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叔也說:「胡仔言之有理,我以前跑船,就見有個泰國人買到一塊卵石,把那石頭放在空碗里,一夜之間,就能生出一碗清水,那泰國商人以為石中有寶,欲窮究其秘,想不到砸開一看,裡面只有一汪清水,和兩條透明小魚,很快就死了,而那石頭也就一文不值了,他差點受刺激跳了海。這石中生水,水中生魚,乃是天然造化,可也沒什麼希奇,不過是這口石鏡古棺,真屬絕世奇珍,你們看這上面的水紋有多密集……」
明叔說到這突然有點犯難,這麼大一口石棺,船艙里已經填滿了各種物資,哪還有地方放置?胖子說這太簡單了,我在底艙邊上看見有個夾層,把那塊木頭拆了不就有地方了嗎,咱就別耽誤時間了,把這青頭裝好了,就趕緊奔海眼,還有更輝煌的成果在那邊恭候著咱呢。
船老大阮黑聞聽此言臉色大變,死活攔著就是不讓胖子等人把石棺裝進底艙,我見他神色有異,知道其中必有緣故,於是問他究竟,讓他把話說明白了,底艙里到底有什麼名堂?
阮黑都快跪地上央求眾人了,可他並不說清緣由:「底艙里是有塊多出來的木頭隔斷,不過萬萬也不敢拆呀,拆了咱們誰也活不了。」說完他又求Shirley楊:「楊小姐是最明事理的好人,你快勸勸他們,這件事可不敢做啊。」
在我們的再三追問下,阮黑仍是不肯吐露半字,不得已之下,才說:「這艘海柳船上死過七個英國人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他們就是死在底艙里的,別的我實在不能再說了,總之那夾層里的東西不能看,看了就會死。」
「三叉戟」本是由一艘古老的海柳船改造而成,雖經英國人改頭換面,但船體中的主體部件,仍然皆是採用老船上的海柳,這伙準備船隻野心勃勃的英國打撈隊,共有七名成員,他們莫名其妙的集體死亡,事發地點就是三叉戟的底艙。
在出海前我也曾多方打探,但珊瑚廟島的漁民商人,大多不知其中詳情,這時忽聽船老大阮黑提及此事、告訴我們船艙里確實有個小小的夾層,不過裡面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可以看,有人看了便會對此船不利,那批英國人就是這麼死的。
我看了看明叔,見他也是一臉茫然,顯然從沒聽說海船上有這般掌故,我便開始懷疑是阮黑危言聳聽,更要去底艙查個明白。
阮黑又求Shirley楊幫忙勸說,他認識這艘海柳船的前任船主,前不久英國人改裝這條船,他也曾受雇幫忙,所以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他賭咒發誓,這船底艙里確實藏著某種東西,不過看見了那個東西,對船上的成員有百害而無一利,要是當底艙夾層里的東西不存在,則會一切如常,對這船沒有任何影響,絕不是危言聳聽,這是用許多條人命換來的教訓。
我見船老大阮黑髮了毒誓,知道這些迷信的海狼如果發了重誓,就必然不會心存相欺,既然他說底艙里有不能驚動的東西,只要不影響我們的航程,也沒必要去刻意破壞這些特殊的風俗和禁忌。
阮黑看我終於答應下來,這才鬆了口氣,說:「等采了蛋回去之後,一定把這裡面的秘密告訴給你們聽,只有不坐這艘船的人才能知道,否則無意中在船上談起此事,就要惹禍上門了,那時在茫茫大海上想逃都沒地方可逃。」
我點頭同意,不過轉念一想,裝神弄鬼這套說辭在我這不靈,等回去之後,我再知道這裡面的原因還有什麼用?早晚找個機會我先看明白了再說,被蒙在鼓裡的事我可不做。
於是我不動聲色,暫時把這件事擱下不提,跟其餘地人一起動手。由於船上空間有限,那巨大的石槨,以及棺槨中間填充的木料只好再次沉入海中,只將最內層的石棺保留下來,眾人把底艙里的物資裝進石棺里,直到把它填滿,這樣就船內空間就足夠容納石棺了,而且石棺里陰涼如水,把船艙里的許多西瓜放進去,可以起到很好的保鮮作用。
