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會議室里,煙霧瀰漫,橢圓形的會議桌邊,坐了幾位市委常委,這是王思宇到達閔江之後,參加的第一次常委會議。
常委們的座位自然是很講究的,如同媒體報道中的領導排名一樣,誰的名字在前,誰的名字在後,都是大有講究的,這代表了官場中等級森嚴的秩序,除非職位出現變化,否則是不可能發生改變的。
作為紀委書記,王思宇的位置雖然很重要,甚至與組織部長陳重義不分上下,但他的資歷尚淺,又是初到閔江,所以進屋後,很自覺地坐到了會議桌的尾端,緊挨著會議記錄員小劉。
梁桂芝出現在門口,她只向會議桌瞄了一眼,就扶了扶眼鏡,徑直走了過來,拉了椅子,坐到王思宇身邊,打開精緻的坤包,從裡面取出一張華西晨報,隨手推了過來,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壓低聲音道:「重機廠的事情,被人捅出去了。」
王思宇暗自吃了一驚,趕忙摸起那張報紙,低頭望去,卻見第四版上的標題尤其醒目,上面寫著:「到底是誰搞亂了閔江重機廠?」
他的目光立時被吸引住,認真地看了起來,這篇報紙以閔江重機十幾位女工輕生為引子,詳細介紹了閔江重機廠的發展與沒落,言詞極為犀利,將矛頭直指閔江市委市政府。
上面配著幾幅現場照片,有職工打著條幅抗議的,也有在馬路上堵車的情景,最顯著的位置自然留給了水塔附近,上面站著十幾位正在哭天搶地的女工,下面是黑壓壓的人群。
王思宇微微皺眉,閉目沉思,把昨天下午的經過仔細想了一遍,倒沒有發覺有記者在現場,而這篇報道,通篇都是詰問之詞,對於事件的最後處理結果,則是輕描淡寫,語焉不詳。
他把報紙重新推了回去,皺眉吸了口煙,轉過頭來,輕聲道:「應該及時聯繫報社,再做篇專訪,及時消除影響。」
梁桂芝微笑著點點頭,悄聲道:「已經聯繫過了,只是這位記者是誰,你一定猜不出來。」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好奇地道:「怎麼,是哪位名記?」
梁桂芝抿嘴一笑,嘴唇微動,壓低聲音道:「名記倒還談不上,不過也是大有來頭,是書記大人的兒媳婦,華西晨報閔江記者站的程琳。」
王思宇輕輕搖頭,苦笑道:「這倒沒想出來。」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市長李晨、書記鮑昌榮先後走了進來,眾人就都把身子坐直,將注意力集中在兩人身上。
李晨剛剛理了發,顯得容光煥發,神清氣爽,而鮑昌榮卻恰恰相反,表情極為嚴峻,眉頭緊皺,一眼望去,就知道遇到了煩心的事情。
會議開了半個小時,討論了三項議題,因為不涉及到人事調整,會議開得還算順利,正當會議要收尾時,李晨卻突然翻出一張報紙,遞給身邊的鮑昌榮,皺眉道:「鮑書記,重機廠的事情驚動了省城媒體,搞得我們很被動,應該在會議上討論一下。」
鮑昌榮沒有去碰報紙,而是皺眉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已經看過了,今天不討論這個問題,抽時間,你們和華西晨報溝通一下,以市委市政府的名義,發個專訪,儘快消除影響就可以了。」
李晨卻把筆輕輕一丟,陰沉著臉道:「鮑書記,重機廠的問題,還是在常委會上討論下比較好,事情證明,開小會雖然有效率,但容易惹出大麻煩。」
他這句話說完,屋子裡立時安靜下來,只剩下一陣輕微的喝茶聲,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常委們神色各異,都把複雜的目光投向鮑昌榮。
梁桂芝側過身子,抬起高跟鞋尖,輕輕踢了踢王思宇,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王思宇會意,輕輕點頭,心中瞭然,前些日子,鮑昌榮召集幾人開會時,曾親口講過『還是開小會有效率。』
那天參加會議的,只有四位常委,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副書記馬尚峰、市委秘書長魯高陽,這兩人中,必然有人嘴巴不嚴,把鮑昌榮的原話講了出去,落到李晨的耳中,這才有了他剛才的嘲諷。
鮑昌榮抬起頭來,望了副書記馬尚峰一眼,就眯了眼睛,右手放在報紙上,輕輕敲了幾下,語氣舒緩地道:「李市長,上次開會商議重機廠的問題時,你已經下鄉了,不在市裡,而重機廠最近麻煩不斷,時間緊迫,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幾人只好臨時商議了一下,敲定了解決方案。」
頓了頓,他又轉頭望了一眼梁桂芝,皺著眉頭道:「梁市長,你該不會把方案壓下來了吧?」
梁桂芝忙開口解釋道:「鮑書記,會後第二天,我就已經把材料交給李市長了,李市長也在方案上做過批示,同意實施。」
鮑昌榮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水,輕描淡寫地道:「那不就好了嘛,李市長既然沒有反對意見,就按照既定方案執行好了,還有什麼可以討論的呢?」
李晨冷笑了幾聲,陰沉著臉道:「鮑書記,方案本身問題不大,但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推出的時機,重機廠的事情,牽涉太多,在處理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急於求成,否則容易適得其反,把問題越搞越複雜。」
鮑昌榮皺了皺眉,把杯子放下,摩挲著頭髮,語氣溫和地道:「李市長,你講的也有一定道理,但小心謹慎不等於拖著不辦,我們的改制工作組在吳方舟副市長的帶領下,工作了兩年時間,夠穩妥的了,可這麼久的時間下來,企業還是不死不活的,取得什麼進展了?」
李晨摸出一根煙來,低頭點上,皺眉吸了一口煙,摸起報紙,在半空中搖了搖,針鋒相對地道:「鮑書記,重機廠的工人情緒很大,遇到刺激,很容易聚眾鬧事,影響市裡的穩定大局,改制工作組進度雖然慢了些,但工作還是很紮實的,起碼沒有搞出麻煩,而你們繞開工作組,單獨制定方案,結果呢,這才幾天啊,就鬧出這麼大的亂子,差點搞出十幾條人命,鬧出嚴重的群體事件,上面要是追究下來,誰來負責?」
鮑昌榮怫然不悅,端起茶杯,重重地放下,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皺著眉頭道:「現在不是談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切實為工人解決實際困難,把拖欠的集資款返還回去,和工人們解釋清楚,請他們再耐心些,只要把廠子搞上去,沒有工人會鬧事的。」
馬尚峰咳嗽一聲,從旁邊插話道:「鮑書記,昨天下午的事情,未免太巧了些,重機廠的總經理劉恆剛被紀委帶走,廠子里就亂成了一鍋粥,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鮑昌榮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道:「劉恆涉嫌違紀,被帶走調查,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能有什麼關係?」
馬尚峰輕輕搖頭,若有所思地道:「鮑書記,據我所知,劉恆這個人,在重機廠威望很高,暫時無可替代,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是不是先把他放回來?」
鮑昌榮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水,轉頭望向梁桂芝,表情嚴肅地道:「梁市長,昨天下午你去了現場,你最有發言權,工人們鬧事,和劉恆被抓有關係嗎?」
梁桂芝拿出兩份材料,站了起來,拉開椅子走了出去,分別將材料交給鮑昌榮與李晨,轉身回來後,輕聲道:「沒有任何關係,事情的起因,是一位女工家中缺錢,急著要回集資款,所以攛掇了十幾個姐妹,用這種辦法來大造聲勢,向市裡施加壓力。」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扶了扶眼鏡,斟酌著字句道:「當然了,事情鬧得這麼大,也有其他原因,有人散播傳言,說市裡要把工人全部推向社會,謠言傳得很快,搞得人心惶惶,這才使事態迅速惡化,不過幸好處理及時,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目前工人的情緒都很穩定。」
李晨沒有去看材料,而是轉頭望著梁桂芝,冷冷地道:「梁市長,你剛才所說的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重機廠近期不會再出亂子了?」
梁桂芝微微蹙眉,搖頭道:「我只是把事實講清楚,至於以後會不會出亂子,這個不好斷言。」
鮑昌榮板著面孔,把材料翻了幾頁,就丟給副書記馬尚峰,厲聲道:「應該去查查,到底是什麼人在散播謠言,製造混亂,要是沒人煽風點火,會什麼亂子?」
馬尚峰摸起材料,大略掃了幾眼,就輕輕丟到一邊,低頭喝茶,不再吭聲。
李晨吸了口煙,轉頭望向王思宇,語氣溫和地道:「王書記,劉恆的問題很嚴重嗎?」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又都集中在王思宇身上,都用玩味的目光注視著他。
王思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把杯子輕輕放下,不動聲色地道:「舉報信上提供的線索很具體,應該不是捏造的,調查組在找他談話之後,劉恆迫於壓力,到賓館來找我,意圖行賄,這就很可疑了,為了避免出現意外,在請示過鮑書記後,紀委調查組對他採取了必要的措施,案子目前還在調查中,有了最新進展,我會及時向李市長通報。」
李晨皺了皺眉,表情變得有些難看,低聲道:「這個劉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由此可見,舉報信上提到的內容,多半是真的,可惜了,好端端的幹部,怎麼會墮落得這樣快?」
鮑昌榮也嘆了口氣,不無感慨地道:「劉恆這樣的幹部很典型,先前還是好的,只是到後期,對自己要求不嚴,導致腐化墮落,光現金就搜出二百多萬,這才兩年的時間啊,真是怵目驚心。」
王思宇面色一沉,目光變得鋒利起來,盯著鮑昌榮望了半晌,才眯了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李晨翻開黑皮本子,拿筆在上面寫了幾行字,沉吟道:「重機廠是個大廠子,已經換過幾任領導了,都出了腐敗問題,這一任的總經理人選,要慎重考慮,不能重蹈覆轍,否則對職工們沒法交代。」
馬尚峰端起杯子,神情凝重地道:「是啊,重機廠不能再出事了,你們有合適的人選嗎?」
李晨搖了搖頭,黑著臉道:「那是個爛攤子,沒有人願意接。」
鮑昌榮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看了下號碼,忙擺了擺手,拿著手機走了出去,五分鐘後才返了回來,表情嚴肅地道:「華西晨報上的報道,已經驚動了省委,文書記指示我們一定要總結經驗教訓,再不能出類似的事情了。」
眾人悚然一驚,都坐直了身子,李晨喝了口茶,轉頭望向宣傳部長殷道奇,冷笑著道:「那位記者真是不像話,總是在找麻煩,這次可好,又被她抓了機會,居然把事情捅到省里去了,殷部長,你們應該多跟那位記者溝通下……」
殷道奇微微皺眉,把目光轉向鮑昌榮,苦笑著搖搖頭。
「散會!」鮑昌榮臉色一灰,低聲喝了一句,率先站了起來,把包夾在腋下,抓起杯子,揚長而去。
眾人紛紛離開,梁桂芝收拾了材料,推了推王思宇的肩頭,輕聲道:「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王思宇微微一笑,用手摸著下頜,淡淡地道:「我在想,如果市委書記最先了解到案件的進度,那還要紀委書記做什麼?」
常委會散會後,王思宇回到了紀委辦公大樓,坐在辦公桌後,皺眉沉思,鮑昌榮在常委會上,無意間透漏出劉恆案的最新進展,而他這位紀委書記卻蒙在鼓裡,這引起了他的警覺。
顯然,儘管他這位紀委書記已經到位,但田宏業仍然繞過他,直接向鮑書記進行彙報,而鮑書記似乎也習以為常,並沒有意識到其中的不妥之處。
聯想到他到任以後,田宏業不冷不熱的表現,以及下面中層幹部的疏遠態度,王思宇不禁有些擔憂,有鮑昌榮做靠山,假如田宏業鐵了心要和自己掰手腕,確實能給自己製造很大的障礙。
由此可見,梁桂芝此前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要想在紀委打開局面,就必須解決田宏業的問題,否則,他這個紀委書記很可能和前兩任一樣,受到副手的掣肘,成為有名無實的跛腳書記。
王思宇皺了皺眉,抓起電話,給田宏業撥了過去,語氣沉穩地道:「田書記,劉恆那件案子有進展了嗎?」
田宏業似乎剛剛發過脾氣,臉色鐵青,摸著電話,沒好氣地道:「王書記,你是不是太急了點,人剛剛才控制起來,還在訊問中,哪有那麼快取得進展的?」
王思宇眉頭一挑,強壓住心頭怒火,單刀直入地道:「應該已經搜查了吧,在他家裡沒有什麼發現嗎?」
田宏業側了側身,盯著辦公桌上的手機,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隨口敷衍道:「是去過了,好像查到了些現金,他和愛人都解釋不清楚來源,趙寶軍正在加緊審問,有了最新進展,我會讓他向你彙報的。」
王思宇見他仍在裝糊塗,心裡有氣,索性挑明了說道:「老田,在剛才的常委會上,鮑書記當場透露,調查組在劉恆家裡搜出二百多萬的現金,而我這位紀委書記卻不了解情況,這件事情搞得我很被動,你怎麼解釋?」
田宏業冷冷一笑,抬手推了推眼鏡,皮笑肉不笑地道:「王書記,你要聽什麼解釋?」
王思宇怫然不悅,皺眉道:「田副書記,請你注意擺正位置,在通報案情時,應該先向我彙報,如果有需要,我再向市委書記通報,這是起碼的程序問題!」
