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御駕前呼後擁,果然到了翊坤宮前。彼時斜陽如金,照在那宮苑重重疊疊的琉璃瓦上,流光如火如霞,刺眼奪目。如懿只覺得這幾日望眼欲穿,心中早就焦慮如焚,只是一向自持身份,不肯在人前流露。如此,卻又多了一重壓抑。
皇帝到來時太監一下一下的擊掌聲遙遙遞來,外面宮人早跪了一地。如懿看著皇帝穿著一襲家常的素金色團龍紗袍徐徐步入,面容越發清晰,如能和心中所思的樣子密密重合,不知怎的,便生了一重酸澀之意。
從來,他便一直是自己想像中的模樣,卻並不曾如她期待一般,信重於她。
如懿這般模糊地想著,皇帝已然步入。如懿屈膝迎了下去:「皇上萬福,臣妾多日不見,在此恭請聖安了。」那四名嬤嬤自是亦步亦趨地緊緊跟著,如看管著犯人一般,寸步不肯放鬆。皇帝知她從冷宮出來後再未受過這般苦楚,何況她又是心性極高的人,這幾日被人時時刻刻盯著,怕也是難受到了極處。
這般一想,皇帝心底無端便柔軟了幾分,也不看旁人,只揮手道:「下去吧。」
那四名嬤嬤即刻退下,殿中越發靜謐,只剩了皇帝與如懿二人相對。如懿淚眼盈盈,只是倔強著不肯落淚,一身煙青色無綉絲袍穿著,越發顯得如一株凌霜的寒竹,細而硬脆。皇帝驀然輕嘆,只是兩相無言。他一眼瞥去,見如懿手邊的紫檀小几上擱著一本翻了一半的《菜根譚》,眼底閃過几絲詫異:「這個時候,你倒有心看這個?」
皇帝十指輕翻書頁,如同翻著自己憂惶而支離的心情。如懿螓首微垂,低婉的輕嘆如薄薄的風:「事有急之不白者,寬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此句的意思是:當事情急切之際難以表白時,不妨先寬緩下來以聽其自然,也許事情不久之後就會澄清。不要太急著為自己多方辯解,否則會使對方更加火上澆油)。臣妾看了半本《菜根譚》,唯有這一句頗合己意。」
皇帝凝視她片刻:「所以你不急著向朕申辯,肯安靜禁足。」
這一句頗有溫厚之意,勾起如懿蓄了滿眼的淚。如懿強自撐著道:「痛哭流涕或是苦苦糾纏,不是臣妾的作風。」
皇帝沉默片刻,微微頷首:「所以朕如今才肯來聽你說幾句。說吧,你有什麼可辯的?」
庭前一株株石榴花樹,開得團團簇擁,烈烈如焚。她只凝睇著他,執意地問:「臣妾無甚可辯,只問一句,皇上是否肯相信臣妾?」
皇帝並不肯看她。有那麼片刻的沉寂,如懿幾乎能聽見更漏的滴答聲,每一聲都如千丈碎冰墜落深淵,激起支離破碎的殘響。真的,只有那麼片刻,彷彿就在那一呼一吸之間,足以讓她心底僅余的熱情急轉直下為荒煙衰草的頹冷。
終於,皇帝的聲音渺渺響起:「不是朕肯與不肯,而是朕的眼睛和耳朵能不能讓朕的心接受且相信。」
如懿聽皇帝這樣說,心裡更揪緊了幾分。「皇上這樣問,是不是因為心嘴裡什麼都問不出來?」她上前一步跪下,急切道,「皇上,到底心受了多重的刑罰?」
皇帝的神情淡漠得如斜陽下一帶脈脈的雲煙:「方才還拿《菜根譚》的話勸誡自己毋躁急,一提心便急成這樣。她不會死的。」
如懿聽皇帝的口風,知道是問不出什麼了,只是滿腹委屈與凄恨糾纏成一團亂麻,逼得她急切不已:「既然罪在私通,皇上可問過安吉波桑大師了?」
皇帝的語氣有稜角分明的弧度:「他只道那日自己獨居一室,未曾離開,但是並無人可以為他證明。倒是有幾個小喇嘛說起,見過你與他多次私下交談,比尋常嬪妃更親密。」