我們在底艙忙活的時候,趁阮黑上去駕船,我特意留心了一下那道夾層板,除了被徹底封死難以活動之外,實是瞧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剛把耳朵貼上聽了聽裡面的動靜,就被Shirley楊發現了我的舉動,她過來一拍我的肩膀:「你練的什麼功?」
我正全神貫注的傾聽夾層中有無動靜,腦子裡想著到底有什麼既不能說又不能看的東西?完全沒有提防身後,被Shirley楊嚇了一跳,趕緊對她指了這道夾層艙板:「我偵察偵察,你也過來聽聽,這裡邊好象有東西在動……」
Shirley楊並沒有跟我一起進行偵察,她似乎有話要同我說,對我示意換個地方說話,我便跟她上到了後甲板。這時阮黑和明叔重新確認了航向,正在將船全速駛向珊瑚螺旋,「三叉戟」在海上乘風破浪,船後懸桂著的兩口「潛水鐘」,也隨著船身搖搖晃晃。
海底的黑潮過後,大片海域都顯得毫無生氣,以前不時能在海面上看到的成群飛魚也都不見了蹤影,四周只有無邊無際的海水洶湧,顯得浩瀚無極。 Shirley楊在甲板上眺望海天盡頭,過了半晌才說:「陳教授是我父親生前的好友,他的心愿就是我父親的心愿,冒再大的風險我都不會在乎。不過南海真遼闊,珊瑚螺旋中的歸墟更是詭秘莫測,我有些擔心咱們能不能順利找到秦王照骨鏡,畢竟咱們的打撈隊人又少船又小。」
我對她說:「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人少船小不算問題,咱們人雖少,卻個個都有獨當一面的本事,這叫兵貴在精而不在多。古代中國陳勝吳廣起義,開始的時候才有八九百人,他們向全世界發出了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的偉大吶喊,登高一呼揭竿而起,一度橫掃天下,可是後來這支隊伍為什麼失敗了呢?就因為他們的人越來越多,成了一夥烏合之眾,失去了革命的純潔性和團結的戰鬥力。咱們應該吸取農民起義失敗的經驗教訓,就連咱們去沙漠時候的嚮導安力滿老爺,都知道胡大的神喻是—世人唯有團結才會獲勝,另外在吸收隊員的時候也要格外慎重,寧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人少心齊,不怕不能成事。」
Shirley楊微笑道:「怎麼你什麼事都要引經據典呢?是不是這樣顯得特別有說服力?不過你說的確實有道理,同舟共濟,就需要團結無間,互相信任是極重要的,你信得過船老大阮黑嗎?」
我已料到會被她有這麼一問,但還是稍加沉吟,想了想才說:「只聽說阮黑是越南籍華人,為了避難才流落海島,他以往的經歷我並不了解,他心裡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但本質是可以透過現象表現出來,從這些天的接觸來看,我覺得他……還算是位可以信賴的蛋民,我在山區插過隊,還有在部隊和做生意的時候,都接觸了無數勞動人民,我相信我的眼力不會看錯。」
Shirley楊說:「那就太好了,既然能夠信任他,就應該有容人之量,相信船老大也有他的理由,所以你就不應該再去窺探艙板後的東西,破壞這船上的規矩,雖然我也覺得很好奇,不過我想咱們還是更應當尊重船老大的建議,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在Shirley楊的勸說下,我只好強行忍住好奇心,承諾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破壞這條禁忌。隨後我們回到船艙,開始吃多玲燒的飯,船上一日三餐都是由她準備,不過船上的清水使用量有嚴格限制,所以使得飲食非常單調。我們借著吃飯的機會,把眾人召集起來,商議了一下最重要的事情,為即將進入珊瑚螺旋做好準備。我們在海上自西向東,過了當前這道深不見底的海槽,海底的地勢會突然聳起,以那條海底山脊的稜線為界,以東的海域就完全屬於珊瑚螺旋了,那裡好像是一片沉沒的群島,在四周深海的包圍下,海底呈現出極大落差,螺旋內非常接近海面。
