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就算立刻棄船逃生,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一旦放下橡皮救生艇,皮艇自重太輕,立刻會被周圍海水輕易捲走,在海底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海柳船轉眼間就駛進了旋渦邊緣,被激流一帶,船頭打斜,隨著海洞周圍的旋涌歪歪斜斜地晃動著。
在Shirley楊和明叔竭盡全力握住失控的三叉戟號,果斷地拋去一部分壓艙物,讓船體減低航速避免過快衝進海洞,趁著海波起伏把船身帶得側移,便立即開足馬力,一停一衝之的作用下,終於使剛才失控的輪舵稍稍穩定,在最後的時刻恢復了對船體的控制。
但三叉戟號在海洞毀天滅地的龐大威力中,如同一片被狂風卷集的敗葉,一旦被旋渦狀的海水吸住,哪裡還能駛得出去,明叔見大勢已去,抱著舵盤癱在地上,Shirley楊讓我將明叔拖開,她接過舵盤,駕著海柳船衝波破浪,幾番起落,竟漸漸離那海洞中心越來越遠了。
我和胖子等人見「三叉戟號」似是能有脫險的跡象,精神為之一振,可是我隨即在顛簸搖擺的船上,發現海洞周圍的海水漆黑無比,黑色的大水中一匹白練逐浪隱現,那大海蛇仗著在水中怪力無邊,它定是將海柳船當做鯨鰲一類可以捕食的海獸了,一味地窮追不捨。
我暗自叫苦,看來這南海海底中的秘寶,果然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採去的,誠然應了「欺山莫欺水」這句話,山與水一靜一動。青烏風水一道中慣常之理便是「天地有真性情,宇宙有大關合」,山川大地都與人一樣,是有生命有靈氣的,就連靜止凝固的山體都有生命,何況這洶湧澎湃地汪洋大海?珊瑚螺旋里地明珠是南龍精氣所鐘的天造靈物,如今被我們這伙撈青頭的蛋民采了去,造成海氣失衡,這才引得陰火燒海,看來那猙獰的海獸被陰火所驚,從深海浮上海不顧一切地面追逐採珠船,這禍頭追根溯源恐怕還是采蛋引起的。
我知道這世上沒有買後悔葯的,現在不是考慮海象異常起因的時候,而且貪污浪費是極大的犯罪,到了我老胡手裡的東西,就沒有再扔回去的道理,現下若想脫困,就必須確保Shirley楊能把船安全地駛離海洞吸的範圍,這正是生死較量的緊要關頭。三叉戟號被吸在海洞邊緣
苦苦掙扎不脫,想要離開這片海面談何容易。海流捲動之勢有如萬馬奔騰,船身正處于海水卷在海洞外圍的旋渦里打轉。雖然急切之間難以抽身逃出,但只要維持住現狀,不讓船身再接近海洞中心,盡量拖延時間,支撐得久一些,等海洞平復消失歸於平靜,眼下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行得通了。
不過若想在海洞邊緣拖延時間,便不能讓那條大海蛇接近我們的船隻,否則被它碰撞,即便船身承受得住,可一旦失去重心和平衡,必定會立刻落進海洞里的深淵,我急忙對胖子打個手勢,讓他下艙準備金毗盧水神炮,利用裝填缽羅藻的子母彈將大海蛇炸回海底,或是乾脆用鋼芯彈丸把它射殺。胖子見到手的南珠有可能帶不會去,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臉上肌肉抽觸跳動,連眼珠子都紅了,他見要用震海炮,就拉著明叔去幫手,不過明叔三魂早己沒了兩魄,胖子連抽了他幾個耳光也沒半點反應。此時蛋民阮黑和他的女徒弟多玲剛剛死裡逃生,也不知是否受了傷,金魚眼古猜正在船中照料他們,沒有多餘的人力作為炮手,他只好下般去找古猜幫忙搬運炮彈。
