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換了最最不起眼的衣裳,左邊容虎,右邊洛雲的擠在人群之中,努力往處決台的方向探頭。
遊子酒出遊子城就變酸,真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朝安這件案子,自然也就是人所共知的冤案。
今日人犯即將被斬,芬城中人,十個有九個都趕到了城門看熱鬧。
「可憐啊……」
唉,聽說是得罪了什麼什麼王子。「
「閉嘴!你不想活了嗎?輕點聲。」
午時未到,人們一邊感慨,一邊竊竊私語。
「如今日子怎麼過啊?這麼個老實人也落個被處死的下場。可憐喲,還有個老娘呢。」
「是啊,真可憐,他老婆還大著肚子呢。」
鳳鳴在人們的低語中艱難地前進,靠著容虎和洛雲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模樣,終於到達了比較靠近處決台的前方。
處決台是木頭臨時搭建的兩級矮台,上面一級很大,擺放了多張座位,還有幾張鋪了綢緞的桌子,看來是供監斬官和其他官員坐的,下面一級則空蕩蕩的,是正式處決犯人的地方,台中放置著一個厚厚的木頭樁子–那是砍頭的時候要犯人跪下來,墊著頭用的。
當然,鳳鳴他們的計劃中絕對不會用到這個木頭樁子。
任憑鳳鳴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下把一個活人的頭砍下來,然後再裝回去。
說到魔術,他最多最多只能算是個看過幾次電視魔術表演的三腳貓角色。
因此,這次計劃是否成功,第一要看眾人配合是否到位,第二,就是看老天是否賞臉了……
「夫君!夫君啊……」催人肝腸的抽泣聲在處決台旁一直沒有停止過。
朝安的妻子,也就是泰蠶的妹妹,頭髮凌亂的半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陪她一起哭的除了老婆婆,還有目前正「重病」的泰蠶。
「妹子……妹子……你不要哭了。你還有身孕啊,國法難違,這都是沒辦法的事,你要想開一點……」泰蠶也不知道從哪裡弄的粉,塗得臉上鬼一樣蒼白,現在哭得滿臉都是眼淚鼻涕,哭聲比他妹妹還大,捶胸頓足道,「都怨哥哥啊,當初不該為你挑這門親事,什麼好姻緣啊,現在要當寡婦了,可憐我那外甥還沒出世……」
這一哭,哭得風雲變色,人人側目,個個感嘆。
鳳鳴明知道他是演戲,也不禁看得目瞪口呆,這演技……也太爐火純青了吧?
「鳴王,犯人到了。」容虎的聲音從耳邊壓低了傳來。
鳳鳴伸長脖子去看,果然一行人從城門出來,正朝處決台走來。都穿著尋常兵服,手持長槍,只有中間一個人穿著囚服,瘦骨伶仃,雙手被反綁著,走一步頓一下,有氣無力,彷彿魂魄不全。
「來了!來了!」
「快要殺頭了吧?」
人群見到犯人,發出一陣輕微的騷動。
時辰已經接近午時,一連幾天細雨過後,今天的太陽出奇的大。
「怎麼樂庭還不出現?」鳳鳴看著空置的監斬官一席,困惑地喃喃道。
容虎也正覺得奇怪,「不錯,他應該早就到了才對。」
「大概是路上耽擱了吧?」
「也許是。」
「不。」洛雲警惕地觀察周圍的萬頭涌動,眸子冰冷地窺視四方,惜字如金,「出事了。」
鳳鳴聽他說得篤定,心裡咯噔一下,蒼白了臉,強笑道,「不會吧?我們的計劃……很周全的。」
