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廖景卿那熟悉的聲音,王思宇心頭狂跳不已,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他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掀開床墊,從裡面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心形手機變聲器來,王思宇迅速地將插頭連接到手機上,又把黑色的耳塞輕輕放進耳內,依靠這件小玩意,他有十足的把握,讓廖景卿猜不到電話這邊的人其實就是自己。
這種變聲器外形和普通耳機差不多,只是多出一個心型的裝置,它利用改變聲音的頻率,可以使通話人的聲音發生變化,從而隱藏通話人的真實聲音,這款變聲器可以轉變出八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來,甚至能夠惟妙惟肖地模擬出女人的聲音。
這件小玩意是立過功的,當初在青州辦龔漢潮的案子時,紀委老黃曾經利用它假冒成檢察院反貪局魯飛處長的老婆,在電話里發了一通火,效果非常好,使得劉秀英確信魯飛當時急需用錢,順利入局,專案組最終順利地找到了龔漢潮藏匿賬款的地址。
王思宇當時就站在老黃的身邊,一時被這種新奇的小玩意所吸引,就要了下來,只是一直沒有使用,今晚終於派上用場了,王思宇內心的激動程度可想而知,在把變聲器調解到理想位置後,王思宇開始醞釀情緒,準備進入角色。
「喂,你好,怎麼不說話?」
廖景卿柔美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如清風拂過水麵,吹起陣陣漣漪,王思宇的心頭在剎那間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他不再遲疑,深吸一口氣,努力用平和舒緩的聲音回道:「喂,你好,很高興你能把電話打過來,我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
手機里的聲音變得渾厚低沉,充滿磁性,聽起來像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王思宇對音效非常滿意,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稍稍緩解了些,只是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邪.惡了些,居然用這種辦法來對付廖姐姐,似乎有些不妥,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而且說實話,這種感覺確實很刺激,也很特別。
接下來,就是一陣沉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卧室裡面很安靜,王思宇只能聽到對面輕微的呼吸聲,以及自己怦怦的心跳聲,約莫過了兩分鐘之後,廖景卿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依然是那麼柔美動聽,她和聲細語地道:「冒昧地問一句,您到底是哪一位,抱歉,我聽不出你的聲音。」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而且微微發顫,王思宇完全能夠聽出來,此時手機那端的廖景卿也有些許的緊張,雖然她也在極力掩飾心中的不安,故作鎮定,但還是被王思宇敏銳地察覺到了尾音里的異樣。
王思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輕翻了個身,握著手機趴在床邊,那手掌輕輕撫摸柔滑的床單,輕聲道:「對於您來講,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陌生人,不過請您放心,我並沒有絲毫的惡意,只是想和你認識一下,有緣的話,交個朋友。」
「哦!」
廖景卿輕輕地應了一聲,微微蹙起眉頭,通過王思宇剛才的話,她幾乎可以斷定,對面是個居心不良的單身男人,那些人總是在深夜寂寞無聊,空虛到極點,用手機簡訊來和陌生女人聯絡,以奢望能夠遇到一場期待已久的艷.遇,這也是她為什麼之前沒有理睬那些簡訊的原因,只是這個人太過固執,幾個月來,簡訊從未停止,這引起了她的好奇,偶然動意,才想起打了這個電話。
如果換做往常,她應該會立即掛斷電話,但不知為什麼,今晚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落寞,聽著耳邊那略帶沙啞的男中音,廖景卿竟有種繼續聊下去的慾望,輕輕把手機調了個位置,廖景卿悄聲道:「那麼請問,你是怎麼得到我的手機號碼的?」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是偶然中得到的。」
「偶然中得到是什麼意思?」儘管認定這男人是隨意撥的號碼,通過自己的回信才確認了性別,但廖景卿還是隨口追問了一句,她忽然很想聽聽,這個陌生男人會怎麼回答,當然,她也怕出現另外一種情況,就是對面那個男人通過某種途徑得到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那是很頭痛的事情,幾年前,她在做電視節目主持人時,曾經深受其害,回家後手機基本不會打開,這兩年倒是清靜了許多。
王思宇左手舉著耳機,右手摸著下巴,繼續扯謊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在做夢的時候夢到的。」
沒有想到對面的男人竟然說出這樣幼稚的話來,這種話恐怕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才會相信,廖景卿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她忙伸手掩住薄唇,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冷淡地道:「我當然不會相信,你這個解釋未免太荒誕了。」