田宏業聳了聳鼻子,冷笑著道:「王書記,誰讓你被動了,你儘管找誰去,我沒心情和你吵架!」
說罷,他砰地一聲掛了電話,摸起手機,撥了號碼,低聲哀求道:「小萍,你聽我解釋,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子,我不是不想離婚,可你總得再給我點時間吧……」
電話里傳出一個冰冷的聲音:「田大書記,你已經敷衍了我三年了,再這樣下去,我都人老珠黃了,到時還能嫁人嗎?」
田宏業賭誓發願地道:「小萍,你放心,最多再過一年,我肯定和丁貴英離婚,一年,你再給我一年時間!」
那女人嘆了口氣,紅著眼圈道:「宏業,別再騙我了,也不要再騙你自己了,丁貴英是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要是敢離婚,她會輕易饒了你嗎?」
田宏業哭喪著臉,啞著喉嚨道:「小萍,相信我,一定有辦法的。」
女人心腸軟了下來,沉默半晌,才嘆息道:「好吧,那就再等半年,記住,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田宏業總算放下心來,聽著手機里傳來嘟嘟的盲音,無奈地笑了笑,拿手搓了搓臉,摘下眼鏡,揉著眉頭道:「沒必要激怒姓王的,小萍啊,小萍,都怪你,讓我心亂如麻,辦了件蠢事……」
而此時,王思宇正背著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著步子,過了許久,憤怒的情緒才稍稍得到緩解,他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微笑道:「蔡書記,是我,王思宇。」
蔡文傑忙放下鋼筆,笑著道:「王書記,好久沒聯繫了,怎麼樣,最近還好嗎?」
王思宇點點頭,語氣平靜地道:「還不錯,我在閔江,接了你以前的位置。」
蔡文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笑著道:「聽國勇書記講過了,王書記,那把椅子只有三條腿,不太好坐啊。」
王思宇摸出一根煙點上,皺眉吸了一口,淡淡地道:「感覺到了,所以想向老兄取取經。」
蔡文傑眯起眼睛,沉吟道:「一定又是那個田宏業,他的眼裡只有老鮑,再沒別人,有他在,你的工作不好乾啊……」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微笑著道:「蔡書記,你在閔江紀委幹了一年多,最了解情況,有什麼好辦法嗎?」
蔡文傑略一沉吟,表情凝重地道:「王書記,我送你八個字,『韜光養晦,待機而動。』」
王思宇皺了皺眉,苦笑著道:「蔡書記,你這話和沒說一樣。」
蔡文傑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一臉無奈地道:「說老實話,真沒辦法,不聽話的都靠邊站了,現在的閔江紀委,恐怕是水潑不進,針扎不進,除非鮑昌榮調離,否則你鬥不過田宏業,還是忍忍吧。」
王思宇走到窗口,搖頭道:「不行,既然來了,就要干出點名堂來,不能輕易妥協。」
蔡文傑嘆了口氣,苦笑道:「你啊,還是太年輕了些,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在那裡經營了多年,你單槍匹馬過去,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來?」
王思宇皺了皺眉,輕聲道:「老鮑這個人,我對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是不是找機會和他溝通一下?」
蔡文傑擺手道:「想都不要想,找他不如找李晨。」
王思宇輕輕搖頭,轉過身來,重新坐在皮椅上,皺眉吸了口煙,吐著煙圈道:「不行,李晨心術不正,不值得合作。」
蔡文傑呷了口茶水,摩挲著頭髮,沉吟道:「王書記,在沒有把握之前,千萬不要和田宏業攤牌,否則一頂不團結同志的帽子扣下來,對你非常不利,不但無助於事情的解決,反而會授人以柄。」
「知道了。」王思宇點點頭,又笑著問道:「蔡書記,華中那邊怎麼樣,還順利吧?」
蔡文傑放下茶杯,壓低聲音道:「現在勢頭很好,前些日子,老闆還去了京城,拜訪了於老,回來後很是高興。」
王思宇把煙頭掐滅,丟進煙灰缸里,微笑道:「那就好,有段時間沒有和方省長聯繫了,一直很是挂念。」
蔡文傑笑了笑,輕聲問道:「怎麼樣,要不要和老闆提下,到華中來發展?」
王思宇擺了擺手,搖頭道:「不必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正說著話,外面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王思宇寒暄了幾句,把手機掛斷,沉聲道:「請進!」
孫寶鈦推門走了進來,站在門邊,恭敬地道:「王書記,您上次要的東西,我準備出來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招手道:「寶鈦,過來坐吧。」
孫寶鈦快步走了過來,拉了椅子坐下,將手裡的檔案袋遞了過去,忐忑不安地道:「王書記,按照您的要求,我選出了三位群眾意見比較大的幹部,材料已經整理出來了,都在裡面。」
王思宇接過檔案袋,笑著道:「寶鈦,辛苦了。」
孫寶鈦眼尖,瞄見杯子空了,忙續上茶水,有些緊張地摸了摸領帶,訕訕地笑道:「王書記,這是分內的工作,您太客氣了!」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笑著道:「寶鈦,今天大盤怎麼樣,反彈了嗎?」
孫寶鈦微微一怔,苦笑道:「王書記,我哪裡還敢玩股票啊,已經戒了。」
王思宇點點頭,看了會材料,沉吟道:「寶鈦,怎麼沒有臨山縣的材料,我聽說那邊的情況很嚴重,買官賣官,貪污腐化的傳聞很多,難到紀委沒有收到舉報材料嗎?」
孫寶鈦猶豫了下,閃爍其詞地道:「臨山縣的舉報材料,以前很多的,但大都被田書記要去了。」
王思宇察覺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就放下材料,輕聲道:「寶鈦,那紀委有下去查過嗎?」
孫寶鈦輕輕搖頭,躊躇道:「臨山縣的一二把手,都是鮑書記非常信任的幹部,應該不會有問題,而且……」
王思宇皺了皺眉,沉聲道:「而且什麼?寶鈦,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孫寶鈦回頭望了一眼,咬了咬牙,悄聲道:「王書記,你可能還不知道,臨山縣的丁貴錦縣長,他是田書記的小舅子。」
王思宇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若無其事地道:「知道了,寶鈦,你做得很好,下次再收到臨山縣的舉報信,直接送到我這裡。」
孫寶鈦『嗯』了一聲,從衣兜里摸出紙巾,擦了擦汗,苦笑著道:「王書記,最好不要查他,對您,對田書記都不太好。」
王思宇淡淡一笑,遞了根煙過去,笑著道:「怎麼,寶鈦,這就怕了?」
孫寶鈦搖了搖頭,接過煙來,點上後吸了一口,輕聲道:「怕倒是不怕,我原來辦案的時候,也遇到一些恐嚇威脅,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都沒有怕過,只是在機關里幹得不如意,時間久了,心就漸漸涼了,也就是混混日子,可不知怎麼的,前幾天遇到您,我就覺得又看到了希望,這心裡又熱了起來。」
王思宇莞爾,笑著擺手道:「寶鈦,你有拍馬屁的嫌疑。」
孫寶鈦嘿嘿一笑,很認真地道:「起碼一半是真的,王書記,您這樣子平易近人的領導,我以前真沒有接觸過,所以天然就對您有好感。」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有可能,咱們兩個是挺投緣的。」
孫寶鈦吸了口煙,壓低聲音道:「王書記,要是去查丁縣長,田書記肯定不滿意,市委鮑書記也不會高興,太被動了,您剛到紀委,很多情況都不太熟悉,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啊。」
王思宇淡淡一笑,擺手道:「寶鈦,你多慮了,我們要相信田書記,更要相信丁縣長,不管有沒有問題,查清楚總是好事,你別想得太多,只管把舉報材料交過來。」
孫寶鈦嘆了口氣,點頭道:「王書記,那我再回信訪室找找,爭取這兩天就給您送來。」
王思宇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寶鈦,好好乾。」
孫寶鈦身子一震,有些激動起來,忙起身道:「王書記,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王思宇點點頭,望著孫寶鈦出了門,坐下後,翻開黑皮本子,在上面寫了『丁貴錦』三個字,沉吟半晌,就又揮筆在上面打了個叉!
夜幕降臨,閩江市平江賓館的一間客房裡,亮著幽暗的燈光,劉恆坐在床邊,手裡捧著盒飯,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後,把一次性筷子插在飯盒上,丟到垃圾桶里,喝了口礦泉水後,就抬起頭來,望著辦公桌後的一個瘦高男人,伸手道:「趙主任,給根煙抽吧,嘴裡能淡出個鳥來。」
趙寶軍點了點頭,沖旁邊的胖子努努嘴,胖子摸出一根香煙,拿著打火機走過去,為他點了煙,伸手拍了拍劉恆的肩膀,臉上露出同情的表情,悄聲道:「劉總,別扛著了,早晚得交代,你應該爭取主動,貪污了三百來萬,這已經構成重案了,你得多為家裡人考慮,為你自己考慮,老老實實交代吧,把那一百多萬的去向講清楚。」
劉恆皺著眉頭,深深地吸了口煙,抬起頭來,愜意地吐了幾個煙圈,慢吞吞地走到椅子前面坐下,垂頭喪氣地道:「趙主任,我貪污的事情,已經全都交代了,至於那一百多萬,都被我揮霍掉了,你們就別再追問了。」
趙寶軍冷冷一笑,把玩著手中的簽字筆,聲音凝重地道:「劉總,我們對你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你揮霍公款雖然很慷慨,但在家裡一直很節儉,也很低調,從不購買高檔商品,在外面也沒有房產,你本人更沒有情人,也不喜歡外出旅遊,在短短兩年時間裡,那一百多萬現金可不是小數目,到底怎麼花出去的,你總會有印象吧?」
劉恆沉默了幾分鐘,把一根煙吸完,丟到腳下,輕輕踩了踩,攤開雙手,苦笑著道:「趙主任,有段時間,日子過得太逍遙了,花錢如流水,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趙寶軍猛地一拍桌子,低聲喝道:「劉恆,你別執迷不悟,再不老實交代,我們就把你移送到檢察機關,案子進入司法程序,肯定會重判,你這後半生就都在號子裡面過了,一直關到牙齒掉光了,你也別想出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劉恆嘴唇抽搐了幾下,抓了抓頭髮,表情鎮定地道:「趙主任,我說過了,是禍躲不過,我認命了,但我不是屬狗的,想讓我亂咬人,我干不出來。」
趙寶軍哂然一笑,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撥了撥他的下巴,厲聲道:「劉總,你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我們很清楚,進去以後,外面的關係還在,等過段時間風平浪靜了,有人會動用關係把你撈出來,他們已經向你許諾了,對不對?」
劉恆閉了眼睛,把臉扭到一邊,抬手擦了擦汗,搖頭道:「趙主任,你想多了,根本沒有那回事,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哪個領導會在乎。」
趙寶軍皺了皺眉,轉頭望了胖子一眼,低聲道:「我出去透透氣,你看著點,別讓他耍花樣。」
胖子點點頭,等趙寶軍出門後,走到劉恆身邊,伸手拎著他的領口拽起來,用力向後一推,猛地在他小腹上踹了一腳,低聲罵道:「操,給臉不要臉,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劉恆踉蹌著站起來,臉頰上又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一陣眩暈,趕忙抱頭求饒道:「別打了,兄弟,我心臟不好,出了事情,你們也麻煩。」
胖子遲疑了下,又是飛起一腳,把他踹到床邊,怒罵道:「還敢恐嚇辦案人員,你想找死啊!」
劉恆緩緩鬆開雙手,眯起眼睛,目光陰冷地盯著胖子,小聲道:「兄弟,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我劉恆現在倒霉了,但想收拾你,還是很輕鬆的。」
胖子擼起袖子,走過去,拎起他的領口,低吼道:「劉恆,你敢威脅我?」
劉恆伸手擦了下鼻血,盯著他道:「兄弟,是不是威脅,你心裡有數,我畢竟還是風光過的。」
胖子猶豫了下,還是哼了一聲,鬆了手,皺眉道:「少羅嗦,快去洗臉!」
劉恆進了衛生間,洗了臉出來,重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幾分鐘後,趙寶軍推門進來,坐在辦公桌後,盯著劉恆道:「劉總,臉怎麼腫了,胖子沒打你吧?」
劉恆拿手摸了摸臉頰,呲牙咧嘴地道:「沒打,是我洗臉時,不小心撞傷了。」
趙寶軍皺了皺眉,不滿地瞪了胖子一眼,低聲道:「劉總,我們紀委講究文明辦案,絕對不允許動用私刑,他要是敢打你,你講出來,我一定嚴肅處理。」
劉恆擺了擺手,冷笑道:「趙主任,真是我不小心碰傷的,您別亂猜了。」
趙寶軍擺弄著手中的簽字筆,一臉無奈地道:「老劉,你不配合我們辦案,這樣僵持下去,對你也沒有半點好處,這是何苦呢,明說了吧,那些人現在處境很艱難,他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救不了你。」