容虎不滿洛雲嚇唬鳳鳴,盯著他問,「你怎麼知道出事了?」
「這是殺手的直覺。」洛雲答了一句,不理會容虎的目光,轉過頭,掃了鳳鳴一眼,「少主不是喜歡面對畏懼的事物來磨練膽魄和勇氣嗎?這次機會來了。」
鳳鳴本來已經夠緊張,被他一說,更加忐忑不安,結結巴巴道,「我的意思是……是……天啊,如果秘密泄露,周圍躍出永殷大軍,我們這邊只有二十個護衛,會不會變成二十團肉醬啊?」
他的個性本來就不大懂得收斂內心想法,長相又俊美得過頭,濃密的眉毛一眨,不由自主就成了一副被威嚇過後可憐兮兮的模樣。
洛雲沒想到一句話把他嚇成這樣,又好笑又好氣,冷冷掃他一眼,用沒有溫度的語調道,「泄露就泄露,蕭家怕過誰?誰要傷你,可以,先從我洛雲身上踏過去吧。」
他語氣雖然不好,話里的要保護鳳鳴的意思卻很明白。
鳳鳴大為感動,抓住洛雲的手,用力一握,露出笑臉,輕聲道,「謝謝。」
洛雲一愕,低頭嫌惡地看了看被鳳鳴握住的手,甩了一下,居然沒能甩開。這裡人山人海,不宜動作太大,惹人注意,只能作罷,尷尬地隨鳳鳴握住自己的手。
正在這時,容虎忽道,「來了!」
果然,一輛馬車從城門那邊繞過來,在幾乘輕騎的護衛下,緩緩朝著處決台駛了過來。
樂庭是這一帶最高級別的行政長官,他發了公告午時將在這裡親自監斬犯人,按照永殷法令,在午時這段時間內,是不允許有其他的車騎靠近處決台的。
這個規矩人人知道。
鳳鳴雙目眨都不眨的看著馬車過來,確定它在處決台邊停下,才大大吐出一口氣。敢這樣大模大樣過來處決台的,除了樂庭還有誰?
早在處決台附近等候的將軍府侍從們早就等樂庭等得發急,見到馬車過來,也趕緊過去接待。
鳳鳴遠遠看著那些將軍府的人趕過去馬車前,似乎僵了一下,像遇上什麼奇怪的事,正疑惑事情怎麼樣了,馬車的帘子突然掀開,裡面儀態莊重的走出一個人來。
跳入眼帘的全不是期待中的樂庭身影,竟然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少年。
鳳鳴一個恍惚,還以為自己沒有看清楚,連忙揉揉眼睛,定睛細看時,臉上已經變色,一顆心直往下墜。
真的不是樂庭。
難道真如洛雲所言,出事了……
「太子府特使到!眾人下跪行禮!」
驚疑不定中,一聲高聲唱諾驟起,像一個雷猛然竄進耳朵,炸得鳳鳴三魂不見了七魄。
百姓們聽見宣告,紛紛膽怯地下跪恭迎太子特使。
樂庭呢?樂庭哪裡去了?
鳳鳴還在震驚中,愣愣站著,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鶴立雞群。洛雲在身邊猛然一拽,把他拽在地上,算是躲過了被人發現的危險。
「拜見特使!太子大福!」
眾人蔘錯不齊,結結巴巴地跟著帶頭的官員念了一遍,才三三兩兩從地上爬起來。
鳳鳴跟著他們爬起來,還瞪著眼睛直喘粗氣。
特使?
樂庭毫無音訊,這個節骨眼上,卻鑽出一個太子府的特使來?
難道事不機密,走漏了消息……
棋差一著這四個可怕的紫煙,電光火石間宛如閃電般,在他蒼白的腦海中撕開一道血紅的口子。
處決台邊上剛才還哭得起勁的泰蠶顯然也察覺出不妙,現在也正變成了鋸嘴葫蘆,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臉驚恐地看著那個來路不明的太子府特使。
怎麼回事?
