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寢殿內,金碧輝煌,四處都擱著精緻的擺設。芬芳的檀香味陣陣湧出,一張雕刻了九百九十九條金龍的紫檀木龍床上,大明天子,當今皇上,六十二歲的朱棣倚在綉著金龍的靠枕上,半閉著龍目,靜靜地想著心事。
御床對面立著西洋進貢的燈漏,這燈漏的稀奇至極,乃是用機械所控制的,上面有十二個小木偶人,捧十二個時辰標誌,每當時辰交替時,下一個小偶人便從小門中出來,捧著時辰牌,有趣極了。
乾清宮大總管首領太監馬雲入內,看著朱棣的神色,小心翼翼還未及開口,龍床上的朱棣龍目微睜:「回來了?」
「是!」馬雲立即稱是,「殿下跟孫令儀出了太孫府,一直往西,直奔西山,一個時辰之後才下山回府!」
朱棣眉頭微皺:「這冰天雪地的,去西山做什麼?」
馬雲心中稍稍有些犯難,聽錦衣衛的李宣說,怕殿下發現,所以他們離得稍稍有些遠,居然在半山腰便把人跟丟了。一個時辰之後,才發現殿下和孫令儀攜手下山,只是這中間的岔子,實在沒臉在皇上面前直說,所以低著頭不敢搭腔。
朱棣見他不回話,悶哼了一聲:「也是,他們去做什麼,你怎麼知道?」
馬雲立即說道:「萬歲聖明!」
朱棣心道,聖明個屁,若說聖明,當初沒叫孫若微給瞻基當正妃,那才是歪打正著呢。這丫頭鬼點子多,不安分得很,若是沒人拘著她,不定把他的乖孫子引到什麼歪路上去呢。
馬雲又道:「只是聽跟著的人回奏,殿下上山的時候心事重重,面上彷彿有些不悅,與孫令儀也是一前一後,互相不理不睬的。而下山時……」
「下山時又待怎樣?」朱棣坐了起來。
馬雲稍稍一頓,面上似乎有些窘意:「滿臉陰鬱一掃而去,與孫令儀攜手而歸!」
「哦?」朱棣手撫鬍鬚,暗自思忖,原是派在皇太孫府中的人偷偷回話,說這兩天太孫府不太平,鬧得有點兒亂糟糟的。這才叫馬雲派人去查,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結果。朱棣想了想,定是這若微丫頭想法子又把瞻基給哄好了,可是要哄在府中哄就好了,為什麼非要去西山呢。
朱棣想來想去,想不透,只得說道:「去,派人盯緊點!」
「是!」馬雲立即應著,他臉上神色稍緩,彷彿有喜事要報,抬頭看著朱棣的神態,有些躊躇。
「還有事?」朱棣目光如炬。
馬雲笑道:「什麼事都瞞不了萬歲爺。原是件天大的喜事,只是奴才想著是不是該等著皇太孫親自來給萬歲報喜!」
都說天子不該喜形於色,只是朱棣聽了此語,彷彿吃了一根老人蔘,立時覺得渾身上下精氣十足,一把按在馬雲的肩上:「你是說,皇太孫府中有喜訊傳出來了?」
馬雲滿面堆笑,雙膝撲通跪倒在地:「奴才給萬歲爺道喜,萬歲爺猜中了,正是府中傳出來的消息,孫令儀有喜了!」
「哈哈哈!」朱棣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面上大喜過望,「果真是喜訊!」只是頃刻間,龍顏又沉了下來,氣得鬍鬚微顫,「那這個丫頭還跑到冰天雪地的西山去瘋折騰什麼?」
馬雲當下便愣住了,心想萬歲爺這思路怎麼跳來跳去,這什麼事也經不住他來回琢磨呀。他這兒還想著怎麼搭腔呢,哪成想朱棣又自言自語開了:「去,去讓黃儼挑幾個老成、妥帖的嬤嬤派到皇太孫府中,專侍那丫頭,好好替朕看著她,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另外再著太醫院去給她會診,看看要不要開什麼方子好好調理一下。還有,你去給朕再挑些好東西,送過去!」
朱棣一高興,什麼賞賜恩典都一股腦地吩咐下來。可是馬雲心裡明鏡兒似的,他依舊跪在地上紋絲沒動。
朱棣見馬雲沒有回應,這才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馬雲頗有些為難:「萬歲爺,這消息是錦衣衛傳給奴才的。萬歲爺要是這會子又是打賞,又是派太醫、嬤嬤的,怕是……」
朱棣這才反應過來,一陣大笑:「朕真是高興壞了,樂而忘形。這不是明擺著不打自招嗎?若是瞻基知道是朕派人在他府里盯著,肯定心裡不自在。罷了罷了,朕先忍上這一時三刻,看這基兒什麼時候來給朕報喜,再賞不遲!」