王思宇卻絲毫沒有在意她的態度,依舊一本正經地道:「說起來我自己也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廖景卿抿嘴笑道:「那你倒是說說,是怎麼夢到的。」
王思宇閉上眼睛,悠悠道:「那是幾個月前,我去玉壺山古華寺上香,希望早點遇到有緣人,當天抽到一個簽,上面寫著『運主靜時莫驚慌,動時得咎更荒唐,他方難求心中寶,運來時至從天降。』我當時並沒有在意,可是當晚,卻忽然做了個怪夢。」
說到這裡,他賣了個關子,故意停頓下來,伸手從床頭柜上摸過茶杯,喝了一口涼茶,轉動著茶杯,等待著廖景卿的追問,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如同在垂釣,王思宇把釣餌每天撒下去,一直堅持了三個月,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深潛在水底的美人魚耐不住寂寞,開始觸碰魚鉤了,現在需要做的,除了保持耐心外,就是想方設法激起對方的好奇心。
「什麼樣的怪夢?」廖景卿果然被他的話題吸引,忍不住翻了個身,悄聲道。
王思宇捂著手機話筒,嘿嘿地笑了半晌,才繼續道:「是這樣,從古華寺回來後,當天夜裡夢到一個陌生的女人,我們聊了很久,非常投機,天快亮時,她留了個手機號碼,讓我以後經常聯絡她,我想這個女人,大概就是那位從天而降的有緣人,所以就給您發了簡訊。」
廖景卿莞爾一笑,輕輕嘆了口氣,似是漫不經心地道:「不得不說,你這個故事編得很有趣,靠這個方法,一定騙了很多女人吧?」
王思宇皺著眉頭分辯道:「這可不是故事,雖然聽起來挺玄妙的,但確實是真實發生的,我曾經聽過古華寺的靜齋大師講過課,他說我有佛緣,這可能就是佛祖在夢中點化我。」
廖景卿微微一笑,繼續柔聲問道:「能說說夢裡的場景嗎,你們在哪裡相見的,公園嗎,還是餐廳?」
王思宇趕忙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斷斷續續地道:「當然能,讓我仔細想想啊……那是一間很特別的屋子,裝修的風格有些奇怪,好像有個月亮門,對不起,時間太久,加上夢裡的環境有些恍惚,我記不太清楚,不過記得客廳里好像還有一個大花瓶,上面……對了,花瓶上面是古代侍女圖案,嗯,我只記得這些了。」
廖景卿的笑容頓時在臉上僵住,愣了半晌,才悄聲道:「那女人長得是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
王思宇搖頭道:「不記得,夢裡看不清她的模樣,只是覺得身材很好,皮膚也很光滑,很細膩,全身像裹在一團霧裡,儘管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她一定非常美麗,非常迷人。」
廖景卿無聲地笑了笑,一雙水眸在黑暗中晶瑩閃亮,過了半晌,她才輕輕吐了一口氣,幽幽道:「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王思宇沉吟道:「說得很多,印象深刻的是,她讓我看了許多畫,那些山水畫都很漂亮,讓人看了心曠神怡,對了,你說話的聲音和她真的很相像,讓人聽了特別的舒服,按照佛家的說法,那大概就是如蓮的喜悅吧。」
廖景卿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向來注意保持家裡的安靜,這間屋子自從裝修後,從未請陌生男人進門,即便是以前的同事好友,也極少登門,有事情都是在外面談,而她喜歡作畫的愛好,更是沒有向外界透露,能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連以前請的小家教都算上,絕對不會超過五個人,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人居然知道這些內情,實在是令她大為吃驚,沉默半晌後,廖景卿有些惴惴不安地試探道:「她講過自己是做什麼的嗎?」
王思宇搖頭道:「應該沒有說,夢中的東西太虛無飄渺了,我也記不太清楚,能夠把手機號碼記下來,就已經很難得了,說來也怪,我在平時對數字很不敏感,同事的手機號碼都記不住,可那次做夢的時候,居然一次就記下來了,真是奇怪。」
廖景卿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握著手機走到床邊,拉開窗帘,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許久沒有說話,半晌,才柔聲道:「你真的不記得她長得是什麼樣子嗎?或者,穿得是什麼樣的衣服?」
王思宇猶豫了下,輕聲道:「長相和衣服倒是不記得,只是她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發現她的髮髻很特別,就像一朵盛開的墨菊。」
廖景卿登時呆住了,過了半晌,才勉強笑了笑,悄聲道:「如果你剛才講的都是真的,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夢中的有緣人並不是我,因為我已經結婚了,小孩也很大了,另外,我並不喜歡繪畫,身材也不好,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胖胖女人,另外,我覺得你應該多參加些社交活動,而不是沉迷於這種虛無縹緲的幻覺,那樣應該很容易找到真正的有緣人,你說呢?」
王思宇微笑道:「我覺得您說的很對,但是,我始終都覺得這個夢有些蹊蹺,所以為了打消我心中的疑慮,冒昧地請您出來見一面好嗎,大家一起喝杯咖啡,假如事情真像您所說的一樣,我會接受您的建議。」
