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照片中少了一個人,對於他來說很不容易,因為大部分照片都是在篝火晚會時拍的,人又多又混亂。吳邪之所以能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之前讓他看的那一沓照片中,藍庭有大量的照片是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拍的,但是在這一沓中,竟然一張都沒有。
「那個插畫家怎麼不見了,」他問道,「那個叨什麼?」
「叨叨。」
「對,她怎麼不見了,她中途退出了?」他看著藍庭問道,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覺得該不是他們的旅途中有人出了事吧。不過照片中她都笑得很燦爛,如果她最好的朋友出了事她還能笑成這樣,他就要重新考慮她的人格了。
藍庭咬了咬下唇,卻道:「她沒離開,她就在我們隊伍里。」
本以為藍庭會生氣,結果她只是嘆了口氣,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和吳邪交談的興趣,臉色有些蒼白。吳邪看著她收拾起那些照片,然後用很輕的聲音道:「謝謝你關老師,對不起耽擱了你的時間。」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那當時在一起的其他隊員呢,你有問過他們嗎?在當時是否都看到了叨叨?」
「再等一個驢友團太花時間了,你剛才說你在那邊的關係很好,我想你應該能介紹幾個可靠的人帶我進去。我要回古潼京,叨叨在那裡做過的事情,我都做過,沒有理由她出事我卻沒出事,只有一件事情,她做了我沒有做。在古潼京有一座石頭山,非常陡峭,我們都不敢上去,只有叨叨一個人爬上去了,所以,讓叨叨變成這樣很可能和那座石頭山有關係,我這次也要爬到那個石頭山上看看,到底上面有什麼東西,讓叨叨出這種問題?」
吳邪忽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甚至有點惱怒。他看著一臉認真的藍庭,想著要怎麼擺脫這件事情。
藍庭很冷靜地說:「我問過,但是他們對那天晚上的印象都很模糊了,沒有人能肯定當天夜裡叨叨和我們在一起。這也是讓我很詫異的地方。」
吳邪有點不放心,問道:「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藍庭搖頭,似乎心思已不在他這裡了。吳邪想了想,追問道:「對了,你幹嗎不直接去問叨叨她到底看到了什麼,何必要自己再進沙漠?」
吳邪想了一下,道:「理論上,照相機照相和人眼的成像是一種原理,所以,人眼能看到的東西,用照相機也應該能拍到。人的影像產生是因為光線照射到人身上然後反射到了感光器械中,要讓一個人在照片中看不到,就必須單獨使得這個人身上的反光無法在照片上曝光。」
藍庭眼睛一亮:「就是說有可能?」
經常聽說寫懸疑小說的作者會把自己也寫得神經掉,難道藍庭趕稿已經趕得崩潰,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的區別了?
「會不會是你弄錯了,你的朋友有意迴避了鏡頭?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其中有一個人的朋友失蹤了,等他想找一張那個朋友的照片做尋人啟事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人從來沒有留下過正面的影像,在所有照片中,那個朋友都有意地迴避或者只露側臉。」吳邪說道,他只能盡量先讓自己相信這是真的而避免自己想要離開的衝動,「最後他們發現,那個朋友其實 是一個特工,受過這種躲避拍攝的訓練。」
吳邪覺得十分不靠譜,她竟然為了這麼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鄭重其事地向自己請求幫助。吳邪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道:「藍小姐,我覺得,你最好去看一下心理醫生,長期的寫作會導致判斷失常,我經歷過這種過程,我覺得你有點入魔了。」
她繼續道:「但是,等我洗出這些照片之後,我發現,她竟然沒有出現在照片上,甚至那些我絕對可以肯定是為她而拍的照片上,都沒有她。」
吳邪搖頭:「一定是你弄錯了。」
藍庭頭也不回地走出茶館,道:「已經不可能了。」
吳邪忽然有點明白她想表達什麼了,但是他不敢相信,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來,嘆了口氣,但沒有表現得太過失望。
吳邪想說的是做夢的時候,但是還是忍住了,想了想,心說算了,他就奉陪到底吧,正色道:「你那個朋友,她本人正常嗎?你能看到她?」
「但是……」
吳邪微微搖頭:「某些特種鏡頭能做到這一點,比如說,有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透視相機。但是這種鏡頭不太可能達到穿透人體的效果,因為穿透衣服只是穿透一層單純的棉織物,而人體是很複雜的,包括骨骼,皮膚,脂肪,肌肉。如果能穿透人體,那麼,人身後的背景、書、椅子、沙子什麼的,同樣也能穿透,那就什麼都不可能拍出來了。何況鏡頭是無差別的,如果你的朋友拍不出來,其他人也一定拍不出來。」他很斬釘截鐵地和她說道,「所以,你說的這種現象,在物理學上是不可能成立的。」
他吸了口涼氣,看了看那些照片,第一時間思考的不是這可能不可能,而是她是不是在玩自己。
「有她,大部分的照片里都有她,她是一個很喜歡拍照的人,我拍這些照片的時候,有好幾次都是以她作為焦點的。」
但是他看著她的眼睛,看不出一絲迷亂。
她把頭髮別到耳後,抿了一 口茶道:「真的沒有任何能做到這種效果的可能,哪怕非常複雜?」
藍庭道:「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她就在這些照片里——」
吳邪繼續道:「這些照片看上去很正常,沒有一點問題,我覺得不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腳。如果你非要說上面少了一個本該存在的人,那只有用靈學來解釋了,那就更不可思議了。而且,你也說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沒有人能肯定叨叨就在現場,所以這件事情只可能是你弄錯了。」
藍庭繼續說著:「關老師,你也別琢磨了,就當我說了個笑話,不過希望你能再幫我個忙,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你的朋友,我想再去一次巴丹吉林。」
「當然。」她點頭,「否則我會先瘋掉。」
藍庭忽然做了個手勢:「老關,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希望你相信,我只是想問問你,在攝影上,在什麼情況下會出現這種現象?」
她苦笑:「我也希望是我弄錯了,但這事情是我親身經歷的,不是你說弄錯了我就能騙過自己的。」
他看了看照片,做了一個無法理解的手勢。
他繼續看著她:「這裡沒有她。」
「那本小說就是我寫的。」藍庭看著他,「那只是小說,而且這裡不是側臉就行的,你要完全迴避掉所有的鏡頭是相當難的。」
吳邪皺起眉頭:「再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