「萬歲爺聖明!」
「好了,你下去吧!」朱棣面上是難得的和煦。看著馬雲退出了寢殿,他這才重新坐在龍床之上,抬眼又看到不遠處對著龍床的那面牆上掛著的那隻紙鳶,愣愣的有些出神兒。素素,他在心裡喚著她的閨名不由有些傷感。她不願入宮,千方百計地躲開朕,卻沒有想到如今她的女兒卻成了朕的孫媳,如今還為朕的孫兒孕育著皇家的血脈,看來這緣分二字,真的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外間響起值守太監的唱奏:「司禮監黃公公覲見!」
「宣!」朱棣收回思緒,重又恢復了往昔的肅穆威儀。
司禮監黃儼躬身入內,亦步亦趨:「老奴參見萬歲爺,給萬歲爺請安,給萬歲爺道喜!」
道喜?天子的心事怎容別人窺視半分,朱棣一道厲目射來,凌厲得如同冰鞘。
可黃儼似乎並不畏懼,面上笑容依舊。
此時,寂靜的夜色中,在寢宮外面忽地響起一陣悠遠的簫聲,如泣如訴,曲調聲聲動人心弦。這簫聲聽著如此熟悉,讓朱棣彷彿想起了什麼,他從龍床之上站了起來,緩緩向外走去。
宮門口值守的太監與宮女剛要請安,朱棣嫌惡地揮了揮手,她們立即伏在地上,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站在宮門口。
一彎新月之下,無邊的夜色中。
一個曼妙的側影,靜立於大殿外面的漢白玉石階上。白衫紅裙,青絲墨染,若仙若靈。手執一管玉簫,朱唇輕啟,那優美如同天籟的曲子就這樣傾瀉出來。
她悄悄轉過身,彷彿月中的精靈般從夜色中向朱棣緩緩走來。
如同天上一輪春月開宮鏡,月下的女子兩頰笑窩中霞光蕩漾,麗質如同生於月殿的仙娥。
「賢妃?」朱棣有些恍惚了,此人好像死去的賢妃權氏福姬。
「萬歲爺,這是老奴此番在朝鮮為萬歲爺精心挑選的喻氏!」身後傳來黃儼低沉的解說。
原來不是權氏。
天子烏黑的眼眸中,初時是灼人的火熱,然而瞬間就無端地染上一層嗜血的寒意,彷彿蒼狼遇到久違的獵物,那眼神兒中透著絕殺之氣。
只是那女子似乎不怕,依舊笑意盈盈,手執玉簫獨自品奏。簫音未停,腳步不歇,一步一步蹬上石階,一步一步向朱棣走來。
朱棣半眯著龍目,這個女子,倒別有一番風韻。這份直爽,似乎比王貴妃和當初的賢妃權氏還要合他的心思。
只是可惜,朱棣心中暗自慨嘆。若是三兩年前,自己也許會立即將她扛入寢宮成就好事。可是現在,朱棣不免有些苦澀,當真是老了嗎?心思尚存,怎奈氣力不足。
朱棣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又看了看黃儼,不發一語,獨自進殿。
那喻氏女子稍稍一愣,黃儼立即沖她使了個眼色。
那喻氏彷彿會意,也悄悄跟隨朱棣進入寢宮。
在身後女子的娓娓動人的簫音中,朱棣重新坐回到龍床之上。
她的簫音很美。朱棣歪倚在龍床上,目光投在她的臉上,從她水汪汪的眼睛,高聳的玉鼻到如蓓的小口,還有那執著玉簫的削蔥一般的手指,順勢而下,是完美的胸線,倩倩的腰肢,他似乎可以想像的出那衣裙下面玲瓏之處藏著的誘人之物。
「過來,離近些!」
她這才停口,將玉簫放置一旁,悄悄走近天子。
「再近些!」
她羞澀地抿嘴淺笑,又向前走了幾步,直到雙膝幾乎碰到龍床。朱棣盯著她,臉上只有少女的嬌羞,卻無半點恐懼,也沒有當日權妃臉上的傷感。這倒有些奇了:「你不想家?」
「想!」她答得乾脆,臉上笑容未減。
「知道來宮裡做什麼嗎?」
「侍候上邦的皇帝!」她的漢語說得沒有福姬好,略有些僵硬。朱棣微微皺眉。她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害怕一般,伸出玉指輕輕撫上朱棣的額頭。朱棣原本想反手將她擒下,可是似乎就在遲疑之間,她玉指便在他額頭兩側太陽穴上輕輕揉捻著。
那指尖中緩緩傳遞過來的溫度和輕重適度的手法,讓他很受用。
「你不怕朕?」朱棣突然對面前這個足以做她孫女的女子產生了些許的興緻。
「為什麼要怕你?」她面上含笑,而手指未停,從額頭至肩膀,為朱棣輕輕按壓。別看她身子輕軟纖細,手勁卻很不小,按在身上很舒適。
朱棣大笑:「是呀,為什麼要怕朕呢?」
難道天子是洪水猛獸,難道天子真的是孤家寡人嗎?
