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姨娘都在飯廳里坐好了,巧言乖順地站在一邊布菜,溫柔坐在雲點胭的旁邊,掃一眼菜色,滿意地伸筷子夾肉,結果肉還沒到嘴裡呢,就聽得旁邊一聲乾嘔。
眾人都是一頓,紛紛看向雲點胭,後者臉紅到了脖子根,連忙道:「我最近腸胃不太舒服,見不得太油膩的……」
蘇蘭槿鬆了口氣,小聲道:「我還以為你懷孕了呢。」
此話一出,雲點胭更是臉紅,連忙低聲道:「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懷孕。」
這都好幾個月沒見著蕭驚堂了,也沒回京城,要是懷上了,那不就尷尬了?
蕭管家笑道:「無妨,以後有的是機會。老爺和夫人一直盼著子嗣呢,若是真有了,也是蕭家的福氣。」
「嗯。」眾人心不在焉地應著,繼續用膳。蕭驚堂看了溫柔一眼,抿了抿唇。
飯後,溫柔正打算回去休息,就被蕭二少爺叫住了。
「你身子不好,我讓大夫再給你開點調養的藥材吧。」
溫柔挑眉,撇嘴道:「中藥很苦,能不喝就不喝吧,反正身子也就這樣了。」
「等會就給你送過去。」完全無視了她的話,蕭驚堂說完就走。
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溫柔搖搖頭,轉身要回院子,卻看見巧言站在後頭。
見她看見自己了,巧言也沒多說什麼,行了禮就目送她離開。溫柔也沒什麼話跟她說,徑直就回了屋。
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巧言去找了府里的大夫,將蕭驚堂的吩咐傳達了。
「補身子的?」府里的張大夫道:「二少爺提起過,說溫柔姑娘小產過,體虛,老夫這便開補藥。」
「這補藥吃了,有什麼效用嗎?」巧言問。
張大夫笑道:「自然是為了保障以後能順利懷子。」
懷子。
笑了笑,巧言朝大夫行了禮,便回去了自己的屋子裡。
婚期將至,蕭府里熱鬧了起來,雖然溫柔對這婚事很不上心,但蕭驚堂倒是配合,無論多忙每天也會抽空回來處理瑣事,安排流程。
凌挽眉過來蕭府陪溫柔,氣色看起來很好,拉著她的手就笑道:「這兜兜轉轉的,最後你還是得嫁給二少爺。」
嘴角抽了抽,溫柔道:「迫不得已罷了。」
「誒。」凌挽眉道:「其實二少爺對你很好,你也未必對二少爺無情,何必總是抵觸呢?」
垂了眸子,溫柔戴上鳳冠,穿上嫁衣,低聲道:「挽眉,你要是知道前頭是懸崖,還會興高采烈心甘情願地往那上頭走嗎?」
「不會。」
「那不就得了?」聳聳肩,她道:「蕭驚堂未必是我的良人,既然知道不是良人,我要是全心全意跟他在一起,換來傷心一場,豈不是荒唐?」
眨眨眼,凌挽眉很不理解:「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良人?」
在凳子上坐下,溫柔心平氣和地道:「我對自己的另一半沒什麼要求,只要跟我平等就好了,我做飯,他洗碗,我洗衣服,他晾衣服。我只愛他一人,他也忠於我一人。你覺得,蕭驚堂是這樣的人嗎?」
頓了頓,凌挽眉認真地想了想,有點茫然:「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還有啥不清楚的,他就不是啊!」溫柔鼓嘴:「妻妾成群,也有通房,看樣子還在意得緊,哪裡像是能跟一個人過日子的?」
在意通房?凌挽眉不太贊同:「蕭二少爺面冷心熱,只是不會太絕情,要說在意,我從未見過他在意除你之外的人。」
大概是最近感情很順利,挽眉這眼角眉梢都是幸福,自然覺得別人也該一樣幸福。溫柔嘆了口氣,搖頭道:「不討論這個了,你還是看看我這裝扮夠大氣么?」
金線繡的大紅嫁衣,珠玉金冠,自然是很大氣的。凌挽眉點頭,但有些疑惑:「你為什麼問大不大氣?一般的新娘子,都會問好看不好看。」
這婚事是皇帝賜的,肯定是大氣為主,至於好看不好看,那重要嗎?溫柔嘻笑:「我穿什麼都好看!」
被她這不要臉的勁兒逗得直笑,凌挽眉看著她,道:「你成親那日,我來送嫁。」
「好。」溫柔頷首。
冬末時節,是最冷的時候,蕭驚堂站在庭院里看著滿是落雪積壓著的樹,目光深邃。
背後有人披著斗篷走出來,輕聲咳嗽著:「蕭二少爺,找在下可有什麼事?」
