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就站在現場調度,指揮若定,經過消防和公安部門協同努力,在二十幾分鐘的緊張忙碌下,終於將縣一中各個班級的學生從後院撤了出去,在撤離過程中,沒有發生一例傷亡,現在的西山縣一中教學樓里,除了被三名歹徒控制的高二五班外,其餘的教室已經全部騰空,這讓王思宇暗自慶幸,悄悄地擦了一把冷汗。
又過了十幾分鐘,市局副局長肖勇帶隊趕來,時間緊迫,情況危急,他來到現場以後,只是與王思宇握了手,簡單地打了招呼,就與萬立非等人圍成一圈,研究解救方案,因為歹徒身背多條命案,通過談判勸服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大家都放棄了這種奢望,一致認為只有依靠強攻來解決問題。
肖勇這次帶了特警支隊六個最優秀的狙擊手,原計劃是找到有利位置,形成二打一的絕對優勢,可經過現場勘測,這套方案很快被否決了,這三名歹徒都是極有經驗的老手,他們躲藏在教室中最為隱蔽的位置,從射擊的角度來看,那裡的活動區域都是盲區死角,狙擊手無法有效鎖定目標。
幾人蹲在地上,再次研究了教學樓的圖紙,卻始終拿不出太好的方案來,如果按照常規打法,勢必要從正門與窗戶兩個方向進攻,破牆合圍的可能性不大,但那樣一來,幹警們無疑成了歹徒眼前的活靶子,犧牲太大,更加重要的是,這種方案無法保證學生的安全。
肖勇綳著臉,眉頭緊皺,拿筆在圖紙上畫了一番,輕聲道:「不行,必須要想辦法把他們騙出來,只能在外面打,不然一旦強攻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萬立非點了點頭,愁眉不展地道:「我再去試試吧,已經喊了幾次話,他們就是不肯回應,不過好在他們沒有放棄逃生的念頭,不然早就開始槍殺人質了。」
王思宇站起身子,向教學樓的方向望了一眼,輕聲道:「這三人很冷靜,不過這樣的歹徒最可怕,因為他們一旦瘋狂起來,我們就沒有任何的機會了,必須趕緊想出辦法。」
肖勇沉吟半晌,招手叫來幾個狙擊手,拿筆在紙上勾出幾個點來,接著將六個狙擊手分派出去,隨後丟下筆,拍拍手站起來,語氣堅定地道:「現在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從教室里騙出來,只要歹徒們出了教學樓,我們就有機會射殺,當然,最佳的位置是花壇附近,在花壇前十米範圍內,我們的狙擊手同時打歹徒的太陽穴和眉心,完全有把握在瞬間將他們擊斃,就算是對方拿槍指著人質的頭,也沒機會扣動扳機。」
萬立非聽了,立時振奮起來,又取了高音喇叭,躲在一輛警車後面,扯著嗓子喊道:「裡面的人聽好了,我們領導開會決定,只要你們保持克制,不傷害無辜的學生,咱們可以馬上開始談判,你們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我們都可以考慮,但前提是不能傷害學生。」
教學樓里靜悄悄的,依舊沒有人回應,萬立非不耐煩地喊道:「你們不要錯誤估計形勢,這裡已經被包圍了,頑抗到底沒有任何意義,交出人質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他剛剛喊了幾句,後面忽地奔過一個人來,伸手搶過他手中的喇叭,向前面跑去,大聲喊著:「你們快放人,趕緊把學生放了,小玉,你別怕,爸爸來了。」
萬立非陡然一驚,發現搶喇叭的是副縣長夏廣林,不禁氣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大聲喊道:「夏縣長,快回來,前邊危險!」
夏廣林此時如同發狂了一般,力氣奇大,竟然掙脫了萬立非的手掌,踉踉蹌蹌地向前奔去,王思宇手疾眼快,忙從後面撲過去,猛地將他按倒在地,還未等做出下個動作,只聽『砰砰』兩聲槍響,身後已是火星四濺,塵土飛揚。
王思宇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抱著夏廣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退到了一輛警車旁邊,這時從側面奔來兩個幹警,協助王思宇把老夏制服,王思宇一把揪著他的領子,大聲吼道:「老夏,你過來幹什麼,不要命了嗎?」
夏廣林坐了起來,伸出雙手,死死抓住王思宇的肩膀,用力晃動著,淚流滿面地吼道:「王縣長,小玉在裡面,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王思宇嘆了口氣,不忍和他對視,轉頭沖身旁的幹警厲聲道:「把他趕出去,不聽話先銬起來,別讓他在這添亂。」
兩名幹警聽了,忙架起夏廣林的胳膊,將他拖了出去,夏廣林一邊掙扎著,一邊高呼道:「小玉,小玉,你別害怕……」
王思宇攥緊拳頭,重重地在警車上擂了一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肖勇身邊,低聲道:「肖局,怎麼把他們騙出來,你有好的辦法嗎?」
