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使,各地官吏當然竭力侍侯,一路笙歌,眾人費了七天,終於出了西雷邊境。
西雷到繁佳,需要跨越一個名為若言的國家。若言和西雷一樣,也是一個多坡地的國家,邊界分別和西雷、繁佳、同國接壤。
這個時代國家眾多,常有各國權貴出使他國,需要借若言的邊關過路,故若言的邊關官吏對過境車隊司空見慣。
鳳鳴等人遞交了過境文書,在若言邊關休息一天。
晚上,那裡負責招待的地方官張乾親自過來請了鳳鳴他們去酒席。
席間眾人頻頻敬酒,瞳將軍身負保護太子重任,握著寶劍滴酒不肯碰,只有夏管愛酒,量又大,百杯不醉。
安荷太子好酒人人皆知,害鳳鳴被強迫灌了好多口烈酒。
他向來不喝酒,幾杯酒下肚,立即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記得亂耳的樂器聲和叫人頭昏眼花的舞蹈。
次日清晨,醉酒的惡果體現出來。
鳳鳴頭疼欲裂,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時還不能清醒,只覺眼前昏花。他舉手按在額頭,痛苦地呻吟幾聲。
「太子醒了?」
誰在身邊說話?好像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聲音。
鳳鳴勉強轉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就在身側,同一個被窩裡居然多了一個俊美少年,細長美目,肌膚玉般滲著光澤,長發垂在肩上,雖是個男人,卻一副待人寵幸的妖媚樣子。更可怕的是,他肩頭赤裸露在被外,一小截露出被子的手臂也是無遮無掩,光滑肌膚上嵌著一個一個淤紅的痕迹,鮮艷得讓人臉紅。
鳳鳴和容王胡鬧已久,當然清楚那痕迹會在什麼情況下製造出來。而且根據痕迹的顏色推斷,八成是昨晚才弄出來的。
「你……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太子居然忘了我?」男孩眨眨眼睛,埋怨地瞄了鳳鳴一眼,點頭咬著唇道:「昨晚瞳將軍勸了半天,太子還是摟著我不放呢。」
「什麼?」鳳鳴怪叫,不敢置信地看了烈兒半天,想起容王說過各國崇尚男風,尤其王室中人,常有臣子贈送男寵以求加官進爵。鳳鳴回想昨晚,什麼記憶也沒有,忐忑不安,偷偷掀開絲被一角朝里看,頓時歪在床頭。
被窩裡的烈兒全身赤裸,身上一絲衣物也沒有。
不用問也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烈兒吃吃笑道:「太子怎麼了?昨晚還那麼豪放,今天一早就變了樣子,不喜歡烈兒了嗎?」
他緩緩靠近,鳳鳴驚惶後退,後腦砰一聲撞在床柱上。烈兒這才停了下來,嘟嘴道:「太子為何怕烈兒?烈兒該怕你才對,看,昨晚把人家弄得幾乎死在床上。」他把細長手臂伸到鳳鳴面前,上面全是淤紅青紫。
換了其他人,說不定自豪無比。鳳鳴卻尷尬得臉紅過耳,生平第一次把男人弄上床,而且把人弄得一身吻痕。
都說酒能亂性,酒果然不能喝。
鳳鳴一萬個後悔,結結巴巴道:「誤會……這是誤會……」
「誤會?」烈兒幽幽看著鳳鳴,他的眼睛又大又亮,水汪汪會說話似的,被他這麼一看,鳳鳴不自覺地內疚起來,正要安慰他兩句,烈兒忽然又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無比溫順地說:「太子說是誤會,那就誤會吧。」
鳳鳴剛要鬆口氣,烈兒又道:「烈兒本是若言邊關一個富人的奴隸,昨夜太子拉著烈兒不放,主人已經把烈兒贈送給太子了。」他掀開被子下床,居然不著一縷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頭道:「太子已經是烈兒的主人。若太子對烈兒昨夜的侍侯不滿意,請任意處罰,烈兒絕不敢有怨言。」