回過頭,蕭驚堂看了看裴方物稍微好些了的氣色,淡淡地道:「馬上是我與溫柔的婚期,屆時府里會很熱鬧,你在養病,我身為主人,自然要提前知會,以免驚擾。」
裴方物失笑:「炫耀就炫耀吧,二少爺何必說得這麼彎彎繞繞的?」
看他一眼,蕭驚堂勾唇:「嗯,我是來炫耀的,她要嫁給我了。」
捂嘴咳嗽兩聲,裴方物抬眼看他:「都說蕭二少爺才驚一方,胸中有天下山川江河,但在在下看來,您在感情之事上,稚嫩得與孩童無二。她嫁給你又如何?心歸你了嗎?」
眼裡的笑意少了,蕭驚堂別開頭,繼續看著樹上的雪:「不歸我又如何?也不歸你。心不歸我,好歹人歸我。你機關算盡,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裴方物抿唇,張了張嘴,啞然失笑。
是啊,他什麼都沒有。
「你在我府上這麼久了,也不見有人來尋,是失寵了嗎?」轉了話題,蕭驚堂問了一聲。
裴方物是大皇子的人,然而被人燒了府邸,連個案都不能報,想來大皇子也是分外惱他的。
「得寵失寵,都不過是人手中棋子。」裴方物道:「不過二少爺這回算錯了,在下並非叛逃,等溫柔婚事一過,在下便要走了。」
微微皺眉,蕭驚堂靠近他兩步,認真地低聲道:「你不覺得上錯了船嗎?」
大皇子如今被皇帝親自打壓,而三皇子勢力見長,似乎更有勝算。
「自己選的船,若是錯了,那也只有跟著一起沉了。」輕笑兩聲,裴方物看著他道:「在下知道二少爺打的什麼算盤,但是在下拒絕。在下今生今世只會站在二少爺的對面,絕對不會站在您的身邊。」
微微一震,蕭驚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執迷不悟。」
「在下有病在身,就先回房了。」朝他頷首,裴方物走得頭也不回。
春至之日,大吉大利,當朝皇帝賜「昇陽」之名於民女溫氏,認為公主,並賜婚當朝禮部尚書蕭驚堂。雖然誰都知道這公主是個虛的名頭,但對於此事,皇后一派極力反對,雖然無效,卻仍舊導致溫柔從淑妃宮中出嫁之時遇見了麻煩。
大紅的花轎被堵在玄武門之下,守門的侍衛堅持要他們出示皇上或者皇后的令牌。雖然是規矩,但是這婚事誰不知道?竟然也要攔。
宮女跑回去要手諭很耽誤時間,淑妃氣得派人去知會了聖上,聖上大駕過來,嘉獎了守衛盡忠職守,並且當場給了淑妃隨時發放出宮令牌的權力。
皇后氣得在宮裡直摔東西,皇帝回宮,卻一聲也沒過問,直接去處理政事了。
「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摘綠笑道:「皇上也是當真心疼咱們娘娘,這麼大的權力,說給就給了。」
淑妃掩唇,慈祥地看著旁邊的花轎。
溫柔是個寶貝啊,很懂帝王的心思,教會她不少事情,新奇的玩意兒也是層出不窮,讓皇上始終對她充滿興趣。
要是日後當真成了大事,她一定會好好感謝她。
出了宮門,又遇見了麻煩,街上圍觀的百姓太多,花轎根本無法前行。
要是一般的百姓,讓官兵驅趕一二也就退到街邊上去了,可這群人不知怎麼的,就堵著路不讓過,怎麼撒銅錢都無動於衷。
「故意攪局的吧?」疏芳在花轎外頭急得跺腳:「這要是錯過了吉時可怎麼是好?」
溫柔睡眠不足,撐著腦袋在花轎里嘟囔道:「多少人不想這場婚事成了啊?來攪局也是正常的,我先睡會兒……」
「主子!」疏芳著急地道:「這要是成不了,可是有違皇命!」
溫柔一驚,嚇得連忙坐直了身子:「這麼嚴重?可這也怪不得咱們吧?」
外頭那麼多護衛都攔不住百姓,那她還能長翅膀飛過去不成?
疏芳唉聲嘆氣,看著前頭的人山人海,正想說什麼呢,就聽見一陣馬蹄聲從街對面洶湧而來。
「駕!」有力的一聲低喝,駿馬嘶鳴,八匹馬瞬間衝散了人群,樓東風帶人趕來,面無表情地驅散了街上的百姓,朝淑妃拱手道:「娘娘受驚。」
淑妃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朝樓東風頷首,樓東風便轉身策馬,引著送嫁的隊伍繼續前行。
另一邊的蕭府,蕭驚堂面前也站滿了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朝中官員。
按理說他該去迎親的,但是被這群人拿官場話堵著,根本動彈不得。
「狀元郎真是好福氣啊,當了尚書,又迎娶公主。」
「是啊是啊,這年紀輕輕的,已經沒什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