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芸汐去寧靜那邊並非找寧靜,而是找沐靈兒。
她過去的時候,沐靈兒正在幫寧靜熬藥,除了七哥哥之外,沐靈兒長這麼大就不曾如此細心的伺候人過。
「靈兒,我問你個事情。」韓芸汐低聲說。
「什麼事呀?」沐靈兒好奇地問。
「有沒有葯,能……」韓芸汐想了一下,直接說,「有沒有什麼葯能讓傷口留疤的?」
「你要讓誰留疤呀?」沐靈兒更好奇了。
「你就說有沒有。」韓芸汐急急問。
「有是有,可是……」
韓芸汐都不管「可是」什麼,立馬就跟沐靈兒討,「幫我配一份,馬上要。」
龍非夜咬在她胸口上的咬痕,只是有痕迹,並沒有見血,這種咬痕頂多一天就會消失。她的時間不多了。
沐靈兒的目光更詫異了,「姐,你自己要用的嗎?」
沐靈兒這一聲「姐」就這樣不知不覺給叫習慣了。
「不是!別人急用,你趕緊的!」韓芸汐心急地催促。
「不管是你用還是別人用,都不能隨便用的。有很多講究的。」沐靈兒認真解釋。
韓芸汐這才冷靜了一下,「有什麼講究,你趕緊說說。」
「藥量得看傷勢的輕重來看的,而且,傷在不同位置,用的葯也有細微的區別。還有,藥量不同,留下的傷疤也會不一樣。」沐靈兒解釋了一番,認真問,「姐,你要給誰留傷疤呀?女人還是男人,你是不是審犯人呀?傷口處的皮膚本就脆弱,再用那種葯,會很疼的,比在傷口上撒鹽要疼一百倍呢!你要是審犯人,嘿嘿,我還能做點手腳,在葯里加點辣椒油。」
韓芸汐面無表情,冷幽幽地說,「我自己要用。」
沐靈兒嚇了一跳,「姐,你幹嘛呢?」
韓芸汐思考起來,該怎麼跟沐靈兒說,才能既讓她了解傷勢情況,準確把握用藥的分寸,又不必告訴她那傷口是咬痕。
可她思來想去,似乎怎麼說也不妥當。最後,她還是豁出去了,她讓沐靈兒帶她到一旁屋裡,解開外衣讓沐靈兒看她的傷口。
昨兒深夜至今,也快一天的時間了,那咬痕已經淡了不少,但還是有清晰的輪廓。
沐靈兒看呆了,視線只在那咬痕上停留了一會兒,很快就往周遭移,只見韓芸汐頸部,心口周遭竟全都是痕迹,淤青也有淤紅的,深深淺淺都有。
雖然未經人事,可是沐靈兒看得懂呀!這是絕對是瘋狂過後的痕迹,包括韓芸汐胸口正中央那個咬痕。
就咬痕的深淺判斷,應該是昨夜留下的,所以……
沐靈兒終於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向韓芸汐,「姐,你昨晚上去偷情了?」
沐靈兒說完又覺得不對,立馬改口,「龍非夜昨晚上潛入萬商宮了?」
沐靈兒暗暗地想,龍非夜那麼冷清的人居然能把她姐折騰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折騰的呀?
沐靈兒的耳根子忍不住發燙起來,而韓芸汐的臉早就紅透了,但是,她還是忽視了尷尬和羞赧,催促道,「你趕緊瞧瞧,該怎麼用藥。」
「姐,你……你,你……」
沐靈兒「你」了半天,才問出口,「這所有傷痕,你都想留下嗎?」
韓芸汐一愣,隨即臉又紅了三分,沐靈兒還不懂,這種痕迹根本不用留,因為經常都會有。就龍非夜那嗜好,幾乎是每次都會有。
「就這個,趕緊幫我想辦法。」韓芸汐很努力地忽略尷尬,指著胸口上的咬痕催促。
沐靈兒早就發現韓芸汐的臉紅透了,她想,這姐姐為留下傷疤也是夠拼的,臉都不要了。
「姐,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沐靈兒一本正經地保證。
韓芸汐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朝韓芸汐看來,四目相對,沐靈兒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她特想說,「韓芸汐,原來你也有這麼傻的時候!」
韓芸汐綳著臉,「你到底給不給葯?」
沐靈兒很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笑著問,「你要留多深的傷疤呀?」
「越深越好,要那種到死都還留著的傷疤。」韓芸汐認真說。
沐靈兒認真了起來,「姐,你到底要幹嘛?那樣很疼的!」
「廢話那麼多作甚?趕緊配藥!」韓芸汐不悅催促。
沐靈兒還在猶豫,韓芸汐一個厲色的目光她就蔫了,她說,「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要是龍非夜問起來,你別說這事是我幫你弄的。」
「那當然。」韓芸汐說道。
沐靈兒立馬就去抓了一些葯來調配,好幾樣搗碎了加入一些特製的藥水搗成泥,最後才呈現在韓芸汐面前。