廖景卿蹙著眉頭回到床邊,輕輕坐下,沉吟道:「真是抱歉呢,我從不和陌生男人見面的,而且您剛才的說法實在是太荒唐了,實在難以令人相信,況且,我不清楚您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王思宇笑了笑,低聲道:「我真的沒有什麼動機,而且沒有惡意,只是和您一樣,我一直都覺得那個夢有些荒誕,所以想求證一下,這種行為在您看來,或許有些無聊,但對我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廖景卿皺著眉頭想了半晌,便悄聲道:「這樣吧,明晚我讓老公和你聯繫,我想由他去見面比較適合,希望能帶給你幫助,只是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了,您看這樣好嗎?」
王思宇點點頭,低聲道:「也好,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廖景卿笑了笑,柔聲道:「沒什麼,多謝你每晚不間斷的祝福簡訊,雖然是發錯了對象,但我還是要向你表示感謝。」
王思宇見縫插針,順著話頭道:「沒什麼,如果您的老公足夠寬容,我以後還是會繼續發下去的。」
廖景卿微微一笑,提高聲音道:「我老公脾氣很暴躁,我勸你明天最好不要和他見面。」
王思宇笑著道:「沒什麼,說句心裡話,我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廖景卿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既然您這樣固執,那麼只好祝你好運。」
通話結束後,王思宇握著手機啞笑半晌,此時還有些興奮,捨不得關機,便按動手機鍵盤,再次發了一條信息過去:「今晚很開心,晚安,好夢!」
過了一會,手機的指示燈輕輕閃動,一封簡訊回了過來,王思宇信手翻開,卻見上面寫著:「晚安,祝你明天也能開心。」
「這算是威脅還是祝福呢?」王思宇抱起枕頭研究了半晌,仍是一頭霧水,搖頭笑了笑,才拔掉手機上的變聲器,關掉手機,想了想,他又怕柳媚兒無意中翻到這兩樣東西,攪了自己的好事,便趕忙下了地,把床底的旅行包拉了出來,將手機和變聲器藏到最底層,這才拉好鎖鏈,將旅行包推了進去。
回到床上後,皺著眉頭把剛剛通話的內容仔細想了一遍,倒沒有發現太大的破綻,只要廖景卿沒有想到手機變聲這一層,估計就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至於謊言的邏輯性,倒不用太擔心,越是誇大其詞,效果往往就越好,只要令她對自己生出好奇心,自己就有機會和她保持這種曖昧的接觸,這才是最重要的。
明天她會叫誰假扮老公來見自己呢?王思宇想來想去,都覺得只有自己是最佳的人選,畢竟這種私密的事情,哪裡會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廖景卿從來都不和其他男人來往,除了自己之外,她是沒有其他選擇的,想到這裡,王思宇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拉起被子,很快就睡了過去,而他並不知道,拜他所賜,廖景卿今晚卻已經失眠了。
關了手機後,廖景卿躺在床上愣愣地望著棚頂,剛才的電話內容太過匪夷所思,讓她感到迷惑不解,當初在電視台的時候,倒是有著許多人打著各種各樣的借口想接近她,但都被她巧妙地躲避掉,這樣荒誕不經的糾纏,倒是首次遇到,而最奇怪的是,對方竟然知道許多關於自己的事情,這倒真是咄咄怪事,不過好在此人只是在電話里糾纏,若是被他鬧得煩了,就重新換個手機號碼好了,明天要讓小宇去摸摸他的底細,只要不影響現實生活,就隨他去吧,想到這,她的心裡漸漸安定下來。
這麼多年以來,她還是首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和陌生男人通話,感覺心裡只覺得怪怪的,回味著電話里的內容,過了許久,還是難以入睡,廖景卿便打開卧室里的壁燈,輕盈地下了地,來到鏡子前,望著那個身穿粉色清爽緞面真絲睡衣的俏麗女子,她不禁嫣然一笑,又輕輕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推開房門,悄悄進了浴室,過了一會,裡面傳出嘩嘩的水聲。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放亮,王思宇剛剛洗漱完畢,就接到了廖景卿打來的電話,她的嗓音有些沙啞,但依然婉轉動聽,在手機那邊柔柔地道:「小弟,今天有時間嗎?我想去古華寺轉轉,有空的話一起去轉轉。」
王思宇聞言精神為之一震,忙說了聲『好』,掛斷電話後,他心中異常高興,看來,廖姐姐果然是被昨晚的電話內容吸引了,不然也不會在第二天就急著去寺廟,女人的好奇心一貫都很強,即便是廖景卿這樣婉約清麗的女子,竟也不能免俗。
換了一身休閑裝,把頭髮梳得整齊,又噴了些摩絲,又把皮鞋擦得放出亮光來,王思宇才慢悠悠地下了樓,站在道邊等了不到五分鐘,那輛銀白色的銳志車就緩緩駛到身邊,王思宇打開車門,坐在副駕駛位上,轉頭望去,卻見她穿著一身素淡套裝,臉上戴著一副墨鏡,肌膚晶瑩玉潤,白得幾近透明,讓人望之新生恍惚,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姐,今天可是周末,瑤瑤怎麼沒過來,她自己在家能成么?」
廖景卿似乎沒有睡醒,此時仍有些睏倦,抬起手來,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柔聲道:「學校今天要上課的,我們中午就能回來,不礙事的。」
王思宇望了她一眼,皺眉道:「姐,怎麼現在還犯困,沒有休息好嗎?」
「是啊,昨晚和一個姐妹在電話里聊得太晚了。」廖景卿輕聲說了一句,便重新發動車子,小車緩緩駛出小區,進入了寬敞的主道,匯入車流之中,向城外駛去。
過了半晌,廖景卿似是漫不經心地道:「小弟,以前聽你提起調查公司的事情,你和那些人熟悉嗎?」
王思宇抬手摸了摸下頜,微笑著回道:「是啊,有熟人,姐,你問這個幹嘛啊?」