劉恆搖頭道:「趙主任,你們想太多了,還是那句話,是我的問題,我老實交代,沒有根據的話,我不能亂說。」
趙寶軍眯著眼睛,盯著劉恆,冷冷地道:「別的都好說,就那一百多萬的去向,你必須解釋清楚。」
劉恆伸出雙手,用力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低聲道:「大部分都用在吃喝玩樂上了,都不知是怎麼花的。」
「胡扯!」趙寶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連珠炮似地喝道:「劉恆,你別想矇混過關,這筆錢到底是怎麼揮霍的,你一定要交代出來,不然,就不是洗臉了,我讓你去洗屁股!」
劉恆似乎也被激怒了,抬起頭來,盯著趙寶軍的臉,冷笑道:「趙主任,你別逼人太甚,我講出一筆錢的去向,你敢不敢寫上?」
趙寶軍微微一怔,沖著胖子努努嘴,厲聲道:「劉恆,別耍花樣,趕緊交代!」
劉恆霍地站起來,以嘲弄的口吻道:「去年夏天,鮑書記的小兒子結婚,我送了一件價值十五萬元的小金佛,你記下來吧!」
胖子剛剛寫了幾字,就把筆錄撕了下來,揉成紙團,惡狠狠地打在劉恆的臉上,低聲罵道:「操!你還真是欠揍,又在耍我們!」
劉恆變得有些歇斯底里,用手指著趙寶軍,仰頭大笑道:「姓趙的,有本事你把這些寫上去,拿給你主子去看!」
趙寶軍揮起拳頭,砰地砸了下桌子,怒聲喝道:「劉恆,你給我閉嘴!」
劉恆很聽話地點點頭,攤開雙手,接著一腳踢開椅子,轉身回到床邊,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有氣無力地道:「趙主任,讓我睡個好覺吧,再這樣審下去,都快把人逼瘋了。」
趙寶軍也有些撓頭,沖胖子耳語幾句,胖子點點頭,把桌椅抬了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劉恆回頭望了一眼,嘆息道:「趙主任,你也出去吧,別問下去了,不然大家都麻煩,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今天是我,明天可能就輪到你了。」
趙寶軍緩緩走了過去,坐在旁邊,低聲道:「劉總,咱們以前從沒打過交道,也沒有私人恩怨,我們只是公事公辦,你這樣做,不是在為難我們嗎?」
劉恆翻身坐起,紅著眼睛道:「趙主任,我都落到這般田地了,怎麼會難為你們,只求你們高抬貴手,別再逼我了,那一百多萬,就是被我揮霍掉了。」
趙寶軍遞過一瓶礦泉水,遲疑著問道:「劉總,鮑鞠結婚收金佛的事情,是真的嗎?」
劉恆點了點頭,無精打采地道:「千真萬確,當時金佛是裝在禮品盒裡,楊光秘書代收的。」
趙寶軍緊張起來,壓低聲音道:「鮑書記的秘書楊光?」
劉恆嘆了口氣,點頭道:「對,就是他,那天去了幾百位客人,他忙出了一身汗,當時收到金佛的時候,還隨口開了個玩笑,說劉總的禮物最有分量。」
趙寶軍皺起了眉頭,滿臉狐疑地道:「劉總,當時他知道裡面裝的是金佛嗎?」
劉恆搖頭道:「不知道,我沒給任何人看,只是在金佛底下刻了一行字,寫著『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八個字,後面署了我的名字。」
趙寶軍輕吁了口氣,繼續道:「劉總,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劉恆苦笑著道:「趙主任,我嘴巴是最嚴的,從沒講出去。」
趙寶軍站起身來,在地上踱了幾步,停下腳步,低聲道:「從那之後,鮑鞠有聯繫過你嗎?」
劉恆搖了搖頭,愁眉不展地道:「半年後,鮑鞠就出國留學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趙寶軍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道:「劉總,有你的,怪不得嘴巴這麼嚴,原來手裡握著殺手鐧啊。」
劉恆擺了擺手,苦笑著道:「趙主任,你別亂猜了,我根本沒有想著利用這件事情脫罪,那是自討苦吃,很多道理,我都是懂的。」
趙寶軍在地上踱了幾步,轉頭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劉總,你和吳方舟副市長的關係很好,平時經常在一起,是吧?」
劉恆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皺眉道:「趙主任,你不要誘導我,吳市長是難得的好乾部,我們是君子之交,沒半點金錢往來,請你不要含沙射影,詆毀他的名譽。」
趙寶軍擺了擺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緩和了語氣道:「劉總,你不要太敏感,我就是隨口一問,這樣吧,你先休息,咱們以後再聊,生活方面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出來,我們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不用了,這裡一切都好,如果可以,請趙主任行個方便,把那個胖子換掉,我很討厭他!」劉恆嘆了口氣,頹然躺了下去,隨手拉起被子,長吁短嘆起來。
趙寶軍出了門,回到房間里,摸出手機,給田宏業打了過去,壓低聲音道:「田書記,出了點麻煩。」
田宏業開著車子,心不在焉地道:「怎麼,打壞了?」
趙寶軍點頭道:「沒有,不過出了點意外,案子可能牽涉到鮑書記家的小兒子。」
田宏業吃了一驚,忙降下車速,將小車停到路邊,皺眉道:「什麼,鮑鞠,他不是還在國外嗎?」
趙寶軍嘆了口氣,把經過講了一遍,神色不安地道:「田書記,你看,現在該怎麼處理?」
田宏業略一思索,就沉吟道:「寶軍,這案子有點棘手,要小心著點,別打不著狐狸,反惹了一身騷。」
趙寶軍點頭道:「田書記,你說的對,看情形,劉恆是下定了決心,死保吳方舟,這是他的底線,要是逼急了,很容易收不了場。」
田宏業推了推眼鏡,低聲道:「寶軍,你一定要做好工作,穩定住劉恆的情緒,讓他別亂講話,我去和楊秘書商量下,再做決定,在此之前,不能讓任何人見到他,尤其是王書記!」
趙寶軍點了點頭,笑著道:「田書記,您放心。」
田宏業掛了電話,有些心神不寧地瞥了眼倒視鏡,忽地怔住了,仔細瞄了過去,半晌,才嘆了口氣,摸起手機,撥了個號碼,輕聲道:「小萍,我有急事要處理,晚上不能過去了,別等了……」
周四晚上六點鐘,閔江賓館的一間包房裡,傳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
王思宇舉起酒杯,望著兩位從省城裡趕來的舊部,一時間也感慨萬千,輕聲道:「老黃、程剛,辦了這件案子,乾脆把你們兩個調過來吧,我現在可是光桿司令,沒有信任的幫手,幹不成事啊。」
黃瘸子笑了笑,端起杯子站起來,搖頭道:「王書記,我歲數大了,拖家帶口的,不願意再折騰了,讓程剛過來吧。」
程剛站在一邊,撓了撓腦殼,嘿嘿笑道:「王書記,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話,我風裡來,雨里去,絕不含糊。」
王思宇微微一笑,與兩人碰了杯,點頭道:「好,那這樣,過段時間,就把程剛調過來,老黃留在省紀委更有利些。」
黃瘸子喝了酒,笑著道:「是這個理兒,王書記,一些棘手的案子,完全可以繞過市裡,由省紀委來辦,這樣能化解很多壓力,您放心,就算是在省里,我也一樣能發揮作用。」
三人笑著坐了下來,各自夾了口菜,黃瘸子放下筷子,悠然道:「王書記,這些日子,機關里都在議論,說是夏廳長要回來了。」
「夏餘姚?」王思宇眉頭一挑,微笑道:「那倒是好消息,由他來坐鎮省紀委,下面的工作可就好乾多了,他是出了名的能打硬仗。」
程剛也笑著道:「王書記,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前天下午,夏廳長還回來過,到各個處室里轉了一圈,人雖然瘦了些,但看起來還很硬朗,比以前更有精神了。」
王思宇笑了笑,沉吟道:「那十有八九是要重新啟用了,夏廳長也算是三起三落了,他是省紀委的一面旗幟,關鍵時刻,還是他能鎮得住局面。」
黃瘸子敬了杯酒,放下杯子,輕聲道:「王書記,根據舉報信上的線索判斷,可能會是腐敗窩案,這樣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些,您可要想好了,別像上次張陽案一樣,搞了個費力不討好。」
王思宇擺了擺手,敲著桌子,語氣堅定地道:「不怕動靜大,越大越好,只是你們要注意安全,而且要格外小心,不能打草驚蛇。」
程剛坐直了身子,胸有成竹地道:「王書記,您儘管放心,三周的時間足夠了,肯定能查他個底掉。」
黃瘸子也點頭道:「時間是絕對夠用了,不過孫福泉有些擔心,怕上面警覺,畢竟咱們在西山已經搞過一次了,這次故技重施,很容易被識破,萬一省里追究下來,也是件麻煩事。」
王思宇把玩著酒杯,微笑道:「省委既然能派我下來,估計也是對閔江官場有些想法,就先用這個案子做探風球吧,試試各方反應,你們先從外圍調查,把證據搞到手,必要的時候,我會去省里跑跑,爭取到省委領導支持,務必把這一炮打響了。」
黃瘸子夾了口菜,把筷子放下,拍了拍程剛的肩膀,輕聲道:「程剛,這次看你的了,師傅給你打下手,一定把案子辦得漂亮點,別辜負了王書記的信任。」
程剛感激地點點頭,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嘿嘿笑道:「王書記,又要跟著您幹了,我心裡高興,敬您一杯。」
王思宇哈哈一笑,也舉起杯子,和兩人碰了杯,三人在包間里隨意地攀談起來,直到晚上八點多鐘,才各自分開,回到了客房。
洗了澡後,王思宇正躺在浴缸里,舒服得呲牙咧嘴,外面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他忙走了出來,拿毛巾擦了身子,穿上睡衣,打開了房門,一位穿著鉛灰色套裙的少婦出現在門口,她手裡拎著水果籃,笑盈盈地道:「王書記,您好,我是賓館的經理蘇小紅。」
王思宇微微一笑,點頭道:「是連勇同志的愛人吧,聽他提起過,進來坐吧。」
蘇小紅沒有關門,落落大方地走了進來,坐到沙發上,把果籃放下,有些矜持地道:「王書記,前些日子回了老家,今天剛剛回來,您在這裡還住得慣嗎?」
王思宇泡了茶,遞過去,笑著說:「蘇經理,賓館這邊服務得很周到,一切都好,感謝你們的關心。」
「應該的。」蘇小紅抿嘴一笑,端起杯子,輕輕啜了口茶水,就放下茶杯,取出一張名片,用雙手遞了過來,微笑道:「王書記,我的辦公室在十六樓,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打電話。」
王思宇接過名片,低頭看了一眼,就把這張熏過香水的名片放了起來,客套道:「蘇經理,既然住在閔江賓館,以後少不了要麻煩你。」
蘇小紅端莊地一笑,柔聲道:「王書記客氣了,能為市委領導服務,是我的榮幸。」
兩人閑聊了幾句,蘇小紅就起身告辭道:「王書記,不打擾您的休息了,改天再和連勇一起來拜訪您。」
王思宇送她到了門口,笑著道:「蘇經理慢走。」
蘇小紅回眸一笑,頷首道:「王書記,請留步。」
王思宇眼尖,見樓道里有個服務員,手裡拎著果籃,知道蘇小紅要去斜對面的房間,就會意地點點頭,把房門輕輕掩上,吁了口氣,嘆息道:「女人再多也沒用,總是滿世界跑,遠水解不了盡渴啊,這個蘇小紅,相貌雖然一般,氣質倒還不錯……」
王思宇回到沙發邊,做了幾個俯卧撐,就聽門口有人輕聲說笑,其中一人正是梁桂芝的聲音,他忙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又泡了杯熱茶,剛剛把茶壺放下,梁桂芝就推門進了屋子,她來到沙發邊,把幾封舉報信的複印件丟在茶几上,皺眉道:「王書記,舉報信我看過了,丁貴錦的嫌疑確實很大,但要調查他,一定要通過市委,鮑書記肯定不會同意的。」
王思宇嘆了口氣,輕聲道:「我考慮過了,因此準備了兩套方案,實在不行,就繞過市委來解決問題。」
梁桂芝扶了扶眼鏡,有些擔心地道:「王書記,你初到閔江,剛剛雙規了重機廠的老總,馬上就又要調查臨山縣的縣長,是不是快了點?」
王思宇點了一根煙,皺眉吸了一口,輕聲道:「要想破局,就必須搞出點聲勢,鮑書記要是配合,手法可以溫柔點,如果橫加阻撓,那就直接把蓋子砸爛了,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梁桂芝苦笑著道:「你啊,實在是太衝動了,這樣硬打硬拼,容易把老鮑激怒了。」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淡淡地道:「除非把田宏業調走,否則,衝突不可避免。」
梁桂芝嘆了口氣,摸起玻璃杯,望著裡面飄忽打旋的茶葉,點頭道:「也好,需要我配合嗎?」
王思宇輕輕搖頭,笑著道:「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梁桂芝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沉吟道:「這下李晨要高興了,你和老鮑要是鬥起來,最終便宜的是他。」
王思宇揉著太陽穴,緩緩道:「在真正掌握紀委之前,情況肯定是這樣的,不過一切都要靠實力說話,以後會出現什麼局面,很難預料。」
梁桂芝微微蹙眉,想了想,就轉頭提議道:「這樣吧,抽時間,我到老鮑那邊坐坐,試探下他的口風,假如他同意把田宏業調走,那就慢慢來,免得矛盾激化。」
王思宇點點頭,沉吟道:「可能性很小,不過試試吧,我也不想和他發生衝突。」
梁桂芝摘下眼鏡,輕輕擦拭了一番,重新戴上,冷笑道:「兩個常委的分量要是比不上一個田宏業,他也真不用再做市委書記了。」
王思宇笑了笑,搖頭道:「田宏業這張牌,他確實捨不得放棄,除非咱們明確表態,無原則支持他,否則老鮑不會輕易妥協。」
梁桂芝淡淡一笑,轉頭望著王思宇,蹙眉道:「就算要斗,也要適度,你是市委常委,他雖然無權處理你,但要調整你的分工,還是能夠做到的。」