珊瑚螺旋分內外兩層大珊瑚礁,範圍很大,直徑約有一百海里,其具體形狀則完全無法探明,兩層螺旋中間的區域下陷,都是密集的珊瑚森林和海溝。由於這一帶海底兩山環合,數萬年海氣凝聚,空中風暴雷暴帶年不斷,電子設備會時常失靈,海底又有鬼火幽靈之類的傳說,所以近數百年來,很少有人敢冒然進入,有些投機的搶險者和打撈船冒死前往,也都有去無回,不知是因為迷失了航向,還是遇到了什麼其它海難。有些蛋民為了生計下海采蛋,最多只敢到大螺旋外圍的海底鐵樹叢里采蛋,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就連明叔和他舅公也未曾進去過。明叔的舅公就是在外螺旋做蛋民的時候,在水底遇到惡魚送了命,屍首都不得回歸故土。
載有「泰王照骨鏡」的沉船,叫做「瑪麗仙奴」號,是一艘私人的豪華游輪,屬於南洋的一位富豪。此船在風暴中偏離航線,誤入珊湖螺旋觸礁沉沒,唯一倖存的船員描述「瑪麗仙奴號」沉沒之處,海底都被潛燃的火光照亮了,那情景好象是目睹了海底的水晶宮浮動隱現。
南海海底蘊藏著大量油氣,地底還有活躍的火山時常噴發,但油氣噴涌沒有如此大的能量,珊瑚螺旋附近的海域也沒有海底火山存在,只有風水中所說海氣形成的「龍火」燃燒,再加上附近巨蚌殼中的月光明珠相映,才有可能把海底照得通明,不過這種奇觀並非等閑能夠見到,一個月中大概只有一兩次機會。
在風水中將世間泥土山石分為九類,包括墳、址、祠、墟、蓋等,墟域之地,陰氣最盛,可納日月星辰之精氣,據說海底老蚌之珠能夠應月,正是借得墟中陰精之氣。從海底陰火和南珠這兩大獨一無二的線索來看,「瑪麗仙奴號」必在珊瑚螺旋的海眼附近,進了珊瑚螺旋,只要尋得南龍在海底的余脈,就不難找到沉船和老蚌成群地海底森林。
我們這隻打撈隊現在面臨的最大困難,是如何進入暗礁密集的珊瑚螺旋,進去之後、如果天氣不好,怎麼才能在沒有羅盤的情況下辨認方向,這也是所有妄圖染指南海這批巨大寶藏的探險家們,所共同面臨的最大障礙,如果無法克服,就只能望洋興嘆。
好在我們掌握著中國古代盜墓者秘而不傳的奇術、摸金校尉的風水秘術對南龍各條余脈有精確地論述,南龍雖起於峨眉山,最後從浙江入海,但在海中最大的一條余脈卻延伸至南海的盡頭。風水中所說的海氣,有一部分關於潮汐運行的概念,若以現在的原理來看,實際上是指月球和太陽引力作用而產生的海洋潮汐,是一種海水周期性的漲落現象,由於和天文現象有關,故此也名「天文潮」,漲海的現象雖然相同,但在時間上人為的作出一個區別,晝為潮,夜為汐。
月球和太陽由於距離地球的遠近不同,月球的引潮力強於太陽二倍多,所以潮汐的大小和漲落時刻不是固定的,主要隨著月球之運行變化,再加上各個海域地形深度,以及徑緯度等因素的影響,除了每天升降兩次的半日潮外,還有每天升降一次的全日潮、每天兩次或一次混雜的混合潮,在垂直方向上表現為潮位升降,在水平位置上表現為潮流漲落。
在南龍盡頭的珊瑚螺旋海域,由於海氣紊亂,最常出現的是雜亂的混合潮,每月初一、十五前後則有大潮,「瑪麗仙奴號」就是在滿月時,遭遇了風暴潮與天文大潮並發的大海難,才被巨浪卷進了大船難以進入的珊瑚螺旋。
昨夜在海上遭遇了上水龍,險些舟覆船沉,不過這次航海運氣還算不錯,因為準備充分,即便有些波折也是有驚無險,沒遇到什麼太大的困難,又得了一口罕見的石鏡古棺,識貨之人無不振奮。此時調整航向沿著海槽邊緣徘徊,直航行到天快要亮了的時候,天空仍是黑雲壓頂,看不見日月星辰,海面上風高浪急,羅盤開始失靈,這正是抵達珊瑚螺旋的預兆。接到明叔在千里傳音筒里發出的訊息後,我和Shirley楊急忙到駕駛艙,取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木匣和一個黑色瓦罐,準備施展搬山填誨中記載的秘術,只等待時機一到,就要借著早上潮水大漲,一舉穿過珊瑚螺旋外圍的暗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