廖景卿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柔聲道:「小弟,是這樣,我以前有個關係不錯的姐妹,最近總有陌生男人打電話給她,而且好像對她家裡的情況很熟悉,她有些擔心,怕對方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來,所以想找調查公司查查那個人,又怕被傳得滿城風雨,昨晚上她給我打電話商量這事,我們聊了很久,也沒有想到太好的辦法,就想問問你。」
王思宇微微一笑,點頭道:「姐,這事你算問對人了,現在的調查公司良莠不分,有些都是帶黑社會性質的,捏了人家的短處要封口費的事情屢見不鮮,不清楚其中內幕的人,輕易不要和他們接觸,不過我倒是有個同學的親屬在做這行當,是他女朋友的舅舅,人非常好,也可靠,這樣吧,你把需要調查那人的電話號碼給我,我一準給你辦得妥帖,還不用花錢,讓他們順手辦了就好。」
廖景卿蹙著眉頭想了想,猶豫道:「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也許是她太敏感了,對方並沒有惡意。」
王思宇忙輕聲道:「姐,還是小心些好,查一查吧,那樣就不必擔驚受怕了。」
廖景卿點點頭,就輕聲地把手機號碼說了出來,想了想,又補充道:「盡量不要打擾他的生活,拿到他的一些個人資料就好,只要不是潑皮無賴,我那姐妹就放心了。」
王思宇『嗯』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將號碼存在手機上,然後先給陳波濤發了個簡訊,接著兩個人在電話里熱鬧地聊了一會,把戲演得十足,掛斷電話後,王思宇笑著道:「姐,你放心,我朋友說了,這種事情非常好辦,最遲後天就能幫你把人查出來。」
廖景卿有些心虛,神色慌亂地糾正道:「不是我查,是我那好姐妹要查,你不要亂想。」
王思宇一時說走了嘴,神色間就也有些不自然,兩人各自心裡有鬼,此刻就都不敢說話,沉默了十幾分鐘後,還是王思宇最先打破僵局,把自己要去西山縣工作的事情說了一遍。
廖景卿聽了很是高興,抿嘴笑道:「小弟,西山縣不錯呢,來回也方便,二十七歲就做了縣委副書記,了不起呢!」
王思宇嘿嘿一笑,抱著雙肩,把目光投向窗外,望著遠處蔥鬱的山林,一時間胸襟開闊,豪情頓生,躊躇滿志地道:「姐,五年之內,我要當上市長。」
廖景卿點點頭,柔聲道:「那是最好不過了,西山縣以前出過一任知府呢,在地方志里有過記載,那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很得民心,據說前年玉州的古董店裡還收到過他用過的硯台,小弟,你在仕途要好好發展,更要做些實事,多為老百姓謀福利。」
王思宇笑著點點頭,過了半晌,才輕聲試探道:「姐,你相信宗教嗎?比如上帝,或者佛。」
廖景卿微笑道:「信,也不信,每個人都是他自己的上帝,也都是他自己的佛。」
王思宇笑了笑,從衣兜里摸出一根煙來,燃上後吸了一口,望著遠處若有若現的玉壺山,輕聲道:「我不信上帝,不過對佛教很感興趣,佛教文化確實博大精深,裡面有很多充滿智慧的人生解讀,有人說消極的東西多了些,但我覺得,那只是視角不同罷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輕聲道:「你說的倒有些道理,幾年前,台里邀請台灣的南木法師來玉州做過一期節目,南木法師確實是高僧大德,讓人心生敬仰。」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姐,那是第十六期訪談,好像是周五的晚上九點鐘播出的,南木法師還誇你有靈性,有慧根呢!」
廖景卿微微一怔,轉頭瞥了王思宇一眼,詫異地道:「小弟,我都忘記了,你怎麼會記得這樣清楚?」
王思宇神情坦然,信手彈了彈煙灰,皺眉吸上一口煙,把胳膊伸出車窗外,輕聲道:「那時好多同學都喜歡看你的節目,大家都說你比央視那些主持人更加出色。」
廖景卿微微一笑,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都是以前的事情呢,那時還不懂得生活。」
「現在呢?」王思宇轉過頭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輕聲問道。
「現在?」廖景卿輕輕一笑,轉動著方向盤拐上岔道,輕聲道:「現在也不懂,只是明白了知足常樂的道理。」
王思宇見她臉上露出一絲傷感之色,忙笑著轉移話題,專講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小時候夢見被蛇咬,第二天去郊遊的時候,果然看到一條兩尺長的草蛇,就在身前爬走,當時嚇得幾乎走不動路。
廖景卿笑著調侃道:「小弟,你應該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不應該去信那些迷信的東西。」
王思宇笑了笑,喟然嘆息道:「有時候不信不行啊,姐,記得我以前講過的那個二級卜卦師的故事嗎?他居然能算出我三日內有牢獄之災,一個月內有血光之災,居然都一一應驗了,簡直是讓人難以想像,那道刀疤可還在我的小腹上呢,險些丟了一條命。」
廖景卿這時方才稍稍動容,柔聲道:「你提的那件事倒是古怪,我後來到網上搜了一下,那個叫做周妖瞳的卦師確實有些不凡,好多地方都有他留下的故事,但那個國家二級卜卦師的說法,就真的太荒謬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眼前浮現起那個穿著破舊大衣,戴著眼鏡的神棍形象,想起他提過的三年後在京城相見的事情,不禁也覺得玄妙起來,回想過去種種,倒真如同冥冥中自有天意。
小車在路上開了一會,前面出現堵車,廖景卿將車子停了下來,輕聲道:「小弟,問你個問題。」
「什麼?」王思宇彎腰拾起一瓶礦泉水,遞給廖景卿,輕聲道。
廖景卿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便柔聲道:「如果一個從未見面的女孩,給你打電話,說是在夢裡曾經和你聊過,你給了她電話號碼,你覺得,這樣荒唐的事情,能夠相信嗎?」
王思宇摸著鼻子笑了笑,點頭道:「姐,這種事情一點都不荒唐,前段時間的報紙上都有過報道,類似的事情很多,他們管這種事情叫天緣,也就是天定情緣,一般這樣認識的男女,十有八九都會成為伴侶,而且會生活得非常幸福。」
