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封之後,都是朝廷的繁文縟節,卿塵懶得看下去,便向莫不平告辭出來。
雲騁見了卿塵,蹭上前來,有些躁動不安的在她身邊打了個轉,卿塵伸手撫摸它,低笑道:「聽說他的馬就是風馳。你是感覺到風馳了嗎?」說罷拍了拍雲騁,以示安慰。雲騁低聲輕嘶,才任卿塵翻身上馬。
卿塵勒馬回頭,人頭攢動,已經看不到威肅的大軍,唯有高台上飄颯的明黃旗幟,若隱若現。她面向高台,依稀透過層層人群,能感覺到身著戰袍的夜天凌,記憶中他的樣子彷彿越來越近,那雙清冷的眸子異常清晰。
卿塵不由得微微一笑,心裡有種很安定的感覺,策馬離去。
兩騎並馳,卿塵固然神遊天外,謝衛似乎也有心事,兩人都極少言語,一路默默。
待到後院,兩人將馬交給小廝,卿塵隨手一摸懷中,突然呆了一下:「哎呀!」
謝衛聽她驚呼,轉身問:「何事?」
卿塵皺眉:「東西不見了。」
謝衛走過來:「什麼東西?」
卿塵道:「剛剛贖回來的盒子。」那簪子雖然普通,卿塵卻總在下意識里覺得是比較重要的東西,當時除此之外身無長物,無可奈何當掉它,現在終於贖回來,居然不翼而飛。
「哦?有沒有忘在青雲閣,或者,路上有什麼人近身碰過你?」謝衛提醒她。
「是他。」卿塵突然想起:「從青雲閣出來,有個小叫化撞了我一下,一定是他順手牽羊。拿什麼不好,偏偏拿這個!」
「是否記得模樣?」謝衛問道。
卿塵想了想,細細描述了那小叫化的樣子,謝衛笑道:「呵,原來是那幾個小子,盒子里是什麼東西,我去給你弄回來。」
卿塵大喜,問道:「是一支簪子,能找回來?」
謝衛回身解開馬韁:「這幾分地盤什麼人混飯吃我多少還知道,也有些許交情。你只告訴我簪子的質地花樣便可。」
卿塵道:「是一支淺碧色的玉簪,簪頭雕了朵浮雲,其實樣子很簡潔,雲和簪子在一起乍一看像把小巧的玉劍,玉質雕工都還不錯。」
「浮雲?」謝衛頓了頓問道:「可還有什麼特異之處?」
卿塵見他問,便答道:「說起來這簪子倒有一樣特異之處,那浮雲晴天為淺碧色,雨天會變成蒙蒙的紫色,若是沾了水也會呈現若隱若現的淡紫,以此可辨其真偽。」
「什麼?」謝衛突然劍眉一揚,臉上顯出猝不及防的詫異之色。
卿塵不解的看他:「怎麼,可有什麼不妥?」
謝衛臉上的驚訝停頓在那裡,隨即恢復正常:「沒什麼,你等著,我很快回來。」
卿塵目送謝衛打馬而去,覺得他今天有些怪怪的,也沒多想什麼,聳聳肩轉身回房。
不一會,有人輕輕叩門,卿塵開門,卻不是謝衛回來,是素娘。素娘年近三十,出身青樓,彈的一手好琵琶。謝經和她相識風塵頗為投機,為她贖身收為妾室,如今便在四面樓幫忙打理內外事務。
素娘進門對卿塵福了個禮,道:「寧公子,今晚有客人包了三樓雅座,想聽文煙姑娘的琴,著我來問問文煙姑娘是否得空?」
卿塵隨口問道:「是什麼人?」
素娘答道:「差人傳話的是十二皇子,說是六七位客人,點了咱們的『青衣』和『絲竹』這兩種酒,只要準備幾樣精緻小菜,但是茶要好,要清靜,所以把整個三樓都包了下來。」
夜天漓?卿塵心頭一跳,他怎麼會來四面樓包雅座,還點明要聽文煙的琴?若說去,有些擔心他會認出自己,當初離開七皇子府怕他再加挽留,可謂不辭而別,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兒心存愧疚。要是讓他撞見,說不定先挨上劈頭一通罵。何況,若被他識破身份的話,整個四面樓都知道自己是女子了,那豈不麻煩?
便對素娘道:「文煙今晚有事,怕是不能過去,你設法辭了來人吧。」
「如此……」素娘道:「不知文煙姑娘哪天得空,來人說十二皇就子是為來聽姑娘的琴,若是今日不行,便改日,要我們給個日子。」
「哦?」卿塵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低頭想了想,對素娘道:「算了,如此就別掃人家興,我去和文煙說說,便今日吧。」
素娘應了下去安排,卿塵一個人站在桌前,颯颯秋風已帶了寒意,穿窗而來,吹的衣衫飄搖,又不能躲他倆一輩子,也只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正認真思索怎麼盡量避免被認出,聽到謝衛敲門:「文清,是我。」
卿塵心中一喜,急忙開門,見他便問:「找到了?」
謝衛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你看可是這個?」
卿塵打開一看,正是自己的那支雲紋簪,笑道:「正是,幸好找回來了,被人偷去你都能拿回,佩服佩服。」
謝衛不看簪子卻看她,問道:「這是你的東西?」
卿塵隨口道:「是啊。」
謝衛接著道:「此乃女子之物。」
「呃……」卿塵只顧失而復得的欣喜,冷不防被他問住,急忙收斂心思:「這……其實是舍妹文煙的。」
謝衛盯住她的眼睛:「這麼久了我還沒見過文煙,只聽過她的琴,什麼時候替我引見一下可好?」
卿塵心裡暗罵自己得意忘形了,靜靜心,笑道:「好啊,到時候還要她讓當面向你道謝才是。」
謝衛若有所思,指了指盒子里的玉簪:「文清,恕我冒昧一問,可否告知這簪子的來處?」
卿塵愣了愣,這簪子以前是在竹屋,因為沒有東西挽長發,所以她便一直隨身帶著。她低頭不語,儘力在「鳳卿塵」的記憶中搜索簪子的來歷,只依稀感覺是有人所贈,何時何人卻一片模糊。「不完整的記憶。」她暗自嘀咕一聲。
「什麼?」謝衛問道。
「沒什麼。」卿塵抬頭笑道:「這簪子是受人所贈。」
「何人?」謝衛立刻問。
卿塵答不上來,乾脆故作玄虛:「這個……恕文清不便言明。」
「這是為何?」謝衛又問。
卿塵纖眉輕挑,要被問的啞口無言了:「謝兄好像對這簪子很感興趣,又是為何?」不如反客為主,自己來問,讓他答。
謝衛一愣,隨即笑道:「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一邊起身說道:「既然東西找回來了,我也就不在此耽擱了。」
謝衛告辭出去,卿塵把弄手中的簪子看了半天,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乾脆就丟開不管了。沒有頭緒的事情,何必費神,該知道時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