王思宇呵呵一笑,擺手道:「梁姐,你多慮了,就算他有這個心思,也不會在一年內進行調整,那樣對上面沒法交代。」
梁桂芝點點頭,微笑道:「像你這樣橫行無忌的幹部,現在越來越少了,不過少點也好,不然肯定會亂成一鍋粥。」
王思宇摸著下巴笑了起來,有些自嘲地道:「梁姐,你這是在批評我呢!」
梁桂芝莞爾一笑,起身走到鏡子邊,理了理髮髻,輕聲道:「談不上批評,不過年輕真好,做事情有股血氣方剛的衝勁,不像我們,瞻前顧後的,有時自縛手腳,還不如放手一搏。」
王思宇啞然失笑,一臉色相地道:「梁姐,瞧你這身材,保養得跟鄰家少婦似的,就別再扮老太婆了。」
梁桂芝蹙起眉頭,橫了他一眼,拿手指了指王思宇,無可奈何地道:「你啊,又來了,改天非得好好治治你這貧嘴的毛病!」
話音過後,她臉上浮起一抹嫵媚的笑意,擺動著腰肢走了出去。
王思宇嘆了口氣,拿手揉了揉眼睛,頹然道:「你啊,真是不可一日無女人,這才幾天啊,心裡就悶得發慌,看誰都像美女了,幻覺,一定是幻覺……」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聽著外面走廊里安靜下來,王思宇悄悄出了屋子,敲開了斜對面的房門,進屋後,他走到沙發邊坐下,蹺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著俏立在門邊的美人老師,輕聲道:「周老師,怎麼樣,三天時間到了,想好了嗎?」
周媛明顯有些緊張,遲疑著走到茶几對面,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腮,蹙眉道:「你是認真的?」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當然了,雖然不想強迫你,但我的確不想放棄。」
周媛嘆了口氣,把俏臉轉到旁邊,淡淡地道:「那好吧,我們可以試著交往,不過是有條件的。」
王思宇微微一怔,訝然道:「什麼條件?」
周媛低了頭,望著一雙瑩白的小腳,沉吟半晌,才悄聲道:「你不要亂來,我們只維持柏拉圖式的戀情。」
王思宇心裡涼了半截,摸著下巴,明知故問地道:「周老師,什麼是柏拉圖式的戀情?」
周媛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鋼琴邊,輕輕敲了幾個按鍵,輕聲道:「就是只限於精神層面的,純粹的情感。」
王思宇皺了皺眉,擺手道:「那是不完整的,也是自欺欺人的,根本不符合人性。」
周媛抬手拂了拂秀髮,悵然道:「如果你渴求的是肉.欲,那就不是人性了,而是獸性的表現。」
王思宇起身走了過去,伸出雙手,把那具嬌美的身體擁在懷中,搖頭道:「換個條件吧,我不想對你撒謊,那種形式的戀情,我做不到。」
周媛沒有掙扎,而是閉了眼睛,眨動著彎彎的睫毛,悄聲道:「深呼吸,讓你的心境平和下來,別那樣衝動,相信我,你能做到的。」
王思宇做了幾個深呼吸,雙手撫上她的香肩,向下輕輕一拉,粉紅色的睡袍便滑到腰間,露出一段雪白晶瑩的肌膚來……
這一刻,時間似乎已經靜止了,優美的背部曲線,完全展露在燈光之下,嫩若凝脂,白皙炫目,更如綢緞般光滑,充滿了含蓄的美感,以及神秘性感的氣息,在一陣陣無邊的戰慄中,似乎能夠感受到周媛此時的無奈與窘迫,王思宇微微一笑,俯下身去,閉了眼睛,輕輕吻了下去。
約莫兩三分鐘後,周媛的雙肩輕輕聳動起來,她雙手撫胸,緩緩轉過身子,臉上帶著斑斑淚痕,注視著王思宇的眼睛,淡淡地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是嗎?」
王思宇微微一怔,望著她那梨花帶雨的模樣,心底彷彿刺入了一根鋼針,竟不由自主地疼痛起來,他忙摸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別怕,周老師,我不會傷害你的。」
周媛卻不為所動,而是拉上睡袍,咬著薄唇,低垂著頭,望著一雙瑩白的小腳,有些傷感地道:「在哪裡?卧室還是浴室?或者就在鋼琴邊?在你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幻想著有一天,能夠把講台上那位年輕漂亮的女老師抱在懷裡,侵犯她,佔有她,是這樣的嗎?」
王思宇沉默下來,良久,他伸出雙手,抱起這具柔軟香滑的身子,大步流星地向卧室走去。
周媛幽幽地嘆了口氣,睫毛顫動間,豆大的淚滴滑落,她伸手擦了擦眼角,有些委屈地望著王思宇,撅著嘴巴道:「喜歡我用什麼姿勢迎合你,躺著還是跪著?跪著更有征服感,是嗎?我沒有試過,不太懂的。」
「噓!」王思宇把手指放到她的唇邊,輕輕點了點,隨即彎下腰,把她平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細心地掖好被角,接著關了燈,緩緩走到門口,回頭望了一眼,悄聲道:「睡吧,別擔心,下次我一定會多做幾個深呼吸。」
周媛破涕為笑,抹了一把眼淚,把頭縮進被子里,直到腳步聲走遠,外面傳來輕微的關門聲,她才探出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捧著滾燙的雙腮,蹙眉道:「剛才都說了什麼呀……」
王思宇回到房間里,坐在沙發上抽了一根煙,想起周媛剛才所講的話,心裡很是鬱悶,索性換了衣服,穿著一身運動裝,戴上墨鏡,推門走了出去,乘坐電梯下了樓,開著奧迪車緩緩駛出賓館,漫無目的地向前方開去。
此時,正是夜生活最豐富的時間,道路兩旁的霓虹燈如焰火般絢麗多姿,迪吧、酒吧、KTV包房的門口,不時有青年男女進進出出,王思宇在路上開了半個小時,就把車子停在一家迪吧門口,下車之後,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而附近的一家高檔會所里,靠近窗口的位置,正坐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手裡夾著一根煙,慢悠悠地吸著,幾分鐘後,門口出現一個端莊明媚的少婦,她穿著一件黑色高領毛線衫,下身是繃緊的淺灰色牛仔褲,包裹著纖腰翹臀,以及一雙修長的美腿,顯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目光落在少婦的光潔的臉上,望著她的杏眼桃腮,年輕人嘆了口氣,把手裡的香煙掐滅,丟在腳下,用力踩了踩,隨即起身迎了過去,微笑著伸出右手,輕聲道:「程琳,怎麼這麼晚才過來?」
那少婦淡淡一笑,沒有去握手,而是側過身子,邁著優雅的腳步,有些慵懶地走到窗邊,拉開椅子坐下,打開挎包,從裡面取出一支香煙,點上後吸了一口,揚起俏臉,檀口微微撐開,徐徐吹出一縷煙霧,帶著嘲諷的語氣,似笑非笑地道:「楊大秘書,很久沒見了,你這花花公子,不出去風流快活,怎麼想起來約我了?」
楊光微微皺眉,招手叫來服務生,低語幾句,就望著少婦那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聲道:「程大記者,別開玩笑了,我每天正經事還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出去風流快活。」
少婦輕蔑地一笑,吸了口煙,把目光轉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是啊,差點忘記了,楊秘書只羨權勢,不戀美色,否則哪裡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硬推到別人懷裡。」
楊光神色黯然,接過服務生遞過的酒杯,輕輕搖了搖,有些無奈地道:「程琳,過去的事情,咱們別再提了,好嗎?」
程琳轉頭一笑,斜睨著他,挖苦道:「怎麼,許你做得,就不許我說得?」
楊光蹙起眉頭,伸手搶過她指間的香煙,折斷後丟在地下,冷冷地道:「程琳,你再這樣自暴自棄,以後的生活就全毀了。」
程琳忽地咯咯笑了起來,半晌,才輕吁了口氣,轉過頭去,敲打著桌面道:「這話真讓人感動,要是放在幾年前,我肯定會撲到你懷裡,哭得死去活來,但現在這種場合下,只覺得滑稽,你就表演吧,盡情的表演,你個偽君子!」
話音過後,她摸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向前一揚,將酒水都潑到楊光的臉上。
楊光閉了眼睛,伸出舌尖,舔了舔,隨後笑著道:「程琳,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和這酒一樣烈,知道嗎?這是我最喜歡你的地方,也是最怕你的地方!」
程琳咯咯一笑,伸出右手,理了理秀髮,淡淡地道:「說吧,說說你的正事。」
楊光摸出紙巾,把臉擦乾淨,喊來服務生,又為程琳上了酒水,等服務生離開之後,他才仰坐在椅子上,輕聲道:「大記者,最近又在準備怎麼針砭時弊呢?」
程琳伸出白皙的手指,捏起酒杯,晃了晃,輕輕品上一口,就淡淡地道:「要寫一份揭露閔江黑惡勢力的專題報道,怎麼,楊大秘書有興趣提供素材?」
楊光嘆了口氣,擺手道:「程琳,別再折騰了,你讓鮑書記非常被動,他老人家的兒媳婦,總在華西晨報上寫文章,披露閔江的所謂黑幕,你這樣做,也太不近人情了!」
程琳抿嘴一笑,湊過臉去,一字一句地道:「比起你楊大秘書來,還要差上很多,無論我怎麼做,都沒有你那麼無恥!」
楊光攤開雙手,滿臉無辜地道:「程琳,過去是有些誤會,我也不奢求你能諒解,但希望你能夠理智起來,不要再做那些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那太愚蠢了!」
程琳淡淡一笑,搖著手中的杯子,輕聲道:「我要是不愚蠢,哪裡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這還要拜你楊大秘書所賜。」
楊光皺起眉頭,起身踱了幾步,抱著雙肩走到窗口,嘆息道:「程琳,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恨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但是,你不清楚,那天的婚禮上,我心如刀絞,那種心情,不會有人理解的。」
程琳伸出雙手,優雅地拍了幾下巴掌,豎起白皙的拇指,嘖嘖道:「楊大秘書,你的演技真是高超,比以前又進步了許多,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在我眼裡,你當時笑的比新郎官還要開心十倍呢?」
楊光沉默許久,才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程琳,鮑鞠是真心喜歡你的,他能給你帶來幸福,也許你說的對,我其實就是個騙子,不光騙了別人,甚至還欺騙了自己。」
程琳夾起酒杯,輕輕抿上一口,微笑道:「終於說了半句實話,楊大秘書,請問,後半句我能刊登在報紙上嗎?」
「你隨意!」楊光臉色變得陰沉起來,皺眉坐了回來,低聲道:「上次重機廠的那篇報道,連省委書記都看到了,搞得老爺子灰頭土臉的,你也該醒悟了,別再任性下去了,你這樣折騰,只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看笑話。」
程琳端起杯子,輕輕搖了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淡淡地道:「找我來,就是說這些嗎?」
楊光凝視著她蔥削玉指,輕聲道:「還有,你結婚收到的禮物里,是不是有一座小金佛?」
程琳理了理秀髮,趴在桌面上,搖頭道:「不清楚,禮物都鎖在一樓倉庫里,根本沒有動。」
楊光沉思了一會,就微笑道:「這樣吧,抽時間,你去整理一下,如果發現有類似的貴重物品,就整理出來,給我打個電話,我去取走。」
程琳秀眉一挑,淡淡地道:「怎麼,出事情了?」
楊光點點頭,皺眉道:「你是知道的,李晨那些人,一直處心積慮地想對付鮑書記,婚禮上收到的貴重禮物,應該挑出來,及時處理掉,免得被人誣陷,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程琳抿嘴一笑,抬手打了個響指,叫來服務生,向杯子里指了指,服務生倒上酒後,她坐直了身子,懶洋洋地道:「好吧,改天要是有心情,我會去找找看的。」
楊光嘆了口氣,又點了一根煙,皺眉抽了一口,輕聲道:「程琳,鮑鞠什麼時候回國?」
程琳沉默了一會,搖頭道:「不清楚,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吧,他是傷心了呢。」
楊光苦笑著道:「程琳,你這又是何苦呢?」
程琳喝了口烈酒,淡然道:「這杯苦酒,其實是你親手釀成的,就別再惺惺作態了。」
楊光意興闌珊,站了起來,輕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程琳擺了擺手,頹然道:「你先走吧,我想再安靜一會。」
楊光皺了皺眉,轉身走到服務生身邊,低聲耳語幾句,就轉過身去,徑直向外走去,很快下了樓。
程琳端起酒杯,舒緩著搖動著,過了半晌,一飲而盡,她轉頭探向窗外,望著楊光開著車子駛遠,低聲咕嘟一句,就抬手招來服務生,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杯子,微醺地道:「酒!」
服務生走了過來,望著面前微醺的明艷少婦,躬身道:「對不起,剛才那位貴賓吩咐過,您不能再喝了。」
程琳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從包里取出一疊厚厚的鈔票,遞了過去,輕聲道:「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無權干涉我,去拿酒!」
服務生退了一步,禮貌地道:「抱歉,那位貴賓的話,我們一定要聽。」
程琳臉上浮現出一絲怒容,又從包里取出記者證,拋了過去,指著杯子道:「滿上!」
服務生有些為難,只好走到值班經理面前,低語幾句,便又走了回來,將記者證還了回去,重新為她添了酒。