所有的人都怕他,敬他。這天底下只有一個人,沒有把他當成天子,那就是董素素。可是那又如何呢?她終究是嫁給他人,生兒育女。就是為了若微來求他時,也是一副傲骨,只以紙鳶傳話,始終不肯見上一面。
哎,朱棣心中輕嘆。
徐後、權妃、王貴妃,還有許許多多曾經被他寵幸又被他忘記的女子,到了暮年,都不能伴他左右。
朱棣想到此,突然有些煩躁,他一把將喻氏拽入懷中,動作有些野蠻,下手不輕,她倒在他的懷裡,眨著水汪汪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中還是沒有絲毫畏懼。朱棣彷彿被激怒了,他的大手粗野地按在她翹立的雙峰之上,狠狠地用手揉捏著,沒有半分憐香惜玉,更不是溫存和愛撫。
只是令他驚訝的是,她並沒有緊張,也沒有掙扎和恐懼。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依舊是含羞帶笑地看著他。
朱棣下意識地一把扯下她的外裙,裡面是一件大紅蹙金的抹胸,露出半截白晃晃的膀子,還有若隱若現的雙峰。朱棣進而扯下她的抹胸,那兩朵雪白直挺挺地立著,新鮮的彷彿帶著露珠。想也未想,就將它緊緊含在口中,原始地吮吸,呼吸越來越急促。
宮門不知何時早已緊緊關閉,香爐里是浸人的芳香。
華美的宮殿在黑夜裡分外的靜謐,天子低低的喘息聲與少女輕微的呻吟和嚶嚀,在夜色中分外的撩人和曖昧。
只是一聲低吼,緊接著是什麼東西被扔到地上摔得粉碎的聲音。
是的,當朱棣被一種原始的征服的慾望驅使著,把身下的女子剝得精光,正準備要活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再一次力不從心。
於是龍床邊上的玉香爐就成了可憐的羔羊,頃刻間被天子一隻龍臂推倒,成了萬千的碎片,滿室的芳菲與久久不退去的香氣在默默訴說著它的無辜。
帳幔之中,喻氏如同一隻光溜溜的美人魚,她跪在天子身旁,輕輕地靠近朱棣低語著:「萬歲,奴婢擅長吹簫!」
朱棣面色通紅,緊閉著眼睛。半晌之後才輕哼一聲:「吹吧,吹吧,吹著,朕好入睡!」
原本他還在想,是不是讓這個知道他隱疾的女子從此永遠消失,只是她的一句話又讓他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若是得此妙人,每到入夜伴在自己身旁,吹著悅人的曲子讓自己安寢,倒也是件樂事。正想著,卻不見曲音響起。而身旁的女子,柔軟的身子又貼了上來,只是那瑩潤的朱唇……朱棣立時驚愕,忙睜開眼睛,只見喻氏跪在自己身旁,小小的粉面正對著自己的龍准之處。
「你?你要做什麼?」天子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喻氏笑了,歪著頭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說道:「為萬歲吹簫呀!」
「什麼?」朱棣如墜雲端。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什麼是她口中的「吹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