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上午十點半,西山縣委在小禮堂里召開了全縣幹部大會,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段永祺親自抵達西山,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部長魯育財陪同前來,其實按照原定計劃,市委書記岳松林也應該到場,只因順義區出現意外突發事件,接到省委文書記的電話後,他趕忙到現場解決問題,避免出現嚴重的**,這才臨時取消了行程。
段部長在會上宣布了省委對西山縣委班子做出的任命:
王思宇同志任西山縣委書記。
焦南亭同志不再擔任西山縣縣委書記,調任省財政廳副廳長。
雖然焦南亭還沒有到省財政廳報道,但他的工作分工已經傳了出來,具體分管企業處、會計處、經濟建設處、綜合規劃處、省非稅收入徵收管理局、投資評審中心,並負責聯繫華西省信託投資公司、華西省發展投資集團、華西省鐵路建設投資有限公司工作,可謂實權在握,雖然排名只在第三位,但實際上,除了廳長之外,他手中掌握的權力,倒是財政廳里最大的了。
這樣的任命,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在全縣絕大多數機關幹部的眼裡,焦南亭原本就是從省委辦公廳下來鍍金的幹部,他到西山來擔任縣委書記,無非是過渡緩衝,在這裡幹上一年半載再調回省里,這原本就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焦南亭從不在西山留宿,平時也幾乎很少離開辦公室,並且,他有意識地與西山眾常委保持了很大的距離,種種跡象表明,這位縣委書記並不會在西山干滿一屆,而當省委專職副書記孟超擔任省長之後,很多幹部便預測到他會離開,關於焦南亭要調走的小道消息早已在私下傳得沸沸揚揚。
而對於王思宇的任命,可以說是眾望所歸,早在錢雨農倒掉之時,就有傳聞王副書記會藉機上位,但後來焦南亭空降西山,使得許多幹部不禁覺得惋惜,有些人甚至認為焦南亭是從山上跑下來的猴子,搶了王副書記的勝利果實,因此,一些親近王思宇的幹部,最初對焦南亭還是很有看法的。
不過幸好焦南亭手眼通天,利用自身的人脈資源,為西山縣拉來了不少大項目,再加上他與王思宇的關係甚密,配合極好,也使得很多幹部漸漸扭轉了對焦南亭的看法,對他有了很大程度的認同。
只不過,他們絕大多數人心目中理想的縣委書記,卻一直是那位朝氣蓬勃的年輕縣長,正是他的到來,才為昏昏沉沉,日暮西山的西山官場注入了一種鮮活的力量,而王思宇務實的態度,紮實的作風,更獲得了絕大多數基層幹部的認可。
自從王思宇到西山任職以來,他做出的許多事情,都令人津津樂道,在扳倒錢雨農前夜的那次聚會,被戲稱為『西山會議』,而他的飛刀絕技,更在西山民間廣為流傳,這讓他在許多人眼中,充滿了神秘色彩。
而在前不久進行的大規模幹部調整後,有幾十名基層幹部,都是由王思宇親自提拔起來的,這些人自然唯他馬首是瞻,再加上他在常委會中的絕對優勢,使得王思宇當之無愧地成為西山縣最有威信的縣委領導,現在的西山其實只有一個派系,那就是王系,而王思宇則是西山真正的王者。
主席台上,段永祺的話音剛落,會場里就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掌聲過後,市委組織部部長魯育財也發表了講話,他的發言風格四平八穩,先是對焦南亭來到西山所作的貢獻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又對王思宇進行了一番表揚,並希望西山的縣委班子能夠在王書記的堅強領導下,再創佳績,不辜負省委、市委領導的殷切期望。
因為討論幹部的市委常委會要在下周一召開,所以對於很多幹部們所關心的,由誰來接任縣長一職,魯有財並沒有提及,這也將懸念推到了幾天之後,不過西山縣的常委們大半都是清楚的,有了王思宇態度鮮明的支持,馬君寒扶正的希望其實是最大的。
魯有財講過話後,禮堂里再次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掌聲落後,焦南亭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喉嚨,便微笑著站了起來,他端著麥克風,清了清嗓子,情緒飽滿地道:「同志們,從現在開始,我就不再是西山縣的縣委書記了,但是請大家相信,無論今後到了哪裡,我都會關注西山縣的發展,更加堅信,西山能夠在以王書記為班長的縣委班子領導下,在與會諸位的共同努力下,擁有光輝燦爛的明天。」
