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鬮這種事情,比拼的完全是運氣。
韓芸汐的運氣一貫不錯的,可是這一回……好吧,她手上的字條上寫著「先」,而三長老的則寫了一個「後」字。
她先!現在該怎麼辦?
屋漏偏逢連夜雨,韓芸汐看著手中的字條,略微蒼白的臉上不見任何錶情,令人琢磨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看著韓芸汐手裡那個「先」字,三長老唇畔溢笑,非常滿意,他刻意從床榻邊退開,給韓芸汐讓出位置,「秦王妃,請解毒吧!」
「呵呵,是不是解了毒,天寧太子就痊癒了?」
憐心夫人冷笑而問,就等著看韓芸汐認輸了,誰知道,韓芸汐卻甩連一句,「廢話,這還用問?」
憐心夫人一愣,竟硬生生不知道如何反駁,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韓芸汐說著,大步到床榻邊,「三長老,那晚輩就不客氣了。」
見韓芸汐這架勢,三長老和憐心夫人相視了一眼,都很不以為然,他就不相信韓芸汐真能折騰出什麼來。
「請吧。」三長老大聲說。
韓芸汐在床榻邊坐下,上上下下將龍天墨看了一遍,此時的龍天墨已經筋疲力盡,不像方才那樣劇烈掙扎,只是苟延殘喘著。
見韓芸汐只是看,沒動,三長老和憐心夫人都沒出聲,畢竟是上位者,這點耐心還是有的,只是,他們心中更加不以為然了,四長老也不說話,摩挲著鬍子,不動聲色地瞧著。
至於洛醉山和璽玉伯,兩人心懷鬼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不關心韓芸汐這邊,畢竟在他們心裡,這個丫頭片子是折騰不出什麼的。
顧北月離韓芸汐是最近的,負在背後,緊握的雙手出賣了他那張溫柔而靜寂的臉,韓芸汐方才的反應讓他非常擔憂。
他知道,這個女人一定是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韓芸汐還只是看而已,憐心夫人可不再給她時間,開始發難,「秦王妃,難不成你的眼睛可以解毒?」
誰知,韓芸汐仍是上下看著龍天墨,沉聲道,「可以。」
呃……
這個丫頭片子,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嘴硬。
「好,那你就解吧!」憐心夫人氣呼呼的。
韓芸汐看都沒看她一眼,動作麻溜地從醫療包里取出一套金針來,素手輕輕一揚,針套便在床沿上緩緩鋪展開來。
只見,長條形的針套上依次插著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金針,雖然密密麻麻卻也井然有序,少說也有一千枚。
專不專業,第一看行頭,內行人更懂看行頭。
這一套金針一展開,在場眾人便全都震驚了,就連顧北月也不例外,連他都沒見過韓芸汐有這麼齊整的金針,而心不在焉的璽玉伯和洛醉山一時間也都瞧了過來。
眾人雖然震驚,但都是暗暗震驚在心中,誰都沒有表現出來,尤其是三長老和憐心夫人。
不知不覺中,一室變得特別安靜。
「顧太醫,勞煩幫個手。」韓芸汐低聲道。
「嗯。」
這一刻,顧北月的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一如他安靜的面容,他想,韓芸汐一定是有把握了吧。
這個女人,果然不會令人失望。
原以為韓芸汐會讓他取針,可誰知道韓芸汐卻道,「幫忙把他的衣服全脫掉。」
在場都是大夫,要患者脫衣服對他們來說,也算是正常的,可是,韓芸汐說的是「全脫掉」。
「這……解毒需要這樣嗎?秦王妃,你可是女人!」憐心夫人不可思議地提醒。
韓芸汐懶得理睬,瞥了顧北月一眼,示意他快點。
顧北月都遲疑了,這樣,確實不怎麼合適。
「他全身二十齣處大關節,兩百一十處小關節中全都聚集了毒素,必須儘快排出來,不脫光了,我怎麼替他排毒?」韓芸汐認真反問。
這話一出,眾人似默認了龍天墨中毒的事實,面面相覷,全場寂靜,無人反駁。
顧北月聽明白了,倒也不拘於禮數,連忙替龍天墨脫衣服,脫得只剩下褻褲。
衣服一脫掉,韓芸汐就開始從大關節著手,尋找穴位準備施針。
然而,當她拿起第一枚金針的時候,三長老忍不住出聲了,「你怎麼可以直接用針?」
三長老不是沒見識的人,針灸排毒他當然聽過,也見識過,只是,且不說針灸排毒,就說最普通的針灸治療,下針之前這金針得處理一下,消毒以防感染吧?
古代金針消毒是用煮,這是最基本的,醫學院剛入門的小醫徒都知道的,韓芸汐居然不懂。
剛剛還被韓芸汐的全套金針唬住,這下三長老等人便都回過神了,這年頭,以行頭嚇唬人的江湖騙子多了去了。
「想必,秦王妃的金針是稀罕之物,不需要煮。」憐心夫人一臉譏諷。
豈料,韓芸汐的語氣比她還不屑,「不需要,想必五長老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一次性用針吧?」
什麼?