「姐,這東西塗抹上去,你的皮膚會滋滋滋的燒起來的,非常疼。你還是考慮一下吧。」沐靈兒不得不提醒。
「這種塗抹類的藥物,對身體應該沒有影響吧?」韓芸汐認真問。
「沒什麼影響,就是會疼。你得忍著。」沐靈兒不放心,又強調了一遍,「是是特別特別疼的那種。」
「幫我上藥吧。」韓芸汐沒有猶豫。
沐靈兒反倒怯了,猶豫不決。
「我自己來吧。」韓芸汐說道。
「還是我幫你的。」
沐靈兒拿來了一塊毛巾,讓韓芸汐咬住,才敢上藥。
她才塗抹了第一下,韓芸汐就咬緊了那毛巾,瞪大了眼睛,沐靈兒不敢動了,一室寂靜,只聽得韓芸汐胸口處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音。
沐靈兒別過頭去不敢看,可單單聽這聲音她都一身雞皮疙瘩。她偷偷瞄了韓芸汐的臉一眼,只見她眉頭緊鎖,臉色煞白,眼底卻隱著一抹堅持。
很快,韓芸汐就拽沐靈兒的手,示意她繼續。
沐靈兒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上完葯,疼痛也就漸漸過去了,韓芸汐坐在輪椅上,呼吸有些沉重。
沐靈兒安安靜靜地瞅著她,有些走神,她心想,如果七哥哥咬她一口,她也一定能忍得住這種疼痛。忽然好希望七哥哥能咬她一口呀,咬臉上都行。
等了好一會兒,疼痛全部褪去,傷口變得冰涼涼起來,韓芸汐大喜,「靈兒,感覺冰冰的,是不是成了!」
「我瞧瞧!」沐靈兒也跟著緊張。她連忙幫韓芸汐清楚掉那些藥渣,竟見韓芸汐胸口處的咬痕顏色深了不少,略深的褐色,乍一看還以為是胎記呢。
雖然不好看,可是沐靈兒卻好喜歡,覺得特別浪漫。韓芸汐對著鏡子,輕輕撫摸這個咬痕,她想,這咬痕鐵定比龍非夜手上那個深,指不定下下輩子都還會在。
沐靈兒賊兮兮地笑起來,「姐,龍非夜今晚上就看得到吧?」
韓芸汐裝傻,當沒聽到,她說,「把紙筆拿來過,我寫幾個藥方你瞧瞧。」沐靈兒一頭霧水,這女人又想折騰什麼呀?
韓芸汐寫下了三帖藥方,沐靈兒一看便知道這藥方都是治療她的腿傷的。
「這都是你之前服的吧?現在應該不用了。」沐靈兒說道。
「你幫我瞧瞧,這些……這些……」
韓芸汐糾結了很久,才繼續說,「這些葯,寧靜能服嗎?」
「寧靜的腿好端端的,幹嘛吃這些葯呀?」沐靈兒不懂。
韓芸汐咬了咬牙,索性直接問,「這是我一個多月前服的,如果……如果我……」
「姐!」沐靈兒忽然懂了,驚聲,「你懷上了!」
「噓……」韓芸汐瞪人的目光是可以殺人的,可沐靈兒不怕,她壓低聲音,「真懷上了?」
「我是想問你,我一個多月前服了這些葯,現在如果準備懷孕,會有影響嗎?」韓芸汐認真地問。
沐靈兒這才知道怎麼回事,她眼底掠過一抹複雜,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便先認真看起藥方來。最後,她給出一個答案,「都不影響。」
「你瞧認真點。」韓芸汐對患者很慎重,對自己更慎重。
「我確定!」沐靈兒在這種事上,不會錯。
韓芸汐輕輕吐了口濁氣,也沒再多說什麼。沐靈兒卻在她面前坐下,一臉狐疑地打量她。
「看什麼?」韓芸汐問道。
沐靈兒沒說話,拉起她的手來把脈,韓芸汐直接避開,「還沒有。」
「姐!」沐靈兒急了,「這節骨眼上,你想懷孩子?」
「長老會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
韓芸汐避開了話題,要走,沐靈兒卻不讓,「姐,咱們好好談一談這事吧。」
韓芸汐還是不談,推開她要走。
「姐,好歹我是你娘家人,咱們談談吧。」沐靈兒按住了她的輪椅,語氣從未如此沉重過。
娘家人?
韓芸汐心頭一咯,終究是妥協了。
「姐,你們跟白彥青還有一戰呢,兇險未卜;東西秦的恩怨,還不知道如何了結?」沐靈兒淡淡說,「姐,寧靜那樣子你也瞧見了,孩子都四個月了,還藏著掖著,難不成你要像她那樣?」
「龍非夜和唐離不一樣。」韓芸汐反駁道。
「你和寧靜也不一樣!」靈兒激動了,在她心中,韓芸汐永遠都是理智的,成熟的,「姐,寧靜都說了,待你們離開三途黑市,她也會離開。她能躲起來養著,躲起來生孩子,你能嗎?」
「姐,龍非夜現在就把你帶回天山去養著,你辦得到嗎?」沐靈兒又問。
韓芸汐若辦得到,早在她和龍非夜誤會解除之後,她就會躲起來了。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西秦公主了。那堅持了那麼多年的狄族,該有多絕望?
當初,龍非夜也說過氣話不是,要她隱姓埋名留在他身旁不是?
韓芸汐沉默著,她比沐靈兒還清楚「不是時候」,可是,她腦海里卻一而再浮現出龍非夜落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