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晚上,從廖景卿家回來之後,王思宇把行裝打理好,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電視,直到晚上七點多鐘,柳媚兒才開門回來,王思宇皺著眉頭望去,卻見她手裡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裝袋,就以為裡面又裝了一些零食,不禁嘆了口氣,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得小了些,大聲道:「這兩天到哪裡瘋去了,怎麼手機也不開機,想聯繫你也找不到,不會是跟哪個白馬王子約會去了吧?」
柳媚兒換了拖鞋,笑嘻嘻地拎著包裝袋走過來,坐在王思宇身邊,轉過臉來,抬手拂了下濃密的秀髮,悄聲道:「是啊,就是和男同學約會了,怎麼,吃醋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電視機隨手關掉,抱肩躺在沙發上,搖頭道:「怎麼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這兩天不在家裡,我過得不知有多舒服。」
柳媚兒吃吃地笑了笑,點頭道:「那我以後就不回來了,哥,你可別後悔。」
王思宇『嗯』了一聲,輕輕瞥了她一眼,便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輕輕丟了過去,低聲道:「裡面有兩萬,省著點花。」
柳媚兒伸手接住銀行卡,拿在嘴邊啵了一口,便放進口袋裡,笑眯眯地推了推王思宇,輕聲道:「哥,你今兒怎麼轉性子了,忽然對我這麼好。」
王思宇翻了個身,嘆氣道:「你這小沒良心的,給錢就好,不給錢就不好對吧?哥真後悔把你從大街上撿回來。」
柳媚兒聽了咯咯地笑了起來,拿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接著轉身蹲了下來,那兩隻白皙如玉的雙手在王思宇的大腿上輕輕地揉捏著,悄聲道:「什麼大街上撿回來的,明明是雨中邂逅,幹嘛說的那麼難聽,以後不許你那樣說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媚兒,哥明天就要調到外地工作了,三年之後才能回來。」
話音剛落,柳媚兒忽地愣住了,那兩隻小手一動不動地停在王思宇的肩頭,過了好久,才又輕輕捏了一下,柳媚兒顫聲道:「哥,你要調到哪裡去啊?」
王思宇嘆了口氣,沉聲道:「西山縣。」
「啪!」屁股上被輕輕敲了一記。
柳媚兒恨恨地站起身來,氣哼哼地道:「就知道嚇唬人,西山縣離玉州多近吶,還不到三個小時的路程,瞧你說的那麼嚴重。」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翻過身來,握住那一對纖纖玉手,輕聲道:「小傢伙,你不懂的,既然去了,就要安心工作,哪能沒事就往省城跑。」
「那我就過去看你嘛。」柳媚兒撅著嘴巴嘟囔一聲,說完後,抽出雙手,將王思宇的身子又翻了回去,隨後緩緩地彎下腰,將柔軟的身子伏在王思宇的後背上,雙手抱著他的肩頭,把臉貼在王思宇的脖頸上,悄聲道:「哥,你放心好了,我不和別人處朋友。」
王思宇心中一盪,卻嘆了口氣,搖頭道:「媚兒,哥給不了你任何承諾。」
柳媚兒搖頭道:「我不需要任何承諾,別忘了,我是你從大街上撿回來的。」
王思宇笑了笑,轉過身來,點頭道:「媚兒,你真是太懂事了,總算哥沒白疼你一回,來,親一口……」
柳媚兒卻咯咯地笑了笑,抬手把王思宇的臉推到一邊,扭捏道:「大色狼,休想啦。」
兩人在沙發上鬧了一會,柳媚兒便從袋子里取出半截尚未織好的白毛衣來,上面還插著幾根長針,硬是套在王思宇的身上,拿手指在王思宇的肩頭比量著,原來這兩天,她一直在同學家,向同學的母親學習針織技巧,打算親手為王思宇織上一件漂亮的毛衣。
王思宇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將那半截毛衣脫了下來,丟到茶几上,一把將她攬在懷裡,柳媚兒卻沒有掙扎,任憑兩隻大手在自己的腰間摸來摸去,她俏臉一片緋紅,扭著身子羞慚慚地道:「哥,你又來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把手收了回來,抱著雙臂,愣愣地望著棚頂,輕聲道:「媚兒,沒有要緊的事情,不要去西山找我,有事情也要提前打電話,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需要注意影響了。」