中夜時分地誨面上,明月當頭,一輪滿月將銀光撒遍海面,我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圓的月亮,當時都產生了一種恍然的錯覺,不免驚疑是「海洞」 中無窮地吸力,竟將天上的月光都抽了下來,海象確如明叔先並所言,沒有一絲的海風,可海洞四周海誦大作,聲勢驚人,就在這詭異到難以形容的海面上,我們一面拚命駕駛三叉戟號擺脫著海洞產生的巨大旋渦,一面還要連連發炮,轟射追逐船隻的大海蛇。
以漆黑轟鳴的海洞為中心,海面上的海水旋轉翻滾,海柳船與猙獰的海獸如同在圓盤上兜圈,船身上下起伏,顛煎晃動得樁為劇烈,在艙中想站穩腳根都很困難,眼看海蛇破浪而來,離船越來越近,震海炮卻無法擊中跡目標,脫膛的炮彈帶著一串火星,空自划出一道道拋物線落入海中。
隨這一陣黑浪衝起,在滾動洶湧地旋渦中,海蛇終於趕上了我們的三叉戟號,在船身左舷露出形如牛首地蛇頭,裹攜著冰冷的海水從半空中壓向船身。我看得真切,情知不妙,對著船內的傳音筒聲嘶力竭地大叫,通知胖子和古猜趕緊開炮,但海涌波濤的巨響中,連我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好象張了半天嘴嗓子都喊破了、喉嚨中也沒發出半點聲音。
這時暮地里一股硝煙從船側噴出,穿甲彈象個火球般射向大海蛇從海波中探出的身軀、這一炮距離很近,我和Shirley楊在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只盼一發命中,可炮彈恰似流星趕月,從海蛇身軀的空隙間射破水幕,差了一兩米的距離,偏離了目標。
我見這麼好的機會竟然一炮落空,急得連連跺腳,可震海炮的炮彈雖未命中,那條大海蛇仍被剛剛擦身而過的炮彈驚得轉身沒入海中,只見海波中白影閃動,瞬間繞至船頭,進入了炮火的死角。
我心想這回可要玩完了,沒被海洞吸進去卷碎,最後卻是被海獸撞碎船身落水而亡,看來隔行如隔山,硬要讓摸金校尉來學這蛋民采蛋撈青頭的勾當,確是趕鴨子上架,這回要是媽祖保佑還能讓我等脫身,將來再不可做這無照經營的買賣了,由於船身不停地隨著海洞無周圍的旋涌跡在海面轉圈,人人都覺得頭暈眼花,胸中煩厭欲嘔,生死關頭腦中仍是一片混亂,止不住要胡思亂想。
海面上海涌揚波,海蛇弓起怪軀攔在船頭,我們正沒理會間,卻見它突然掉頭猛躥,看那架式竟似要爭分奪秒地遁入海中逃命。我心中一動,便知大事不好,原來海洞已經徹底形成,在不知不覺間,三叉戟號與那條大海蛇都被吸了進去。大海蛇似乎明白那海洞中心的厲害,一旦被卷進去,即便是鋼筋鐵骨也會被旋渦里的離心力撕成碎片,顧不上再追逐舟船,立即就要奪路逃生。
我耳中全是耳鳴般的迴響,任何聲音都聽不到了,但畢竟眼睛還能使用,一見到海蛇行動有異,便緊接著發現船體忽然不再隨著旋渦轉動,海洞中的海水似乎沒有任何浮了,雖然水流旋動翻卷,但船體則固定在一個位置上開始逐漸下沉,船後的螺旋槳打著空轉,四周所見全是墨黑的海水,眼看大禍迫在眉睫,就連 Shirley楊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但我們這伙摸金校尉,久歷艱險,都知道如果真有一線生機,往往都會出現在最危險的最後關頭,事到臨頭絕對不能放棄求生的希望,只有鎮定下來,才能尋找到逃出生天的機會。Shirley楊大概知道舵盤已經沒有用了,放手衝出駕駛艙,對我打了個一同出去的手勢,就搶先直奔船頭。
我見船身在懸壁而起的水幕中被慢吞吞的吸進海洞,艙外儘是陰風黑水,如臨萬丈深淵,實不知她冒死,跑向船頭想做什麼、但我也知道她絕不是嚇昏了頭想要投海自殺,甲板上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只好跟她同去。一出船艙便覺空氣海水中有股無形的力場,壓得人喘息不得。船並非是停住不動,而是被那股在逐漸失去浮力的黑色海涌帶得緩緩旋轉。在神秘的力場作用下,這一刻彷彿就連海水都已經凝固在了虛無地黑暗之中。
