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所言所行,都是為了大局,為了殿下。若微只有感激。此次真是若微錯了,娘娘怎樣罰,若微都無半點怨言,只是紫煙……」若微垂下頭,刻意讓自己更加順從,只是她還是想為紫煙求情。
「好了,妹妹要說的話,姐姐都明白。紫煙是妹妹身邊最親近的人,不過是小懲大戒,打了二十板子,發到漿洗房勞作,讓她得了教訓,過些日子再送回來!」胡善祥面上微微含笑,彷彿所談的不過是件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
若微聽了,不由心驚肉跳。二十板子,在這隆冬時節,紫煙昨兒又在山裡受了驚嚇,原本就著了風寒,如今挨了二十板子,再發到天天都要沾冷水的漿洗房,哪還有活命?原本還想刻意忍著,此時再也顧不得,撲通一聲跪在胡善祥面前。
不僅是胡善祥,就是朱瞻基也是一驚。
朱瞻基剛要起身相扶,胡善祥卻搶在頭裡雙手扶在若微手臂之上:「妹妹這是何意?」
若微抬眼望著她:「若微已然認錯,千錯萬錯,錯在我一人,不關紫煙的事。娘娘罰也罰過了,就請高抬貴手將她遣回。否則重傷之下,再去漿水房勞作,這不是生生要她的性命嗎?」
胡善祥面上表情微微僵硬,頹然地跌坐在地上,淚水又在眼中打圈,苦笑著看著朱瞻基,喃喃低語:「殿下,您說,臣妾該如何是好?一片苦心又是枉作小人了嗎?」
朱瞻基此時也不好替若微講情,胡善祥在此前確實問過他的意思,一來當時若微沒有半點兒消息,朱瞻基心中又氣又恨,也沒心思管這些事。又想到此事動靜如此之大,不可能不傳到宮裡。如果讓母妃知道了恐怕對若微又是一番埋怨,所以犧牲紫煙,治她一個攛掇主子惹事遇險的罪名,也好堵了母妃的嘴,這才從了胡善祥所請。
而如今若微平安歸來,小睡之後一睜眼便問起紫煙。原本還想著拖上幾日,想不到胡善祥又來夜訪,心中怪她多事,可是看她面上凄苦,又想到她是府中的女主人統轄眾人,也須得如此。
於是狠了狠心吩咐左右侍女道:「愣著做什麼?快把你們主子扶起來!」
司音與司棋立即將若微扶起,若微抬眼看著朱瞻基,此時才明白,原來紫煙的事,他一早就知道。
「娘娘!」慧珠也將胡善祥扶了起來。
胡善祥重新落座。
此時,外面又有人通傳,袁媚兒與曹雪柔姍姍入內。與朱瞻基、胡善祥分別見禮後,各自落座。
袁媚兒挨著若微坐著,拉過她的手,似怨似嗔道:「孫姐姐好莽撞的性子,昨兒這一出,可把咱們都給急壞了。聽說是遇到惡犬了?姐姐可傷到哪裡沒有?」
說著便挽起她的袖子,又上下打量著。
若微忙說道:「沒什麼要緊的,當時抱著頭,只顧在雪地里滾著,就是腿上有些淤青,並無大礙!」
「姐姐真是福大命大。不過昨兒的事,也真透著古怪。這西山乃是咱們的皇家林苑,那惡犬也該是專人飼養的護林犬,怎麼可能會突然行兇呢?」袁媚兒一臉疑問。
若微心中掛寄紫煙,根本無心與她閑談。
袁媚兒見她不語,也不再開口。
只聽慧珠開口說道:「袁主子所問,正是奴婢心中所疑,還請微主子明示,否則明兒個太子妃問起來,怕是不好回話!」
朱瞻基聽她們如此一說,也覺得疑竇迭生。
原本昨日突逢噩耗,心中焦慮萬分,只想著馬上找到若微。後來又是王貴妃崩世,心裡亂糟糟的沒有半分頭緒。今日看到若微平安歸來,又得喜訊,根本顧不上追問她遇險的細節。
如今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提及,才覺得大大的不妥。
於是朱瞻基也把目光投向了若微。