柳媚兒撅著嘴巴點點頭,輕聲道:「哥,要是做官太累,你就不要做了,以後做生意好了,等媽媽回來,我讓她給你打工,一定會幫你賺很多錢的。」
王思宇笑了笑,擺手道:「生意要做,官照當不誤,人生太短暫了,當然要活得精彩些。」
柳媚兒哼了一聲,撇嘴道:「只怕還少了一句吧。」
「哪一句?」王思宇愣了下,輕聲問道。
柳媚兒低下頭來,擺弄著纖白細嫩的手指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王思宇伸手撥開了她額前的秀髮,卻見柳媚兒的眼圈紅紅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禁心中也是一陣憐惜,捉著她的右手道:「媚兒,獵.艷是男人的天性之一,只是有些人只敢想不敢做,還有些人只敢做不敢講,哥不瞞你,也不強迫你,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遇到喜歡的男生,你們……」
沒等他說完,柳媚兒氣哼哼地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向卧室走去,打開房門後,轉身大聲道:「你休想甩掉我!」
說完之後,『蓬』地一聲把門關上,王思宇苦笑著搖搖頭,喃喃道:「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嘛,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哥不搶別人的女人都算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哪裡真捨得往出送!」
像往常一樣,王思宇躺在床上發了十幾封短消息,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仍不見迴音,看起來,廖姐姐極有可能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心境,若要等到她下次意動,不知要多長時間,躺在床上,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王思宇心裡忽地生出一陣愧疚之意,不禁輕輕嘆了口氣,把那張手機卡取了出來,轉身進了浴室,過了一會,裡面傳來『嘩啦』一聲水響,王思宇陰沉著臉推門走出,徑直回到卧室,上床後拉起被子,卻久久未能入睡,過了不知多久,忽地聽到外面傳來陣陣轟鳴聲,轉眼間,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王思宇正在床上輾轉反側間,忽地聽到客廳里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伴著吱呀一聲響,卧室的房門被輕輕推開,門口站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借著一道閃電望去,卻是柳媚兒,她的手裡抱著一團被子,臉上帶著些許的驚恐之色。
王思宇皺眉道:「媚兒,怎麼了,做噩夢了?」
柳媚兒搖搖頭,抱著被子走到床邊,吶吶道:「哥,我怕打雷。」
王思宇『嗯』了一聲,抱著被子向床邊挪去,為她讓出了位置。
柳媚兒靜悄悄地上了床,拉上被子,顫動著睫毛道:「哥,不許欺負我啊。」
王思宇點點頭,輕聲道:「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
柳媚兒『噢』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而下一刻,在巨大的轟鳴聲里,她猛地掀開被子,尖叫著鑽進王思宇的被窩,雙手捂住耳朵,身子瑟瑟發抖。
王思宇忙伸手在她的後背上拍了拍,輕聲道:「別怕,沒事。」
柳媚兒點點頭,緩緩將手移了下來,安靜地睡了過去,望著她那恬靜的俏臉,王思宇微微一笑,此時覺得眼皮也格外沉重,就也閉上雙眼,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柳媚兒早早地起來,為王思宇做了皮蛋瘦肉粥,笑眯眯地趴在飯桌上,瞧著王思宇一口氣吃了三碗,才心滿意足地洗了碗,背著包走了出去,來到門口時,她轉頭深深地瞥了一眼,輕聲喚道:「哥!」
