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芸汐把重傷的龍非夜留在天山,千里迢迢日夜不休地趕回來,就是為了爭取時間給幫顧北月解毒。
她願意跟這幫人客氣說話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
她那雙鳳眸陰沉得無比嚇人,「給臉不要臉,就休怪本王妃不客氣!」
明明是不會武功的人,散發出的騰騰殺氣卻震懾得一群侍衛和官兵無人敢再往前一步。
「都愣著作甚?給老夫上,抓住她,重重有賞!」蕭家主怒聲。
韓芸汐一把將徐東臨推出去,冷冷下令,「徐東臨,瞧好了,誰敢亂動,殺無赦!」
「屬下遵命!」徐東臨一領命,隱身在周遭的影衛便全都出現,雖然人不多,卻足以震懾全場。
「老鬼,帶我進去!」韓芸汐低聲。
顧七少就等著她這句話呢,非常時刻,就得用非常手段嘛,他開開心心地攬著韓芸汐的腰,只稍稍借了力,便凌空而上。一襲奢華的紅衣,妖紅得鋪天蓋地,非常美。
韓芸汐翻過秦王府高牆時,就聽到幾個家主憤怒的抗議聲。
「我們要見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一定是被這個毒女蠱惑了!毒女不除,中南亡矣!」
「簡直是造反!這個毒女這是公然造反呀!」
「百里將軍呢,百里將軍就不管事了嗎?」
……
韓芸汐都還未到佛堂,大一群一大群官兵就往秦王府這邊湧來,和影衛們打起來了,蕭家主揚言要攻入秦王府,抓拿韓芸汐,為中南老百姓們除害!
打鬥聲非常之大,韓芸汐不得不止步,回頭看去,「真打起來了?」
影衛們應對這幫官兵,自是沒問題,可是,一旦有死傷,必會被有心人利用,引發中南部的內亂。
老百姓其實是最經不起蠱動的,何況還是在醫城全面制裁的情況下,形勢真的很不妙。
已經外患重重了,若中南部自己再發生內亂,中南都督府會成為整個雲空大陸最大的笑話的。
顧七少見韓芸汐憂心忡忡的,不耐煩道,「毒丫頭,你放心,七哥哥我親自去收拾他們!」
韓芸汐連忙攔下,顧七少待會把毒屍召喚出來應對那幫人,她真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老鬼,中南都督府的情況你不了解,咱們能讓天下人抓把柄,但是,絕對不能讓那五大家族抓了把柄。」韓芸汐認真說。
龍非夜不在,到底該怎麼應對這幫在地方擁有強大勢力的大世家呢?
一邊有內亂的危險,一邊顧北月也等不了,韓芸汐正心急如焚地思索著,這時候,百里茗香從佛堂竹林里疾步走了出來,大老遠便喊,「王妃娘娘,你可回來了!」
見百里茗香那麼匆忙的樣子,韓芸汐顧不上猶豫了,箭步衝過去,「顧北月怎麼樣了?」
「王妃娘娘,顧大夫知道你今天回來,已經等著了。王妃娘娘,你趕緊過去吧,顧大夫說了,外頭的事不打緊,我爹爹很快就會帶兵過來。」百里茗香氣喘吁吁地說。
「帶兵過來……」韓芸汐有些意外。
「對,顧大夫說了,盛世文治,亂世武治,他爹爹其實已經帶兵埋伏在附近了,等他們在鬧大一些,就以暴動為名,將他們都抓起來。」百里茗香認真說。
韓芸汐懂了,這才是真正的「非常時刻,非常手段」!
中南都督府的政權受五大家族牽制,但是,兵權一直都在百里軍府手上呀!百里軍府掌控的可不僅僅是水軍,早在天寧內亂,龍非夜南下的時候,百里軍府就將中部和南部的幾支大兵力全都控制住,進行改編。
即便五大家族掌控的最大武裝力量,不過是府衙的官兵罷了,如何能對抗得了軍隊?
在道理講不清楚的時候,在輿論無法掌控的時候,只能用武力說話!
雖說以軍政高壓治國長久不了,但是卻可以解燃眉之急,為她爭取出時間應對醫城和寧承。
韓芸汐之前還納悶著,她都到秦王府門口了,還不見百里將軍,原來一切都被顧北月預料到了,也安排妥當了。
這個只醫病,醫人的傢伙,其實更擅長醫國之道。他的智慧如同他的溫柔,潤物細無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救他,是我最大的榮幸。」
韓芸汐留下這句話,幾乎是跑著竄過竹林的,很快她就停下來,顧北月就在佛堂門口等著她。
他還是坐在輪椅上,他還是清瘦病弱,可是,他臉上溫和如四月春風的笑容,卻足以在這將亂之世讓她安心。
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明明都站不起來了,卻真真一點都不狼狽。韓芸汐想,這個世界上必定沒有什麼事情,能打碎他眼中那份從容;也沒有什麼污穢能弄髒他那衫勝雪白衣。
韓芸汐真的不忍心打斷這份靜好,想多站一會兒,多看他一會兒,但是,時間緊迫!