若微看眾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彷彿這其中藏著什麼天大的隱情一樣,心中不由掙扎再三。脫脫不花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說的。而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就更不能說是被一位異域男子所救,又與他在石穴中共度一夜。原本清白單純的事情,在她們眼中定是不堪。想來想去才輕描淡寫說道:「昨兒在西山遇襲,後來蒙一位老伯所救才幸免於難,可是那位老伯卻受了傷,所以今早同返城中,原本想先去醫館療傷,正巧遇到小善子……」
「原來如此!」眾人頻頻點頭。
若微抬眼看了看朱瞻基,只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若微知道,自己所言當中疑點甚多,只是一時又無從解釋,只得低垂眼帘,不再作聲。
「微主子!」慧珠深福一禮,「恕奴婢無禮,剛剛微主子此言中,漏洞頗多,似乎有些閃爍其詞。請問微主子,皇家園林中,怎會有平頭百姓出現?況且,既是被老伯所救,為何不馬上與紫煙、趙四會合?為何不馬上回府?就是後來殿下親率府中親兵去搜山,金公公帶侍衛山前山後、山上山下找尋了整整一夜,那個時候,微主子,您和那位老伯在哪裡藏身?今兒在醫館,如果不是金公公先認出了主子,主子與那位老伯療傷之後,又打算去哪裡?」
慧珠一席話說完,廳內寂靜一片,可謂鴉雀無聲。
若微深深吸了口氣,是啊,這一切她都無從回答。因為慧珠所言都是死穴,她根本無法坦白相告。首先,不能暴露脫脫不花元室後裔的身份,其次如果說自己和施救之人藏身在石穴之內,不知她們又將做何聯想。更重要的是,脫脫不花坦言相告,這石穴內埋藏的是他先人的屍骨,若是全盤托出,他還未將那些屍骨送走,自己豈不是害了他?
若微緊緊咬著嘴唇,半晌無語。
朱瞻基見她如此神態,知道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於是輕咳一聲:「好了,孫令儀遭此一劫自然是又驚又累,還是讓先她歇歇。有什麼事情留待明日再說!」
袁媚兒與曹雪柔聽朱瞻基此語,立即起身告退。
胡善祥最後一個站起身,面露憂色地看了一眼朱瞻基,也要告退。慧珠卻走到朱瞻基身前,福禮相拜:「殿下,今兒是三十!」
朱瞻基點了點頭:「本王有些話要對微主子說,晚些時候再過去!」
「是!」慧珠再次拜別,臨出門時還別有深意地盯了一眼若微,那眼神兒不禁讓若微感覺有些不寒而慄。
「你們都下去吧!」朱瞻基遣退眾人,站起身拉著若微走入內室,雙雙坐在榻里。
「此時,可以說實話了?」朱瞻基盯著若微,心中疑雲密布只盼著她能吐露實情、坦言相告。
若微坐在榻里,低垂著頭,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時間一點兒一點兒流逝,朱瞻基一直耐著性子等她開口,看到她面上躊躇的表情,心中更是焦慮不安。
精緻華美的寢室內,牆邊一角的香案上放著一尊三重鍍金博山爐,內中瀰漫著縹緲的香片味道。熏爐旁邊是若微的妝台,上面綠瑩瑩地正是那隻碧玉虎的鎮紙。若微的眼睛瞄來瞄去,彷彿又想起了初入宮闈時,他送給自己這個鎮紙,而自己回贈給他的居然是一盤磨豆子用的小石墨。唇邊不由微微含笑,又看到不遠處的暖炕上,頂著烏黑的殼,緩緩爬行的小龜,更是笑出了聲。
她神情越是淡然甜美,朱瞻基就越是焦躁。看她轉著眼睛瞄來瞅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由惱了起來。他伸手托起她的臉,眼中帶著幾分怒意說道:「問你話呢?這裡又沒有旁人,快把當時的情形如實講與我聽!」
若微對上他的眼眸,想了又想才說道:「我今兒在廳里說的是實情,也不是實情。」
「哦?」朱瞻基眸子中閃過一絲疑惑,話語漸漸輕柔和緩起來,「不論怎樣,你實話講給我聽,我不會怪你的!」