局勢曖昧不明,幾個參與密謀的人目光在半空中交碰,稍一接觸,霎時別開,惟恐被旁人看破。
心如擂鼓。
懸心之際,事不關己的旁觀百姓們,卻都在台下偷偷打量陌生的年輕來使。
「太子府特使怎麼來了?」
「這麼個年輕公子,能當太子府特使?我看不像啊……」
「呸,你算什麼東西,人家多少是個特使,輪到你指畫說什麼像不像?」
午時已到,聞風而來的人越來越多,萬頭涌動。侍衛們惟恐鳳鳴有失,在人群中漸漸朝他們三人靠攏,手都摸著身上藏著的兵器。
摩肩擦踵之中,殺機安生。
洛雲也深知此時如果出事,局勢定會危惡到極點,卻仍是臉色如常,道,「好戲上場,主角卻臨時被換了。這個魔術現在到底怎麼辦,變還是不變,請少主快下決定。」他自小在蕭家高手團里混,養出一身好膽格,離生死刀口越近,反而越心平氣和,說話的語調竟然比平常還溫和了幾分。
鳳鳴被他提醒,接連想到計劃敗露的後果,確是一陣手腳發麻。
「這……這……」鳳鳴愣了半天,死命盯著台上那個本應該由樂庭安坐的主監斬官空位,咽了一口唾沫,「這可怎麼辦?」
都是自己思慮不周,過於自負。若今日容虎、洛雲、泰蠶、樂庭等人有失,都是他鳳鳴的罪過。
變什麼魔術呀?
現在可好,變來變去,倒把監斬官給變跑了。
全天下最爛的魔術莫過於此!
「這個太子府特使來得真奇怪。」旁邊的容虎嘀咕了一聲。
「我也知道奇怪,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鳳鳴沉聲道,「現在重要的是怎麼辦才好?天啊,如果這個什麼特使跑來監斬,難不成我們要跳出去劫法場?唉,我……都是我……」
「這個人,明明就是小柳。」容虎一直盯著站在台上威風八面的太子府特使。
小柳比從前更瘦了,一錯眼,還真的認不出來。
足足兩年沒有見面,原來他被大王派到永殷來了。
鳳鳴正在魂魄驚駭之時,耳力不足,倒聽走了調,聽容虎一說,強忍著心底的懼怕,仍義憤填膺地搖頭,「溜?往哪兒溜?不行,計劃是我訂的,要他們提早處死犯人是我提出的,現在溜走,不等於是我害死了那個無辜者嗎?」
「鳴王,那個人是小柳。」容虎一邊瞅著小柳,一邊壓低聲音。
「什麼?」鳳鳴一愣,眸里火花霍然一跳,「容虎你和他打過交道?」絕處逢生般,趕緊低聲問,「能不能想辦法搞定這件事?花多少錢都不是問題,烈兒不是說永殷官員最愛貪污嗎?」俊臉上滿是驚喜交加。
「他根本就是我們的人。」
「什麼?」
「是我們的人。」
「他他他……這個太子府特使……你再說一次?」
「他是大王安插過去永殷的人。」
鳳鳴瞪著容虎來來回回打量幾次,終於確定容虎說得不是戲言,僵了半天,猛然吐出長長一口氣。
雙膝軟得差點癱倒。
「自己人?」
「對。」
「自己人?」
「噓,鳴王噤聲,小心惹人側目。」
「哦,對,對……自己人,我的老天爺……」鳳鳴壓低聲音,又吐納了幾個來回,繃緊的神經才一條一條疼痛般的鬆開。
果然,柳暗花明。
天啊天啊,可見上天對於他變的魔術還是基本上支持的。
謝謝你啊老天爺!
他偏頭,心情依然激動地去看身旁的容虎。
真不知道這是應該撲上去抱住容虎大親一口好,還是往容虎的翹臀上狠踢一腳好,可惜目前情況下,他兩種舉動都不能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滿地白容虎一眼,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怎麼不早說,想嚇死本王嗎?」
容虎不卑不亢地解釋,「屬下也是剛剛才知道。」
「接下來怎麼辦?」洛雲插入道。
「呼,原來是虛驚一場。」鳳鳴定了定神,努力找回自信道,「接下來當然是按計划行事。好事多磨,放心,既然是我們的人,一定會幫助我們完成計劃。嘿,沒想到容恬居然這麼厲害,實在太好了。」
最危急的難關自行破解,而且一點不費功夫,鳳鳴不由恢復剛開始時的顧盼生輝模樣。
洛雲卻忽道,「我可看不出來,這位太子府特使打算幫我們完成計劃。」
「呃?」鳳鳴一愕。
洛雲又道,「我看他是壓根不知道我們的計劃。」
「呃?」鳳鳴緩緩看向處決台,眼神開始變得有幾分心虛。
不會吧?難道這個容恬安插的棋子,居然是誤打誤撞進來的?
