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警方提供的線索,趙昆成去過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首都北京。
看著陳督察私下裡給秦戈的照片,張國忠發現,那頁趙昆成反覆翻的地圖,是一本內地的河北省交通圖。(地圖上北京、天津、河北是印在一起的)
「秦先生……」張國忠立即從興奮中冷靜過來,「河北一帶是燕山山脈……」
「那又怎樣?」秦戈不以為然。
「在整個燕山山脈找這個地方……」張國忠拿起那張山體地圖的照片,「也是大海撈針啊……」
「張掌教……」秦戈湊近道,「這是一處寺廟。也就是說,咱們只需找有寺廟的地方……」秦戈頓了頓,「如果趙昆成飛去的是北京,我認為,地圖上標的地方應該就是八大剎!(現在北京的八大處公園)」
「秦先生,我覺得……咱們應該從長計議……」張國忠對秦戈這種執著是很無奈的,想拒絕吧,畢竟最先收了人家的錢,最後卻沒有拿到和氏璧,有點過意不去。不拒絕吧,就憑這張三筆兩筆勾出來的圖,就算確定了在北京八大剎,找上一年也很正常,看圖上的曲折小徑,肯定不代表人工修的山路(線路七扭八歪,在每個轉彎點還畫了圈圈杠杠),而像是為躲避某種東西而必需遵從的路線,或者說這乾脆就是某種陣法或局術的破解之法,如果沒有參照物,甚至根本無從找起。
「秦先生,我覺得我們應該暫時把七叔的事先辦完……然後再去北京,一心一意搞這件事……」張國忠邊說邊看七叔,只見七叔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一個勁的點頭,「嗯,對,對,張先生說的有道理!一心不可二用!一心不可二用!……」
「我先去北京,張掌教如果你幫完七叔的忙,希望能儘快與我匯合……」秦戈看樣子已經迫不及待了,掏出小本子一通翻,而後用筆抄了一行地址遞給張國忠,「這是我內地的一位朋友,到了北京你直接找這個地址,就能找到我……」
張國忠接過紙條,只見上書:北京東四十條庫司衚衕二十九號,宋寬。「四十條……怎麼這麼多條啊?」張國忠從來沒去過北京,覺得北京古代起地名的人真是懶得可以,四十條……?想必也有三十九條吧……
秦戈匆匆告辭,只剩了張國忠一個人在屋子裡,按剛才老劉頭的主意,張國忠實在很不好和七叔開口。「七叔……關於您祖宅的地契問題,我和我師兄想了個好辦法……」
「哦?快請講!」七叔立即來了精神,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說實話,最近廖氏企業被趙昆成搶走了很多大客戶,近一年間,關於七叔家鬧鬼以及七叔本人惹上邪煞的傳言,在社會上傳得沸沸揚揚,公司諸多高層人員一個接一個提出辭職,七叔手下一些工廠甚至已經被迫關閉了,而且廖氏企業在銀行的信譽也在降低,很多銀行已經對廖氏企業償還能力產生了質疑,而這些地契,無疑能成為從銀行貸款籌措資金的最好籌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人們還沒有房地產的概念,土地價值相對有限,但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這些土地的價值比起當初,已然上揚了幾十甚至上百倍),對於七叔及廖氏企業的復興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七叔,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地契這東西,一無陰氣,二無怨氣,三無煞氣,所以,我們也不好找,按您這個宅子的規模以及您手頭上的人手,少說得找一年,而且房子肯定要被破壞得面目全非……」張國忠低著頭,不敢用正眼看七叔。
「嗯嗯,我何嘗不知道啊!別說一年,我已經找了足足十年!」七叔無奈,「有時候真想乾脆就拆了這房子,那東西就是幾張紙,能藏到哪去呢……?」
「是啊七叔,所以我們想出一個好辦法……一兩天……就能找到地契,而且……不破壞房子……」張國忠邊咽唾沫邊嗑巴道。
「張先生,別賣關子了!需要我協助什麼儘管說!」七叔握住張國忠的手,彷彿地契已經就在眼前了。
「是這樣的……七叔,你看,這個地契本身很難找,現在這個方法很好找,你說咱們佔了很大的便宜對吧……」張國忠快崩潰了,七叔信佛,又是個很傳統的老人,自己的想法一旦說出來,不知道會不會刺激到他。
「張先生……不不!張掌教……」聽秦戈這麼叫,七叔一興奮也改了口了,雖說七叔並不知道所謂的掌教,掌的到底是哪個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說罷從抽屜里拿出支票就要寫。
「七叔,您……誤會了……」張國忠趕忙攔住七叔,「實際上,我們想招回您爺爺的魂魄……讓他上我師兄的身,說出藏地契的地方……」
這招魂上身之術,香港也有,大多是由女性(就是所謂的巫婆,大陸民間多稱為「姑姑」或「仙姑」)施術,招死去的親朋之魂魄上身,此術奇特之處在於,巫婆並沒見過死者生前的樣子,但招到其魂魄後,「姑姑」的聲音與形態舉止會變得與死者一樣,甚至死者是男性都如此,然而並不是每個魂魄都能被招到,如果死去時間過久或埋葬地過遠,招魂便會失敗。七叔自己也找人試過,希望通過招魂之術親自詢問爺爺,但招魂的姑姑說七叔爺爺的魂魄此刻不在陰間,或已投胎轉世,或被束被禁,總之就是招不到。