肖勇搖了搖頭,皺眉道:「王縣長,現在主動權在他們手裡,我們只能耐心等,這些歹徒的最終目標是逃跑,只要他們肯談判,事情就有轉機,當然,也不排除最壞的情況發生,你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這時萬立非拿著對講機走過來,低聲道:「肖局,王縣長,有最新情況,老劉剛才悄悄傳話,說我們一位女刑警可能認識其中一個罪犯,她有個設想,打算扮成女教師,進入那間教室,伺機行動。」
王思宇心裡一沉,馬上醒悟,他口中的女刑警,肯定是白燕妮,而那三名歹徒當中,應該有一個是鍾嘉眾,而這個被劫持的高二五班,正是白燕妮以前帶過的班級,想必她是心中焦急,這才主動請戰。
肖勇聽了,立時來了興趣,忙低聲道:「老萬,你詳細講一下,我們分析下成功的可能性。」
萬立非轉過頭來,望了王思宇一眼,見他輕輕點頭,就悄聲道:「我們那位同志的名字叫白燕妮,其中一人應該是她以前的小叔子,多年前就在外面流浪,如果她進入房間,能夠利用這層關係,牽制住一名歹徒,甚至把他爭取過來,那我們行動的成功率就會大上很多,甚至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思宇皺了皺眉,低聲反對道:「太冒險了,這個想法有點異想天開,在這種情形下,扮成女教師進入教室,很容易被歹徒識破,而假如那名歹徒認不出她,又或者歹徒失去了人性,六親不認,情況就會變得異常糟糕,那時非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使局面變得更加複雜。」
肖勇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就皺著眉頭道:「其實嘛,這倒是個辦法,但確實有些冒險,再等等吧,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也只好行此下策了,萬局,你先讓她換上女教師的服裝,隨時聽候指令。」
萬立非含糊地『嗯』了一聲,此時已經有些後悔,他瞄見王縣長的臉色不善,似乎不大想讓白燕妮去冒險,但是如此緊急情況下,無論什麼樣的辦法,都要試試,否則真搞出許多人命,其他人不好講,他萬立非的警服是一定要扒下來的,想到這,萬立非滿臉無奈地走到一邊,通過對講機發布了命令。
王思宇心亂如麻,霍地站起,在原地踱了幾步,就走到警車邊,拿起高音喇叭,用洪亮的聲音堅定地喊道:「裡面的人聽著,我是西山縣的縣長王思宇,來這裡和你們談判,只要你們能夠放掉學生,我願意過去充當人質,送你們安全離開西山,一切責任由我全力承擔,只要你們同意這個條件,我會立刻命令縣局的警察撤離現場,用警車護送你們出境。」
肖勇聽了他的喊話,忽地愣住了,趕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低聲道:「王縣長,這可不成,太危險了。」
萬立非也在旁邊勸道:「王縣長,這樣不行,絕對不行,再怎麼樣,也不能讓您冒這個危險。」
兩人的話語通過喇叭遠遠地傳了過去,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眾人都愣住了,都用惶惑不解的目光看著王思宇。
王思宇心中焦躁,猛地甩了下胳膊,大聲吼道:「肖局,老萬,你們不要攔著我嘛,這麼多的學生出了事情,我怎麼和家長交代,寧可這個官不當了,命不要了,我也得把學生們救出來。」
肖勇拚命地向他使眼色,苦笑著勸道:「王縣長,別衝動,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這樣做不成。」
兩人正推搡間,教學樓里的一扇窗戶里,忽然有人喊了起來:「王縣長,你要是真有誠意,馬上讓教學樓里的警察先撤了,不然咱們沒有辦法談判。」
王思宇微微一怔,沒想到歹徒倒真給他王大縣長面子,萬立非喊了幾次都沒人搭理,他只試了一次,對方馬上就回話了,這倒是好兆頭,他趕忙望向肖勇,見肖勇眼中也露出一絲驚喜之色,王思宇忙做了個手勢,清了清嗓子,舉著喇叭繼續喊道:「好,那我們現在就開始撤人,希望你們能夠遵守承諾。」
萬立非皺著眉頭道:「真撤啊?」
肖勇點頭道:「先撤了,不要逼得太緊,不然歹徒壓力過大,很容易做出極端的事情來。」
萬立非忙拿著對講機,大聲命令道:「劉隊,劉隊,馬上帶著你的人撤出來,都撤到後院隱蔽地點待命,撤退過程中要注意安全,小心歹徒伏擊。」
劉隊忙低聲回道:「收到,收到,各小組注意,全體撤退,都撤到後院集合待命。」
過了七八分鐘的後,萬立非收到劉隊的報告,刑警們已經從教學樓里撤了出去,王思宇再次喊話道:「裡面的人聽著,我們的人已經撤了,你們要兌現承諾,把學生放了,我去給你們當人質。」
過了半晌,裡面有人喊道:「你真是西山縣的縣長嗎?不會是警察假冒的吧?」
王思宇大聲道:「我包里的證件一應俱全,你們完全可以查看,另外你們挾持的學生里,有個叫夏小玉的女孩,她是我們一位副縣長的女兒,你們可以用她的手機和我通話。」
過了一會,王思宇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號碼,見是夏小玉打來的,趕忙接通電話,手機里傳來夏小玉抽泣的聲音:「王叔叔,是你嗎?我好害怕。」
王思宇忙低聲安慰道:「小玉,你不要怕,王叔叔這就想辦法把你們救出來。」