廖景卿皺著眉頭,愣愣地望著王思宇,訝然道:「真的嗎?」
王思宇用力地點點頭,鄭重其事地道:「是真的,國外有這種事,國內也不少,我們青州就有這樣的例子。」
廖景卿咯咯地笑了幾聲,搖頭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王思宇笑著調侃道:「姐,你這個例子該不是說自己吧?」
廖景卿莞爾一笑,擺手道:「不是我,你別亂猜。」
此時前面的車緩緩開動起來,廖景卿忙發動車子,從後面跟了過去,任憑王思宇怎樣糾纏套話,都只是吃吃地笑,不肯回答。
不知不覺間,小車便開到玉壺山腳下,因為是周末,來這裡的遊人很多,路邊停滿了各式小車,而自行車都已經排了長長的一溜,上山下山的遊人絡繹不絕,兩人推開車門走下來,沿著石階一路向上,走了十幾米遠,卻發現前面聚了一群人,裡面傳來一陣叫罵聲。
走到前去,發現幾個戴著紅箍的和尚正在驅趕著賣紀念品的商販,十幾個人站在路邊激烈地爭辯著,險些動起手來,旁邊聚了不少閑人,都在大聲起鬨看熱鬧,直到一個穿著黃袍的僧人走過來,拉著領頭的灰衣僧人耳語幾句,那和尚才點點頭,領著眾和尚向山上走去。
廖景卿輕輕嘆了口氣,蹙眉道:「化外之地也不清凈呢!」
王思宇笑了笑,低聲道:「濁世滔滔,哪裡還有什麼化外之地,都是在慾望中掙扎的凡夫俗子罷了,聽說許多寺廟都開始公開招聘職業僧人了。」
廖景卿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林蔭下硃紅色的廟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進了廟門,兩人先買了兩炷香,拿香紙燃了後,高舉過頭,對著場地中央的大香爐拜了又拜,王思宇就站在廖景卿身邊,見她面色虔誠,也趕忙擺正了姿態,一邊彎腰拜著,一邊在心裡默默嘀咕:「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沒料到廖景卿竟拜了四下才肯罷休,王思宇搖頭嘆息道:「難道連瑤瑤也要拜么!」
將香丟進香爐里,兩人跟著遊人走到功德箱旁,王思宇搶著從兜里摸出一疊錢丟了進去,拉著廖景卿往前走去,旁邊那和尚鼓著腮幫子大聲吼道:「功德無量!」
捐了錢,王思宇便走到卦攤前,伸手抽了一支姻緣簽,只見上面寫著:「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看了簽文,王思宇心情大好,嘿嘿直笑,廖景卿好奇地湊了過來,低頭望了一眼,就悄聲道:「小弟,媚兒還小,才上大一,你可穩重些,千萬別害了人家姑娘。」
王思宇不滿地搖頭道:「姐,瞧你說的,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的處級幹部,哪裡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對了,姐,你也抽一簽吧!」
廖景卿笑著搖搖頭,擺手道:「我哪裡用得著求姻緣,就守著瑤瑤過日子罷了。」
王思宇忙在旁邊慫恿道:「只是當玩了,你就抽一次好了。」
廖景卿被他勸得心動,也就伸出雙手,摸起簽筒,閉著眼睛用力搖了起來,王思宇見她一臉的虔誠模樣,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琢磨,廖姐姐怕是真動凡心了。
約莫兩三分鐘的功夫,一支卦簽飛出筒外,落在地上,王思宇忙走過去,彎腰拾起卦簽,抬眼望去,只見上面寫著:「郎才女貌世間稀,姻緣前定不須疑,全況月老傳音信,雀橋高架待良時。」
看完簽文,王思宇登時眉開眼笑道:「姐,快過來瞧瞧,你可要有好事了。」
廖景卿蹙著眉頭走過去,瞥了一眼,便滿臉緋紅,一把奪過卦簽,放回簽筒內,低低地啐了一口,悄聲道:「這些東西哪裡能信,都是胡說的。」
王思宇笑了笑,不再吭聲,兩人便在佛堂里轉了一會,便從側門走向後院,剛剛穿過石階,來到『直指堂』前,王思宇忽地發現了靜齋大師,他正站在幾米之外,和幾個年輕僧人輕聲交談,王思宇趕忙轉過身子,快步離開,生怕被他瞧見,兩人曾在方如海家見過面,彼此熟悉,萬一被他當場叫破,很容易被廖景卿察覺,畢竟昨晚在聊天時,曾提到過這位大師。
他只走了幾步,就聽身後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王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啊!」王思宇在心裡暗自嘆息一聲,只好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皺眉道:「大師,您是?」
靜齋大師依舊是以前那身打扮,衣著簡樸,袖口上還打了補丁,只是衣服上異常乾淨,給人以微塵不沾的脫俗之感,他舍了旁邊幾位僧人,微笑著走過來,雙手合十道:「王施主,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曾在方施主家見過面,老衲法號靜齋。」
王思宇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趕忙上前幾步,滿臉歉意地道:「原來是靜齋大師,想起來了,我還曾經聽過您彈奏一首曲子,看我這糟糕的記性,真是失禮了。」
說完後,他又轉過頭來,瞥了廖景卿一眼,卻見她正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水眸之中透著一絲茫然,王思宇的心頭陡然一顫,立時就有些心虛,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地笑了笑,輕聲道:「姐,這位是古華寺的靜齋大師,琴技高超,頗有古韻。」
廖景卿緩緩走過來,微笑道:「靜齋大師好,以前就曾經聽過大師的名號,今天有緣得見,真是一大幸事。」
靜齋大師的目光轉到廖景卿身上,他見面前的少婦淡若煙柳,裊娜多姿,竟有種超凡脫俗的明艷秀美,也不禁暗暗稱奇,仔細打量了廖景卿幾眼,便微微一笑,搖頭道:「廖主持人說笑了,能在這裡見到您,也是我的榮幸。」
