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不給呢?
寧承既然已經提出此事,就沒有讓步的可能。如果楚家不讓步的話,以楚雲翳對寧承的了解,這事怕是沒完了。
寧承剛剛所說也有道理,楚家已經十拿九穩能拿下天寧皇位,狄族手裡也得握有籌碼才算公平。
楚雲翳了解寧承對西秦皇族的忠誠,他相信幽族只要順著這位年輕人的意,狄族就不會和幽族撕破臉。
等把皇位拿到手,掌控了天寧的大權,到時候一步一步削弱寧家的兵權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只是,寧承要的這個籌碼是顧北月,這真心讓楚雲翳為難呀!
顧北月走了,誰來治他的眼傷?
「薛皇后給你,如何?」楚雲翳問道。
寧承想也沒想就回答,「不需要!」
楚雲翳眼底陰鷙連連,如果讓他知道是哪個內奸告訴寧承顧北月的事情,他一定會將她碎屍萬段的!
見楚雲翳沒出聲,寧承不耐煩地問,「你到底給不給?」
「老夫考慮三日,再給你答覆,如何?」
楚雲翳使了緩兵之計,可惜,寧承不買賬,「不就一個人質,至於考慮那麼久嗎?難不成這裡頭還有本將不知道的秘密?」
「當然沒有!」楚雲翳連忙否認,「寧大家主稍等,老夫這就親自把人押過來!」
寧承沒說什麼,大大咧咧往主位上一座,霸氣渾然天成,他等。
楚雲翳一出大門走沒多遠,楚將軍就追過來了,急急問,「大哥,你真要把顧北月交出去?萬萬不可呀!」
顧北月是影族之人,寧承並不知道;寧家和雲空商會是一家,是狄族之後的事情,顧北月也不清楚。在寧承眼裡,顧北月就是個大夫;在顧北月眼裡,寧承就只是寧大將軍。
如果不告知寧承真相,寧承只會當顧北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就不會多加防備,如此一來,極有可能給顧北月逃脫的機會。
但是,如果告知寧承顧北月的身份,事情就麻煩了!
要知道寧承和顧北月一樣,對西秦皇族忠心耿耿,一旦顧北月告知寧承楚家的野心,那後果不可設想!
楚將軍考慮的這些,楚雲翳早就考慮過了,否則他也不會如此猶豫!
他說親自來押顧北月過去,不過是個借口,他需要時間好好冷靜冷靜,認真權衡清楚這件事。
他沉默不語,一路往密室去,楚將軍眉頭緊鎖,也沒有多問,只跟在身旁。
楚雲翳原本沒打算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可是他越想越氣憤,最後還是沒忍住,怒聲問,「到底是什麼人告訴寧承這件事的?」
幽族裡知曉顧北月身份的人屈指可數,知曉顧北月被囚的人就更少了,消息是誰捅給寧承的?
「巫姨?」楚將軍只想到了這個人。
「巫姨不清楚寧承的身份。捅出這件事的人必定知曉寧承是狄族之後!否則告訴誰也不至於告訴他呀!」楚將軍認真說。
在外人眼中,天寧的寧大將軍和楚家軍的死敵呀!
知曉顧北月身份的人不多,知曉寧承身份的人就少之又少了。除了他們手下幾個親信之外,就真沒人了。
「看樣子得把手下的人都處理掉!」楚將軍認真說。
楚雲翳煩透了,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楚將軍連忙追上去攔下,「大哥,無論如何顧北月是不能交給寧承的!這沒什麼好考慮!」
確實,這沒什麼好考慮的!
顧北月一旦落到寧承手裡,要麼這個人質白白沒了,要麼幽族就完了。
可是……
楚雲翳沒理睬楚將軍,也不知道想什麼呢,猛地就轉身要走回去,可是,還沒走幾步路他又猛地轉身走過來。
他雙手負在背後,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踱步,走一圈就嘆口氣,看著楚將軍都急了,「大哥,你到底考慮什麼呢,乾脆我去幫你回絕了!他想要人質,把薛皇后給他便是!」
楚將軍說完就走,楚雲翳卻非常凶,「回來!」
「大哥!」楚將軍不理解。
「你不了解那小子的脾氣!他點了名的人,就沒討不到的!」楚雲翳無奈地說。
「不給他又能怎麼樣?別忘了幽狄兩族如今都在一條船上!」楚將軍也怒了,「大哥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楚將軍真心不了解寧承,雖然他知曉寧承的身份,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和寧承接觸過。因為寧承身為一族之長,有事向來只跟楚雲翳這個家主談的。
「如今三軍聯動,他還瞞著秦王調派了騎兵營南下。無需楚家,以他狄族的兵力財力,要拿下天寧和東三郡綽綽有餘!把他惹惱了,棄我楚家於不顧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楚雲翳認真說。
「他敢?」楚將軍驚聲。
「他敢!」楚雲翳很肯定。
幽狄兩族合作,是幽族主動找上狄族,告知當年的真相,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幽族打著光復西秦的借口佔了主導,狄族的實力強於幽族,卻一直願意配合幽族的行動。
但是,如果幽族這一回沒能拿下東三郡,沒能拿下天寧的皇位,就寧承的脾氣終究是會爭奪主導權的。
良久,楚雲翳說了一個字,「忍!」
唯有忍,幽族才有機會!