我秉住一口氣,抓牢纜繩跟在Shirley楊身後。船頭處白影朦朧,那大海蛇也正在拚命掙扎著想要從海洞中游出去,原來Shirley楊想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船體已經失去了一切動力,這艘三叉乾號船頭有捕鯨的漁跑飛叉,雖然這船並不能捕鯨,但英園人在船頭設置這種利器也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這時候恰好派上了用場。Shirley楊把帶有倒勾的捕鯨標槍填入漁炮里,射到海蛇身上,倒勾後邊有極粗的魚索相連,連鯨魚都可貫入,只要勾住海蛇,便能借著它的怪力把海柳船拖出海洞。
船體下沉的速度正在加快,身處海洞的力場當中,誰也無法張口說話,Shirley楊對我指了指前邊不遠處的海蛇,孤注一擲的機會可能只有這一次,我更不遲疑,射出了船頭的捕鯨槍,槍頭帶著粗索猛地插進海蛇的脊背,白鱗密布地蛇身飛起一片鮮血,捕鯨槍後連接的粗索立即綳得筆直。
海蛇畢竟不象船體只能依靠螺旋槳的推動,它全身都是海洋巨獸的怪力,背脊中槍吃疼,猛地里朝前一躥,硬是把被海洞牢牢吸住的三叉戟號從黑色海水中拽出一截,船頭繩索中的每一根纖維都被巨力拉扯到到了極限。雖然裡面混合了膠麻與人發,是最堅固耐磨的捕鯨索,可在海洞深淵與海底巨獸的拉扯下仍顯薄弱,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海蛇自身也被海洞吸住,全憑精熟水性,又兼有一身怪力,才勉強掙扎著沒被立即吞沒,但它龐然大物,終究是血肉之軀,勁力再強也有其極限,拖著海柳船在渦旋中幾圈游下來,已盡虛脫。但被歸墟捲入海底必定有死無生,在一股強烈求生慾望的支配下,它奮起軀殼內最後殘留的全部力量,巨龍抖甲般地將身軀狂扭,弓身射月,海蛇破浪猛躥之勢,直如乾坤一躍,竟然掙脫了海眼的吸噬之力,在一瞬間超出了生存與毀滅糾纏不下的界限,從海面上穿破層層水幕亂流憑空躍起,拖拽著三叉戟號躍離海面十餘米,飛騰上了半空。
圓月輝映之下,數十米長的大海蛇猶如御空行龍,我和Shirley楊在船頭抱住船主上最粗的纜繩,根本不敢稍動,猛然間覺得臉側呼呼生風,眼前忽明忽暗,似乎是乘著一艘飛艇奔向了天際的廣寒月宮,恍惚中只見頭頂上明月當空,蟾宮玉兔彷彿已經觸手可及,還以為這是在臨死前的幻境當中,忽地一下天旋地轉,怎麼突然就上青天了?一時不知身心飄到了何處。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海蛇掙脫乾坤的一騰之勢已盡,自半空里重重落下,同三叉戟號一併墜入海洞下虛無的深淵。
海洞中漆黑的亂流,正自慢慢消失,也許在支撐半分鐘,三叉戟號就能脫離魔海的吞噬,這時拖著船身的海蛇,騰身躍上海面,可它終究是血肉之軀,在如此巨力之下,不免全身筋骨寸寸折斷,如同一匹風暴中的白練,從半空墜了下來。
海柳船三叉戟號與海蛇脊背連接的捕鯨索雖是結實,這會兒也到了極限,從中崩斷開來,我和Shirley楊抱著船主上綁縛的纜繩,剛剛還恍惚看見明月清輝閃動,身體直如騰雲駕霧,可猛然間船身急速墜下,船體幾乎整個豎了起來,我們登時被甩出船外,眼靠一黑掉進了無底深淵。
海洞中產生的亂流雖是已盡尾聲,余勢仍然驚人,感覺身體好象掉進了水龍捲的暴風眼中,水流帶動的風壓都快把身體扯成了碎片。好在慌亂中我還和 Shirley楊互相拉扯著,兩人的體重相加,還不至於在海洞中被旋渦卷飛。這時腦子已經徹底懵了,耳中儘是惡風盈鼓之聲,五臟六府似乎也跟著翻翻滾滾,根本不知道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