如懿沉吟片刻,朗然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何況波桑大師是高僧。臣妾與大師交談,也是視他為佛祖使者,無關男女。」
皇帝瞥她一眼,從袖中掏出那串七寶手串並那枚方勝,霍然扔在她身前的錦花紅絨地毯上。那方勝原不過是薄薄的灑金箋,裡頭又裹著東西,一時受力不住,那蓮子便破出來滾了出去。皇帝一時不覺,雪白的靴底踩在蓮子之上,發出悶悶的碎裂聲響,聽得人心神凜凜。那七寶手串仿似一條五彩斑斕的死蛇逶迤在她跟前,吐著僵死的芯子。
皇帝嘆道:「既然動了凡俗之念,便是亂了佛法,哪裡還記得清規戒律?」他冷哼一聲,「聖祖康熙爺在世時便出了倉央嘉措這樣的情僧,妄悖佛家至理。如今這一脈俗念竟留在了這些人的血液中,從此只看得見女子,看不見佛祖了么?!」
如懿陡然聞得皇帝冷聲,只覺脊背間有細密的汗珠沁出,似多足的細蟲,毛刺刺爬過,所經之處,痛癢難耐。她到底還是耐不住性子:「那麼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波桑大師?」
「朕一生的顏面豈可為螻蟻之人損傷?一旦查證是真,朕會除去安吉波桑。」皇帝的口氣輕描淡寫,卻含著無可比擬的厭憎,「要處死一個人,不必那麼費事。有時跌一跤失足摔死,有時吃錯了東西暴斃,有的是辦法。」
「這樣的辦法,會落在安吉波桑身上,也會落在臣妾身上。不是么?」如懿無聲地冷笑,「人人都是螻蟻,無論是被尊崇一時的法師還是皇貴妃,不過是在他人指間輾轉求存罷了。」
皇帝搖了搖頭:「你不必急著拿自己與他相提並論。」
自那日玉妍將所謂的「證據」七寶手串交給皇帝之後,如懿便只匆匆看過一眼。然而,她亦明白,從那日的所謂「遇刺」開始,到巡守侍衛的經過,再到與她字跡一模一樣的私通書信,便是一張精心織就的天羅地網,死死地兜住了她。沒有破綻,根本毫無破綻可尋。她有些絕望地看著皇帝,一顆心難過得像被浸在滾水裡反覆地揉著搓著,勉強浮起,又被死死摁到底處。末了,只是虛弱得無力:「臣妾自問與皇上經歷過許多事,皇上還不相信臣妾么?」
皇帝微微猶豫,別過臉道:「朕也很想相信你,可是有人證與物證,朕不能什麼都不查就全然相信。且朕要的,不只是讓朕信服,更要讓所有人都信服,你是清白的。」
如懿盯著皇帝,強忍著心口重重緊皺的鬱結,她清靜淡漠的眸子依然如舊,彷彿是一泓不見底的深潭,不過輕輕漾了一圈漣漪:「是臣妾糊塗了。臣妾以為憑著多年的情分,相知相許,皇上會相信的。」
那一刻,如懿眸子似有秋水寒星般的冷冽之光,含幽凝怨,烏定定地直直向他心底鑽去。那光似乎有某種灼人的力量,刺得他微微發痛。他有些動容,卻轉首不經意地避開她的目光:「朕不是薄情寡義的人,對你有情分,對後宮諸人都有情分。但是皇貴妃,所謂清白從不是用情分來斷定的。」
如懿仰起臉,緩緩地浮上一層稀薄的笑意,恍若月初時分清冷暗淡的月光:「是啊,原來皇上對臣妾的情分,也是對旁人的情分。」
如懿頹然俯下身,死死地抓著那串七寶手串。除了心的抵死不認,她並沒有多餘的辦法來證明自己。雪白而模糊的淚光里,她死死盯著手裡的七寶手串,原來所謂情分與信任,是可以被這些身外之物輕易擊碎的。她唯有自己,唯有海蘭,唯有彌足珍貴的可以信賴的人。而那人,卻不是他,不是自己枕畔相守多年之人。
這,算不算一個冷冽的諷刺?
