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裡我已經熟門熟路了,從大廳的後面出去,再穿過花園就是王太后的寢宮了。
在經過花園時,我遠遠的看見一個身影正半蹲在一個種滿了矢車菊與曼德拉草的花壇旁邊、花壇里淺藍的矢車菊實在誘人,我不知不覺的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那人似乎聽到了聲響,緩緩回過頭來,這張俊美的臉,這頭烏黑柔順的長髮,不正是拉美西斯嗎?我愣在了原地,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拉美西斯對園藝也有興趣……這下該怎麼辦?
拉美西斯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驚訝,隨即又微微變了臉色,「快走開!」他忽然大喊了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覺眼前有一樣龐然大物夾帶著一陣帶著騷味的風朝我直撲過來,我也來不及多想,趕緊往旁邊一閃,跌倒在地,定睛一看這個偷襲者,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居然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綠色的眼睛正惡狠狠的盯著我。
「殺敵者!」這時只聽拉美西斯又是一聲大喝,那獅子耳朵一動,眼中殺氣頓減,居然慢慢轉身往拉美西斯走去。
「這裡怎麼會有獅子!」我受了這麼一驚嚇,心到現在還猛跳。剛才的襲擊太突然了,我根本沒時間布結界。
他站起身來,瞥了我一眼,道:「你是說殺敵者嗎?他是我最優秀的貼身侍衛,只聽從我的命令,無論是誰意圖接近並傷害我,都會喪生在它的爪下。」他忽然嘴角輕輕一揚,道:「不過你的反應還挺快。「
天哪,這個變態,哪有把獅子當寵物養的,怪不得附近一個侍衛都沒有。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我怒視了他一眼。
他看著我,忽然輕輕一挑眉,道:「你好像受傷了。」
受傷?我這才感到右手腕處有些疼痛,低頭一看,果然,手腕處正在流血,幸好還不算深,一定是剛才閃避的時候被那個爛獅爪給划到的。
「要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破傷風,」我抱怨了一句,
「破傷風?」他似乎有些疑惑。
「對啊,如果傷口不處理乾淨的話,也許會得破傷風,一種很嚴重的病啦。」我隨口道。
「哦,好說。」他忽然朝我走來,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一直拎到了旁邊的蓮花池邊,將我的手硬生生摁到了池中,道:「這下行了吧。」
「不行!」我忍不住也吼了一聲,甩開了他的手,好粗魯的男人!
「要流動的水才好,你用手舀水往我傷口上淋。」我不客氣的吩咐道。
他似乎楞了愣,眉毛跳動了一下,正當我以為他要發飆的時候,他忽然用手舀起池水,往我的傷口上淋去。
幸好傷口不大,等洗乾淨的時候,血也很快止住了。
「我說,你就不能在獅子脖子上裝個什麼,可以收拉自如,這樣無辜的人就不會倒霉了。」我的腦海中迅速的浮現出狗狗的鏈條。
「無辜?」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是指你自己嗎?」
「哦,也算一個吧」我點點頭。
「我的殺敵者是不會被任何繩索所束縛的。」他站起身來,「他只聽我的話。」
「王太后還在等我,我先告退了。」我也懶得和他多說,朝他略一彎腰,就往前走去,臨走前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那隻殺敵者,再敢偷襲我,我一定讓你吃苦頭。
王太后見我到來,頗為高興,我把水晶手鏈換到了右手腕,正好可以遮住我的傷口。
在和她聊了一會後,忽然聽到外面一片騷動,還伴隨著宮女們的驚呼。
「出什麼事了。」王太后皺了皺眉。
一個侍女急匆匆的沖了進來,滿臉驚慌道:「太,太后,王的殺敵者好像瘋了,現在在宮裡到處亂跑,連王的話也不聽了……」
殺敵者?不就是剛才的那隻獅子嗎?這麼兇悍的動物萬一咬到人就不好了。
我奪步衝出了房門,順著人們逃跑的反方向跑去,終於在一座宮殿旁發現了獅子的蹤影,它的眼神兇狠,表情怪異,正牢牢的盯著一個侍女,彷彿馬上就要撲上去,那侍女渾身發抖,已經快癱倒了。」王,我們該怎麼做?「聽見有人問話,我這才發現拉美西斯正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不許傷害殺敵者,要抓活的。」他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冷酷。
「這樣的話那個女孩會被咬死的。」一個侍衛顫聲道。
「那又怎麼樣,一個奴隸而已。」拉美西斯的聲音令人心寒。
一個奴隸而已?
我怒視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走上前去,周圍的人發出一陣輕呼,
「給我站住!」拉美西斯的聲音在我背後冷冷的響起。
我回過頭瞪了他一眼道:「在你眼裡不過是個奴隸,在我眼裡是條活生生的人命!」再也沒有理他,徑直往獅子走去,本想用定身符,轉念一想,換了一張能和動物之靈溝通的符咒,默念咒文,頓時一團綠色的光籠罩住了獅子全身,我把手輕放在它的額上,試著和它溝通起來。
它低低嗚咽了幾聲,我輕拍它的背部,它的神情緩和起來,態度也溫順起來。
「還不快走。」我沖著那女孩道,那女孩呆了一會,才慌忙逃開。
「獅子沒有發瘋,只是它的腳上扎進了一根金合歡刺。」我收去符咒,回頭對拉美西斯說道。
「你怎麼知道?」他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之情。
「它告訴我的。」我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身子,輕輕抓住了獅子的腳,獅子知道我要幫助它,一動不動,溫順的任我擺弄。
不一會兒,我就拔出了它腳上的金合歡刺,它一聲低吼,居然像只貓咪般用頭親熱的蹭了蹭我的腿。
「天哪,她果然是貓神的使者,連獅子都能馴服!」
「不可思議……」
一片寂靜之後,四周開始竊竊私語。
貓神貝斯特最初的形象是頭獅子,怪不得他們會這樣想,得,又把我和貓神聯繫起來了。
撲通,忽然那個侍女先跪了下來,就像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似的,侍從侍女們一個接一個的跪了下來,
「我,我……」一見這陣勢,我倒心虛起來,慌忙擺手,「別,別跪我……」我說話也不利索了。
抬頭看了一眼拉美西斯,他幽黑的眼眸正深深的望著我,彷彿若有所思,忽然他大步走向了我,一把擁住了我,朗聲道:「貓神貝斯特的使者降臨我埃及,必將為我上下埃及帶來繁榮!」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我有些犯暈,以前雖然說起過這回事,可拉美西斯沒表態,所以大家也沒怎麼把我當回事,現在被拉美西斯這麼一肯定,貓神的使者身份好像鐵板釘釘了,我一個普通的女孩,怎麼就被推上了這麼高的台階,被賦予了這麼重大的使命,不——是——吧?