王思宇抬頭『嗯』了一聲,卻見柳媚兒嬌羞無比地努嘴送出個飛吻,王思宇哈哈一笑,快步追了過去,柳媚兒卻早已穿上高跟鞋,一陣風般地跑了出去,樓道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王思宇立在門邊,啞笑半晌,才慢吞吞地坐回沙發上。
早上八點鐘,王思宇出現在省委大院里,他先去了省委督查室,敲開了梁桂芝的辦公室,兩人聊了許久,梁桂芝也得知方如鏡要離開華西的消息,對此她是頗為高興的,畢竟可以不必再成為方侯之斗的馬前卒,而老公俞漢濤的事情,也將會徹底地湮滅掉,從此再沒有把柄落在別人手裡,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是常人所難理解的,當然,這並不代表著她忘記了過去的事情,恰恰相反,對面前這位年輕的昔日下屬,梁桂芝充滿了感激之情,她扶了扶眼鏡,輕聲道:「王主任,下去以後,如果遇到什麼難處,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別忘了,督查室永遠是你的娘家。」
王思宇笑了笑,端著茶杯道:「主任,這次到縣裡去工作,肯定會遇到許多棘手的問題,以後少不了要麻煩您。」
梁桂芝微笑著擺手道:「王主任,我們之間就不必客氣了,有什麼需要之處,儘管打電話,對了,婉茹現在是亞鋼集團的總經理,她那性子太直,你去了後,正好幫我照看下,我自己的兒女倒還省心,就是這個外甥女,總是操不完的心。」
王思宇點頭道:「主任,請放心,亞鋼集團本身就是西山縣的重點企業,相信縣裡面是會在各方面給予大力支持的,再說了,以婉茹女士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總經理的職務,依我看,您是關心則亂,有些太小看她了。」
梁桂芝呵呵一笑,點頭道:「但願如此吧。」
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王思宇便各個辦公室走了一圈,與眾人打了招呼,要說在玉州,他還是和督查室這些人最為親密,每次回到這裡,都有種難言的親切感,而督查室的眾人也對這位王主任極為認同,他在這裡的威望也極高,王思宇正在二科聊得熱鬧,肖冠雄推門走了進來,他剛才去了後樓,不在辦公室里,也就沒有與王思宇見面,這次握手打了招呼後,肖冠雄就低聲調侃道:「我聽這邊熱鬧,就知道是你來了,進來一看,果然沒有猜錯。」
王思宇笑著擺手道:「老肖啊,我這就要被發配了,過來看看大夥。」
肖冠雄嘆了口氣,輕聲道:「王主任,你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大夥都在心裡憤憤不平,不過你還年輕,換個環境也好,到下面更能施展開拳腳,幾時走?」
王思宇看了看錶,笑著道:「還有四十分鐘。」
肖冠雄趕忙拉著王思宇的衣袖,微笑道:「走,去我那喝杯茶,咱們倒是很久沒敘敘了。」
約莫十點多的時候,王思宇接到了組織部高處長的電話,趕忙下了樓,朱良玉和賀焰飛跟在他的身後,兩人手裡抬著王思宇的旅行包,來到組織部門前,卻見高處長正站在奧迪車邊,與省紀委的司永年聊天,王思宇微笑著走了過去,與他們二人攀談幾句,朱良玉已將旅行包放進小車的後備箱中。
十幾分鐘後,小車緩緩開動,司永年在車裡點了一根煙,有些意味深長地笑道:「王主任,沒回五室看看?」
王思宇笑了笑,擺手道:「不必了,同志們都很忙,靜悄悄地走最好了。」
司永年點點頭,不再說話,他旁邊的高處長也是知道內情的,就無聲地笑了笑,閉上雙眼,小車剛要駛出省委大院的時候,忽地聽到後面有人喊了幾聲,司機趕忙停下車,卻見紀檢監察五室的副主任孫福泉帶著一個科員快步奔了過來,來到車邊,孫福泉扶住車棚,拉開車門,將一籃水果遞了進去,輕聲道:「主任,這是大夥的一點心意,祝你在西山一切順利,早日升遷。」
王思宇忙和他握了手,輕聲道:「多謝同志們了,老孫有心了。」
五分鐘後,車門再次關上,小車緩緩地駛了出去,司永年和高處長輕聲交談著,王思宇則坐在車內閉目養神,那兩人嘴裡雖在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卻在心裡暗暗對王思宇高看了一眼,雖然這位年輕的處長沒有在省紀委站住腳,但很顯然,他還是很有工作能力的,遠的不說,單從孫福泉剛才恭敬的態度上,就夠讓人吃驚的了,在走背運的時候,尚能做到這種程度,這位膽敢抗上的王主任,果然還是很有道行的。
小車開出市區的時候,王思宇忽地憶起一件事情來,好像媚兒以前並不怕打雷啊?