「怪我?」若微撇了撇嘴,「怪我什麼?我又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朱瞻基嘆了口氣:「好好好,小冤家,快說吧!」
若微笑了,把臉輕輕湊上去,附在他的耳邊:「殿下想聽實情,三日之後,我便原原本本的講給你聽。若是你等不急,或者不信我,就是此時要打要罰、嚴刑逼供,我也是不會招的!」
朱瞻基聽了,心中立時湧起一股無名之火,狠狠瞪著她,眼中的冷光有些嚇人。
若微見了,不由把肩一縮,微微打了個寒戰。
朱瞻基努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快,低聲問著:「還是不說?非要等到三日之後?」
若微點了點頭。
朱瞻基貼在她耳畔,在她耳垂上狠狠一咬。
若微吃痛地叫了起來。
朱瞻基一抖袍袖,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話:「好,三日後此時,本王聽你的坦白。只是從現在開始,你,被禁足了!」
說完,他轉身向室外走去。
「殿下,紫煙……」若微心中暗自懊惱,怎麼沒好好哄哄他,讓他想法子放了紫煙才是正經。
可朱瞻基頭也不回地說道:「三日之後,你的坦白讓本王滿意,紫煙自然可放!」說完,大步向外走去,那步子如此堅定,神情如此冷酷。
若微實在驚訝,這樣的朱瞻基,在自己面前還是前所未有的。
宜和殿內。
身穿雪紡鏤空雕花大袖低胸睡衣的胡善祥,披著一頭如瀑的黑髮,正在小心服侍朱瞻基寬衣升冠,朱瞻基坐在妝台之前,胡善祥站在他身後,為他細細梳理著長發。
「殿下的頭髮,又黑又粗,光滑烏亮的如同緞子一般!」胡善祥一下一下,動作十分輕柔,這一幕不禁讓朱瞻基想起了三年前,自己與她大婚的那個晚上。
他將她棄於新房之內,獨自跑到若微住的靜雅軒內。
漆黑的室內,一盞火燭也沒有點。
她亭亭玉立於鏡前,一下一下用梳子梳著自己的頭髮,每一下都像在撕扯朱瞻基的心。
他記得自己走上前去,從她手中奪過那把梳子,然後小心翼翼,鄭重而深情地為她理著那一頭如霧的長髮。心中隱隱作痛,這樣的美髮,以後會不會由另外一個男人撫在手中,看在眼裡?一想到此,他的心立即抽作一團,痛苦不堪。
彷彿那天晚上,不是他與胡善祥成親,而是她要另外嫁給別人,嫉妒與憤恨,還有對命運的抗爭,將他的心填得滿滿的。
然而,嬌俏的她,悄悄轉過身,直愣愣地望著自己,居然問:「你,會愛上她嗎?」
記得當時,自己斬釘截鐵地從口中擠出兩個字:「不會!」
她又彷彿頑皮的孩童一般,歪著頭撒嬌地問:「你會這樣給她梳頭髮嗎?」
自己當時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立即答著:「不會!」
她笑了,她的臉就像那年看到那盤紅彤彤的櫻桃一樣。
她的笑,像一把火,燃盡了他的矜持。什麼禮儀道德、規矩家法,他全不顧了。他只知道,這樣的她,他不能放棄。於是,在那個小小的靜雅軒,在她的香閨內,他要了她。
是的,甜美而帶著幾分稚氣的若微,勝過晨光中的露珠,惹人心醉。
他永遠記得初次承歡時,她微微蹙著的細長的柳葉眉,微閉的媚眼,眼梢微微的上翹,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濃密的睫毛微微撲閃,白皙小巧的面龐因為緊張和興奮而掛上了密密的一層汗珠,隨著他有節奏的衝擊,鼻尖上的汗珠與耳邊的珍珠墜子微微輕顫,細碎的嬌吟和低聲的喘息,當真是撩人到了極點。
那是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情景。