而這時,旁邊的迪吧里,在震耳欲聾的搖滾聲中,王思宇正站在舞池裡,與一群青年男女奮力搖擺著身子,半個小時後,他才回到座位上,摸起啤酒,『啵』的一聲打開後,仰頭喝了進去。
午夜,意猶未盡的王思宇才走出迪吧,上了奧迪車,發動車子,緩緩向前方開去,剛剛行了十幾米,路邊跌跌撞撞地走過一個身材苗條的少婦,她用手拍了拍車窗,醉醺醺地喊道:「停車!停車……」
王思宇微微一怔,踩了腳剎車,打開車門,皺眉道:「你好,有什麼事情?」
少婦踉蹌著坐進車子,隨手關上車門,醉眼迷離地道:「師傅,光華路一百三十四號,謝謝。」
王思宇愕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對不起,我這可不是計程車。」
少婦拂了拂黑長柔順的披肩秀髮,側過臉來,斜睨著王思宇,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光華路一百三十四號,謝謝!」
王思宇皺眉望去,借著昏黃的街燈,此時才看清了她明艷甜美的面容,不禁心中一跳,隨即眯著眼睛,以極為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瞄了幾眼,高聳的胸脯,豐腴的翹臀,修長的美腿……
他咽了口唾沫,滿意地點點頭,就戴上墨鏡,再次發動了車子,微笑道:「好的,光華路一百三十四號,應該離江邊不遠,對吧?」
少婦白皙柔嫩的俏臉上,泛著一抹動人的艷紅,她點了點頭,就閉著眼睛,身體向旁邊滑了過去,軟軟地靠在座位上,只幾分鐘的功夫,就香甜地睡了過去。
王思宇開著車子,在清冷的街頭轉悠了一會,終於攔到一輛計程車,在下車打聽了一番後,就回到駕駛室里,開著小車,轉過街口,向西側駛去,而車廂內,除了濃郁的酒氣之外,還有一縷淡淡的幽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凌晨時分,奧迪車緩緩開進小區,少婦把頭靠在王思宇的肩膀上,睡得正香,鼻端傳來的淡淡幽香,令他有些想入非非。
經不起這種曖昧的誘惑,王思宇的心跳逐漸加快,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他把車子停穩後,做了三個深呼吸,緩緩伸出右手,放在她的美腿上,輕輕摩挲了幾下,低聲道:「到地方了,該下車了。」
少婦臉上滿是倦意,伸手抓了抓頭髮,嘴裡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把頭轉向另一側,靠在車窗上,雙手抱著白色的坤包,又打起瞌睡來。
王思宇微微一笑,側過身子,伸手拂了拂她的秀髮,仔細端詳著身邊的妙齡少婦,細長的娥眉,秀挺的鼻樑,豐潤的粉唇,尖削的瓜子臉上,白皙中透著紅暈,這個沉醉之中的女人,竟有種攝人心魄的美感。
幾分鐘後,少婦蹙了蹙眉,把頭向後仰去,撅著嘴巴嘟囔道:「看夠了沒有?」
王思宇愣了愣,忙轉過身來,正襟危坐,輕聲道:「你沒睡?」
少婦把手放在額頭上,輕輕拍了幾下,醉醺醺地道:「腦子裡暈暈的,眼睛也睜不開,讓我多歇會,放心吧,車錢會加倍給你。」
王思宇聳了聳肩,微笑道:「既然睜不開眼睛,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少婦伸出左手,放在王思宇的腿上,輕輕摩挲了幾下,揚起下頜,似笑非笑地道:「沒什麼,只是女人的直覺,如果再不提醒你,恐怕會出些小麻煩,你最好老實點,不然很容易被打成豬頭。」
王思宇心中一盪,順勢握住她柔軟冰冷的小手,輕聲道:「怎麼喝得這樣多,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少婦輕輕搖頭,把手抽了回去,揉了揉眼睛,頹然道:「猜錯了,是因為太開心才喝多的。」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住在哪裡,我送你上樓吧。」
少婦咯咯地笑了起來,把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道:「不行,那是引狼入室。」
王思宇嘆了口氣,轉頭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種人。」
少婦擺了擺手,來開坤包的鎖鏈,取出精緻的黑色錢包,打開後,抽出兩張百元大鈔,丟了過去,淡淡地道:「你是,我不是,別胡思亂想了,我這樣的女人,不是你能奢求的。」
王思宇接過鈔票,用手指彈了彈,就塞到她的手裡,笑著道:「車費已經收過了,不必再給錢了。」
少婦微微蹙眉,把錢丟在車上,喃喃地道:「賺錢不容易,別為了自尊心去做蠢事。」
王思宇愕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真不用了。」
少婦哼了一聲,有些慵懶地坐直了身子,眯著眼睛,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跌跌撞撞地向前邁出幾步,腳下拌蒜,竟然『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
王思宇下了車,隨手關了車門,快步走過去,蹲了下去,輕聲道:「怎麼樣,摔傷了嗎?」
少婦搖了搖頭,摸起地上的錢包,拉著王思宇的胳膊站起來,鬆了手,蹙眉道:「回去吧,我能行。」
王思宇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輕聲道:「別逞強了,看在那二百塊錢的面子上,我送你到門口。」
少婦咯咯一笑,點頭道:「好吧,只是你要信守諾言,到了門口趕快走,不然會被家裡那位揍扁的。」
王思宇皺了皺眉,嘆息道:「別耍小聰明了,只有單身女人,才會在害怕的時候把家裡那位掛在嘴邊。」
少婦沉默下來,依偎在王思宇的懷中,沿著小路,歪歪斜斜地向前走著,行了二十幾米遠,兩人來到一棟嶄新的高檔住宅前,進了單元樓,上了三樓右側的房門前,少婦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倚在門上,悵然道:「到了,你可以走了。」
王思宇『嗯』了一聲,點了一根煙,慢悠悠地下了樓,儘管有些遺憾,但他也非常清楚,不是每次邂逅漂亮女人,都能發生點什麼的。
他回到車上,剛要發動車子,卻意外地發現,副駕駛的座位下面,放著一個白色的坤包,正是付錢時,少婦遺落的,他趕忙拾了起來,又推開車門下去,急匆匆地返了回去。
來到三樓,見少婦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俏立在門口,她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王思宇微微一笑,把坤包遞了過去,輕聲道:「你的包。」
少婦似乎清醒了許多,抬起頭來,望了王思宇一眼,臉上露出訝然之色,她接過坤包,從裡面取出一串鑰匙,打開房門,抓了抓頭髮,低聲道:「進來坐吧,喝杯茶,陪我聊聊。」
王思宇怔了怔,好奇地道:「怎麼改變主意了,不怕引狼入室?」
少婦淡淡一笑,沒有做聲,打開壁燈後,走進屋子裡,脫下一雙高跟鞋,輕輕丟到鞋架上,趿著拖鞋走進客廳,撲倒在沙發上,抱起了一隻粉紅色的軟墊,仰頭嘆息道:「還是家裡舒服。」
王思宇走了進來,環顧四周,見屋子是躍層結構,一樓的廳房很大,擺著很多高檔傢具,而右側有一個木製樓梯,直通樓上,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笑著問道:「真是一個人?」
少婦搖了搖頭,伸手向上指了指,輕聲道:「公公婆婆都在樓上,咱們說話時小點聲,免得吵醒他們。」
王思宇皺了皺眉,把目光轉向鞋架的位置,瞄了兩眼,見上面只擺了十幾雙精緻的女士皮鞋,就苦笑著道:「又在撒謊,女人在醉酒後,也不肯說實話嗎?」
少婦咯咯地笑了幾聲,把手裡的軟墊丟了出去,翻過身子,喃喃地道:「要不是喝醉了酒,又怎麼會帶陌生男人回家,還是個計程車司機,真是絕妙的諷刺!」
王思宇緩緩走了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把手放在她的翹臀上,輕輕撫摸著,微笑道:「你看起來很寂寞,也很痛苦,有什麼想傾訴的嗎?」
少婦嘆了口氣,伸出右手,捉住了王思宇的手腕,蹙眉道:「等等,不是這種感覺。」
王思宇皺了皺眉,疑惑地道:「你想要什麼樣的感覺?」
少婦雙手捧腮,盯著油亮的地板,怔怔地道:「就是下車之後,被扶著回家的感覺。」
王思宇笑了笑,善解人意地道:「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少婦淡淡地一笑,搖頭道:「明白又有什麼用,你現在想的,大概是怎麼能通過甜言蜜語,哄著沙發上的漂亮女人脫光衣服,陪你上床,來滿足你的征服欲,我的真實想法,你根本就不會在乎。」
王思宇有些尷尬,摸著鼻子笑了笑,輕聲道:「你講話很直接,不像外表那樣柔弱。」
少婦抿嘴一笑,喃喃道:「你的外形也很俊朗,氣質也很好,不像普通的計程車司機。」
「那像是什麼?」王思宇有些佩服這少婦敏銳的洞察力,饒有興趣地問道。
少婦輕輕搖頭,嘆息道:「說不出來,反正不像計程車司機。」
王思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仰坐在沙發上,望著頭頂的水晶吊燈,沉吟不語。
少婦坐了起來,轉過頭,斜睨著王思宇,淡淡地道:「在想什麼?」
王思宇摸著下巴笑笑,輕聲道:「該怎麼花言巧語把你騙上床。」
少婦咯咯地笑了起來,隨後伸出纖纖玉手,拂了拂秀髮,有些惆悵地道:「招惹了我,你會有麻煩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的麻煩本來就不少,不在乎多上幾件。」
少婦伸了個懶腰,輕聲道:「我渴了,你去泡茶。」
王思宇苦笑著點點頭,摸起茶壺,走到廚房,燒了水之後,泡了濃茶,回到客廳里,兩人默默地品著茶。
十幾分鐘後,少婦低下頭,用手指輕輕撥弄著杯子,在『噠啦啦』的響聲過後,她輕吁了口氣,悄聲道:「如果……現在趕你走,你會離開嗎?」
「不會。」王思宇仰坐在沙發上,把玩著手中的杯子,沉吟道:「味道不錯,是我喜歡的那種。」
少婦面色微紅,捧著臉躺到沙發上,遲疑道:「那你能保證忘記這一晚嗎?」
「不能。」王思宇瞥了她一眼,輕輕搖頭。
少婦蹙起眉頭,撅著嘴巴道:「起碼,以後不要來騷擾我,如果做不到這點,你就必須馬上離開。」
王思宇放下杯子,微笑道:「好吧,我答應你,如果你願意,咱們日後可以形同路人,不會打擾對方的生活。」
少婦輕吁了口氣,伸出一根蔥削玉指,指著樓梯道:「抱我上樓,要慢慢的上去,越慢越好。」
王思宇側過身子,深吸了一口氣,抱起橫卧在沙發上的少婦,緩慢地上了樓梯,一步步走到樓上,打開壁燈,停下腳步,輕聲道:「如果感覺不滿意,我們可以再走一次。」
「可以了…….」
少婦輕輕搖頭,掙扎著站了起來,走到浴室邊,拉開貼花的玻璃門,回頭望了一眼,淡淡地道:「去樓下吧,一個小時後再上來。」
王思宇微微一怔,皺眉道:「為什麼要那麼久?」
少婦低下頭,撫摸著玻璃上貼的大紅喜字,輕聲道:「洗過澡後,要吃兩粒安眠藥,等我睡熟了,你再進來。」
王思宇搖了搖頭,解開上衣,放在欄杆上,淡淡地道:「那不是我喜歡的感覺。」
少婦伸手關了壁燈,轉過身子,顫聲道:「別那樣,按我說的辦,這是最大的底線了。」
王思宇脫了衣服,緩緩走過去,一步步走了過去,微笑道:「不要怕,沒什麼好擔心的。」
少婦用雙手捂了臉,連連搖頭道:「不行,我還沒準備好……」
王思宇把她抱了起來,走進浴室,打開了炫目的燈光,伸手去脫她那件黑色高領毛線衫,少婦捉著毛線衫的下擺,咬著嘴唇,固執地道:「不行,這樣不行。」
王思宇把手探在她的腰間,沿著平坦光滑的小腹,輕輕滑了下去,低聲道:「為什麼不行?」
少婦紅著臉,扭動著身子,顫聲道:「別,快出來,不然我喊人了!」
王思宇歪著腦袋,噙.住了她嬌艷的粉唇,用力擁吻了起來。
少婦躲閃著,胸前劇烈地起伏著,氣喘吁吁地扭動著身子,在某個瞬間,她忽地踮起腳尖,兩條修長的美腿顫慄著繃緊,翹臀搖動了數下,猛然睜大了眼睛,擺脫了王思宇的嘴唇,一口咬在他的肩頭,喉嚨里發出幾聲含混不清的嗚咽。
王思宇微微皺眉,忍著肩頭火辣辣的疼痛,趁機脫下她身上的毛線衫,輕輕丟在身側的大理石檯面上,又撥去了白色的貼身短衫,露出白皙滑膩的肌膚來,他摘下那件充滿誘惑的黑色抹胸,咬著少婦的耳垂,悄聲道:「不光模樣俊俏,身材也這樣好,真是個妖精。」
少婦雙手捧著豐挺飽滿的酥胸,身子向後退了幾步,倚在乳白色的釉面瓷磚上,劇烈地喘息著,半晌,才低下頭去,哀懇道:「關燈,把燈關掉,求你,太難為情了……」
王思宇輕輕搖頭,緩緩走了過去,解開她腰間纖細的皮帶,褪去淺灰色的牛仔褲,掛到衣架上,只片刻的功夫,就在少婦的戰慄中,褪去了淡粉色的丁字褲,嫻熟地解除了她身上最後的束縛。
少婦已然一絲不掛,青春健美的身姿一覽無遺,凹凸有致,曲線玲瓏,晶瑩玉潤的肌膚,在燈光下,閃耀著珍珠般圓潤的光澤,她閉了眼睛,唇間咬著一綹秀髮,雙手各自遮擋在要害位置,兩條纖長誘人的秀腿絞在一起,顯得異常的性感妖嬈。
彷彿在一瞬間,慾望如燈芯般點燃,王思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又打開熱水器的旋鈕,在溫熱的水線包裹下,輕柔地撫摸著她光滑潮.濕的胴.體。
王思宇低下頭,輕吻著她的酥胸,手指觸到她的雙腿之間,或輕或重地刺激著她的敏感地帶,在急促的喘息當中,少婦終於迷失在他的挑逗之下,雙手拉扯著王思宇的頭髮,上身向後仰去,銷魂地呻吟著。
十幾分鐘後,王思宇抱起了渾身酥軟的妙齡少婦,把她放在寬大的浴缸之中,輕輕伏了過去,在一番溫存之後,開始了猛烈的攻擊,在水花四濺中,一抹艷紅在水中悄然綻放,悄然無息地蕩漾開來,原本清亮的浴水,逐漸變得渾濁起來。