他話音剛落,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好,你果然是縣長,那就過來吧,你來了,我們就把學生放了,你的命比她們的值錢。」
王思宇皺了皺眉,沉吟道:「我過去可以,但你們怎麼能夠保證放人?」
那男人冷笑了幾聲,用低沉沙啞的聲音道:「你走到花壇邊上,我們先放一半的人質,進了教室以後,我們會放其他人,放心吧,我們雖然是亡命之徒,但講江湖規矩,要比你們這些人有信用。」
王思宇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低聲問道:「教室里一共有多少學生?」
那男人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二十五個,怎麼,你想耍花樣?我可警告你,王縣長,干我們這行的都是有今天沒明日,你不要耍陰謀詭計,否則這些學生一個都活不了,全都得給我們陪葬,這個叫夏小玉的小姑娘,就會第一個死掉,而且,我會讓她死得很慘。」
這時,耳邊傳來夏小玉的一聲尖叫,那聲音裡帶著極度的恐慌,像是受到了威脅。
王思宇不再遲疑,深吸了一口氣,提高聲音道:「這樣吧,在花壇邊上交換人質可以,但你們要多放些人,至少先放二十個。」
「不行!」
對方很乾脆地拒絕了王思宇,接著把電話掛斷。
王思宇嘆了口氣,把手機放進上衣口袋裡,脫下西服,走到萬立非身前,伸手道:「防彈背心。」
萬立非怔怔地望著他,滿臉狐疑地道:「王縣長,你真過去啊?」
王思宇瞪了他一眼,低聲喝道:「當然了,你要是想去也可以,自己打電話跟那邊商量,看看他們肯不肯同意。」
萬立非啞口無言,登時沒了主意,轉頭去望肖勇,不停地向他眨著眼睛,央求肖勇去規勸一番,如果王縣長有個三長兩短,他萬立非就更沒法向上級領導交代了。
肖勇皺了皺眉,拉著王思宇的手走到一邊,輕聲道:「王縣長,這樣干太冒險了。」
王思宇擺了擺手,耐心解釋道:「現在這種情況,不冒險就是最大的冒險,我仔細想了,只有拿自己當誘餌,才能把那些歹徒騙出來,不然,他們是不敢輕易離開教室的,更何況,如果能換來一部分學生,那就賺了。」
肖勇皺著眉頭道:「這樣蠻幹怎麼成呢,不成啊,你要是出了事情,我沒法和上面交代啊。」
王思宇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一個偏僻點的地方,接著跨上一步,右手一擰,乾淨利落地將肖勇按倒在地,低聲道:「肖局,這回總該成了吧,放心吧,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
肖勇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向旁邊的一位幹警道:「把避彈衣脫下來,給王縣長換上。」
王思宇換了避彈衣,在外面穿了西服,把香煙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來,打開煙盒,從裡面抽出幾根香煙,把七柄飛刀放了進去,接著將煙盒放進衣兜里,邁步走回原來的位置,舉著喇叭喊道:「裡面的人聽著,我現在就過去,你們做好放人的準備。」
教學樓里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王思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徑直向前走去,只走了幾步,胳膊忽地一緊,被人用手拉住,他轉過身來,卻見肖勇用異樣的目光望著他,正詫異間,肖勇已經給他來了個熱烈的擁抱,用力拍著他的後背道:「王縣長,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出來後我請你喝酒。」
王思宇笑著推開他,皺眉道:「肖局,別搞得那麼瘮人,不吉利,再說了,在西山還輪不到你請客,你就等著鑽桌子吧。」
肖勇鬆了手,後退一步,『啪』地打了個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警禮,在肖勇的帶動下,大門外所有的警察都雙腿併攏,齊刷刷地作出相同的動作,就連埋伏在各處的狙擊手,也被眼前的場面感染,悄悄地抬起了右手。
王思宇默默地注視著周圍的幹警們,胸中升起一股慷慨赴死的豪邁氣概,他輕輕揮了揮手,轉過身去,甩開大步,昂首闊步地向校園裡走去,走出十幾米遠,又一路小跑折了回來,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中,他招了招手,沖著萬立非喊道:「萬局,把我那包拿來,在圖紙旁邊那個黑包。」
萬立非忙取了包,給王思宇送了過來,低聲道:「王縣長,千萬要注意安全。」
王思宇點點頭,嘆了口氣,接過皮包後,轉身擦了把汗,向校園裡走去,每向前走上一步,都覺得雙腿重若千鈞,彷彿死神正在前方召喚,一種無邊的恐懼感襲上心頭,他握緊了拳頭,低聲嘀咕道:「別害怕,你不是黃繼光,也不是董存瑞,更不是王二小,你是全世界最牛逼的那個人,總而言之,你是不會死的,馬勒戈壁的,應該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