「可是……」
楚將軍的話還未說完,楚雲翳竟冷不丁一掌擊在右眼上,剎那間鮮血就從他指縫裡迸射出來!
「大哥!」楚將軍大驚,「你……你……」
楚雲翳這是自毀眼睛呀!
原本還有醫治的希望,如此一來,他這一眼就徹底廢了!
「若能保我幽族,興我幽族,毀了這一眼,呵呵,值了!」不再猶豫楚雲翳連聲音都慷慨激揚起來。
眼都廢了,留顧北月何用?在把他交給寧承之前,必定先毀之!
看著兄長血流不止的眼睛,楚將軍咬了咬牙,心一橫,道,「大哥,今後要又誰敢動你族長之位,我第一個饒不了!」
除了楚將軍本人,還有誰動得了這個族長之位?
楚雲翳的眼廢了,楚將軍多多少少有這個企圖,可是,如今見兄長如此,他若還有爭位之心,他拿什麼來服眾?
楚雲翳說這話,其實也是說給楚將軍聽的!他就等楚將軍這句話了!
他什麼都沒說,只拍了拍楚將軍的肩膀,便大步走近密室。
密室里,一片昏暗。
他一襲白衫,淡然自若地坐在桌邊看醫書。他的雙腳和雙手都被鐵鏈鎖著,白衫之下,肩胛和小腿都裹著厚厚的紗布,他的傷確實還沒好。
不是他不想好,而是他真的好不了。
楚雲翳找來的大夫沒有說錯,他的身體底子太弱了,傷得那麼重,即便有最好的葯養著,也好不了。
即便傷口痊癒了,他也逃不出楚家弓箭手的埋伏。
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選擇就這樣耗著,養著。
他的傷口不好,楚雲翳就只能繼續提供藥材給他,他點名要的那些藥材有一半是治療傷口的,一半是養身子的。
就他對東疆形勢的估計,薛皇后被劫,天徽皇帝病危怎麼說大戰也得要過了這個年才會真正開始。他是楚雲翳的底牌,沒到最後時刻楚雲翳不會輕易去要挾龍非夜的。
他想,他怎麼說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吧。
聽到楚雲翳進來的動靜,他抬眼看了一眼,注意力又落到醫書上去。
楚雲翳經常來關心他的病情,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只是,很快,他嗅到了血腥味!
他猛地抬眼看去,發現楚雲翳的眼睛竟在流血!
這……
楚雲翳的眼毀了,那麼……
他驚了,豁然起身。
只可惜遲了。
楚雲翳忽然逼近,擒住了他的雙手。
「我可以馬上治好你的眼睛!」他知道事情不妙。只是,楚雲翳回以冷笑,「不需要了!」
他眸光驟冷,狠狠揚開手,想逃,只可惜雙手雙腳都鐵鏈鎖住,他逃不遠。
很快,楚將軍也進來了,手持長箭,瞄準了他的心口。
他背靠在牆上站,也不掙扎,淡淡說,「要殺我,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殺你?呵呵!」
楚雲翳大笑,胳膊肘扼在顧北月脖子上,一拳頭冷不丁狠狠撞入顧北月的丹田處。
「呵……」
顧北月悶哼一聲,隨即噴出了一口鮮血!
一貫雲淡風輕的他生平第一次露出愕然的表情,他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可是,丹田處的疼痛是卻提醒著他,這一切是真實的。
這一拳頭下去,血淤丹田,毀了他一身的內功,廢了他一身武功!
這剎那,幼年習武的一幕幕全都湧入他的腦海,他看到了父母慈愛的笑容,聽到了爺爺耐心的鼓勵,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一招一式苦練的身影。
沒了……
一切都隨著楚雲翳這一拳頭沒掉了!
內功沒了,影術沒了。他,拿什麼完成影族的使命?他,拿什麼保護心愛之人?
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這讓他怎麼還淡定得了?
他怔著,直到楚雲翳解開他手腳上的鐐銬,他才緩緩回過神,問道,「為什麼?」
「北月,你也別怪我!」楚雲翳淡淡說。
「為什麼?」顧北月怒聲,「你不如殺了我!」
「有人點名要你,我幽族也沒本事留你了。」楚雲翳當然不會暴露寧承的身份,他相信寧承也不會自己暴露。
當楚雲翳處理了眼傷,押著顧北月到客堂的時候,寧承已經很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