在一波又一波凌厲無匹的撞擊下,少婦的身體變得柔若無骨,她滿面潮.紅,羞惱地睜開一雙迷離醉眼,斜睨著架在王思宇肩頭的一雙玉腿,叼起一根白嫩的食指,抖動著殷紅的嘴唇,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婉轉嬌.啼。
或許因打熬已久,王思宇愈戰愈勇,盯著那張嬌嫩的俏臉,發力聳動著身子,撞得浴缸也發出咚咚的響聲,不知過了多久,在一陣痙攣之中,兩人同時發出高亢的喊聲,下身不受控制地悸動起來。
清晨,程琳翻了個身子,雙手抱著枕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她還有些狐疑,好像在酒醉之後,她躺在沙發上,做了一個極為漫長的夢,夢裡很是荒唐,當打車離開會館後,她竟然領了個陌生男人回家,兩人赤身裸體,在浴缸里、在欄杆上,在樓梯上,在沙發上,在大床上瘋狂*,沒完沒了地交.歡好合。
那男人經驗極為老道,體力也充沛得嚇人,如同一頭強壯的獅子,盡情地享受著身下的獵物,而作為獵物,她非但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快,反而在撕裂般的痛楚之中,如饑似渴地索求著,在對方的引領下,她居然做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如同蕩婦一般放縱,歡暢的叫聲混合著肉體猛烈的撞擊聲,似乎仍然回蕩在耳邊。
「太荒誕了!」程琳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正迷迷糊糊間,一隻大手忽地從身後探了過來,落在她充滿彈性的乳.房上,放肆地揉捏了幾下,兩隻手指又夾住那粒櫻紅,輕輕捻動,她心頭狂跳,身子頓時變得僵直,慌忙撥開那隻手,霍地從床上坐起,瞪大了眼睛,驚恐萬分地盯著躺在身邊的陌生男人,拿手捂了臉,突然放聲尖叫起來:「啊!啊!!啊!!!」
王思宇猛然驚醒,直挺挺地坐了起來,茫然望著身邊的少婦,打了個哈欠,關切地道:「怎麼,做噩夢了?」
程琳把頭搖成波浪鼓,用手推著他的上身,大聲喊道:「出去,出去,你快點走,馬上就走,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王思宇皺了皺眉,微笑著道:「別緊張,深呼吸,讓你的心境平和下來。」
程琳深吸了幾口氣,漸漸冷靜下來,昨晚的情形也都在腦海里閃現出來,酒後亂性,居然陪著面前這個計程車司機瘋了六次,她實在是有些羞憤難當,忙又鑽到被子里,拉了被子捂住頭,氣惱地道:「你快走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王思宇抓了抓頭髮,遲疑道:「好吧,我這就走,只是,那個,你叫什麼名字?」
「快走!」被子里又傳出一聲嬌斥,程琳轉動身體,橫過身子,伸出兩條纖長的玉腿,毫不客氣地在王思宇的後腰上蹬了幾下。
王思宇微愕,半晌,才苦笑著下了地,光著身子進了浴室,沖了澡後,擦乾身體,他穿上衣服,在鏡子前照了照,摸起一支唇膏,在鏡子上留了一串玫紅色的手機號碼,目光又落在大理石檯面上,信手摸起那條淡粉色的丁字褲,挑在指尖,輕輕旋轉了一會,就塞進褲子口袋裡,出來後,走到卧室門口,手扶門框,躊躇道:「那個,你好像是處……」
話音未落,一隻憤怒的繡花枕頭飛了過來,王思宇伸手接過枕頭,望著坐在床頭,酥胸半裸,怒目而視的曼妙佳人,『撲哧』一笑,把柔軟的枕頭丟在門口的沙發上,隨手關上房門,轉身走了下去。
聽著腳步聲走遠,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程琳才輕吁了一口氣,捏著兩隻粉拳,仰頭髮出一聲喊,就又鑽進被窩,捂住耳朵,蜷縮著身子打起盹來,沒過多久,就又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她掀開被子,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慢悠悠地下了地,拖著酸軟無力的雙腿,扶著牆面,一瘸一拐地進了浴室。
站在寬大的鏡子前,程琳獃獃佇立了一會,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抹去那串阿拉伯數字,望著鏡中白裡透紅的漂亮臉蛋,曲線玲瓏的誘人身姿,竟然勃然大怒,雙手連揮,把檯面上的梳妝品都掃落在地,發泄了一會,又覺得不解氣,就折斷了梳子,跳進寬大的浴缸里,用力跺著腳,把浴缸踩得咚咚直響。
十幾分鐘後,她才蹲了下去,雙手掩面,嚶嚶地哭了起來,一直哭得雙眼通紅,她才起身走了出來,扭開熱水器的旋鈕,讓溫熱的水線傾瀉.出來,包裹住嬌嫩的身子,她拚命地搓著身體,從修長的脖頸,到圓潤的肩頭,到飽滿的酥胸,平坦的小腹,以及雙腿之間,試圖將昨晚的一切印記都洗刷乾淨。
一番洗浴後,她把地上的梳妝品丟到垃圾桶里,披了件白色浴巾,魂不守舍地回了卧室,來到床邊坐下,從床頭柜上摸起手機,打開後,給楊光發了條簡訊過去:「楊光,知道嗎?你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一切,我恨你一輩子!」
幾分鐘後,手機震動起來,程琳翻出簡訊,只見楊光回道:「姑奶奶,你又怎麼了,每次生氣都拿我當出氣筒,拜託了,你能換個發泄方式嗎?」
「不能,你這混蛋,懦夫,偽君子,大騙子,我恨死你了!」程琳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飛快地將簡訊發了出去,又把手機丟在一邊,右手撫胸,竟然一陣陣地心疼。
過了好一會,楊光的簡訊才發了過來:「恨就恨吧,我這人是挺可恨的,有時候,我都討厭自己,程琳,我確實虧欠你太多,但你要明白,咱們之間的糾葛,早就過去了,你現在的丈夫是鮑鞠,你已經結婚了,該長大了,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程琳看完,又哭哭啼啼地發了簡訊:「我不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受了委屈的時候,就想罵你,罵了你,我心裡就舒服多了。」
楊光無奈地看了簡訊,苦笑著回復道:「那你就罵吧,盡情的罵,別客氣。」
程琳看了簡訊,又傷心地哭了起來,哽咽半晌,就摸著手機發了信息:「楊光,我昨晚喝多了,醉得一塌糊塗。」
楊光嘆了口氣,黯然回道:「你該沒有醉酒駕車吧?那太危險了!」
程琳咬了嘴唇,委委屈屈地發道:「沒有,車子停在會館了,我打車回來的。」
緊接著,她又補發了一條:「楊光,你別再惺惺作態了,如果真關心我,為什麼會走得那麼早?」
楊光嘆了口氣,又發了封簡訊:「昨晚還要準備文稿,只好早點回去,程琳,雖然分手了,我仍然把你當成妹妹,不希望你受半點委屈。」
程琳抹了眼淚,又按動手機鍵盤,發出一條簡訊:「楊光,我後悔了,當初要是不任性,賭氣嫁給鮑鞠,也許現在的生活就不會變得這樣糟糕。」
過了十幾分鐘,手機才再次震動起來,楊光在簡訊中回道:「梁市長來了,我剛才進屋忙了一會,傻丫頭,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我們都應該往前看,前面的路還很漫長,不卸下包袱,會被壓垮的。」
程琳哼了一聲,擺弄著手機,又發了條簡訊:「好了,心情好多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去藥店。」
楊光微微一怔,又發了條簡訊,關切地問道:「程琳,你生病了嗎?」
程琳把手機丟掉,叼起被角,淚眼婆娑地坐了一會,就幽幽嘆了口氣,默默下了地,光著腳丫走到窗前,緩緩拉開卡其色的窗帘,遙望著遠處湛藍的天空,心裡空蕩蕩的,不知在想著什麼。
楊光等了半晌,不見回信,才苦笑著放下手機,又對著電腦顯示器,噼里啪啦地敲擊著鍵盤,打出講話稿:「下面,在以上領導講話的基礎上,我再強調三點意見,第一點,在工作謀划上要精心、用心、細心,紮實有效推進當前各項工作,全力確保年初各項目標任務全面實現……」
而辦公室的裡間,市委書記鮑昌榮把杯子放下,陰沉著臉道:「梁市長,不是我在袒護田宏業,這位同志很正派,不會搞什麼小動作,你所反應的情況,即使是有,也肯定是誤會,他可能是一時習慣了,沒有轉換好角色,不可能是想搞獨立王國,架空王書記,這點我完全可以肯定,他田宏業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梁桂芝淡淡一笑,品了口茶水,苦口婆心地道:「鮑書記,我並不是對田宏業同志有意見,而且在人事方面,我也沒有什麼發言權,只是給您提個醒,王書記剛剛到閔江來,如果紀委下面的同志們不配合,架空他,孤立他,令他放不開手腳,處處受制,省委領導會怎麼看我們閔江的班子,怎麼看您鮑書記?」
鮑昌榮眉頭挑了幾下,目光變得凌厲起來,盯著梁桂芝看了半晌,見她一反常態,非但沒有絲毫退讓,反而堅定地與自己對峙,不禁有些惱火,他閉了眼睛,摩挲了一會頭髮,壓下胸中的怒火,心平氣和地道:「知道了,梁市長,你的擔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田宏業在紀委工作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因為一些客觀原因,始終進不了市委班子,但也不該平白無故地把人家踢走,那樣做不厚道,會寒了同志的心。」
梁桂芝扶了扶眼鏡,收拾了茶几上的材料,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回頭望了一眼,有些失望地道:「鮑書記,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講過了,希望您能夠再三考慮,權衡利弊,做出正確的決定,坦率的講,我認為,市委班子的穩定才是第一位的。」
鮑昌榮哼了一聲,霍地站了起來,皺眉吸了根煙,過了半晌,他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沉聲道:「楊光,你進來一下。」
楊光趕忙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微笑道:「鮑書記,什麼事情?」
鮑昌榮皺著眉頭,深深地吸了口煙,吐著煙霧道:「楊光,上次不是交代給你了嘛,找宏業談談,叫他不要再爭了,怎麼還在搞小動作?」
楊光微微一笑,走到辦公桌前,為鮑昌榮續了茶水,低聲道:「鮑書記,不是爭不爭的問題,與組織部、政法委相比,紀委那邊情況最好,總不能全盤交出去吧?」
鮑昌榮拉了椅子坐下,伸手揉著太陽穴,緩緩道:「那也要收斂一點,起碼要尊重領導,不要搞得太過火,拿捏不好分寸,會適得其反的,他田宏業這樣搞,簡直是在給我出難題!」
楊光點點頭,輕聲道:「這樣吧,鮑書記,晚上我再去那邊坐坐,和宏業書記交交心。」
鮑昌榮嘆了口氣,端起茶杯,低聲道:「告訴他,要講究領導藝術,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激化矛盾,不聽勸告,是要吃大虧的,到時可別怪我沒提醒他。」
楊光微笑道:「放心,鮑書記,我會轉告他的。」
鮑昌榮呷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擺了擺手,低聲道:「出去吧,讓我靜靜。」
楊光轉過身子,剛剛走出幾步,鮑昌榮又抬起頭來,沉吟道:「楊光,最近見到程琳了嗎?」
楊光身子一顫,忙停下腳步,轉身笑道:「沒有,我們大概有半年沒聯絡了。」
鮑昌榮摸起桌上的文件,輕輕吹落上面的煙灰,神色複雜地望了他一眼,低聲道:「抽空給程琳打個電話,讓她來家裡坐坐,和她曉芬阿姨吃頓飯,她們都是女人,好交流。」
「好的。」楊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強笑了笑,健步走了出去,關上房門,摸出紙巾擦了汗,長長吁了一口氣,他走回辦公桌邊,摸起上面的手機,把上午收到的簡訊逐條刪掉。
鮑昌榮沉思半晌,把煙頭丟到煙灰缸里,望著飄渺的煙霧,淡淡地道:「按下葫蘆浮起瓢,連個女流之輩都敢來逼宮,真當我老了嗎?」
而此時,紀委那棟青灰色的大樓里,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到王思宇的後背上,暖洋洋的,他握著手機,輕聲道:「知道了,梁姐,早在意料之中,他不是捨不得馬謖,而是不想丟了街亭,嗯,嗯,不給就搶唄!誰要不給我里子,我就不給他面子,沒什麼好說的……」
聊了十幾分鐘,掛斷手機,王思宇伏案批了會文件,就把簽字筆丟到旁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拉開抽屜,取出那條淡粉色的丁字褲,信手把玩了一會,喃喃道:「王大官人,有生之年,收集到三千個戰利品,應該不是很難吧?」
下班前,意外接到了市長李晨打來的電話,李晨在電話里熱情相邀,約他晚上出去小酌幾杯,儘管對此人印象不佳,但出於禮貌,王思宇還是微笑著答應下來,只是,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無論與鮑昌榮之間的關係如何緊張,都不會與李晨合作。
離開市委大院,王思宇驅車趕到瞭望江酒店,這裡離他所住的閔江賓館並不是很遠,只隔著三條馬路,也守在江邊,是一棟豪華氣派的歐式建築,酒店外面的廣場上,布置了幾十棵模擬棕櫚樹,在落木蕭蕭的晚秋時節,這裡卻鬱鬱蔥蔥,別有一番景緻。
奧迪車剛剛停穩,穿著紅色禮服的侍應生忙走過來,恭敬地拉開車門,王思宇下車後,卻發現一行人已經迎了過來,走在前面的兩人,分別是分管工業的副市長吳方舟,以及副市長、公安局長黃海濱,身後那幾人有些陌生,想必是酒店的管理人員。
吳方舟身材高大,麵皮白凈,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風度翩翩,很是儒雅,他本來是華西經貿學院的黨委書記,在報刊上發表過多篇論文,被當時分管經貿的盧副省長看中,調到省外經貿廳工作一段時間後,就被派到閔江,先後擔任市長助理、副市長,他現在是李晨的得力助手。
