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一到顧北月的院子門口就停了下來,顧北月親自踹了轎門,把新娘子背下來。
喜慶的紅蓋頭遮掩了新娘子的廬山真面目,就身材看來,這新娘子應該算中等的個頭,偏瘦。
顧北月背著她,裙擺遮掩了她的雙腿,若非因為她身份特殊,雙腿殘廢的事情滿城皆知,此時此刻,圍觀的人必定不會想到新娘子無法自己走路。
院長大人成婚,醫學院的大佬們全都到場,自覺在兩邊列成了兩派,其他人只能站在他們之後。
院中沒有了竹炮聲,大家的議論聲就顯得大了些,但是,副院和長老,理事們都沒出聲。即便是沈副院都覺得顧北月會娶秦大小姐,目的吧簡單。他們一個個全都揣摩著,這位年輕的院長接下來會有什麼大舉措。
顧北月背著秦大小姐,連進了兩進院子,在要進入第三進院子的時候,他止步了片刻,低聲,「裡頭的人眼尖得很快,抱著吧。」
秦大小姐是有些遲疑,但是最後還是緊摟住了顧北月的脖子,腦袋靠在他背上。
到了第三進院子里,沒了外頭那幫人的喧嘩,一下子就安靜了好多。
院中的人不多,就龍非夜夫婦,沐靈兒,徐東臨,楚天隱和醫學院的幾位高層。寧靜和唐離也收到了請柬,可惜時間太趕了,來不了。
顧北月沒有任何一個家人,龍非夜和韓芸汐是他的主子,便被封為高堂。
龍非夜和韓芸汐坐在大廳左右主座上,其他人就站在一旁。
顧北月一將秦大小姐背進來,龍非夜幾個第一眼就看到秦大小姐那手把顧北月摟得可緊了。可是,韓芸汐卻沒多注意,她似乎發現了什麼,臉色變了。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不動聲色。
喜婆推來輪椅讓秦大小姐坐下,她這雙腿不方便,自是不能站的。顧北月始終細心照顧著,雖然他沒說話,可單單動作就能看出溫柔,可謂羨煞旁人。
「一拜天地!」喜婆高聲大喊。
顧北月就站在輪椅便,彎腰行李,秦大小姐隨之低頭。
「二拜高堂!」喜婆又喊。
喜婆要幫秦大小姐轉輪椅,顧北月卻先上前,他把輪椅轉過來,還特意幫新娘子理了一下大紅蓋頭。
一個人男人的細心便是真心,而真心就在這些細節中。沈副院等人心中都疑惑起來,難不成他們猜錯了?
顧北月是真的喜歡這位秦家大小姐?
面對顧北月,龍非夜和韓芸汐都面帶微笑,韓芸汐的注意力更多的在新娘子腿上。
高堂之後,便是夫妻交拜。而後,便是那一句,「送入洞房!不得不說,這四個字讓不少人都不自覺浮想聯翩,可是,再怎麼想也想像不出這個如月輝般溫潤的男人,化身為狼,巫山雲雨會是什麼樣子呀!
他彷彿是那不食煙火味的仙尊,和那些事兒永遠扯不上邊。
顧北月正轉身要走,侍從卻送了兩份禮物。
「主子,這是顧七少公子差人送來的,交代了一定要今晚上才能拆開。」
顧七少這禮物裝在長形錦盒裡,神神秘秘的,看不出是什麼。
「這是寧家主派人送來的。」
寧承送來的則是一壺酒,一看那白瓷酒瓶,就知道價值不菲。龍非夜瞥了那酒瓶子一眼,低聲吩咐徐東臨記清楚。韓芸汐和沐靈兒好奇的則是顧七少送的東西。
人沒到,禮到了,至少都是有心人。
顧七少的禮物被顧北月隨手帶入洞房,寧承的酒則留在了龍非夜他們的宴席上。
雖是名義夫妻,可是,該有的儀式顧北月都耐心地完成。
吃了甜丸子,喝了交杯酒之後,顧北月才離開去招待客人,走的時候還交代了婢女,「晚上我會晚些回來,你給夫人拿些吃的過來,別餓著了。」
新郎官回來掀蓋頭之前,新娘子必須乖乖坐在床上的,所以,新郎官喝高了,新娘子餓暈了的事也是常有。
顧北月離開沒多久,韓芸汐和沐靈兒就尋了借口,離開宴席,溜到洞房裡來。
韓芸汐輕易就支開了兩個婢女,讓沐靈兒把門關上。秦大小姐一動不動的坐著,對周遭的一切還一無所知。
知道韓芸汐和沐靈兒站到秦大小姐面前,秦大小姐才察覺到不對勁,出聲問,「蘭芝,蘭青,是你們嗎?」
「新娘子,你猜猜我們是誰?」沐靈兒笑了出來。
秦大小姐從來都沒見過沐靈兒,更聽不出她的聲音。
韓芸汐以為她會嚇著,沒想到她竟很淡定,也沒掀起蓋頭來看她們,而是詢問道,「你們是北月的朋友吧。」
「你就不怕我們來劫人嗎?」韓芸汐問道。
「你們一定不是。」秦大小姐很肯定。
「為什麼?」韓芸汐問到。
「若要劫我,最好的機會是昨夜,或者今早我還在秦家的時候。選擇這個時候,是找死。」秦大小姐回答道。
「天下找死的人多了去,並非人人都聰明。」韓芸汐又說。
「敢於北月為敵者,要麼愚蠢至極,進不到這裡來;要麼,聰明絕頂,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二位能悄無聲息到我面前,必非一般人。」秦大小姐想了一下,便道,「公主,請恕秦敏不便,不能同你行禮,還望見諒。靈兒姑娘,你說我猜對了嗎?」
「姐,她好聰明。」沐靈兒若口而出。
「不得無禮。」韓芸汐不悅訓斥,沐靈兒吐了吐舌頭,笑道,「嫂子,你以後叫我靈兒就可以啦。」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秦大小姐也笑了。
就聲音聽起來,給人一種落落大方的感覺,就是不知道人長什麼樣子。沐靈兒是好奇得緊呀!