他不會是真的奉命過來殺掉朝安的吧。
完蛋了……
在鳳鳴大叫完蛋的時候,容虎卻已經當機立斷,擠到處決台邊上,貓著腰桿鑽過去,一把拽住惶惶不安的泰蠶,貼在他耳邊迅速命令,「快點撲倒台上向那個太子府特使哭訴,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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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決台上,小柳也鬱悶個半死。
他打暈了樂庭,本來是打算不露面的。但是想了一會,又覺得有點不安。處決公告已下,主監斬官不在,還有一個副監斬官,萬一那些一心巴結永全的狗官喪心病狂,不等樂庭出現就下令殺了朝安,他做的這些功夫豈不全部白費了?
為了確保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他只好親自過來一趟。
「柳公子,請用茶。」
樂庭大將軍親自處死犯人,芬城大大小小的官吏當然全部到齊。不料現在樂庭大將軍不見蹤影,比樂庭大將軍來頭更大的太子府特使卻到了。
熱茶奉上後,接著就是各種諂媚之辭。
「嘿嘿,這麼大的太陽,柳公子不辭勞苦千里而來,真是忠心王事啊。」
「久聞柳公子公正廉明,極得永全殿下器重……」
小柳臉上勉強帶著一絲微笑,打斷眾人的話,目視左右問,「怎麼還不見監斬官樂庭將軍?」
「這個……」樂庭的副將也正嘀咕自家大將軍不知到哪裡去了,抬頭看看填色,答道,「將軍大概是被軍務纏身了,應該很快就到。」
小柳暗中冷笑。
你家將軍現在被綁成粽子一樣壓在我馬車的座椅下面,恐怕這輩子也到不了了。
另外一個官員諂笑道,「柳公子這次是專程過來看處決犯人的嗎?其實案件早就清清楚楚了,樂庭大將軍若是不到,公子以太子府特使的身份,也大可以監斬的。」
這案子的底細大家心裡都清楚,他這麼樣說,明顯就是討好小柳,向太子永全效忠。
小柳心裡哼道,本公子就是怕你們私自殺了朝安,才過來站在大太陽底下挨曬的。臉上板起,裝出一副執意為公的肅容道,「這事萬萬不可。殿下仁愛慈和,最最遵守法度。主監斬官不在,卻要我這個太子府的人去擅自處決犯人,將來傳出去,不是會荼毒了殿下的名聲嗎?」
那官員拍馬屁拍在了馬腿上,一臉羞愧。
當即沒人再敢提起代樂庭監斬的事情,有的暗忖,這個柳公子其實想殺朝安想的要命,否則也不會巴巴趕來了,偏偏又要裝公正廉明……
有的又心想:他是要等樂庭將軍來了,由樂庭將軍監斬。這案子誰都知道是大冤案,萬一將來這件事翻案,被追究責任的也是樂庭將軍。嘿,別看這小子年輕,倒頗有心計。
台上眾人各有各的心思。
小柳卻一個勁看著天色。
永殷法令,處決人犯只能在午時,午時之後,樂庭又不出現,依照法律,犯人就會被帶回牢中。
其實樂庭沒有按時出現,小柳可以提出現在就把犯人帶回牢中。
不過他是太子府的人,怎麼可以提出這種回護太子敵人的建議?目前唯一可行的,就是只有憂悶的待在台上曬太陽,直到午時結束,那樣子自然有官員會提出犯人應該暫關回大牢的建議。
只是……要在台上接收眾人的阿諛整整一個時辰,真是令人難以忍受的酷刑。
正感大不耐煩,剛剛才聽下去的哭聲忽然驀然大響。
「冤枉啊!冤枉啊!」泰蠶一邊放聲大哭,一邊連滾帶爬,撲上處決台,「大人明鑒!我妹夫真的是冤枉的!可憐我妹妹還有身孕,將來孤兒寡母,那可怎麼辦好啊?您……您您開恩啊……」
沒想到他那麼龐大臃腫的身形,行動速度卻出奇的快,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泰蠶已經抱住小柳的腿,嚎啕大哭。
若是旁人,早被士兵們拉開趕走。
但泰蠶好歹也當了多年的芬城掌吏,士兵們都知道他也算是個官員,不敢造次,其他同台的官員又礙於都是同僚,不好意思太兇狠,只是紛紛搖頭,半真半假的嘆著勸告,「泰兄趕快起來吧,有話慢慢說,這麼多百姓看著呢。」
「泰兄,你心裡難過我明白,但是你妹夫的事情,真的是國法無情啊。」
「有話好說,泰兄快鬆手,這位可是太子府特使……」
小柳被他抱著小腿,挪動不得,尷尬愕然之餘,也不禁覺得他有幾分可憐,心想,我正式過來救你的。可恨此刻不能明言,只能冷著臉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本公子無禮?什麼冤枉?樂庭將軍依照法令判罪的,你是說這裡面有什麼徇私嗎?好大的膽子。還不快點鬆手!」一邊彎下腰,去扳他抱住自己小腿的手。
泰蠶就等這個機會,見他彎腰,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小柳耳邊低聲道,「容虎請小柳下去見面。」
低語入耳,小柳如遭雷擊,頓時一僵。
這人……竟知道自己的身份?