一次性用針?
這個詞不僅僅對於憐心夫人來說是陌生的,對於在場眾人也都是陌生的。
這是什麼意思?
「旁門左道的東西,我主流正派自然不懂。」憐心夫人急急反駁。
韓芸汐低著頭,並沒有多解釋,而是輕輕一笑,取來金針,尋穴入位。
一開始的穴位,在場的人還看得懂,可是,沒幾針之後,就連醫聖三長老也都看不明白了,根本不知道還有那些穴位的存在。
隨著金針越扎越多,眾人的臉色也越來越複雜,韓芸汐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呢?哪裡是尋穴施針,簡直就是亂扎!
再這麼紮下去,會出人命的。
三長老忍不住提醒,「秦王妃,你若亂入針,後果自負!」
韓芸汐這才抬頭看三長老,輕輕一笑,「嗯,我會負責。」
她說著取來一枚長針,居然閉上眼睛,緩緩插入龍天墨的穴位中去,而這一針下去,只見那關節周遭的肌膚居然緩緩滲出血來,黑色的血。
黑色的血,有毒!
「有毒?」
三長老不自覺低呼出聲,他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眼前的一切就是事實。
龍天墨的關節,真的有毒。
且不說龍天墨身上還有什麼病,至少,韓芸汐沒有錯,他錯了,龍天墨中毒了。
他全身關節的疼痛,正是因為中毒引起的。
一室寂靜得可怕,憐心夫人臉色慘白慘白的,其他人全都一臉震驚,就顧北月,那好看的嘴角悄無聲息的緩緩勾起,笑了。
寂靜中,韓芸汐已經睜開眼睛,任由那關節流血,她開始處理第二個大關節,很快,第二個大關節的毒血也緩緩滲出來,而整個屋子,越發的寂靜,連龍天墨的殘喘聲都沒了。
上至三長老,下至小醫徒,全都不自覺靠近,目瞪口呆地看著韓芸汐尋穴施針,只見韓芸汐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而優雅,素手一揚一落之間,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風華。
龍天墨全身大小關節加起來得有兩百多處,韓芸汐沒有放過任何一處關節,一個關節一個關節都認真施針排毒,盡量用針術將骨毒排掉。
到了最後一個關節的時候,她已經滿頭大汗了。
顧北月取來汗帕,輕輕替她擦拭,職業習慣使然,韓芸汐並沒有拒絕,也沒有被打擾,還是低著頭,斂著雙眸,認真施針。
然而,屋頂上的某個人卻緩緩眯起了雙眸,寒芒駭人。
寂靜中,時間過得特別快,整整半天過去了,龍天墨身上布滿金針,毒血也流了一床榻。
終於,韓芸汐放入最後一針後,收手了。
此時,三長老圍在韓芸汐身旁,都看呆了,韓芸汐扭了下脖子,活動下雙手,刻意瞥了三長老一眼。
三長老立馬就避開她的目光,見狀,韓芸汐樂了,輕輕一笑,便開始收針,龍天墨關節里能用金針排出的毒,基本全都排出來了。
韓芸汐施起針來那動作如行雲流水,收針的動作更加麻溜,快得讓人都看不清楚。
可是,看不清楚,眾人卻還是努力認真地看著,生怕錯過什麼。
兩百多個穴道,一個穴道至少五枚金針,可想而知這金針有多少了,近千枚應該是有的。
這些金針,她並沒有收回針套中去,而是一捻起就丟在一旁,沒多久就丟了一大堆。
很快,所有金針都取掉了,韓芸汐捻著最後一枚長長的金針,起身來,笑對憐心夫人,「吶,這不是什麼旁門左道,一次性用針的意思就是用過一次就不要了,丟掉!」
她說著,將金針丟在一旁,動作優雅而瀟洒。
全套金針啊,近千枚呀,居然就這樣丟掉了,簡直是暴殄天物!難不成她手上有很多套?
憐心夫人看了看一旁那堆滿是黑血的金針,再看看韓芸汐,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三長老還一直看著那些黑血,更是無話可說。
韓芸汐早就走到一旁洗手,她洗得特認真專註,彷彿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洗好了,她才朝榮親王看去,「榮親王,勞煩替太子殿下擦個身,把衣裳穿上,過兩天,我再來複查。」
榮親王都看傻了,天徽皇帝將這個女人說得一無是處,可是,如今看來,並非如此呀!
留下一屋子遲遲都無法回神的人,韓芸汐整理下衣裳,轉身出門。
顧北月跟著出來,離開院子之後,顧北月才開口,「王妃娘娘,你剛剛……呵呵,在下還以為這毒解不了了。」
之前的爭執,真讓他捏了一把冷汗呀。
誰知,韓芸汐止步,一臉無奈,「真解不了,我只是先排毒而已。」
一聽這話,顧北月終於也和所有人一樣,愣了。
韓芸汐聳了聳肩,繼續往前走,沒有解毒,解毒不了,這種事她才不會承認呢!
打死不認!
好吧,她承認自己掉節操了,可是,她也沒說自己已經解毒了,應該不算說謊吧。
還有兩天的時間,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