丫環女僕做慣了,忽然被捧得這麼高,我好像不適應了……這個,是不是叫作……犯賤捏?
「我,我不是什麼貓神的……」話還沒說完,拉美西斯的手加大了力道,痛得我說不下去了。抬眼看他,他的眼中帶了一絲怒意,臉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不許說話!
「王,隱既然身為貓神的使者,就該住在宮裡,有她在,我也安心許多。」圖雅王太后不時何時出現在這裡。
啥?住,住在這裡,我哀怨的望了一眼王太后,老太婆,在打什麼主意呀。
「我不……哎喲……」拉美西斯的手又及時的阻止了我的話語,我極其憤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視而不見,轉頭道:「母后既然這樣說,那麼就這樣決定了。」
「可是,至少——哎喲……」有完沒完,混蛋!我也惱了,伸出手在他背後狠狠就是一掐,「啊!」他低呼一聲,手上鬆了松,臉上先是詫異,接著是憤怒,隨後忽然又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笑意。
我趕緊逃離了他的魔爪,往旁邊走了兩步,道:「如果要住在宮裡,我在神廟的工作還是一定要繼續。」我可不能忘了正事,雖然有雀靈替我看著,但總是自己在旁邊盯著最為放心。
他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也不想再多停留,匆匆告別了之後直接回了亞舍的家裡。
亞舍沒有什麼表現,只是高深莫測的又把上次的話重複了一遍,幸運?這算是幸運嗎?我實在不想捲入到那麼複雜的宮廷里去……
還有那個拉美西斯,我對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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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神使者的生活果然是不大一樣,自進宮以來,三餐享用的是珍饈佳撰,還有美女奏樂助興:水果更是多種多樣,而麵包和糕點,竟然有五十種之多供人選擇,侍從則準備了加了香料的烤雞鴨與鮮美的魚。坐的是烏木座椅,睡的是襯有舒適床墊的鍍金木床,還有侍女隨時候著,為我按摩消除疲勞。
神仙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我好像也不抗拒這個局面了……
而在神廟裡,除了費克提,其餘的神官們見了我也是客客氣氣。
這樣輕鬆的日子似乎只持續了五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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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在花園裡看見拉美西斯的時候,本想趁他沒注意我,閃邊邊溜走,沒想到一旁的殺敵者聞到我的氣息極為親熱的猛撲了上來,我趕緊一閃,老兄,你這一撲我可受不了。
「它似乎很喜歡你。」拉美西斯轉過身來看著我道。
「嗯,別看是動物,有時比人還知道報恩呢。」我摸了摸它的頭道。
拉美西斯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沒有說話。
「你很喜歡園藝嗎?」我忍不住問道。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道:「和這些植物相處,有時比和人相處更輕鬆。」他頓了頓道:「看著它們的成長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能再長快點就更好了。」
他看著那些植物的目光中竟帶著幾分柔和。
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拔苗助長的故事,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
「沒什麼,想到一個我們國家的故事。」
「哦?說說看。」
我把故事和他說了一遍以後,他也笑了起來,不能否認,他笑起來還真的很陽光。
笑了一會,他停了下來,只是看著我,也不說話,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這樣的氣氛……好像有些奇怪。
「隱,你是叫這個名字吧。」他忽然問道。
「是啊。」
「用你們國家的文字怎麼寫?」他又問了一句。
我順手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土上寫下了我的大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好奇的神色,拿過我的樹枝也照著描了一遍。
「其實,你知道我不是什麼貓神的使者吧。」我盯著他道。
他手中的樹枝停了下來,「我說你是,那麼你就是。」
「那麼,為什麼……」
「隱,」他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打斷了我的話,「不久,會有八頭獅子運到宮裡,你幫我好好調教。」
「八頭獅子?」我忽然想起歷史上記載的不久就要發生的戰事,脫口道:「你要把它們投入到和赫梯人的戰爭中去?」
他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不錯,赫梯人不斷向外擴張,已經攻佔了敘利亞和巴勒斯坦,不久前還攻陷了巴比倫。我打算在不久之後親自出征,這些獅子就作為我的護獅,用來護身,以防萬一。」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在日後的卡疊石戰役中起到過重要作用的護獅竟然是由我來調教的。
「你相信我?」我遲疑了一下。
「我相信你,你做得到。」他的眼眸猶如暗夜中閃耀的北極星。拉美西斯真是深知人的心理啊,他這麼一說,我好像不好意思拒絕了。
心裡湧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不過倒也更明白了,拉美西斯讓我留在宮裡的目的多半就是為了這些護獅,那麼王太后呢?單純是為了安心嗎?憑我的直覺,圖雅王太后似乎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