容虎?
今天的事,怎麼容虎也摻和進來了?
泰蠶趕緊加了一句,「鳴王也在台下。」裝模作樣嗚嗚哭了幾聲,身邊幾個官員擔心小柳大怒,終於大著膽子過來拉他,泰蠶趁機半推半就地被人扶了下台,照舊邊抹眼淚邊去安慰他的妹妹。
小柳看著泰蠶下去,震驚過後,神色漸漸恢復過來。
眾官以為他被泰蠶驚嚇了,紛紛安撫,忙問,「柳公子無恙吧?」又責備泰蠶無禮。
小柳心不在焉地聽著身邊眾人喋喋不休,目光不斷往台下人群中掃視,猛地目光一閃,停了下來。
果然,容虎就在台下。
雖然換了衣裳,化過妝,但在有心察看之下,一向精細過人的小柳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容虎也發現小柳已經看見自己,輕輕打個手勢。
小柳心裡明白,轉身打個哈欠,「這裡……哪裡可以方便?」
立即有官員笑道,「公子內急嗎?城門口就有方便的地方,還算乾淨,下官為公子引路如何?」
「不必。」小柳既然是太子府特使,自然可以大擺架子,擺手道,「這種事要那麼多人跟著幹什麼?」問清楚方向,領了身邊兩名親信下台。
到了城門那邊,拐進幽靜處,容虎早就等在那裡了。見小柳現身,用力拍了他肩膀一記以示高興,急忙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問我,我也有很多事想問你,但是現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時間快來不及了。你先拿著這個。」把一張紙條遞給小柳。
小柳接了,大致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字,狐疑地問,「這是什麼?」
「鳴王決意要救朝安一命。這是我們這次救人計劃的台詞。幸虧鳴王機靈,今天把這個隨身帶了出來。」容虎簡單解釋了一句,凝重地對小柳道,「上面划了橫線的,是你要立即記住的台詞,千萬小心,一句也不能錯。」
「什麼?」
「沒辦法。」容虎嘆道,「本來我們已經和樂庭商量好,他監斬的時候會依計而行,沒想到他會忽然失蹤,現在派人去找他已經來不及了,只好讓你來替代他的角色。你等一下把這些台詞背熟,然後上台去,代替樂庭做這個監斬官。以你現在的身份,完全有資格替代樂庭成為監斬官。小柳,這個角色非常重要,能不能救出朝安就看這一次了,嗯?你幹什麼一臉古怪的表情?」
「呃,容虎……」
「有話以後再說吧,午時過後,鳴王的計劃就要全部作廢了。」容虎抬頭看看天色,露出一絲焦慮,「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所有該說的話給記住,時間不多……我也知道這實在難為你。」
「你剛剛說這個計劃已經和樂庭商量好了?」
「對。可是真要命,這個關鍵時刻,卻誰都不知道樂庭跑哪去了,要是他……」
「我知道」
「……可以及時趕到,那麼當然更好……嗯?小柳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小柳看著容虎,「我知道樂庭在哪。」
「小柳你知道?」容虎一愣之後,滿臉堆上興奮的喜色,「太好了!太好了!他在哪?多久可以趕到?」
「在我的馬車上。」
「馬車?他在你的馬車上面幹什麼?