皇帝站起身來:「你若沒有話說,朕只能等著慎刑司用完刑罰,心還是說出你未曾私通的供詞。受盡刑罰仍不改初衷,朕想,這樣的供詞,足以服眾,足以平息留言。」
如懿眼中的淚凍在眼底,清冷道:「臣妾無奈,也為心痛惜。皇上若肯,請遍查各宮宮女嬪妃,最好是左右手都寫字試試,看誰的字與臣妾的最相似。」
皇帝「嗯」一聲:「好。朕自會去查。朕也想查知,朕的皇貴妃清白無污。」他向前幾步,眼看著就要跨出門檻去了,如懿看著自己指尖的七寶手串,細細摩挲著,觸目所及處驀地驚動了心神,大聲道:「皇上!皇上留步!」
皇帝停住腳步,卻並不轉身,只是冷然道:「話已至此,你還想說什麼?」
如懿的一顆心懸在喉頭,指間死死攥著那條七寶手串,顫聲道:「這幾日,皇上可曾細細看過這串手串?」
皇帝的聲音里有傷心與厭倦,彷彿蒙蒙的潮濕的霧氣,讓人覺得窒悶:「這樣的污穢東西,朕不想看。」
如懿膝行上前,遏制不住激動之色,揚聲道:「皇上,這串手串不對!」
皇帝本欲抬起的右足霍然定住,轉身向她道:「什麼?」他的話里有熱切的不確定的希冀。
如懿立刻將七寶手串遞到皇帝跟前,切切道:「皇上,此串手串乃是金、銀、琉璃、珊瑚、琥珀、硨磲和瑪瑙製成。所謂七寶、因不同經書所記有異,可作七寶聖物的東西有十幾種,但密宗七寶中定有西藏盛產的紅玉髓而非瑪瑙。紅玉髓和瑪瑙二者顏色與質地相近,看著都是通透嫣紅,只是瑪瑙更為名貴。大師是密宗高僧,斷然不會混淆。」
皇帝的眉頭漸漸蹙起,似疊巒山川,曲折難平。他舉過那串手串上珠子對著天光細瞧了片刻,重重拍在紫檀螺鈿小几上。
李玉一拍腦袋,叫道:「皇上,這手串上用的確實是瑪瑙啊。安吉波桑大師是密宗法師,斷不會以此相贈,所以說皇貴妃與大師私下往來,絕對是旁人誣害。」
如懿咬了咬唇,揚聲利落道:「那麼也不必盤查滿宮的宮人嬪妃了。宮中嬪妃都出身滿蒙漢,通曉佛教常識,斷然不會弄錯。能弄錯的,一定是不懂的外來女子。」
李玉躊躇片刻,搓著手道:「皇上,外來女子怕是只有……」
皇帝揚了揚手中的七寶手串,神色冷漠而鋒利:「是了。若是信奉佛理之人,怎敢污衊僧佛,妄造口孽。也唯有別有信奉之人了!李玉,你去告訴嘉貴妃宮裡,每人用左右手各寫下密宗七寶常用之物,誰的字像皇貴妃的字跡,立刻帶來見朕。」
李玉「嗻」了一聲:「皇上,如今小主們總在啟祥宮走動,奴才這麼雷厲風行去了,怕是不好。」
皇帝想了想:「內務府有一對新進的步搖,朕原要賞給愉妃的,你便送去給嘉貴妃吧。」
李玉答應著,立刻領命去了。
如懿終不肯抬頭,只是望著自己素色鞋履上連綿不絕的茉莉花碎紋:「皇上暫肯一顧,許臣妾辯白幾句,臣妾感激不盡。」
她俯首,鄭重三拜,依足了臣下的規矩。皇帝默默看著她:「你原不必與朕這般生疏。」
原來,他還是明白的。
如懿伏在地上,塵灰瀰漫於地的氣味,微微有些嗆人。她分明聽得皇帝的足音出去了,眼底的淚忍了再忍,矇矓里抬起頭來,唯有凌雲徹臨去一顧,深深頷首。
驀地,她心底便安寧了不少。
啟祥宮賓客盈門,正鶯鶯燕燕擠了滿殿。綠筠本是不大出門的人,也坐在下首,卻不似眾人一般笑容滿面,只是愁緒滿懷,含淚垂眸。