廖景卿面露驚訝之色,柔聲道:「大師真有大神通,怎麼會知道我?」
靜齋大師忙搖頭道:「廖主持人說笑了,這可不是神通,只是當初南木法師在省台做節目時,老衲也在現場,不過只是坐在觀眾席,我的兩位師兄是在嘉賓席作陪。」
廖景卿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莞爾一笑,那笑容恰似春花初綻,嬌艷動人,極盡妍態,即便是靜齋大師,也為之心神一盪,默念了幾聲佛號後,靜齋不禁喟然感慨道:「已經快有五年未曾見面了,廖主持人還是風采依舊,真是讓人驚嘆!」
三人站在院子里寒暄了幾句,就有僧人急匆匆地走到靜齋大師身邊,低聲耳語幾句,只說市宗教管理局和旅遊局的領導要來視察,主持方丈請大師過去商量接待事宜,靜齋眉頭微微一皺,輕輕嘆了口氣,就笑著與兩人打了招呼,又要了名片,便轉身向前院走去。
在後殿轉了十幾分鐘,兩人便下了山,駕車返回玉州,一路之上,廖景卿秀眉微蹙,默不作聲,王思宇怕言多語失,也就不敢吭聲,只是閉著雙眼,把頭靠在車窗上,佯裝打盹,內心卻是懊惱不已,意外遇到靜齋大師,怕是惹出了麻煩,看情形,廖景卿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某種懷疑,只要她想到手機變聲器這一節,自己這個陌生人的身份就會立即暴光。
不知不覺間,在接近晌午的時候,小車開到市區,兩人先是找家餐館吃飯,王思宇剛剛吃了半盤餃子,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卻是何種良打來的,接通後,何仲良笑著道:「王兄,來趟儷景山莊,老闆有請。」
王思宇忙點頭說好,和廖景卿告了別,便出了餐廳,打車來到方如鏡家,卻見院里停了一溜高級轎車,他進了屋子,只見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倒是坐了不少人,足有十幾個,眾人神態不一,有人在閉目養神,有人則一邊吸著煙,一邊輕聲交談,但眾人臉上的表情都極為複雜,除了兩三位依舊談笑風生外,其餘眾人都是滿臉的凝重,憂慮之色溢於言表,屋子裡的氣氛出奇地壓抑。
王思宇抬眼望去,這些人大半都有方家背景,雖未曾有過深交,不過也曾見了幾面,都有些印象,方如鏡調離本省,對這些方系人馬來說,顯然不是件好事,沒了主心骨,這些人以後的日子多半會很難過,想必方如鏡此時叫他們來,也是意圖安撫人心。
但眾人都是官場中的精英翹楚,哪裡會不清楚,假如方如鏡的調離既成事實,那麼省城方系也就名存實亡,用不了多久,這個曾經盤踞省城多年,令各方忌憚的勢力,就會土崩瓦解,這就是絕大多數地方派系的局限性,在座諸位雖然沒有明言,但許多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都已開始四處活動,開始另謀出路了。
何仲良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手把圍欄,瞧見王思宇走進屋子,便微笑著沖他擺擺手,示意他先坐下,二人四目相對,各自點點頭,悄然無聲地打過招呼,王思宇便走到角落的沙發邊坐下,伸手從茶几上摸了一份報紙,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看著報,過了幾分鐘,就聽何仲良大聲喊著:「張副廳長,老闆有請。」
王思宇抬眼望去,卻見一個胖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樓梯,而樓上一位清瘦男人,則騰騰地往樓下走,那人王思宇倒很熟悉,是玉州市檢察院的蔡院長,他此時的面色不太好,眉頭凝成了一個粗重的疙瘩,與張副廳長在樓梯中間相遇時,兩人只輕輕握了手,卻沒有說話,張副廳長搖搖晃晃地上了樓,蔡院長轉頭望了一眼,便輕輕嘆了口氣,徑直下了樓,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外,三五分鐘後,外面就傳來一陣馬達轟鳴的聲音,一輛黑色奧迪車緩緩地駛出院落。
坐在沙發上等了足足兩個多小時,眼見著一個個人安靜地上樓,又悄悄地離開,王思宇把報紙看了好些遍,等得頗為不耐煩,索性把報紙蓋在臉上,閉著眼睛眯了一會,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半夢半醒之間,肩頭忽地被人輕輕拍了拍,王思宇猛然睜開雙眼,只見何仲良正微笑著站在面前,抬手向樓上指了指,王思宇會意,站起身子,向樓上走去,而此時一樓客廳里已經空無一人。
寬敞明亮的書房裡,方如鏡坐在皮椅上,似乎也有些睏倦,眯了半晌,才悠悠睜開雙眼,沖著坐在對面的王思宇笑了笑,沉聲道:「你這小子,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想到張陽驕縱半生,到老竟然栽到你的手裡。」
王思宇笑了笑,連忙擺手道:「方書記,我哪有那本事,都是誤打誤撞罷了,原來只想打個兔子,沒想到會撂倒一個熊瞎子,不過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搞清楚,在案子已經被壓下來了,他張陽為什麼會急著出逃。」
方如鏡輕輕地『哼』了一聲,目光凌厲地在他面上掃過,接著眯起雙眼,搖頭道:「你啊,不清楚的事情還多著呢,以後做事要慎重些,不是每次都會有好運氣的。」
王思宇摸著鼻子笑了笑,滿臉的尷尬,仔細想想,自己的骨子裡似乎有種喜歡冒險的天性,按常理來講,這在官場之中肯定會碰得頭破血流,但正如周松林從前所說的,自己確實是個福將,每次要緊關頭,總能化險為夷,否極泰來,倒真是個異數,想到這,王思宇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頭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正襟危坐,擺出了聆聽教誨的恭敬姿態。