見王思宇下了車,吳方舟向前快走了幾步,伸出一雙大手,與王思宇熱情地握了手,微笑道:「王書記,一直想到酒店探望您,只是最近忙著跑項目,分身乏術,今天得了機會,一定要多敬您幾杯。」
王思宇含蓄地一笑,輕聲道:「吳市長,不要客氣,早就聽說你是省內少有的學者型幹部,在很多知名媒體上都發表過大作,以後不忙的時候,常到我那邊坐坐,順便向你請教一些經濟方面的問題。」
吳方舟聽了,眼睛一亮,連連擺手道:「王書記說笑了,您雖然是紀委書記,可也是搞經濟的行家能手,西山縣的經濟增速連續兩年在省里名列前茅,這可是了不起的成績,我這紙上談兵的酸秀才,可不敢班門弄斧,改日一定登門討教,虛心學習。」
王思宇擺了擺手,誠懇地道:「那是西山班子集體取得的成績,我可不敢貪功,而且,西山的發展雖然很快,其實有很多偶然因素,除了省里的大力扶持外,也和發現大型銅礦資源有關,但靠自然資源來發展縣域經濟,不是長久之計,再豐富的資源也有枯竭的時候,那邊要想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還要做很大的努力。」
吳方舟暗自吃驚,他沒有料到王思宇會這樣坦誠,非但不居功,反而一針見血地指出西山縣存在的問題,與許多官員硬往臉上貼金,不擇手段搶政績的做派截然不同,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躍居高位,果然有不凡之處,他不禁微微一笑,有些欽佩地道:「王書記,能在短時間內讓一個縣城的經濟實現跨越式發展,絕非易事,您實在是太謙虛了。」
王思宇呵呵一笑,搖頭道:「吳市長,我只是實話實說,和謙虛沒有一點關係。」
吳方舟笑了笑,側過身子,身穿警服的黃海潮走了過來,與王思宇握了手,兩人寒暄了幾句,吳方舟就笑著道:「王書記,裡面請。」
王思宇點點頭,在眾人的陪同下,走進望江酒店,乘坐電梯直達九樓。
進了豪華包房,他才發現,除了市長李晨外,副書記馬尚峰也在,兩人正坐在沙發上吸著煙,輕聲交流著什麼,二人抬頭見王思宇走了進來,就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面帶笑容地打著招呼。
坐在桌邊閑聊了一會,幾個身材苗條的女服務員魚貫而入,把精緻的菜肴端了上來,眾人落座後,那些穿著藍色旗袍的服務員斟了酒,就撤到幾位領導身後,小心伺候著。
李晨端起酒杯,笑著道:「王書記,早就聽說你是海量,我們幾人都不是對手,也就不搞車輪戰了,你多喝點,一定要盡興,好不好?」
王思宇也端起杯子,微笑道:「李市長過譽了,我酒量其實很有限,不過大家平時都忙,難得坐在一起喝酒,肯定是要多喝點的。」
眾人附和著碰了杯,都是一飲而盡,隨後放下杯子,各自夾了菜,服務員上前斟了酒,就又退了回去。
馬尚峰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端起酒杯,微笑道:「王書記,後生可畏啊,我們幾人,除了吳市長外,差不多都是奔五十的人了,而你還不到三十歲,這樣年輕,就成為市委常委,前途不可限量啊,來,咱們碰一杯。」
王思宇忙端起杯子,謙虛地道:「馬書記,我還年輕,經驗不足,以後在工作上,還請你多多關照。」
馬尚峰卻擺了擺手,笑吟吟地道:「王書記,關照談不上,互相支持吧,可能用不了幾年,你王書記就飛黃騰達了,到時我們這些人再登門拜訪,可不要給閉門羹吃啊?」
其他幾人聽了,都跟著笑了起來,經過他的一番調侃,酒桌上的氣氛輕鬆許多。
王思宇微微一笑,搖頭道:「馬書記言重了,這個玩笑開得大了些,我可當不起。」
李晨擺弄著杯子,在旁邊笑著插話道:「王書記,你要當不起,可沒人能當得起了,三十歲左右的市委領導,全省怕是也沒幾位,五根手指就能數的出來,馬書記說的沒錯,只怕不出十年,大夥就要靠你來關照了。」
雖然清楚兩人在灌迷魂湯,王思宇還是有些暗爽,兩人講的也是事實,只要沒人刻意攔路,按照他現在的發展速度,三五年提一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出了意外,在某個位置上耽擱了十年八年,也大有機會進入省部級序列,若論仕途上的發展前景,餐桌上的幾位,確實遠不如他。
在體制里,年齡確實是個寶,越到高位,就越是重要,往往相差兩三歲,就決定了誰上誰下,要想最大限度地延續政治生命,就要在前面跑得快些,還要穩健,身上不能留下太大的污點,才有可能在關鍵時刻勝出。
與馬尚峰碰了杯之後,服務員再次上來斟酒,王思宇在點煙的時候,無意間,眼角的餘光落在她旗袍的開衩處,瞄見雪白的大腿.根,心裡竟然『咯噔』一下,這位女服務員竟然沒有穿內褲,雖然對她生不出半點興趣,王思宇還是覺得有些刺激,手指下意識地抓撓了一番,這時吳方舟端起杯子,笑著道:「王書記,輪到我敬酒了。」
王思宇皺眉吸了口煙,微笑著擺手道:「吳市長,剛才可是有言在先,不搞車輪戰,咱們可不能喝得太急了,我要是喝多了,當場出醜,你要負責。」
吳方舟打了個哈哈,表情莊重地道:「王書記,這杯酒是一定要敬的,您前些天可幫我解決了大麻煩,本來就該謝您的。」
王思宇微微一怔,端起杯子,苦笑著道:「吳市長,如果是重機廠的事情,那就不是敬酒,而是罰酒了,我上次多管了閑事,你該不是心裡生氣,在酒桌上興師問罪吧?」
吳方舟連連擺手,笑著道:「王書記,那樣的閑事,您要是再多管些,可幫我解決了老大的難題,重機廠因為歷史原因,矛盾錯綜複雜,很難徹底解決,要不是您出了點子,又親自化解了一場風波,只怕我倒現在還頭疼呢,根本沒心情喝酒,所以啊,這杯是感謝的酒,您一定要喝。」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感謝就免了,你不見怪就好,來,吳市長,咱們乾杯。」
碰了杯子以後,幾人又夾了菜,李晨笑眯眯地道:「王書記,下午收到省財政廳的回復了,那筆專款下周三就能到位,這回集資款總算能還上了,年底以前,重機廠的工資發放也沒問題,要是企業能夠成功上市融資,市財政就甩掉了一個大包袱,你王書記可幫了我們大忙,理應致謝。」
王思宇笑著擺了擺手,沒有吭聲,他心中有數,在閔江重機的事情上,李晨肯定是有很大意見的,這次舊話重提,無非是把事情揭過去,顯示他的大度,這也表明,李晨在釋放善意信號,極力拉攏自己,只是奇怪的是,他選擇的時機,竟然拿捏得如此準確,難道是得到了某些風聲?
仔細想想,確實有這種可能,王思宇笑了笑,慢悠悠地吸著煙,目光在酒桌上四人的臉上掃去,沉吟不語。
黃海潮敬了酒後,眾人閑聊了幾句,開了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李晨擺了擺手,幾個女服務員會意,忙走了出去,輕輕帶上房門。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知道要進入主題了,就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斜眼瞄著李晨,等著他開口講話。
李晨嘆了口氣,把握著手中的杯子,意味深長地道:「王書記,不瞞你說,以重機廠為例,市裡的很多工作都在原地打圈圈,但為什麼會造成這種局面呢,我覺得,還是人的原因,我們有些領導幹部觀念有問題,思想僵化,跟不上新形勢,卻戀著手中的權力不放,任人唯親,處處設置障礙,讓那些想幹事的人放不開手腳,力不從心,這是最根本的原因。」
「李市長說的對,在用人的問題上,確實要謹慎些。」王思宇皺眉吸了口煙,把半截煙頭掐滅,丟在煙灰缸里,不痛不癢地接了一句,他非常清楚,李晨此刻在借題發揮,對方口中所謂的有些領導幹部,實際上就是特指市委書記鮑昌榮。
從某種意義上講,李晨說的並沒有錯,但這種缺點,倒不是鮑昌榮身上獨有的,這頂帽子即便扣在他李晨頭上,恐怕也不為過,鮑、李之間最大的矛盾,其實還是鮑昌榮不肯離開閔江,使得李晨無法上.位,這才是癥結所在。
而當初,李晨不顧三千多工人的利益,用重機廠的事情來做文章,頻頻製造麻煩,打擊對手,致使重機廠的改制工作一拖再拖,遲遲得不到解決,讓王思宇很是不齒,因此,無論他講得多麼義正言辭,王思宇都不為所動,只是付之一笑。
在他看來,兩人之間行事風格相差太遠,根本就上不了一條船,相對而言,他更欣賞鮑昌榮多些,一想到要與老鮑發生衝突,王思宇也有些頭痛,當然,這就是官場政治生活的一部分,不管是他還是鮑昌榮,無論兩人是否情願,都要坦然接受,這是兩頭獅子之間的較量,至於李晨,他算什麼?
晚上九點半鐘,福隆賓館的502房間里,田宏業穿著一條內褲,平躺在沙發上,而一個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正用纖細的手指揉捏著他的大腿。
田宏業閉了眼睛,舒服得呲牙咧嘴,過了一會,忽然嘆了口氣,輕聲道:「小萍,最近總是魂不守舍的,老感覺要出事兒。」
「市委鮑書記那麼信任你,能出什麼事情呢,你是不是精神壓力太大了?」駱小萍停了下來,相識多年,她很少見田宏業這樣說話,心裡也有些發慌,但還是故作鎮定地道。
田宏業翻身坐起,伸手從茶几上摸了厚厚的眼鏡,戴上後,拉過駱小萍的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喃喃地道:「也許吧,最近是感到壓力很大,鮑書記也一樣,李晨市長步步緊逼,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其實,他當初還不如去省里呢,那樣反而少了很多麻煩,真不知老頭子是怎麼想的。」
駱小萍蹙起眉頭,幽幽地道:「你們這些男人啊,總是爭來斗去的,都當了那麼大的官,還不肯知足,這又是何必呢!」
田宏業搖了搖頭,摸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頗有感觸地道:「小萍,你不是體制里的人,自然不懂得權力帶來的好處,只要擁有了它,地位、財富、名譽、女人,男人所夢寐以求的一切,就都能輕易得到,沒有人能經得起這種誘惑,只要進了這個圈子,就註定要無止境地去追求它,直到政治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才算結束。」
駱小萍皺起眉頭,輕聲抗議道:「宏業,我可不是因為你當官,手裡有特權才跟了你,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求過你辦一件事情,也沒向你伸手要過一分錢。」
田宏業笑了笑,趕忙安撫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小萍,這些年跟了我,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將來我一定會想辦法補償的。」
駱小萍神色黯然地站了起來,倒了杯茶水,遞到田宏業手中,嘆息道:「補償倒是不必了,有時真想離開你,去嘗試新的生活,可每當要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心裡就像針扎的一樣難受。」
田宏業也被感動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扳過駱小萍的雙肩,賭誓發願地道:「小萍,再給我幾年時間,等孩子考上大學,我會和丁貴英離婚的。」
駱小萍用手捂了臉,搖頭道:「別再騙我了,她的脾氣那麼暴躁,哪能答應離婚。」
田宏業皺了皺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裡轉悠了一會,也漸漸冷靜下來,丁貴英是他的老婆,知道的事情太多,手裡捏著他的短處,一旦夫妻反目,以她的性格,肯定會把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都翻出來,到那時,只怕不好收場。
想到這裡,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到駱小萍的身後,從後面抱住她,輕聲道:「小萍,不要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駱小萍『嗯』了一聲,轉過身子,輕輕推開田宏業,淡淡地道:「宏業,我去洗澡,晚上早點回去吧,免得她起疑心。」
田宏業點點頭,坐回沙發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就摸出煙來,用手指捏了幾下,點燃後,慢吞吞地吸了幾口,嘴裡吐出淡淡的煙霧。
十幾分鐘後,一陣『咚咚』的敲門聲響起,田宏業微微皺眉,走到門邊,輕聲問道:「誰?」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甜美的聲音:「先生您好,我是賓館服務員,麻煩您開一下門。」
田宏業打開房門,陰沉著臉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不許動,警察查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四五個彪形大漢已經沖了進來,幾隻大手同時伸了過來,很快扭住田宏業的胳膊,把他按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倉促之間,田宏業的眼鏡甩了出去,他有些懵了,掙扎著吼道:「幹什麼,你們這是做什麼?」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個留著平頭的中年男人走進屋子,飛起一腳,踢開了浴室的房門,伴著一聲尖叫,披著粉色浴巾的駱小萍,被中年男人扭著胳膊拽了出來,他在駱小萍的後背上猛地推了一把,大聲喝道:「過去,老實蹲到牆角,不許動!」
駱小萍踉蹌地奔出幾步,瞄見被按在地上的田宏業,嚇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走到牆角,抱頭蹲了下去,帶著哭腔喊道:「宏業,這是怎麼回事?」