過了高速公路的收費站,來到西山縣境內,只向前開了幾百米,就見一溜小車停在路邊,不用說,這是西山縣的領導前來迎接,司機緩緩將車開了過去,西山縣的領導們紛紛打開車門走了出來,除了紀委書記沈嘯川因病在外地療養外,西山縣的縣委常委們此次悉數到場,在西山縣縣委書記錢雨農的帶領下,紛紛圍了過來,在車邊與三人寒暄起來。
本來迎接一個到縣裡掛職的副書記,無需搞得如此隆重,但這次陪同王思宇下來的,可是省紀委辦公廳的副主任司永年,再加上省委組織部的高處長與錢雨農相熟,兩人原本是同鄉,也是黨校同學,經常聯絡,私交甚密,所以這次的接待規格就提高了一個檔次,給足了三人面子。
縣委書記錢雨農前些天曾與高處長通過電話,知道這次下來掛職的幹部實際上是被省紀委的羅副書記貶下來的,本來頗不以為然,沒有把這位下來掛職的幹部放在眼裡,但在見面之後,卻發現王思宇竟如此年輕,不由得收起了小覷之心,趕忙向前邁了一大步,與王思宇熱情地握了手,笑眯眯地道:「王副書記年輕有為,前程遠大啊,我代表華西縣委歡迎你的到來。」
王思宇微微一笑,握著錢雨農的手輕輕搖了幾下,滿臉真誠地道:「錢書記,以後就要在您的領導下工作了,還請老班長多多關照。」
錢雨農哈哈一笑,忙擺手道:「王副書記太謙虛了,你是省里下來的幹部,水平要比我們這些人高,再加上你年輕,學歷高,精力充沛,接受新觀念新事物的能力強,具備開拓精神,以後大家一起共事,理應同心協力,優勢互補,共同把西山縣的工作干好。」
王思宇點頭笑道:「這兩年西山的經濟發展變化很快,錢書記功不可沒。」
兩人打過招呼,彼此恭維一番後,王思宇又和縣長曹鳳陽握了手,輕聲交談,曹鳳陽是從外縣調來的,到西山縣當縣長還不到兩年時間,他的年紀比錢雨農要小上三歲,今年四十六歲,曹鳳陽身材不高,但雙眼卻極為有神,看起來很是精明,他在發現王思宇只有二十七八歲時,先是吃了一驚,暗討都說領導幹部年輕化,可也沒有這樣年輕的道理啊,看起來竟和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一般,可出於禮貌,曹鳳陽還是極為親熱地與王思宇聊了半晌。
五六分鐘後,錢雨農抬手看看錶,便笑著招呼眾人上車,縣裡的各位領導便紛紛返回車上,省委組織部的高處長剛要轉身上車,卻被錢雨農一把拉住,兩人轉身上了錢雨農的小車,在前面警車的引領下,車隊調過頭來,向西山縣城方向駛去。
十幾分鐘後,小車開進西山縣城,沿寬闊的主街一路向前,王思宇透過車窗向外望去,只見街邊的樹木修葺整齊,鬱鬱蔥蔥,道路兩邊的門市房裝修也極有格調,進到縣城後,入眼處,先是十幾家建材商店,再下去就是一家大型公園,透過刷得白漆的柵欄向里望去,見三三兩兩的青年男女在林蔭路上漫步,而三十幾位老人組成了方陣,正在微風中打著太極拳,雖然只是匆匆一瞥,卻不難發現,西山縣的群眾娛樂項目搞得還是非常不錯的。
駛過長途客運站後,便是餐飲娛樂一條街,這時已經快到中午,道邊的客人很多,不少餐館在門外支起了大傘,擺了桌子,不少人都赤著上身,坐在桌邊小凳上就餐,整個街道上都飄著淡淡的香氣,見這長長的車隊駛過,一些人便抻長了脖子向這邊望來,都知道是有大領導過來視察了。
王思宇正微笑著打量著西山縣的城市面貌時,前面的小車忽地停了下來,前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王思宇不清楚出了什麼狀況,趕忙開車走了下來,卻見遠處圍著十幾個人,似乎在激烈地爭吵著,不大一會的功夫,警車裡下來兩個著裝民警,分開人群走了進去,架著一位穿著破舊夾克的老人往路邊走,那老人情緒很是激動,大聲喊著:「我是嶺溪鄉的李建設,我要見錢書記,我要見錢書記……」