「張掌教,這個方法我已經試過,但那位madam說我爺爺的魂魄不在陰間……怎麼?你們有什麼別的辦法?」雖說是種很普通的方法,沖張國忠這一通支支吾吾,七叔也覺得有些奇怪。
「是的,招不到是正常的,所以我才來和您商量……」張國忠咽了口唾沫,「這兩天,根據秦先生提供的這些照片,我們推測您的爺爺是中『囚降』而死……」張國忠開始細緻的為七叔解釋「囚降」。
「囚降」又叫「花身降」,在降術中被歸為「死降」之列,是施降者以生身性命為代價下的惡降,若有人中得此降,施降者會比中降的人死得還快,但中降者三個時辰內如不破降,則亦會爆斃,此後中降者更要承受一種比死亡更恐怖十倍的痛苦——其魂魄不能離開他的屍身,用句佛教術語就是頓足六道(所謂六道,指「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惡鬼道」和「地獄道」,頓足六道,說俗了就是「在六道中停止輪迴,永遠停留在人道與惡鬼道之間」)。
道教認為,人死後七天,靈魂便會相信自己死了,而中了囚降的人,其靈魂永遠都會認為自己還活著,會繼續留在自己死去的身體中,傳說還會像活人一樣有各種感覺,會眼巴巴的看著親人把自己埋進土裡,會感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的腐爛,被蟲鼠踐踏啃噬,直至成為白骨,永遠都不可能離開。在「洛降」也就是宋末洛有昌創立的「降教」中,此降屬於「禁術」,即便是降術最鼎盛的元朝,也沒幾個人會。
張國忠拚命的渲染中囚降的人死後是多麼的痛苦,七叔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張……掌教……你真的認為……我爺爺……是被那種法術害死的?當時的醫生診斷可是心臟衰竭啊……」
「是真的,七叔,你要相信我……所以……」鋪墊鋪得差不多了,張國忠覺得也該進正題了,湊到七叔耳邊,「所以,一為了救您祖上於水火,二為找到祖上藏的地契,我們認為,得開館破降、啟屍招魂……」
這句話一出口,七叔腦袋嗡了一聲,直挺挺的坐在了椅子上。
「您別激動!您別激動!」張國忠也心虛,香港人最講究這套祖宗禮儀,挖自家祖墳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張……掌教……」七叔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能……讓我考慮一下么?」此刻七叔內心的矛盾簡直太大了,說實在的,剛才聽張國忠忽悠了半天,雖說半信半疑,但人死了之後是怎麼回事,畢竟只有死者自己知道,雖說解除爺爺死後的痛苦,在目的性上佔一點分量,但不論怎麼說,都是找地契的理由在先,如果說為了幾份地契,就把自家祖墳刨了,大逆不道不說,自己這把年紀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以何臉面見祖宗啊!
「那您慢慢想,我先出去了……」囚降只對一個人有效,且非常好破,這點張國忠倒是不擔心,關鍵問題就在於七叔是否應允。
第二天一早,張國忠跟老劉頭象徵性的帶著一幫工人挨著屋找,忽然阿光來了,「張先生、劉先生,老爺請你們去一下……」
「張掌教……你確定我爺爺……真的是中了那種惡毒的法術嗎?」七叔皺眉道。
「七爺,俗話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沒等張國忠說話,老劉頭先搭茬了,順手從隨身的布兜子里掏出一張照片,「七爺你看這個……」
「這是什麼?」七爺接過照片,只見一個彎彎曲曲的黑線畫在紙上,中間好像有點麻麻扎扎的,老劉頭打開了寫字檯上的檯燈,順手遞過去一個放大鏡,七叔接過放大鏡仔細一看,這條彎彎曲曲的黑線,竟然是由一些密密麻麻的字構成的,由於照片大小有限,所以具體是什麼字看不太清了。
「這就是那種法術?」七叔問道。
「對,就是這個,您再看這個……」張國忠遞上祖宅中挖出的死玉,用手指指了一下側面邊沿上的一串很不明顯的印記。
「真的是一模一樣……」七叔感嘆道,用放大鏡一看,這是一串從沒見過的文字(殄文),「二位真是神人啊……趙昆成他……是否也會這種妖術?」
「不知道……應該不會。即使會,好像沒這個東西,他也沒法弄。」張國忠接茬道,「否則咱們之間很可能已經有人不在了……」
「那好!」七叔握起拳頭一砸桌子,也管不了什麼孝道不孝道、禮數不禮數了,「阿光!準備車……!」
七叔家的祖墳,在一個小山的半山坡上,順著公路,有一條人工修繕的水渠,據七叔介紹,祖上尚未發跡的時候,便埋在這座山上,後來到了自己的爺爺這一代便開始大興土木、修渠鋪路,而自己的父親,乾脆將這座山整個買了下來,以便進一步折騰。
張國忠一聽,不禁暗自感嘆,這地方雖說先天風水一般,但經過大量的人工修繕和改造,其風水已經非常不錯,這種開山鑿渠的浩大工程,可能也只有七叔這種頂級富豪搞得起……哎……有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