他的話講完之後,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王思宇鼓了掌後,把帶來的發言稿推到旁邊,緩緩地站了起來,而此時,雷鳴般的掌聲在禮堂中響起,眾人的眼中閃動著興奮的目光,而他們此時鼓掌時的神態動作,也落入省委組織部的段部長眼裡,令他暗自吃了一驚,段永祺忍不住皺起眉頭,轉過頭來,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
在之前不久,在得知庄俊勇最終被調到玉州市委做副秘書長時,段永祺對這位年輕的縣長還是有些看法的,深諳官場之道的段永祺,很輕易地推斷出,極有可能是王思宇從中作梗,這才使得岳松林臨時改變了主意,沒有對庄俊勇委以重任,對此,他心中頗有些不快。
而此時此刻,在禮堂里經久不衰的掌聲里,段永祺面露訝色,摸著茶杯沉吟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從眾多幹部激動的表情里,他似乎讀懂了一些東西,對王思宇這位年輕的縣委書記,不禁有些刮目相看,無論如何,在他的印象當中,這樣得人心的縣委書記,近些年間還是很少見到的,更不要說,此人還這樣年輕。
花團錦簇的主席台上,王思宇緩緩站起,表情嚴肅地環顧會場,望著下面一張張熟悉的面容,也被他們的情緒所感染,心中不禁有些激動起來,他趕忙低下頭去,望著紫紅色的檯面,平復了下有些激動的心情,過了半晌,他才抬起頭來,沉聲道:「感謝省市領導的信任,感謝西山縣廣大幹部群眾的信賴……」
話音未落,如潮的掌聲再次響起,王思宇等了好一會,待掌聲過後,他才微笑著道:「謝謝大家,組織上的任命,對我來說,既是一種信任,一種褒獎,也是一種鞭策和鼓勵,除了振奮鼓舞之外,我也感到了肩頭沉甸甸的壓力,但是有了大家的支持,我相信,西山縣的各項事業一定會健康地發展……最後,讓我們把掌聲送給焦書記,感謝他為西山縣做出的貢獻,更預祝他在新的崗位上,取得更大的成績。」
說完之後,王思宇放下麥克風,轉過頭來,面帶微笑地望著焦南亭,輕輕鼓掌,而在幾位常委的帶動下,全場幹部紛紛起立鼓掌,會場內的氣氛在瞬間達到了**,即便是段永祺、魯有財也被這氣氛所感染,兩人對視一眼,緩緩地站了起來,也和眾人一起鼓起掌來。
會議開得很成功,在離開禮堂時,仍然能夠感受到那份獨特的熱情,段永祺走到外面的台階上,忍不住轉頭道:「有財,你們前些日子豎的這位典型果然不錯,很得人心嘛!」
魯有財點了點頭,悄聲道:「段部長,這位王書記確實年輕有為,他的事迹很感人,可以說,在西山的幹部群眾當中,他的威望無人能及。」
段永祺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望了王思宇一眼,點頭道:「不錯,只是太年輕了,就怕……」
想了想,他沒有講下去,而是微微一笑,與魯有財聊起其他的話題。
中午,在西山賓館二樓的宴會廳里,縣委縣政府的一眾領導濟濟一堂,在王思宇的鼓動下,分別向段、魯兩位部長,以及前任縣委書記焦南亭敬酒,酒縣長夏廣林當然是最積極的,只要王思宇發話,他總是第一個站起來,端著酒杯,千方百計地勸酒。
段永祺開始還有些矜持,沒有放開量,當王思宇端起杯子敬酒時,他甚至稍微遲疑了下,焦南亭很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麼,忙找了機會,在段永祺耳邊輕聲耳語幾句,段永祺登時面露訝色,再次與王思宇目光相接時,臉上便多出一些耐人尋味的笑意。
沒過多久,他就主動放下姿態,與西山縣的幹部們開懷痛飲,在一番狂轟亂炸之下,三人均喝得酩酊大醉,被眾人抬到車上,司機發動了車子,緩緩駛出西山賓館,返回省城。
接下來,王思宇便成了眾矢之的,送行酒轉眼間變成了慶祝大會,他雖然酒量極大,但也架不住眾人圍攻,最終還是醉得一塌糊塗,也被女服務員抬到了樓上房間休息,他躺到床上之後,只三五分鐘的功夫,就覺得一陣地動天搖,忙在服務員的攙扶下,奔進洗手間,雙手扶著馬桶,哇哇地吐了起來。
過了一會,徐子琪悄悄走了進來,做了手勢,讓女服務員到外面候著,在為王思宇敲了背後,她見王思宇的衣服上也已經粘了污穢的東西,此刻的樣子著實有些狼狽,趕忙連哄帶勸,幫王思宇剝了衣服,將他扶到放了溫水的浴缸里,取過毛巾,為他細心地擦拭身體,隨後又坐在浴缸旁,把王思宇的頭枕在她的腿上,或輕或重地做起了頭部按摩。