「殿下,殿下!」胡善祥的聲聲輕喚,把朱瞻基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殿下,該安置了!」胡善祥面上含羞,在燭火的映襯下,比白天多了幾分的妖嬈與嫵媚。
朱瞻基看著她,有時覺得她太過普通,普通到同處三年,閉上眼睛,幾乎想不起她的容顏,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又覺得她確有獨到之處。
明知道自己寵愛若微,卻能與她和睦相處。在人前人後,處處為她留有餘地,並沒有刻意為難。在母妃面前,竟然後來者居上,寵信程度已經超過了若微。就是府中對待下人,也是大度寬厚,連小善子也常常念叨著她的好處。
若不是慧珠入府之後,為了揚威立規,有些生事之嫌,朱瞻基彷彿挑不出她的錯處來。這樣的女子,似乎很適合掌家理事,看來皇爺爺的安排也是有道理的。
不對,朱瞻基立即否定了自己。若微何嘗不是如此呢,還記得她幼年進宮,在大大小小的宴會與事件當中,獨具匠心、行事靈巧,何嘗不是贏得宮中上下一致的好評,只是現在,沒有給她施展才幹的機會罷了。
想到此,朱瞻基不由笑了,若微莫不是真的給自己施了什麼魔法,就是心裡剛剛開始去贊另外一個女人也立即打住,彷彿覺得對她十分不公一樣,看來此生真的要被她綁得死死的。
胡善祥看他面色時時閃過恍惚與笑意,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只小心地說道:「殿下是今日得了喜訊,高興得難以入眠了吧?」
朱瞻基眼眸微閃,唇邊含笑:「是啊,若微此次有喜,是咱們府中第一胎,以後還要你好生關照!」
「這是自然,何勞殿下吩咐,臣妾定當盡心儘力!」胡善祥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她伸出手,輕輕按在朱瞻基的手上,隨後雙腿一屈,竟然跪在朱瞻基的身前。
朱瞻基微微一愣。
只見她一雙玉手,隔著衣衫,輕輕撫著瞻基的胸口,而後玉指輕撩,慢慢向下,從胸口滑至小腹,最後輕放在他的玉莖之上。
朱瞻基騰地一下站起身:「善祥!」
哪知胡善祥雙手環住他的腿,把頭輕輕靠在他的小腹之上,隔著衣衫,在他的隱處緩緩蹭著。
朱瞻基心慌意亂,從來沒有想到一向端莊得體、落落大方的胡善祥會做出如此驚人的動作。他立時驚訝萬分,只想躲開,而胡善祥的手臂卻如同藤蘿一般,將他緊緊纏繞。
她仰起臉,輕輕吻著他的身體,從上至下,甚至是龍准玉莖。
朱瞻基直立在房中,一直不動,但是很快他的身體漸漸有了反應。
他彎下身子,有些憐惜地看著胡善祥:「善祥,不必如此,不必!」說著,將她抱入榻中。
依舊是將她放在身下,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交合,而是極儘可能地給了她溫存與愛撫,直到她在他身下,面色潮紅喘息連連,弓起身形,眼中帶著懇求與期盼,朱瞻基這才進入,一次一次,比以往都要長久。
她的手臂緊緊纏著他的腰肢,今夜,她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沒有矜持,沒有端莊,在他的身下,她快樂地呻吟著,不停地吻著他裸露的胸膛。
朱瞻基有些困惑。
不知是什麼讓她有如此的改變,原本與她的行房,每一次都當成例行公事,就像隔日去太子宮給母妃請安一樣,是定例,是一成不變的風格。
而今天,她的熱情,她的主動,甚至是她對自己的頂禮膜拜,讓他有些震撼。
朱瞻基甚至覺得自己有些虧待她了,是出於憐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只想在今晚盡量用自己的熱情回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