方如鏡緩緩呻了一口茶,擺弄著手裡的茶杯,沉吟道:「小宇,我要去華中任職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
王思宇點點頭,輕聲道:「祝賀方書記高升。」
方如鏡把手裡的茶杯輕輕放下,臉上非但沒有露出喜悅之色,反而有些黯淡無光,默然半晌,他才擺手道:「有得有失罷了,倒沒什麼值得高興的。」
王思宇『嗯』了一聲,沒有說話,心中卻在琢磨,方如鏡要調走的消息,本來應該被嚴格控制在極小的範圍之內,這麼快被泄露出來,顯然是有心人在大造輿論,怕的是他在離任前的緩衝期內,突擊提拔幹部吧,畢竟這是官場常態,每個人在離任前,都要對老部下有所安排,但現在外面已經把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那方如鏡恐怕就不好有所行動了。
方如鏡雙目微閉,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過了許久,他緩緩從皮椅上站起,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的風景,默立半晌,沉聲道:「去了西山縣好好乾,當初我在春江市之所以會輸給張陽,就是因為在縣裡工作的時間短了些,而且在以往的工作經歷上,過於偏重黨務,政務上的成績不夠突出,不如張陽均衡,政績不是萬能的,但沒有政績是萬萬不能的,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樹,必須要在『能吏』二字上下功夫,既要懂得抓經濟,又要懂得抓黨務,要學會兩條腿走路,這點你務必要牢記。」
王思宇端起茶杯,輕輕品上一口,默默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明白!」
方如鏡走到書櫃旁,從裡面挑了幾本書,又將三個厚厚的日記本放在書上面,輕輕拍了拍,沉聲道:「這幾本書你要好好看看,另外,日記里的內容是我從政多年的一些心得,你可以拿去參詳,但要記得保存好,不能流傳出去。」
王思宇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站起身來,輕聲道:「方書記,請你放心。」
方如鏡笑了笑,伸手拿起一本日記,信手翻了幾頁,悵然道:「宦海沉浮,很多東西都是要自己去體會的,我之所以不讓子女從政,就是因為仕途險惡,非常人所能行,你能否適合走這條路,還要仔細觀察幾年,當年和我同一時期的所謂政壇新秀,後來大多折戟沉沙,大哥前些日子打來電話,希望我能在離職前把你安排好,我沒有同意,就是怕害了你,明白嗎?」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眼前又浮現起那個肥碩的身影來,沒想到方如海身在江南省,依然時刻牽掛著自己,這份恩情,真是難以為報,以後真要在仕途上加把力了,不要讓老人家失望,只是那個曾讓自己為之心動的小師母,已經離自己愈來愈遠了,師恩如海,哪裡能再生出那種念頭來,王思宇輕輕嘆了口氣,已決心把那位千嬌百媚的小師母徹底忘記……
從書房裡出來,王思宇下了樓,與何仲良在門邊站著聊了起來,「仲良兄,這次你也要去華中嗎?」
何仲良笑了笑,點頭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追隨在老闆左右。」
王思宇微笑道:「這就是士為知己者死了。」
何仲良笑笑,說:「我哪裡算得上是士,不過是做些雜活而已,倒是王兄真該加把力,老闆在背後誇了你好多次,說你有膽有識,敢打敢拼,這點和他當年很像,以後應該能成氣候。」
王思宇摸著下頜笑了笑,擺手道:「方書記言重了,說來慚愧,在官場里廝混了三年,卻始終沒有長進,很容易感情用事。」
何仲良搖頭道:「你那是真性情,既然年輕,血氣方剛,就該露些鋒芒,又何必故作老成。」
王思宇笑笑,沒有吭聲,在心裡卻有種把何仲良引為知己之感,要說以前還有所顧忌,那自從銀行卡里多出幾百萬後,王思宇就覺得底氣更足了些,就算在官場上四處碰壁,自己再不濟,也可以掛冠而去,做些小本生意,倒不必擔心生計問題。
兩人聊了一會,何仲良便故作神秘地道:「王兄,知道嗎?方淼在加拿大又闖禍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輕聲道:「她個小丫頭,能闖什麼禍?」
何仲良低聲道:「你別小看那位大小姐,她可了不得,前陣子那個不安分的大喇叭訪問加拿大,她攛掇一群留學生,往那老頭身上潑了大糞,還不滿意,非要往前沖,結果被抓進警局裡去了,警方在她兜里竟然搜到一瓶濃硫酸。」
王思宇啞然失笑,輕聲道:「放出來沒有?」
何仲良點頭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小公主真是了不得,大使館的人見了她,剛剛批評她幾句,反倒被她數落得啞口無言。」
王思宇眼前浮現起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妖來,不禁嘆氣道:「這小丫頭還真是幹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何仲良微笑道:「說的就是,老闆明裡罵她胡鬧,可暗地裡卻念叨,兒子像媽媽,性子太軟,只有這丫頭才隨他的性子,有些虎氣。」
王思宇哈哈一笑,悄聲道:「女孩身上有虎氣,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何仲良也點頭道:「說的就是,老闆也不放心了,怕她再捅出什麼大簍子來,過段時間,可能會讓她回國,只是那位大小姐在外面瘋慣了,未必肯回來。」
離開方家時,天已經快擦黑了,司機把王思宇送回電視台家屬樓,才又返了回去,王思宇上樓後,先從卧室床底的包里取出那個手機,開機後沉思半晌,便想試探下廖景卿的態度,看她是否真的對自己產生了疑心,於是他給廖景卿發了個簡訊:「何時與你老公見面?」
過了不到三分鐘的功夫,手機傳來『嘟』的一聲,王思宇翻出簡訊,只見上面寫著:「見面就不必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王思宇嚇了一跳,手機險些滑落下去,但他趕忙穩定住心神,迅速地發了簡訊過去:「那你倒是說說,我究竟是誰?」