她也不知道她姐拉她來洞房裡做什麼,只當是她姐也好奇新娘子的長相了。
韓芸汐倒不能憑一件事就斷定這位大小姐有多聰明,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大小姐不傻。
除此之外,她還是蠻佩服秦大小姐的從容沉著的。至少,秦大小姐剛發現她們兩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慌張。
但是,韓芸汐相信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一定會讓秦大小姐沉不住氣。
她說,「秦敏,你這腿到底怎麼回事?」
「十六歲之前還好好的,十六歲那年生日突然就不舒服,查不出什麼原因,漸漸的沒有力氣了。」講述自己的遭遇,秦敏依舊平靜。
「聽說是萎縮了,顧北月也治不好嗎?」韓芸汐又問,顧北月既和秦大小姐自小認識,那該很清楚她這雙腿的毛病的。
「治不好,他琢磨好幾年了,一直沒弄明白到底怎麼了?也不算萎縮,我這些年一直用針,皮肉還是保住了,就是提不起力氣,站不得。」秦敏又答。
其實,並非顧北月主動幫她看的,而是當初顧北月贏了杏林大會,她私下找顧北月看的。也是那個時候,她和顧北月認識了。
她記得那時候他很忙,但是還是幫她瞧了,卻給了她一個絕望的回答,不明情況治不好。
就在前不久,他找人去秦家說媒之前,私下找她又認真瞧了一遍,還是愛莫能助。
她記得很清楚,當初顧北月問她,「你有想嫁的人嗎?」
她說,「沒有,我只有能嫁的人。我要麼死,要麼遵從我父親的意思,嫁給那個老頭。」
然後,顧北月特別認真地問她,「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一直都記著顧北月那個時候的眼神,一點都不溫柔,但是特別特別認真。
他同她談了條件。
即便他們不會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可是,她知道,只要她點頭答應,他也會認真地護她一生安穩,無憂無擾。
這,不正是她這輩子一直渴求的嗎?
身為秦家的大小姐,天賦過人,醫術了得,若是較量起來,她不會輸給如今風頭最盛的任家四小姐。可是,十六歲那年的變故,讓她從雲端跌到了深谷。讓她知道,身為秦家之女,即便醫術再好,嫁不出去就還不如一個徒有美貌的庸才。
她什麼都不想爭,醫術不是用來比試,用來爭奪頭銜的,而是用來救人的。她只想創出一套套全新的針法,讓苦痛得以消除,讓生命得以延續。
可是,她不能。
因為,在秦家從來沒有嫁不出去的女兒,在秦家,姐姐若未嫁,妹妹們是不能出嫁的。她要麼死,要麼委身於一個比父親還老的男人,淪為妾侍。
顧北月,是她的幸運,更是她的希望。
她心懷感恩地答應,奉他為恩人。可是,他卻對她笑了,「只不要不算誤你,便好。」
她弄不明白顧北月為何要娶她,要知道,即便是名義之妻,這個城池裡,這片大陸上,依舊會有無數比她還優秀的女人,至少是能站起來的女人願意嫁給他,一生獨守空房呀!
她問過他,「我會不會誤了你。」
他卻笑得大聲了,他說,「你能勉去我不少麻煩,也算是幫我。」
她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有愛的人嗎?」
他說,「有欣賞敬重的女子,有人比我更愛她,我的愛就不算愛了。」
她不懂,她就那樣答應了他,交付了自己的一輩子。
秦敏沉浸在回憶中,韓芸汐的一句話卻將她驚醒。
韓芸汐說,「秦敏,你的腿中毒了,非常罕見的毒。別說顧北月不熟悉毒,就是以顧七少的水平,也瞧不出來。」
秦敏一把扯下紅蓋頭,無比震驚,「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