鳳鳴萬萬料不到他會來這樣一招,急忙嚷:「你幹什麼?快點上來,會凍死你的。」
「烈兒不過是低微的奴隸,太子既然討厭烈兒,請太子賜死烈兒。」
時值隆冬,外面大雪紛飛,烈兒赤裸著身子,立即冷得全身發白,不斷顫抖。鳳鳴慌了神,跺著腳跳下床把烈兒拉回被窩,投降道:「我不討厭你,拜託你不要動不動就要我賜死。」
烈兒揉眼睛:「太子不要烈兒,烈兒就只能死了。」
「我沒有不要你。」
「那太子就是讓烈兒侍侯太子了?」
鳳鳴想了想,看看烈兒一臉期待,心道:這個奴隸社會的人思維都有點詭異,我還是不要太遵守新時代人權道德的好,不然他八成會自殺。於是點頭說:「你可以侍侯我,幫我端茶倒水,但是……」他加重語調,「絕對絕對不可以再上我的床。」
「嗯。」烈兒重重點頭。
「就算我喝醉了,叫你上也不可以上。」
「嗯。」烈兒再點頭,又皺起清秀的眉:「可是不聽主人的吩咐,會……」
「我現在吩咐你,如果我再喝醉了,要你做昨晚的事,你一定要拿冷水潑我,直到我醒過來。」
烈兒困窘地看著鳳鳴,終於還是應了一聲:「是。」
鳳鳴又小聲問:「我問你,我們昨晚的事除了瞳將軍,還有誰知道?大家都不知道吧。」
「不清楚。」烈兒搖頭:「我只顧著看太子。」
「希望大家都不知道。」鳳鳴吐吐舌頭。
正想怎麼把這件可怕的事隱瞞起來,屋外忽然傳來秋月的聲音。
「殿下,夏管先生說該起程了,請殿下起床更衣。」
秋籃道:「我們進來侍侯。」
鳳鳴看一眼被窩下光溜溜的烈兒,大叫:「不要!不要進來!」
秋籃和秋月等對看一眼,不由停下腳步,在門外不敢進去。
「太子?」
「我有點不舒服,暫時不想見人。你們都在外面等。」
「太子不舒服?那奴婢立即去請夏管先生過來。」
「不!千萬不要!」鳳鳴立即緊張起來,咳嗽兩聲,胡扯道:「我不舒服不是生病,而是太健康,這和人體免疫力有關。哎,說了你們也不懂,反正就是不許任何人進來。」
外面三人聽得面面相覷,猶豫片刻,才道:「是。」
鳳鳴匆忙換衣,王室服飾複雜,這些一向由秋籃等人侍侯,要不然就是容王幫他穿戴,自己一動手,自然是亂上加亂,一時手忙腳亂。烈兒早穿好自己的衣服,見了鳳鳴的樣子,笑了一笑,規規矩矩行禮道:「讓烈兒侍侯太子更衣吧。」
果然上前,幫鳳鳴的忙。
鳳鳴因為昨夜的事,本來還擔心他糾纏不休,或者亂碰亂摸,可烈兒真的一心一意為他更衣,沒有絲毫逾越,鳳鳴漸漸放下心來。
更衣完畢,鳳鳴對烈兒說:「乖乖的先呆在這裡,等我走了你再跟過來。如果你想當自由人,自己走掉也沒有關係。」他聽容王哄他多了,竟然把「乖乖的」三個字也學了過來。
烈兒搖頭:「我不會走的,一定跟在太子身邊。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的主人。」
鳳鳴知道車隊趕著上路,而且這些奴隸觀念也不是一會就能糾正的,也不多話,拍拍烈兒的肩膀出門。
一出大門,秋籃等已經候在馬車外。
秋月為鳳鳴掀開厚重的帘子,請他上車。秋星回頭望望,問鳳鳴:「殿下,他不來么?」
鳳鳴喉頭一緊,心虛道:「誰?」
「那個烈兒啊,不是送給殿下了嗎?」
秋籃也插了一句:「昨晚殿下硬向那若言人要了他,說晚上睡覺好冷,一定有人陪才暖和一點。」
「對啊,殿下還說他如果不肯把烈兒給你,就算半夜偷也要把烈兒偷跑。」
鳳鳴尷尬得幾乎從馬車上栽下來,欲哭無淚道:「我昨晚……我昨晚還說了什麼?」
三女見他神色不對,連忙乖乖閉嘴,一致搖頭。
鳳鳴低頭悶了半天,想著事情已經天下皆知,也不用隱瞞,對秋籃說:「你去房子里把烈兒叫過來跟著車隊,就說不用偷偷跟著了,光明正大地跟吧。反正……反正大家都知道了。」
「是。」
烈兒得了消息,歡歡喜喜跟著秋籃向鳳鳴行禮,上了侍從的車。
車隊繼續行程,大概要在若言境內走十一天,才可以進入繁佳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