫柔道:「我和妙夢還有別的地方要去,感謝蕭二少爺仗義出手,也多謝裴公子幫忙,咱們就先走一步了。」
想退貨?琉璃軒是不收的。為了這一萬兩,鬧大了敗壞蕭家名聲,蕭夫人也是不會做的,只會打落牙齒和血吞,並且會對杜芙蕖這種不知分寸大手大腳的兒媳婦分外膈應。
一旦讓自己的婆婆膈應,又是這種封建家庭,那杜芙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一想到這個,溫柔好歹覺得好受了些,翻了個白眼就想走。
「溫柔。」看了看還有些沒散去的百姓,裴方物不放心地道:「我送你一程吧,順便也有話想同你說。」
看了看他,溫柔剛想拒絕,就見他補充道:「談生意,不談其他的。」
蕭驚堂皺眉,沉聲道:「溫氏和蕭記已經聯手經營,裴公子當著我的面拉她談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她該有選擇的機會,沒道理全部的路都讓二少爺一人堵死。」回頭看了他一眼,裴方物笑了笑:「二少爺從一開始就站在上風,現在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蕭二少爺臉色不太好看,眼瞧著又要吵起來,溫柔一把就將阮妙夢從裡頭拉出來,再帶上修月,打了個圓場:「行了,裴公子要談生意,那咱們就現走一步。二少爺有空還是回家看看賬單吧。」
賬單?蕭驚堂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杜芙蕖。
杜芙蕖委屈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驚堂,咱們回去給娘親解釋一下吧,那個鐲子當真不是我想買的……」
又惹了麻煩?蕭驚堂皺眉,看溫柔一行人已經上了馬車,也別無選擇,只能帶著她回去。
像蕭家這樣的富貴人家都是不缺錢的,也捨得花錢,但是一下子花這麼一大筆錢,還是要出問題的。
蕭夫人也算個和善的婆婆,但是在屋子裡坐著拿著賬房送來的賬單,差點罵出了口。
「她敢這麼花銀子?」氣得拍了桌子,蕭夫人道:「我蕭家再有錢也經不起這麼花!」
賬房無奈地道:「聽琉璃軒的夥計說,二少奶奶很闊氣,除了這件兒鐲子,還有別的東西要買?」
還有別的?!差點背過氣去,蕭夫人坐在椅子里,扶著額頭道:「去,把人給我叫回來!」
「是!」
杜芙蕖急急忙忙回來,剛跨進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盞茶就摔在了她面前。水花四濺,嚇了她一大跳,臉都白了:「娘親?」
「為人兒媳,當勤儉持家。」蕭夫人冷聲道:「我不知道你把這蕭家當金庫還是別的什麼,平日里花銷大我也不說你什麼,從妙夢手裡拿了賬本還說是我的吩咐,念在你是正室的份上,我也不說你什麼,你倒好,越來越過分了?!」
劈頭就是一頓罵,杜芙蕖聽得憋屈極了,又不敢頂嘴,只能跪在地上委屈地道:「那鐲子我不想買的……」
「你蕭家二少奶奶不買的東西,人家還敢硬送上門不成?」蕭夫人笑了,揉著額頭道:「我原以為娶你回來更好,畢竟更合驚堂的心意,現在瞧來,倒是鬧得家宅不寧。」
這話說得有點重,杜芙蕖也是個小心眼的,當即便沉了臉,忍不住道:「與我有什麼干係?您不也是為了杜家的勢力才讓驚堂娶的我嗎?我又不欠你們什麼。」
此話一出,蕭夫人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本來就是如此。」杜芙蕖撇嘴:「你們蕭家人可真難伺候,一個杜溫柔被你們廢了,我過來也被你們嫌東嫌西,要是覺得不需要杜家了就直說,我還能改嫁呢,何必弄得跟我求你似的?」
不可置信地倒吸幾口氣,蕭夫人氣得急了,紅了眼眶站起來:「沒個尊卑了是不是?你杜家的大小姐就很了不起,敢爬到長輩頭上來?」
「那你休了我好了!」杜芙蕖哇地就哭了:「你休了我,咱們杜家與你們蕭家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