「具體來說……」小柳擠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是塞在我馬車的座位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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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參與其中的人,不能了解這次看似普通的處決有多麼混亂。
得知樂庭的下落後,容虎用有生以來最快最敏捷的速度把這個喜訊報告給幾乎急死的鳳鳴,然後同樣也用有生以來最快最敏捷的速度,從小柳的馬車座位底下把樂庭翻了出來,掏掉樂庭嘴裡的臭抹布,往樂庭臉上直接潑了一杯水,順便打了兩記重重的巴掌,總算把昏迷到此刻的樂庭弄醒了。
「這個太子府特使是個好人,基於義憤,過來幫我們的,也是變魔術中的一個步驟。這個……反正就是--呃,隨機應變吧。」用最簡單的話向樂庭說明目前的詭異局勢後,跟著要做的當然是繼續按部就班實施鳳鳴偉大的計劃。
還昏昏沉沉的大將軍被不引人注意的帶到了城門外偏僻的拐角處,送上馬背。
片刻後,在午時結束之前,失蹤的大將軍樂庭,終於「風塵僕僕」地從城門拐角出現,彷彿經歷過漫長的跋涉似的,在萬眾的期待下登場。
「看!快看!」
「將軍來了!」
「真的!樂庭將軍到了。」
「哇!這次可真的要殺人了!」
樂庭的身形一出現,台上台下頓時一陣喧嘩。
原本沉悶的氣氛立即為之熱烈。
呼……本以為大變活人計劃的泰蠶總算送了一口氣,愣愣看著樂庭騎馬到了處決台前,頭重腳輕地下馬,被眾將軍府的侍衛簇擁上台,總算想起自己的任務,趕緊「哇」一聲,又開始扮演悲痛欲絕的「大哥」這一角色,「妹夫啊!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你走了,剩下我妹子孤兒寡母,那可怎麼辦啊?咳咳咳咳……」不時插上幾聲劇烈的咳嗽,以加深眾人對他身染「重病」的印象。
台上,剛剛抵達的樂庭將軍當然成了眾人的焦點。
「將軍到哪裡去了啊?」
「稟告大將軍,太子府特使柳公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哎呀,將軍的臉怎麼了?流血了!」
面對各位殷勤的副將和下屬官員,剛剛才被毆打了一頓,然後弄醒過來的樂庭還真有點難以招架,聽人問起自己的臉,不自然地哼了一聲,眼角餘光掃過在一旁扮無辜的小柳,只能悶聲回答,「本將今早騎馬出府,那死畜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人立驚嘶,害本將摔了個狠的。」
「哦……原來是馬……」眾官頓時恍然。
當然沒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問樂庭他只是摔下馬,為什麼臉上會出現兩個明顯的巴掌印。
小柳在一旁幾乎笑斷腸子,卻不能露出端倪,只能抿著唇端茶解渴。
到底有人看出他嘴邊那絲笑意,都紛紛暗自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都說太子府的人是一心一意要弄死朝安,果然不錯。瞧樂庭將軍一回來,犯人死定了,那位柳公子一個勁的眯眼笑呢。
副將請示道,「時間不多了,請問將軍,今日是否還要處死犯人?」
「當然!」樂庭二話不說,立即點頭。
不然再耽擱幾天,魔術變不成,老子都要被折騰死啦!
「來人啊!帶犯人上台!」
隨著台上一聲高喝,旁邊的犯人親屬頓時哭聲震天。
台下也是一陣騷動。
殺人啦!看來朝安這個可憐人今天真的要被冤殺了!
鳳鳴混在人群中,也是一陣顫慄。
他是興奮得顫慄了。
真讓人感動得想流淚了,本鳴王精心策劃的,本世代第一次,也註定是最偉大的大變活人魔術,在歷盡百般艱難,遇到誰都沒有想像過的曲折之後,終於,終於,終於……開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