玉妍本與綠筠皆為貴妃,此刻卻坐在上首,更兼她服色鮮明,一襲紅衣如一團烈烈榴花一般,更襯得簡衣薄鬢的綠筠似畏畏縮縮,困頓不堪。
玉妍笑吟吟道:「純貴妃姐姐所請,不是我不願,實在是無能為力啊。您知道的,宮中一向能說得上話的是皇貴妃。我雖有協理六宮之名,不過是虛名而已。」
綠筠賠笑道:「如今誰不知道皇貴妃自身難保,一切有賴嘉貴妃而已。」
玉妍笑著瞥了一眼綠筠,被蔻丹染得鮮紅的指甲點在同樣艷紅的唇邊:「純貴妃姐姐說這樣的話,我可不敢當。」
綠筠急切道:「我知道永璋不爭氣,讀書比不上永珹,甚至連永琪也比不過。可他到底是皇上的兒子。皇上自從在孝賢皇后喪儀上呵斥永璋,也就更瞧不上他了,見面便是叱責。好好兒的孩子,見了皇上如老鼠見了貓似的。嘉貴妃,我知道永珹得皇上歡心,你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也請你顧及永璋,顧及我做額娘的一點兒心意,為永璋多說幾句好話吧。」
玉妍微微正色:「純貴妃姐姐,你我都是做額娘的人,自然之道孩子爭氣是得憑自己。我且有三位皇子,如何能顧得過來旁人的孩子呢?沒的叫人笑話,說我手太長,去插足你們母子之事。」
綠筠語塞,眼看要落下淚來。玉妍偏還不肯放過,嚼了一枚香葯乳梨道:「純貴妃,說句實話,我只是嬪妃,不是中宮皇后。若有那一日,永璋成了我的庶子,我自然不能不開口。可今日,罷了吧。」
綠筠縱使再好脾氣,也按耐不住性子,霍然站起身來。然而,身畔眾人只圍著玉妍說笑,無人將她放在眼裡,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無限孤清。
玉妍毫不在意綠筠,只顧著說笑,驟然見了李玉前來,正談笑風生著,笑紋仍掛在唇邊:「李公公怎的一陣風兒似的來了?」
李玉舉起手中的青玉鈿盒,笑眉笑眼地道:「皇上新得了一對步搖,讓奴才給嘉貴妃娘娘送賞賜來。」
為首的慶貴人笑著奉承道:「皇上有好東西只疼嘉貴妃娘娘,今日也讓我們開開眼。」
玫嬪冷笑道:「皇上對著嘉貴妃娘娘,有幾日不賞的。只怕打開了啟祥宮的庫房,還不夠慶貴人看的。皇上特地命李公公前來,怕還有旁的事要吩咐,咱們何必這麼不開眼,非杵在這兒呢?」
慶貴人有些訕訕的。綠筠第一個坐不住,也不告辭,立時去了。當下眾人亦識趣,便一一告退。
李玉趨奉上前,打開青玉鈿盒,滿面堆笑:「皇上新得的步搖,特賜予嘉貴妃娘娘。」
玉妍連聲謝了恩,細看道:「這是紅玉髓么,還是瑪瑙?彷彿是紅玉髓吧,二者倒是很想,若不細看,實難分辨。」
李玉道:「而這時相近,但嘉貴妃娘娘好眼力,確是紅玉髓。」
玉妍當下便笑:「紅玉髓不算名貴之物,皇上怎的想起來做步搖了?」
李玉道:「嘉貴妃娘娘忘了?孝賢皇后在時最不喜奢侈矜貴之物,向來樸素。皇上這幾日思念孝賢皇后不已,所以拿紅玉髓制了步搖,以表哀思,更表對孝賢皇后儉樸的尊崇。」他微微湊近,「嘉貴妃如今萬人之上,可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玉妍與貞淑互視一眼,強壓著滿腔狂喜,笑道:「本宮只當皇上知道本宮喜歡紅色,所以才賞賜的,不意有如此深意。虧了公公名言。」