王思宇皺著眉頭坐回車,他很清楚,這老人多半是攔車告狀的,這種事情在下面很多,不少上訪戶的訴求得不到滿足,就會撿些特殊的日子出來攔車告狀,往往會令下來視察的領導很是尷尬,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王思宇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轉頭望去,卻見司永年正在閉目養神,似乎對外面發生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王思宇不禁暗暗嘆了口氣,現在許多領導幹部,大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只要是與自己沒有直接的利害干係,多半不會去理睬。
恢復了秩序以後,前面的小車緩緩開動起來,王思宇回頭望了一眼,卻見老者的前襟已經在推搡中被撕開,露出瘦骨嶙峋的前胸來,轉眼間,小車已經駛遠,老人淡出了視線之外,王思宇卻暗自記住了他的名字,嶺溪鄉的李建設,他打算以後找機會了解一下這位老人的情況,既然能夠攔車喊冤,十有八九還是有些問題需要去解決的。
正沉思間,忽地聽到耳畔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轉頭望去,卻見司永年仍舊閉著眼睛,卻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擺了擺,他雖然沒有說話,王思宇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多管閑事,這位司副主任倒是好心,王思宇只是笑了笑,沒有吭聲,再次把目光轉向窗外。
西山縣城很大,沿著主街一直開了半個小時,車隊才駛入縣委大院,眾人下車後,依舊滿臉笑意,似乎沒有受剛才攔車事件的影響,站在縣委大院里的假山噴泉前聊了一會,一群人便簇擁著走進左側的縣委辦公大樓,進了五樓的會議室後,裡面早已坐滿了人。
隨著眾人的進入,會議室里的人就都起立鼓掌,直到王思宇跟著眾人坐到主席台上,西山縣縣委書記錢雨農輕輕揮了揮手,雷鳴般的掌聲便在『唰』的一聲後,變得無影無蹤,王思宇面帶微笑,目光向下掃去,卻見第一排靠近中間的位置,坐著一個熟人,那人正是西山縣的副縣長夏廣林。
當初在調查亞鋼集團的時候,兩人曾在黃龍鎮的酒桌上交過手的,老夏當時已經喝得不省人事,仍舊喊著讓常委們先走,著實讓王思宇笑了很久,他對這人的第一印象極好,覺得此人很是爽快,沒有太多的城府,倒值得一交,此刻見老夏正驚奇地望著自己,嘴巴張得老大,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輕地咳嗽幾聲,沖著他點點頭。
過了半晌,夏廣林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恢復了鎮定,卻把腰桿拔得筆直,他萬萬沒想到,新來的縣委副書記竟是昔日的酒友,這當然是一樁好事,夏廣林此刻的心情就變得格外舒暢起來,臉上的笑意,也就比其他人更加燦爛些。