王思宇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忍不住輕輕呻吟了起來,十幾分鐘之後,徐子琪將赤身**的王思宇從浴缸中扶起,為他擦了身子,裹了浴巾之後,扭頭叫回站在外面的女服務員,兩人將醉得一塌糊塗的王思宇扶回床上,蓋了被子後,直到鼾聲響起,徐子琪才輕輕吐了口氣,將王思宇的衣服裝好,帶著服務員離開賓館房間。
她回到了經理室,就摸起桌上的座機,給白燕妮撥了過去,電話接通後,徐子琪笑吟吟地道:「燕妮,你們家那位可喝多了,剛才在洗手間折騰得厲害,現在才好了點,正光著身子躺在被窩裡呢,還不趕緊回來慰問一下?」
白燕妮莞爾一笑,摸著手機走到窗口,悄聲道:「去你的,該死的,不要亂講話喲,王縣長什麼時候成我們家那位了?」
徐子琪卻抓到了馬腳,咄咄逼人地道:「喲,這可露餡了,我還沒提他是誰,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王縣長?」
白燕妮一時失言,不禁臊得俏臉緋紅,囁嚅地道:「除了他,還能有誰總喝那麼多酒,子琪,你不要總拿我們開玩笑喲!」
徐子琪抿嘴一笑,轉身坐到辦公桌上,擺弄著上面的娃娃筆筒,壓低聲音道:「燕妮,不開玩笑了,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喜事,王縣長又陞官了,現在已經是縣委書記了。」
白燕妮其實早就知道消息了,但為了不讓徐子琪起疑心,還是故作吃驚地道:「真的啊,那還真是件大好事,王縣長這樣的好領導,是應該陞官。」
徐子琪撇了撇嘴,悄聲道:「燕妮,你就和我演戲吧,其實這事你一定很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白燕妮伸手捂了嘴唇,竊竊地笑了半晌,搖頭道:「哪有,你別亂猜喲。」
徐子琪哼了一聲,拉長聲音道:「怪不得啊,這幾天一直高興得合不攏嘴,我還以為你路上撿到金子了呢,沒想到是這件事情。」
白燕妮嘻嘻一笑,悄聲道:「子琪,你再敢亂造謠,我就去告狀,吹吹枕邊風,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喲。」
徐子琪抿嘴笑道:「終於肯承認啦?」
白燕妮一臉嬌羞地道:「承認又怎麼樣,男未婚女未嫁,就算髮生點什麼事情,那也是……」
徐子琪似笑非笑地問道:「也是什麼?」
白燕妮頓了頓足,嬌嗔地道:「子琪,你啊,就不用開我的玩笑了,還是正經事要緊,既然他現在醉得厲害,那不正好出了機會,你盡可以去偷嘛。」
徐子琪微微一怔,蹙眉道:「偷什麼?」
白燕妮低頭竊笑了半晌,才悄聲道:「種子!」
徐子琪心裡一慌,忙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好啊,燕妮,你居然敢拿這種事情來取笑我,小心晚上回來收拾你。」
白燕妮拂了拂秀髮,抿嘴笑道:「我可沒有那意思,只是善意地提醒你罷了。」
徐子琪卻撅著嘴巴道:「不和你閑扯了,晚上記得早點回來,咱們也慶祝一下,我去安排一台晚會出來,給書記大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白燕妮『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後,臉上泛起一抹潮紅,閉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喃喃地道:「是應該好好慶祝一下,這些日子,倒冷落他了,想必已經急壞了喲。」
而西山賓館那邊,徐子琪卻嘆了口氣,神色落寞地坐回椅子上,將下頜抵在辦公桌面上,手裡搖著娃娃筆筒,聽著嘩啦啦的響聲,想起剛才白燕妮所講的話,心裡竟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她腦海里又閃過為王思宇擦拭身子的那一幕,不禁面上一紅,又是一陣眼熱心跳,過了許久,她才拍了拍高聳的胸脯,輕吁了一口氣,低聲道:「偷就偷,哼,死燕妮,以為我真不敢嗎?」
遐思良久,徐子琪把娃娃筆筒放到一邊,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幣,閉了眼睛,嘴裡念念有詞,過了半晌,抬手向空中一拋,落下來後,字向上,徐子琪不太甘心,又拋了一次,這回恰好是國徽,她嘻嘻一笑,對著硬幣輕輕吹了口氣,便將它小心地投進了娃娃筆筒,拉開椅子站了起來,來到一面鏡子前,精心打扮一番,便扭著身子向外走去。
出了辦公室後,徐子琪徑直上了樓,在樓上若無其事地轉了一圈,她便趁人不備,拿了鑰匙打開王思宇的房間,鬼鬼祟祟地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