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關根認識是在廈門一次海峽兩岸茶話會上,茶話會的內容我已經完全忘記了,只記得是一個關於翡翠的論壇,內容非常無聊。我並不是一個很虔誠的翡翠玩家,收集這種東西只是單純地臨時起意,所以茶歇的時候就溜了出去。當時和我一起偷溜出去的人不在少數,其中一個就是他。
我們兩個在外面的休息廳里閑聊,才發現對方都是寫作者,只不過我現在已經改行做了出版商,而他還在繼續煎熬。
那一次聊的非常投契,大概是因為我們有太多相同的東西:相同的並不陽光的童年;相同的一些無奈的遭遇……所謂「兩個有相同幸福的人不如兩個有相同苦難的人」能產生共鳴,我們很快就開始交心。
當然,我也不能否認,另外一個原因是關根十分有親和力,那種舉手投足間的從容和淡定很難不讓人產生好感。可惜我不再是小女生了,這種魅力雖讓我舒暢,卻無法讓我更進一步地喜歡他。
那一次分別之後,我們成了好朋友。後來他去了台灣,幾乎每隔兩個月都會從台灣寄釣鍾燒給我,樂此不疲。並且要求我以同樣的頻率給他寄杭州的綠豆餅。我們每次都盡量換不同的牌子,然後交流心得。
這讓我有點意外,我甚至一度懷疑是聯繫電話或名字寫錯了,導致EMS的快遞員無法投送包裹,於是那個月我不知道跑了多少趟郵局,可都是失望而回。我想問他出了什麼事情,卻發現無論是網路還是電話,我都找不到他。
這是這個叫做關根的男人最後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以後,無論是在我的身邊,還是整個圈子裡,都沒有再次出現過這個名字。
原以為事情可能就這樣結束了,沒有想到,半年之後,我忽收到了他的一個大包裹。包裹是在幾天前發出的,裡面是六大盒釣鍾燒和一疊厚厚的筆記。
我很奇怪,拿起稿紙。這個時候,從紙張的縫隙中,竟然落下了細細的沙粒。
我欣喜若狂,立即給他打了電話,卻發現電話號碼已經註銷。
不過,很快這件事被我忘卻了。因為就算再離奇,這個人和我的生活本身,關係也不大。
這樣的關係一直保持了一年,這特別讓我感動。現在這個社會,很少有人能夠如此執著地做一件事情,而且持續了那麼長時間。我以為我們的這種交流可以一直維持下去,可是,就在那年年末,他的包裹破天荒地停了。
也就是說,別人以為他住在這裡,在這裡生活,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在這裡生活過。
筆記里記錄了一個關於沙漠的故事,很難定義它到底屬於什麼類別,我就在那個包裹邊上,一邊吃著釣鍾燒一邊將它看完,看完之後,我已經認定,這將會是一個傑出的旅行故事,因為當我從小說中走出來的時候,竟然感覺到無比乾渴,似乎連鼻孔中都還帶著沙漠的味道。
一個看似簡單的人,消失之後,竟然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這真的很讓我吃驚。
如今,他去了哪兒更是沒有絲毫線索,他就這樣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既擔心又感覺毫無辦法。以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似乎也沒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只能一邊注意著新聞一邊默默為他祈禱。之後我還在圈內打聽過他的消息,得知關根只是他的筆名,他的真實名字竟然無人知曉。
我很想問他,是否這本關於沙漠的筆記真是在沙漠中記錄的,難道他真的去了他筆下的那個詭秘的沙漠禁區?可是註定不會得到答案了。
我原本以為他在躲避喧囂都市生活以及工作壓力,這一招是現代白領通用的招數,但是一連兩個月,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一段時間後,我才從一個台灣朋友那裡聽說,他在當年的四月份就已經辭去了台灣的所有工作,有人看到他從家裡出發,再也沒有回來。當時他提前支付了好幾個月的房租,他朋友進入他家的時候,他的電腦已經開了七八個月,然而,裡面什麼資料軟體都沒有,警方查證,那台電腦和新買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區別。不僅是電腦,裡面的所有物品,都幾乎沒有被使用過。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沙海》。
那麼,他為何要花那麼多錢租一間自己完全不去住的房子呢?他在台灣的這段時間,到底又住在什麼地方呢?
那麼,這些沙粒是從哪裡而來呢?難道是從那些文字間、從他筆記中那個黃沙肆虐的世界中滴落出來的?我好像只能這麼認為。
沒有人知道。
看完本傳來看沙海了,希望我的閱讀順序沒有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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