李玉拱手含笑:「還有一事,奴才須得稟明嘉貴妃娘娘。娘娘知道,宮中出了皇貴妃私通之事,皇上大為不悅,所以要徹查此事。」
玉妍道:「這是應當的。」
李玉頷首:「娘娘明白就好。如今皇上說事涉法師,又有七寶手串為證,便要各宮都寫下密宗七寶常用之物。如今娘娘位分最尊,此時須得從娘娘宮中而始。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李玉每說一句,玉妍的笑容便淡一分。她沉吟片刻,目光徐徐掃過身側的貞淑,淡然笑道:「皇上既然這麼說,本宮自然推脫不得。貞淑,你便去將合宮宮人都喚來吧。」
然而,並沒有誰的字格外像如懿的,倒是有一個宮人的字奇醜無比,扭扭曲曲。李玉何等機靈,便立刻提了這人來,正是玉妍身邊的宮女貞淑。
貞淑顫巍巍跪在坐塌下,因她是跟玉妍從李朝來的陪嫁,皇帝對她也格外客氣些,道:「這些字寫的那麼難看,可是你的手筆?」
貞淑低著頭畏懼道:「是。」
李玉厲聲喝道:「那這些年來寫家書總是會的吧!李朝的字雖然比滿文漢文簡單些,倒也不至於換種字就寫得跟蚯蚓爬似的吧?!」
貞淑囁嚅著道:「宮裡不許宮女識字寫字,奴婢很久不寫,也生疏了。」皇帝笑了笑,眼中卻如深淵寒冰一般,喚道:「李玉。」
李玉即刻上前來,遞上兩顆珠子。皇帝道:「那也無妨。這是朕賞你的瑪瑙,你選一顆好的帶回去串成鏈子戴著,也算是對你這麼多年伺候嘉貴妃的一點兒心意了。」
貞淑不解其意,但見皇帝這麼吩咐,惶恐了許久,終於選出其中一顆較紅的,欠身道:「奴婢謝皇上賞賜。」
皇帝揚了揚臉,定定道:「李玉,朕方才讓你去送給嘉貴妃一對步搖,嘉貴妃怎麼說?」
李玉朗聲道:「嘉貴妃細問了奴才是紅玉髓還是瑪瑙,然後謝皇上賞賜的紅玉髓步搖。」
皇帝搖頭道:「嘉貴妃倒識得清楚。」
皇帝瞥了貞淑一眼,定定道:「朕方才說錯了,這兩顆不是瑪瑙,都是紅玉髓而已。但無論是與不是,你要選上那麼久,朕便知你不識紅玉髓。你不能分辨而物,難怪連密宗七寶不用瑪瑙而用紅玉髓也不知道。」皇帝沉下臉:「李玉,把貞淑鬆緊慎刑司,換了惢心出來。告訴慎刑司,對貞淑哪裡都能用刑,只不許傷了手,直到她能臨摹出和皇貴妃一樣的字來。」
李玉忙答應去了,皇帝又喚住他:「送惢心回來,再請最好的太醫來,替惢心瞧瞧。」
皇帝這麼一說,如懿心中更是一沉,忍不住露出幾分焦灼神色來。皇帝溫然相對:「如懿,今夜你好好兒歇息,明日是中秋,你是朕的皇貴妃,朕等著你來主持中秋家宴。」說罷,皇帝便起身離去。精奇嬤嬤們也跟隨著李玉離開。彷彿不過一瞬,如懿又從地獄回到人世,回到她暫攝六宮的皇貴妃之尊。
雲端地獄兩重辛苦,虛的一顆心彷彿落不到實在處。如懿來不及細細去分辨這其中的辛酸甘苦,只是一迭聲向外道:「三寶,三寶!快去接惢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