會議進行的簡單隆重,在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裡,司副主任、高處長分別講了話,將王思宇的掛職任命宣讀完畢,高處長還將王思宇過去的工作履歷進行了介紹,並希望西山縣的幹部們能夠積極配合他的工作,接下來,就是縣委書記錢雨農、縣長曹鳳陽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代表縣委縣政府四大班子歡迎王思宇的到來,最後,王思宇對著話筒言簡意賅地講了幾句話,非常謙遜地表態,一定在錢書記與曹縣長的正確領導下,積極工作,銳意進取,積極配合、支持、協助書記工作,嚴格要求自己,勤政務實,為共創西山的美好未來而貢獻力量。
會議結束後,與會眾人下樓後,便紛紛坐進外面的小車和大巴里,車隊直接開往西山賓館,這棟嶄新的大樓位於繁華的商業區附近,是去年剛剛建成的,一共九層高,不但外表氣派不凡,裡面更是裝修得富麗堂皇,高雅華貴,很有種四星級賓館的意思,西山縣老的縣委招待所是在長途客運站邊上,如今已經改造成西山縣老幹部活動中心,而新的招待所採取承包制,外租給西山縣的民營企業大富集團,縣裡只負責收租,經營方面的事宜概不過問,都交由大富集團管理。
三樓的餐廳里,十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宴席開始前,錢雨農先致了敬酒詞,之後便宣布開席,一時間屋子裡歡聲不斷,笑語連連,觥籌交錯間,王思宇竟喝了七八杯酒,儘管他多次闡述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的道理,但還是被縣裡的一眾常委們劃為敵對陣營,而司永年不善飲酒,只喝了四杯,臉上就紅得如同熟透的柿子,講話時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高處長倒還好,有錢雨農在暗中關照,他倒喝得少了些,只是他的酒量實在有限,比司永年還要差些,沒過多久,他已經有了八九分醉意,舌頭也有些打結,拉著錢雨農的手,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就在酒桌上的氣氛極為熱烈時,一位年近四旬的半老徐娘端著酒杯顫微微地走了過來,經旁邊人介紹,她是大富集團的老闆娘沈丹丹,西山賓館的生意由她親自打理,此時過來是向各位領導敬酒了。
按照規矩,要先敬省里下來的領導,司永年開始時還推辭著不肯喝,可那位老闆娘的嘴上功夫相當了得,只說了幾句沾葷的俏皮話,就把一桌子人笑得前仰後合,司永年被她逼得沒辦法,無奈之餘,也只好端著杯子和她輕輕撞了一下,把杯中酒清了下去,之後便耷拉著腦袋坐在一邊,無論旁邊的縣長曹鳳陽說什麼,他都點頭稱是。
高處長在喝了酒之後,也沒了精神,只是笑眯眯地盯著桌上的盤子,腦袋一陣陣地犯暈,待王思宇喝完酒後,那二人都已被服務員扶到樓上的房間休息,底下眾人就開始和沈丹丹開起玩笑來,說她一口氣放倒了兩個龍精虎猛的大男人,沈丹丹倒也大方,陪在桌邊說說笑笑,絲毫不落下風,並不時拿眼角的餘光去找縣委書記錢雨農,兩人趁人不備,快速交換了眼神,沈丹丹便輕笑幾聲,找了個由頭,轉身走了出去。
當司副主任、高處長離開後,王思宇就避無可避,成為眾人的主攻目標,幸好,在寡不敵眾之際,夏廣林卻笑眯眯地端著酒杯走過來,開始向眾位常委敬酒,這位夏副縣長是出了名的能喝,是政府這邊有數的陪酒人員,在縣裡人緣倒也極好,他之前特意留了量,這時過來攪局,就是來為王思宇解圍。
有了夏廣林的幫忙,王思宇這才沒有當場出醜,雖帶著七分醉意,但仍能保持一份鎮定,錢雨農瞧出了名堂,卻沒有點破,只是微微一笑,沉聲道:「王副書記喝酒時頗有大將風度,看來以後有省市領導過來視察,接待工作非王副書記莫屬。」
