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窒息的感覺又來了,怔愣地看了面前的大師一會兒,溫柔有些錯愕:「我壓迫了這身子原來的主人?可我本來就是被她請來這裡的,是她的意願強留於我,何以還成了我的過錯?」
「阿彌陀佛。」苦海捻著佛珠道:「老衲不知其他,只知你身體之中有屬於這天地之間的靈魂在掙扎,而你,非我世之人。」
這光頭不講道理的,說不定是法海的師弟呢!心裡一陣發涼,溫柔左右看了看,很想跑路,可身體實在太難受了,動彈不得。
「大師,咱們能商量商量嗎?」撫了撫胸口順氣,溫柔艱難地道:「你要是收了我,這身體原來的主人也會怪你,有損功德的!」
嘴裡喃喃念著什麼,苦海臉上滿是慈悲,眼裡卻充滿冷漠,根本沒有要聽她說話的意思。
這才是真的和尚啊!六根清凈,不通人情!溫柔很害怕,甚至已經腦補出了苦海拿著他手裡的法缽朝她大喊一聲「妖精」然後將她靈魂吸進去的畫面了。
渾身都是冷汗,掙扎也沒用,她閉上了眼,感覺渾身在被灼燒,耳邊隱隱還有杜溫柔的咆哮聲。
就在這時候,旁邊突然有一道風刮過來,很清涼地將她裹住。
溫柔一愣,痛苦地睜眼,就看見蕭驚堂翻飛的墨發。
他將她抱在了懷裡,背對著苦海,沉聲道:「我找你許久,你怎麼在這裡,祭祀已經要開始了。」
心裡突然就變得踏實了,溫柔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身子還難受得說不出話。
面前的苦海皺了眉頭。
「走吧,我帶你過去,淑妃娘娘也在找你。」完全無視了苦海,蕭驚堂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阿彌陀佛。」苦海沒有追,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念一句佛號,那聲音不大,卻像巨大的鐘聲一般回蕩在溫柔腦子裡。
頭疼欲裂。
走了許久,蕭驚堂才停下步子,有些僵硬地問她:「他與你有仇?」
喘息了好一會兒,感覺眼前能看見東西了,溫柔才低聲道:「我要是說我是妖,你當如何?」
她不是杜溫柔,這個蕭驚堂知道,但突然說是妖……
抱著她的手很僵硬,卻沒鬆開,蕭驚堂臉色微白,眼神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眸子里竟然有些釋然。
「你是妖,所以怕那和尚?」沒有回答她,蕭驚堂只問了這麼一句。
歪了歪腦袋,溫柔點頭:「是啊。」
怪不得她會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怪不得她性情大變,是杜溫柔,卻又不是杜溫柔。若是妖,這一切都可以解釋。只是,妖對凡人來說,是很可怕的東西,會取人性命。若是被人知道,那今日放在祭壇上的就不是牲畜,而是她了。
深吸一口氣,蕭驚堂道:「我先帶你回去再說。」
身體實在太過疲憊,溫柔還沒應一聲,就靠在他懷裡昏睡了過去。
她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也知道自己早晚會回去,所以一直在用旁觀者的視角看待這裡的人和事。可是,當真遇見苦海,她竟然覺得有點不甘心。
這裡還有這麼多事沒有做,怎麼能就那麼回去了?夙七和妙夢的情債還沒討完,奪嫡之戰也沒個結果,蕭驚堂也還沒做成他的大事,裴方物那邊也還沒有了結,就算她想回去,也得親眼看見這些事情終結之後吧?不然就跟看個電視劇沒有結局一般,難受極了。
「你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死賴著不走有什麼意思?」
霧蒙蒙的一片天地間,杜溫柔的聲音在四周響起:「你走了,我能和驚堂成親,他現在會好好對我,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不……」溫柔皺眉:「他現在愛的也不是你。」
「就是我!」杜溫柔冷笑:「他要娶的是我的身子,以後也會跟我的身子在一起。你賺的錢是我的,交的朋友也是我的,我會好好經營下去,剩下的人生,你該還給我了!」
獃獃地看著四周,溫柔問:「那我呢?」
「你?」杜溫柔笑了:「你不是屬於這裡的人,自然該讓苦海大師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心裡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溫柔猛地一震,皺眉道:「你壓根沒有打算讓我回去現代!」
她們共用一個身子,她能隱約看見杜溫柔的想法,這惡毒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是騙她的,用妖術引她來這裡替她過日子,等日子過好了,就將她的靈魂驅逐出去,自己繼續過好日子。
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溫柔堅定了語氣:「我不會走的,你的人生已經被我改變,你所有的罪孽都被我償還了,那接下來的就是屬於我的新人生,而不是你的。你敢欺騙我,那就活該被我壓迫!」
「你!」杜溫柔急了:「你現在不肯還我,苦海大師也遲早會收了你!到時候你會下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他一個大師,總不可能一輩子圍著我轉。」溫柔眯眼:「他總要離開的吧?」
「哈哈哈。」杜溫柔大笑:「你妄想!只要你霸佔我的身子一天,他就會跟著你一天,早晚會解決掉你!」
這麼有自信?疑惑地皺眉,溫柔突然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一個古人,當初是怎麼上微博跟我私信的?」
「那你管不著。」杜溫柔道:「我總有我的法子。」
閉上眼,溫柔也不問她了,直接自己想,反正在一個身體里,共用一顆心,一個腦袋,她總能想到點蛛絲馬跡。
「阿彌陀佛。」苦海的聲音又在她腦海里響起,溫柔一震,隱約看見苦海與杜溫柔站在一起。
我靠?不會吧?這兩人是一夥的?怪不得那禿驢老是咬著她不放,敢情本來就是杜溫柔的人?