過了一會,廖景卿的簡訊再次發了回來,上面寫著:「你呀,你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王思宇不清楚她是在詐自己,還是果真猜到了真相,一時心虛,就皺著眉頭髮到:「你覺得我那性.感粗獷的聲音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么?」
兩分鐘後,簡訊發了回來,只見上面寫著:「聲音往往帶有很大的欺騙性,你的聲音應該是經過特殊處理的,莫要再胡鬧了,姐姐這次不怪你就是了。」
王思宇愣愣地望著這封簡訊,心裡頗不是滋味,坐在床上沉思半晌,才按動手機鍵盤,再次發了一封簡訊過去:「如果你願意,我們隨時可以見面,只是如果你猜錯的話,我希望能得到一份小小的獎勵。」
「你想要什麼樣的獎勵?」廖景卿的簡訊在瞬間發了過來。
王思宇笑了笑,飛速地按動著手機鍵盤,「半年之內,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為我唱首歌。」
這次等了許久,手機里都沒有短消息發送過來,王思宇正皺眉等待間,面前的兩隻手機卻同時響了起來,一個是廖景卿的手機號,另一個則是她家裡的座機號碼,王思宇登時愣住了,他趕忙先接通了座機號碼,聽筒里立即傳來瑤瑤奶聲奶氣的聲音,「舅舅,舅舅,媽媽要我給你打電話。」
王思宇瞬間明白過來,心裡怦怦地跳動起來,他趕忙壓低聲音,悄聲道:「瑤瑤,聽舅舅說,你就裝作在和舅舅聊天,別停下來,千萬別讓媽媽發現,這是你和舅舅之間的小秘密,聽懂了嗎?」
瑤瑤微微一愣,便咬著手指笑著道:「舅舅,我都知道了呢,你要給我買好多好多棉花糖啊?不用了呢,瑤瑤已經很懂事了,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呢,我只要玩具熊和大笨貓……」
王思宇顧不上搭話,忙把耳塞放進左耳中,接通另一部手機,輕聲道:「喂,怎麼樣,想好了嗎?晚上出去喝杯咖啡怎麼樣?」
廖景卿柔聲道:「既然你喜歡賭,我就陪你賭一次,現在我出四道題目,如果你都能答對,就說明我們之間確實有緣分,我可以和你見上一面。」
王思宇忙點頭道:「好吧,你儘管出題,我試試運氣。」
廖景卿扭頭望著遠處的瑤瑤,見她小嘴正嘰里呱啦地說個不停,還不時咯咯地笑著,不禁微微一怔,蹙著眉頭輕聲道:「第一道題目,我的車是什麼顏色的,紅色,黑色,還是銀白色?」
王思宇立時開口道:「黑色。」
廖景卿笑了笑,繼續道:「第二道題目,我的職業是教師還是護士,又或者,是電視台的某位節目主持人。」
王思宇沉吟半晌,輕聲道:「教師!」
廖景卿繼續道:「第三道題目,我今天到哪裡去了,霧隱湖還是玉壺山。」
王思宇趕忙道:「玉壺山。」
廖景卿又道:「第四道題,小弟,一會過來吃飯吧。」
王思宇剛想說「好啊!」那個『好』字已經脫口而出,他卻在瞬間反應過來,趕忙把『啊』字咽回去,皺眉道:「好……像這不是題目啊?」
廖景卿咯咯地笑了笑,嘆氣道:「對不起,你前三道題目都已經答錯了,所以我不能和你見面。」
王思宇嘆了口氣,心想我倒是想答對,可我敢嗎?那可不都露餡了,廖姐姐真是不好對付,這四道題目不能都答對,也不能都答錯,這點王思宇早已料想到,可沒成想,她竟然在第四道題上設了陷阱,險些利用慣性把自己挖出來,只在剛才的瞬間,王思宇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臟都差點跳了出來,這時他穩了穩心神,輕聲道:「這樣的題目,根本就沒有猜中的可能,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聲道:「抱歉,作為一個有夫之婦,我是不可能和你見面的,這是最基本的原則,請你諒解。」
王思宇想了想,就輕聲道:「那我以後可以給你打電話嗎?你的聲音真的很美。」
廖景卿搖頭道:「絕對不可以。」
「那麼簡訊呢?」王思宇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廖景卿嘆了口氣,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不要白費力氣了,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當然,如果你一定要那樣做,我也沒辦法。」
王思宇笑了笑,趕忙也用英文道:「那真是太棒了,無論如何,請你相信,我並沒有惡意。」
廖景卿輕輕地『嗯』了一聲,便隨手掛斷電話,王思宇不敢稍作停留,趕忙摸起旁邊的手機,卻聽瑤瑤在唱著兒歌,不大一會,只聽瑤瑤在電話那端奶聲奶氣地道:「舅舅啊,媽媽來了呢,該你唱了啊,你快唱啊,快唱歌給媽媽聽呢!」
王思宇趕忙在心裡贊了聲聰明,立時握著手機唱到:「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
剛剛唱了幾句,只聽電話那端傳來柔美的笑聲,廖景卿輕聲道:「小弟,明天記得帶媚兒來家裡吃飯,你要去西山了,姐為你做頓好吃的。」
王思宇趕忙沒口子地答應下來,極為動情地道:「姐,還是你對我最好。」
廖景卿輕輕嘆了口氣,便把電話掛斷,對著站在電話前眨巴著大眼睛的瑤瑤道:「瑤瑤,舅舅剛才都跟你說什麼了呀?」
瑤瑤撅著嘴巴道:「舅舅最壞了呢,就讓人家好好學習,還要我給他背誦古詩呢!」
廖景卿嫣然一笑,輕聲道:「傻孩子,舅舅那是為你好,以後要聽舅舅的話,知道嗎?」
瑤瑤蹦蹦跳跳地跑到沙發上,奶聲奶氣地喊道:「知道啦,人家一直都很聽舅舅的話啦。」
廖景卿微微一笑,扎了圍裙,走進廚房,開始收拾飯菜,而瑤瑤打開電視機,津津有味地看著少兒頻道播放的動畫片,過了半晌,她扭頭向廚房方向望了一眼,就對著電視機悄聲道:「大笨貓,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千萬不要和媽媽講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