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蘿茜只剩獨個兒了,她覺得飢餓,所以走到廚房去,切下幾片麵包,塗上了牛油。她分一些給托托吃。她從架子上拿下一隻木桶,到小河裡去汲滿了清得發亮的 水。托托跑到樹林里去,向那些蹲在樹上的鳥兒們吠著。多蘿茜跑過去捉托托,卻看見了美好的果子,掛在枝頭上,她摘下了一些,正好當作早餐。
於是她回到屋子裡,和托托喝了些清冷的水,預備動身到翡翠城去了。
多蘿茜還有一件衣服,恰巧洗乾淨了,掛在床旁邊的木釘上面,那是格子布的,白色和藍色的棋盤格。雖然洗過好兒次,那藍色有幾分褪了,但仍舊是一件漂亮的罩 衫。小女孩子用心地洗了臉,穿上了這件乾淨的格子布罩衫,把淡紅色的遮日帽縛在頭上,提著一隻小籃子,放滿了從櫥里拿出來的麵包,上面蓋了一方白布。隨後 她低頭去看看自己的腳,看到穿的是一雙多麼舊的鞋子。
她說:「托托,舊鞋子一定不能夠走長路的。」托托抬起頭來,用它一雙小黑眼睛,望著她的臉,搖動著它的尾巴,表示它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這時候,多蘿茜看見放在桌子上的一雙銀鞋子,那是東方女巫的東西。
她對托托說:「我要知道,如果它們適合我穿的話,我要走長路正是用得著,因為這種鞋子不容易穿破。」於是她脫下舊皮鞋,穿上那雙銀的,不大不小好像是為了她做的一般。
最後她提起了她的籃子。
她說:「托托,走吧,我們將要到翡翠城去,請求偉大的奧芝,指點我們怎麼樣再回到堪薩斯州去。」
她關上了門,加上了鎖,把鑰匙很小心地放進衣袋裡。這樣,她動身趕路了,托托安靜地跟在她的背後快跑。
靠近這個地方,有好幾條路,不久她找到一條用黃磚鋪砌的路。她立刻活潑地向翡翠城走去,她的銀鞋走在硬的黃色的路面上,叮噹地發出好聽的聲音。太陽照得亮 亮的,鳥兒唱得很好聽,多蘿茜似乎並不像你們所想像的,一個小女孩子,突然從她自己的故鄉,被吹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樣地感到不幸。
當她向前走過去時,她很驚奇地看見四周都是十分美麗的地方。路旁邊有整齊的短牆,漆著文雅的藍色,隔牆滿是穀類和蔬菜的田地。很明顯,芒奇金人都是好農 民,能夠得到豐收。有時候,她經過一所屋子,大家跑出來看她,當她走過去時,他們低低地向她鞠著躬,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她就是殺死惡女巫的那個人,她把他 們從奴隸中解放出來。芒奇金人的屋子,都是樣式奇怪的建築物,每一幢是圓的,蓋著一個大的圓屋頂,完全漆著藍色,因為在這東方的國度里,藍色是大家喜愛的 色彩。
將近黃昏了,多蘿茜走了長長的路,已經疲倦了,才急於要知道她應當在什麼地方過夜,她跑到一所比其餘的大一點兒的屋子。在前面的綠草地上,有許多男人和女 人在跳舞。五個小提琴手,儘力地拉得響,大家笑著,唱著。這時,近旁邊的一張大桌子上,擺著精美的果子和硬殼果,包子和糕餅,還有其他好多好吃的東西。
大家十分和藹可親地歡迎著多蘿茜,請她吃晚飯,請她在他們這裡過夜。因為這是芒奇金地方最富有的一家,還邀集了他的朋友們,一同慶祝他們從惡女巫的奴役下獲得自由。
多蘿茜吃了一頓豐美的晚餐,有個芒奇金人叫做波奎的,親自招待著。她坐在一隻有靠背的長椅上,看大家跳舞。
當波奎看見了她的一雙銀鞋子,他便說道:「你想來定是個大魔術師吧!」
小女孩子問:「為什麼?」
「因為你穿著一雙銀鞋子,並且殺死了惡女巫。而且,你穿著白色的袍子,只有女巫和魔術師都是穿著白的。」
「我的衣裳上面是藍色和白色的格子。」多蘿茜一邊說著,一邊在壓平衣服上的皺紋。
波奎說:「你穿著那種衣服是表示好意的,藍色是芒奇金人的顏色,白色是女巫的顏色。所以我們知道你是一個友好的女巫。」
多蘿茜對於這一點,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因為所有的人,似乎都把她當做一個女巫。她很明白,她只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小女孩子,因為一陣旋風的機會,才降到這一奇怪的地方上來。
當她看跳舞看得倦了時,波奎領她走進屋子裡去,在那裡他給她一間房間。裡面有一張美麗的床,被單是藍的布做的,多蘿茜就躺在這上面,一直酣睡到早晨,托托慰伏在她旁邊的藍色的地毯上。
她吃了一頓豐美的早餐,注視著一個極小的芒奇金嬰兒,他和托托在一塊兒玩耍,拖拉它的尾巴,歡呼著,叫笑著,這樣子使得多蘿茜大大地高興起來。托托在這兒所有的人的眼裡,是一個美妙的奇異的東西,因為他們在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狗。