蕭府。
蕭驚堂沉著臉坐在床邊,床上睡著的人正在不斷地夢囈,滿頭是汗。他伸手擦了,她的眼淚又跟著掉下來。
這麼痛苦嗎?是不是被那和尚給傷著了?蕭驚堂皺眉,神色凝重極了。
「二少爺。」蕭管家問他:「溫柔姑娘好像是病了,真的不需要請大夫嗎?」
「不用。」搖搖頭,蕭驚堂道:「我留在這裡即可,你去給外頭傳個信,就說我舊傷複發,回府休息了。」
「是。」
正值冬至節,外頭熱鬧極了,人情往來,酒席宴會是少不了的,蕭驚堂剛升職,又得聖寵,來拜訪的人自然更多。溫柔一出事,他正好有了理由,將所有上門的人都關在了外頭,包括大皇子。
如此一來,眾人也就只敢送補藥聖品上門,再不敢遞拜帖。複雜的關係往來之中,蕭二少爺反而偷了個清閑。
溫柔一睡就是大半天,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是深夜,床邊坐著的人皺眉看著她,開口就問:「餓嗎?」
她還沒回答,肚子就配合地「咕」了一聲。
蕭驚堂起身就將她抱去了桌邊,桌上八盤子肉菜,還熱著。
「你就不怕我嗎?」看了桌上的東西一眼,又看了蕭驚堂一眼,溫柔覺得很納悶:「許仙聽說白娘子是妖還嚇了一跳呢,你咋這麼淡定的?」
「你沒有害我。」蕭驚堂道:「這麼長時間了,我的陽氣也沒有被你吸走。」
還挺理智的?溫柔笑了笑,拿起筷子道:「我是綠色無公害的妖,不會妖術,也不會害人,你放心好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蕭驚堂道:「我已經送信,讓淑妃娘娘與陛下商議你我婚期,越快越好。」
「怎麼?」溫柔挑眉:「這麼急做什麼?」
「你當真是妖,那苦海就會一直盯著你。」蕭驚堂道:「只有嫁給我,我才能隨時將你帶在身邊,他似乎有些忌憚我,有我在,便不會動你。」
很有道理的樣子,溫柔點頭:「那好,你決定就是了,只是我還得再照顧裴方物一段時間。」
提起這個,蕭驚堂臉又黑了:「他沒死。」
「沒死是沒死,還欠人人情呢。」溫柔道:「他為了我得罪了大皇子,府邸都被燒了,我難不成就二話不說將他扔在琉璃軒?」
「……」
「再說了,我都願意跟你成親了,你還擔心個什麼?」啃著雞翅,溫柔道:「我又不會跟他發生個啥。」
不怕賊偷,還不能膈應賊惦記啊?
深吸一口氣,蕭二少爺頷首:「明日我就讓人將他接到我府上來,你接著照顧。」
差點嗆著,溫柔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這兒,他住得了?」
這兩人不太對盤的吧?
「我大度,不會介意他。」蕭驚堂板著臉道:「你既然要還人情,那就好好還,我也不攔著。」
可以嗎?剛醒過來腦子還不太好使,溫柔慢吞吞地吃著東西,慢慢地思考著。
晚上睡覺,蕭驚堂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長腿一跨,直接上了她的床。
「喂?」嚇了一跳,溫柔往床里一縮:「認真的?」
翻了個白眼,蕭二少爺嫌棄地道:「誰跟你認真的?只是怕分房睡你一晚上就被人收走了罷了。」
好像是這樣沒錯哦?溫柔點頭,老老實實地在他身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