他的話語剛落,眾人就連聲附和,王思宇剛才露出的酒量,確實已經讓眾人很是吃驚了,就算大夥合力把他放倒,那也是勝之不武,酒桌上的氣氛就變得輕鬆起來,眾人都燃起香煙,輕聲交談起來。
縣長曹鳳陽將司永年和高處長送上樓休息,這時剛剛下來,見王思宇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坦然,與眾常委坐在一起,絲毫不落下風,也不禁暗暗稱奇,他拉開椅子,坐回座位後,就微微一笑,轉頭沖錢雨農道:「錢書記,王副書記年輕,現在還沒有結婚,這次沒有帶家眷過來,依我看,方便起見,就安排在後院的04號房間吧?」
錢雨農喝了一口墨魚湯,抽出紙巾擦了嘴,點頭道:「老曹,這樣最好,一定要讓賓館方面仔細照顧好王副書記的寢室起居,不能有半點懈怠,要讓他在我們西山工作得順利,生活愉快,不然省紀委的領導怪罪下來,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他話音剛落,酒桌上的眾人便都笑了起來,這時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林海洋笑著湊趣道:「錢書記、曹縣長,你們乾脆幫王副書記在縣裡找個媳婦好了,咱們西山的妹子水靈兒,組織上先幫他把個人問題解決了,人家才好安心工作嘛。」
他講完這番話,眾人就又都笑了起來,錢雨農笑眯眯地抱著膀子,抬手道:「海洋同志的建議很好,這事就交給你來辦好了,只是不要假公濟私,把我們王副書記招到你的家裡做上門女婿,那我可不答應。」
眾人又是一頓鬨笑,王思宇趕忙擺手道:「女朋友我是有的,只是她還在京城讀書,要放假才能過來。」
林海洋笑了笑,他雖是滿臉笑意,但心裡卻有些酸溜溜的,王思宇的年紀比那些副鄉長都要小,可已經是堂堂的正處級幹部,只怕三年掛職期滿,回到省紀委,就會撈到副廳,而自己在西山幹了快三十年,卻只熬到一個副處,眼見著書記縣長年富力強,若是正常下來,幹上兩屆是沒什麼問題的,他這正處的問題,倒不知要何時才能解決了,林海洋心裡發酸,這嘴裡就有些發苦,五糧液入口後也變了味道,他咳咳地咳嗽幾聲,便端起杯子,做出一副極為惋惜的模樣,微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本來還想做回媒人呢,這下當不成了。」
酒足飯飽,散席後,王思宇剛剛出了餐廳,就有一位女服務員迎過來,喊了聲王書記好,便引領著她向後院走去,來到一棟清幽的五層小樓前,他的房間在三零四,推開屋子後,王思宇走了進去,見房間面積很大,而且是間套房,外面是一間會客室、裡面兩間屋子分別是書房、卧室,家電齊全,裡面收拾得很是乾淨,女服務員泡了杯濃茶,便悄悄地退了出去,隨手帶上房門。
王思宇在舒適的沙發上坐了一會,便推開浴室的房門,發現裡面有一個寬大的白瓷浴缸,王思宇輕輕吁了一口氣,脫了衣服,放上熱水,慢吞吞地躺了進去,而此時,西山賓館的總經理辦公室里,一對男女氣喘吁吁地摟抱在一起,兩人的雙手都在對方的身上亂摸著,過了一會,沈丹丹低低地叫了兩聲,趕忙把錢雨農的手推開,悄聲道:「錢書記,今天不行。」
錢雨農哼了一聲,一把按住她的頭,閉著眼睛喘息半晌,才低聲吼道:「你個臭婊子,不行也得行!」
沈丹丹無奈,只好半跪下來,伸手拉開他的褲鏈,輕輕甩了一下頭髮,便張嘴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