小女孩子問:「到那翡翠城去有多遠?」
「我可不知道,」波奎莊重地回答說,「因為我從來沒有到過那裡。除非大家有什麼事務和來往,還是不到奧芝的地方去好。你到翡翠城去的路程是長長的,要花費 許多日子。在我們這個地方是富有的,並且快樂的,但是在你到達旅程的目的地以前,你必得經過不平坦和危險的地方。」
這使得多蘿茜有點兒發愁,但是她知道,只有那偉大的奧芝,才能夠幫助她再回到堪薩斯州去,所以她決定不折回去,要勇敢地向前進。
她向她的朋友們說著再會,沿著黃磚鋪砌的路又動身了。她趕了好兒里路,想停下來休息,就爬到路旁邊短牆的頂上坐下來。隔牆是一大塊稻田,離開得不遠處,她看見有一個稻草人,高掛在竹竿上,看管著鴉雀,不讓它們飛近長得成熟的稻子。
多蘿茜把下望靠在手上,獃獃地凝視著稻草人。他的頭是一口小布袋,塞滿了稻草,上面畫著眼睛、鼻子和嘴巴,裝成了一個臉兒。戴在頭上的是一頂像芒奇金人樣 式的破舊的、藍色的尖頂帽子,身上穿的是一件藍色的衣服,已經褪了色了,身體裡面也是塞滿了稻草。套在腳上的是一雙藍布面的舊鞋子。在這個地方,好像每一 個人都是這樣裝束的。用一根竹竿截入他的背部,這傢伙就被高高吊起在稻田上面了。
正當多蘿茜認真地注視那稻草人的臉兒上畫著奇特的色彩時,她吃驚地看見他一隻眼睛徐徐地向她眨著。起初,她想她一定弄錯了,因為在堪薩斯州的稻草人,沒有 一個是眨眼的。但是現在這個傢伙,卻又在友好地向她點點頭。於是她從短牆上爬下來,走到他那裡去,這時候托托在竹竿的四周跑著,吠著。
「好哇。」稻草人說,聲音有幾分嘶嘎。
小女孩奇怪地問道:「是你在講話嗎?」
「當然,」稻草人回答說:「你好哇?」
「謝謝你,我很好,」多蘿茜很有禮貌地回答說:「你好嗎?」
「我覺得不舒服,」稻草人微笑著說,「因為整天整夜地被吊在這裡,嚇走烏鴉們,是一件十分討厭的事情。」
多蘿茜問:「你能夠下來嗎?」
「不能,因為竹竿兒插在我的背里。如果你替我抽掉它,我將大大地感謝你了。」
多蘿茜伸出兩隻手臂,把他舉起來離開了竹竿,因為裡面塞的是稻草,是十分輕的。
當稻草人坐下在地面時,他說:「多謝你,我覺得像一個新生的人了。」
聽一個稻草人說話,看他鞠躬,還靠著自己的力量在旁邊走動,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多蘿茜覺得十分驚異。
當稻草人伸展著他的肢體,並且打了兒個呵欠以後,他問:「你是誰?你到哪裡去?」
「我的名字叫做多蘿茜,」小女孩子說,「我上翡翠城去,請求偉大的奧芝,送我回到堪薩斯州的家裡。」
他又問道:「翡翠城在哪裡?奧芝是誰?」
「什麼,你也不知道嗎?」她吃驚地回答他。
「不,真正的,我什麼也不知道。你知道,我是用稻草填塞的,所以我沒有腦子。」他悲傷地回答。
「唉,」多蘿茜說,「我很抱歉。」
他再問:「你以為,如果我和你一同到菊翠城去,那奧芝會給我一個腦子嗎?」
「我不能說,」她回答道,「如果你喜歡,可以和我一塊兒去。即使奧芝不給你腦子,你也不會比現在的情形更壞。」
「那倒是真的,」稻草人說,「你知道,」他表示信任她,繼續說著:「我不在乎一雙腿,一雙手,以及臂和身體,它們都是用稻草填塞的,因此我不會受傷。如果 不論誰踐踏我的腳趾,或者拿針刺著我的身體,那也不打緊,因為我不會覺得痛的。但是我不願意大家叫我是一個蠢貨,如果我的腦殼裡放進腦子,代替填塞著的稻 草,像你一樣,我就能常常知道不論什麼事情了!」
「我明白你的感觸,」小女孩子說,她真的替他擔憂,「如果你和我一塊兒去,我將請求奧芝儘力幫助你。」
「謝謝你!」他感激地回答。
他們走回到路上去,多蘿茜幫助他翻過了短牆,隨後,他們沿著到翡翠城去的黃磚鋪砌的路出發。
起初,托托不喜歡這個意外的東西參加進來。它四處嗅著這個稻草人,彷彿疑心在稻草里也許有一巢老鼠,常常有一點兒不友好地對著稻草人狺狺地吠著。
「不要害怕托托,」多蘿茜對她的新朋友說,「它不會咬你的。」
「唔,我不怕的,」稻草人回答說,「它不能夠咬傷稻草。來,讓我替你提著那隻籃子。我不在乎,因為我不會疲倦。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一邊向前走,一邊繼續著說:「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東西使我害怕。」
「那是什麼東西?」多蘿茜問,「可是那個製造你的芒奇金的農民嗎?」
「不,」稻草人回答說,「是一根燃燒著的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