解毒系統早就不斷地提醒她顧北月的腿上有毒,而且已經開始自行分析詳細情況。解毒系統告訴她,這屍參還有的救,還能排得出來。
其實,顧北月也一直看著她,亦是想多看一會兒,安安靜靜地看一會兒。
但是,他的地久天長,不過是凝眸的一瞬。他還是像以往一樣,謙恭地作揖,「王妃娘娘,一路幸苦了。」
「抱歉,我來晚了。!」
韓芸汐立馬推他進屋,招來侍從攙他坐在榻上。她利索地取出整套金針和一些藥水來,一邊做準備工作,一邊和顧北月討論中毒的情況,還有顧北月這些天是如何用針術壓住毒素的爆發。
韓芸汐還好奇著顧北月什麼時候學會以針術壓制毒素了,卻沒想到他是封住了雙腿的好些大穴,減緩了氣血流通。
「你……我要是來晚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的腿!」韓芸汐氣呼呼地說。
「這是唯一的辦法,要不,王妃娘娘也不必趕來了。」顧北月說的是實話,若非如此,他撐不住韓芸汐趕來。
「府上必有姦細,一定要揪出來。你是怎麼中毒的?」韓芸汐認真問。
顧北月卻沒有回答。
「是突然就發現中毒了,還是碰到什麼東西了?」韓芸汐再問。
只是,顧北月還是沒回答。
她抬頭看去,只見顧北月正低頭看著她,那雙乾淨、純澈的眸子溫暖得能把磐石都融化掉。
他手指輕抵在唇上,輕聲,「王妃娘娘,你幫人解毒從來不會分心的。噓……」
韓芸汐的心就算再躁動,也都被瞬間撫平了。
是呀,她解毒的時候,都是專心致志,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更不會自己分心。
她點了點頭,很快就進入狀態。
她想幫顧北月挽起褲管,顧北月卻搶先了一步,自己挽了起來,「王妃娘娘,失禮了。」
他向來客套,韓芸汐都習慣了,可是這句話卻讓韓芸汐真感到疏遠。
她沒回答,開始認真尋穴。
韓芸汐並不知道,這並非疏遠,而是,他是仆,他受不起她的伺候。
百里茗香正要進來,聽了顧北月那話,心便不自覺疼了起來。
世界上並不存在感同身受,卻有同病相憐。只有真正經歷過的,經歷著的人才看得懂,看得透。
即便顧大夫如此謙恭、禮貌,但是,百里茗香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顧大夫對韓芸汐娘娘有情,而且這份「情」並不亞於那「喜歡」得人盡皆知的顧七少。
該有多喜歡,才願意把感情小心翼翼地藏好,從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流露,才願意違心地一次又一次表現出疏遠,百里茗香都懂的。
百里茗香靜默地給韓芸汐打下手,用特製的藥水消除那些金針,韓芸汐很快就尋到穴位,開始行針。
這一回,她用的針不多,卻用得很深。
沒一會兒,黑的血就從穴位處冒了出來,沿著顧北月的小腿緩緩淌下,韓芸汐注意到了顧北月的腿雖然瘦,肌肉卻是硬實的,這應該是有非常充分的運動量才能練出來的呀!
這傢伙平常會有很大的運動量嗎?
念頭不過一閃而過,韓芸汐無暇多想,因為,屍參之毒藏得很深,排毒非常緩慢,沒折騰上一整天,估計是完成不了的。她車徒勞頓,必須盡量節省精力。
竹林將秦王府外的喧囂隔離開了,韓芸汐向以往每一次排毒解毒一樣專心致志,顧北月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也不知道她的世界怎麼樣,反正,他的世界是完全安靜下來了。
「芸汐姑娘,好久不見了……」他在心中感慨。
疏遠便叫「王妃娘娘」,親密便直呼「芸汐」便可,這一句「芸汐姑娘」到底何解,唯有他自己知曉。
其實,此時此刻,顧七少也是安靜的,他倚在門邊,無聲無息。
一片竹林,一堵高牆,將門外的喧囂完全隔離開。
百里將軍親自率了一隊駐紮在寧南的精兵,將那幫鬧事的人包圍起來,雙方正在理論中。
直到入夜,韓芸汐才將顧北月腿上的毒全都排出來,而且還替他做了幾番按摩,疏通經絡,活動關節。
她吐了口濁氣,總算是露出笑容,「顧大夫,沒事啦!」
「王妃娘娘,不能到城門口接你,對不住了。」顧北月歉疚地說,那是他曾許諾過的呀。
「讓就讓我親眼見你站起來吧!」韓芸汐認真說。
「好!」
顧北月回答得特有力量,他小心翼翼地著地,韓芸汐想攙,他卻拒絕了。他扶著竹榻,腳著地站穩之後,才緩緩地站起來。
他,站起來了!很穩!
韓芸汐看得滿心激動,終是道一句,「顧北月,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了!
「王妃娘娘,在下站起來了,中南都督府就絕對不會倒下!」顧北月認認真真地說。
醫城,或許他該回去一趟了……
(沫生病了,晚上只有一更,大家勿等二更,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