田宏業很快冷靜下來,忙沉聲道:「你們肯定是誤會了,快把我放開。」
幾個男人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也推到牆角,大聲吆喝道:「什麼誤會了,你們兩個涉嫌賣.淫嫖.娼,趕快交代問題!」
田宏業皺了皺眉,有些後悔,不該到賓館來幽會,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還是耐著性子辯解道:「你們不要亂講話,我們兩個是異性朋友,根本不是什麼妓.女嫖.客!」
中年男人拿著筆錄坐在茶几上,表情嚴肅地道:「已經抓了現行,就不要狡辯了,趕緊做筆錄,姓名、年齡、工作單位……」
田宏業有些惱羞成怒,霍地站了起來,厲聲質問道:「你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來審訊我?把手機給我,我要打電話!」
中年男人重重地一拍桌子,伸手把茶几上手機摸過來,直接關了機,有些不耐煩地道:「打什麼電話,少廢話,趕緊做筆錄。」
田宏業眯起眼睛,鐵青著臉道:「我是紀委副書記田宏業,你們無權這樣對待我,必須馬上賠禮道歉,從這間屋子裡滾出去!」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向旁邊的人努努嘴,低聲道:「把眼鏡還給他,讓他把身份證拿過來。」
旁邊的民警從地上拾起眼鏡,交到田宏業手中,很客氣地道:「請出示身份證,不然我們哪知道你是不是田書記。」
田宏業心中一寬,忙戴上眼鏡,走到衣架旁,取出身份證遞了過去,皺眉道:「這是一場誤會,你們快走吧,我也不想追究了。」
中年男人把玩著手裡的身份證,冷笑著道:「還真是田書記,對不住,剛才冒犯了,不過還是請您配合,把筆錄做了。」
田宏業微微一怔,面色陰沉下來,惡狠狠地盯著沙發上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怎麼,你們還不肯罷休,非要把事情鬧大嗎?」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把手中的身份證輕輕一丟,似笑非笑地道:「田書記,您可是大人物,市委書記手下的大紅人,要想整治我們幾個小警員,跟捏死幾隻螞蟻一樣,你不把筆錄做了,將來秋後算賬,我們肯定要倒大霉,為了讓大夥放心,您還是留下字據吧,把事情的經過寫出來。」
田宏業鐵青著臉,瞪著沙發上的人,冷笑道:「我明白了,你們這些人是成心的,好,想做筆錄是嗎?可以!不過就憑你們幾個蝦兵蟹將,沒資格審我,讓你們的後台老板出來。」
「田書記,好大的官威,那成,我們沒資格審你,只好向上級領導彙報了。」中年男人哂然一笑,叼了一根煙,起身走到門外,摸起手機,撥了個號碼。
望江酒店的豪華包間里,公安局長黃海潮的手機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他放下杯子,拿著手機走到窗邊,輕聲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回到桌邊,拉了椅子坐下,望著市長李晨,遞了個眼神過去,故作神秘地道:「李市長,出了點小麻煩。」
李晨放下酒杯,蹙眉道:「怎麼了?」
黃海潮哼了一聲,黑著臉道:「江灣派出所的老胡帶隊掃黃,在賓館裡把田宏業和情人堵在屋裡了,他們怕被打擊報復,非要田宏業做筆錄,田宏業不肯配合,現在正僵持著呢。」
桌上幾人聽了,都擺弄著桌上的杯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紛紛拿眼瞄著王思宇。
李晨摸了摸頭髮,側過身子,沉吟道:「王書記,要不你和海潮過去一趟,幫著處理一下?」
王思宇微微皺眉,擺手道:「李市長,這種私生活的事情,我出面不太好吧?」
李晨輕輕點頭,若有所思地道:「也是,這樣吧,海潮,你過去一趟吧,給他個台階下,告訴下面的幹警,嘴巴嚴點,要注意為領導保密,別宣揚出去。」
黃海潮淡淡一笑,起身道:「好,那我走一趟,這些傢伙真是頭疼,三天兩頭地給我惹麻煩,田宏業是那麼好惹的嗎?到時跑到鮑書記那邊參上一本,我又該挨罵了。」
吳方舟摸著杯子,望了王思宇一眼,一語雙關地道:「王書記,這飯菜還合口嗎?」
王思宇點了一根煙,皺眉吸了幾口,搖頭道:「油太大了,有些吃不慣。」
吳方舟和李晨交換下眼神,就端起杯子,微笑道:「那就多喝點酒,一會到下面做按摩,忙了一周了,應該放鬆放鬆。」
王思宇淡淡一笑,搖頭道:「吳市長,按摩我就不做了,免得遇到突擊檢查,說不清楚。」
馬尚峰喝了口酒,放下杯子,似笑非笑地道:「李市長,瞧見沒,王書記有意見了,這是在批評公安口呢!」
李晨放下杯子,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輕描淡寫地道:「也是,太魯莽了,沒把情況調查清楚,就貿然進去抓人,確實過分了些。」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擺手道:「馬書記,我只是隨口一說,只要是正常執法,那沒什麼好講的,誤會嘛,澄清了就好。」
吳方舟見場面有些冷清,忙又倒了酒,笑著道:「肯定是誤會,要知道房間里的人是紀委副書記,就算借他們十個膽子,只怕也不敢進去。」
王思宇淡淡一笑,沒有吭聲,這種事情誤會的可能性太少了,肯定也是設計好的一道菜,雖然沒有擺在餐桌上,但大家都是官場里的老手,心明眼亮,自然能吃出味道。
李晨想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只要王思宇肯合作,他可以幫忙擺平田宏業,在閔江市,或許也只有他才具備這個實力。
只可惜,王思宇並不買賬,而且,對李晨更加警覺起來,此人做事不按規矩出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要是成了市委書記,恐怕是禍非福。
離開酒店後,王思宇駕車慢悠悠地向前開去,不知不覺間,竟駛到了光華路一百三十四號,他將車子開進小區,下車後,抬頭望著樓上的那盞孤燈,回味著昨晚的瘋狂,默立良久,才開車離去。
而此時,程琳剛剛洗完澡,擦乾嬌嫩的身子後,她穿了睡袍,站在鏡子前照了照,就摸起唇膏,在鏡面上寫了一串玫紅色的阿拉伯數字,接著打了個大叉,忿忿不平地寫道:「禽獸司機,還我內褲!」
「奇怪,馬尚峰最近表現很反常,怎麼突然和李晨走得這樣近?」梁桂芝坐在沙發上,手裡捻著一枚白色的棋子,盯著棋盤的右上角,若有所思地道。
周媛嘴裡叼著吸管,抬頭向沙發上望了一眼,微微蹙眉,就拉了拉睡袍下擺,併攏雙腿,淡淡地道:「梁姐,他的表現很正常,不足為奇,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上面對閔江的常委班子進行了比較大的調整,特別是將你和小宇都調過來,這就透露了一個明顯的信號,說明省委對閔江的工作不放心,也就是對鮑書記有所不滿,想必馬尚峰察意識到了這點,這才主動協調立場。」
梁桂芝愕然,輕輕落下棋子,摸起茶杯抿了一口,沉思片刻,輕聲道:「媛媛,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這樣看來,閔江的政治僵局很可能會被打破,還有不到兩年的時間,閔江的市委班子就要換屆,鮑書記要是交不出一份滿意的答卷,恐怕還是要被調走,到時,李晨和馬尚峰將是最大的贏家。」
周媛淡淡一笑,把手裡的果汁放到旁邊,拈了一子,緩緩道:「兩年的時間本來就很短,加上有李晨在旁邊牽制,鮑書記要想在短期內拿出政績,可能性不大。」
王思宇把手中的雜誌丟到一邊,翻身坐起,慢悠悠地走到周媛身後,微笑道:「也不見得,老鮑善於反敗為勝,聽說當初段永祺的呼聲也很高,結果仍然出局了,人老成精,還是不能小看的。」
梁桂芝卻扶了扶眼鏡,輕聲道:「在那件事情上,田宏業可是立了大功的,以後你要是成功掌控了紀委,他可成了沒牙的老虎,怎麼斗得過李晨?」
王思宇笑笑,走到窗邊,點了一根煙,皺眉抽了一口,躊躇道:「不拔掉幾顆齲齒,他就永遠是只帶病的老虎,這老頭,別的還好,就是太固執了,不肯做大手術。」
周媛微微蹙眉,搖頭道:「小宇,那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多米諾骨牌只要倒掉一張,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如果李晨這些人抓住契機,順勢推動,鮑昌榮的處境就會非常不妙,他的缺點是太自傲,你的缺點是太心急,你們兩人要是發生大的衝突,肯定會讓李晨有機可乘。」
梁桂芝抬頭望了一眼,見王思宇正摸著鼻子苦笑,就莞爾一笑,輕聲道:「媛媛很有見地,分管文教真是可惜了。」
周媛又摸起果汁,叼起吸管,微笑道:「梁姐說笑了,我不過是身在局外,旁觀者清罷了。」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沉吟道:「梁姐,下次換屆,你的機會有多大?」
梁桂芝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來閔江的時間還是太短了,手裡沒有足夠的政治資源,和馬尚峰是沒法比的,能夠明哲保身就已經不錯了。」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事在人為,兩年時間,足夠做很多事情了。」
梁桂芝微愕,隨即展顏一笑,點頭道:「那就試試吧。」
王思宇把煙掐滅,丟進煙灰缸里,又躺在沙發上,瞄著周媛丟眼神,周媛卻冷了臉,安靜地下棋,並沒有做出回應。
下完棋,梁桂芝很知趣地離開,把房門輕輕關上。
王思宇嘆了口氣,低聲抱怨道:「周老師,柏拉圖式的戀情,實在是太無趣了。」
周媛橫了他一眼,沒有吭聲,把棋子收拾好後,坐在鋼琴邊彈了一曲,隨後也坐了過來,蹙眉道:「你昨天整晚都沒回來,怕是去找有趣的戀情了吧?」
王思宇有些心虛,忙笑著解釋道:「昨晚喝醉了酒,就在外面住的,我才閔江幾天啊,哪裡會有別的戀情,你可不要想歪了。」
周媛俏臉微紅,搖頭道:「我沒多想呢,只是前台的服務員怕你出了事情,把情況彙報給經理,蘇小紅過來問了下。」
王思宇笑了笑,撓頭道:「住賓館雖然好,但總是不方便,以後還是應該搬出去住。」
周媛淡淡一笑,輕聲道:「只要心靜如水,住在哪裡都一樣。」
王思宇翻了個身子,望著周媛那隻秀美的小手,輕聲道:「你啊,就是太靜了,都快成尼姑了。」
周媛沉默了半晌,蹙眉道:「安靜下沒什麼不好了,人心太浮躁了,往往會迷失本性。」
王思宇盯著那隻優雅纖長的玉手,微笑道:「周老師,柏拉圖式的戀情可以拉拉手嗎?」
周媛把手掌收了回來,擺弄著粉紅色的睡袍,淡淡地道:「當然不可以了。」
王思宇『噢』了一聲,耷拉著腦袋,愁眉苦臉地道:「我現在才是明白了,所謂的柏拉圖式戀情,就是只能看,不能摸。」
周媛『撲哧』一笑,隨即板了面孔,嘆息道:「你啊,就是不肯知足呢,能夠這樣,我已經很開心了。」
王思宇大喜,盯著那張冰清玉潔的俏臉,似笑非笑地道:「不錯,你終於肯承認了,喜歡和我在一起。」
周媛雙手捧腮,歪著腦袋道:「你理解錯了,只要你肯安分下來,不再騷擾我,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王思宇哼了一身,伸出手去,在半空中抓撓一番,就順勢落下,牽過她滑膩柔軟的小手,把玩著纖細的手指,輕聲道:「嘴硬是沒有用的,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周媛低了頭,望著一雙潔白的小腳,蹙眉道:「再這樣不老實,我可真要生氣了。」
王思宇笑了笑,把她的一根芊芊玉指送到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周老師,其實,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的。」
周媛雙頰微紅,輕輕掙脫開來,嗔怒地起身道:「你走吧,我要洗澡了。」
王思宇『嗯』了一聲,卻沒有起身,而是伸手摸起雜誌,擋了臉孔,嘴裡發出輕微的鼾聲。
周媛把雜誌拿下來,丟到茶几上,淡淡地道:「快點回去睡吧,明早咱們去划船。」
王思宇嘿嘿一笑,點頭道:「好吧,明兒在船上畫張畫,你安靜的樣子,倒像玉觀音。」
「觀音是男的。」周媛輕聲嘟囔一句,轉過身子,裊娜地進了浴室。
王思宇坐了半晌,才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後,重重地關上,隨後拎起皮鞋,竊笑著溜到浴室門口,側耳聽了聽,就閃身進了卧室,拉開衣櫃,藏了進去,又摸出手機,調成震動模式,便氣定神閑地站在裡面,嘿嘿壞笑起來。
二十幾分鐘後,周媛推開浴室的房門,走回房間,拉了被子躺在床上,喃喃道:「別的還好,就是喜歡動手動腳的,一點都不莊重呢!」
王思宇捂了嘴巴,無聲地笑了起來,又豎著耳朵聽去,只聽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傳來,像是周媛下了地,走了過來,他心裡有些緊張,趕忙收斂氣息,把身子向後退了退。
周媛在屋子裡踱著步子,小聲嘀咕道:「才來了沒幾天,就夜不歸宿,明明是出去沾花惹草,偏偏不肯承認……」
王思宇苦笑著咧了咧嘴,心中亦喜亦憂,暗自尋思道:「她心中還是有我的,嘴上雖然不說,卻對昨晚沒有回來,一直耿耿於懷。」
這時,一陣悅耳的電話鈴聲響起,周媛回到床邊,摸起手機,看了下號碼,就按了接聽鍵,輕聲道:「爸,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周松林摘了老花鏡,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聲音低沉地道:「還沒有,剛剛批完文件,媛媛啊,最近怎麼樣,一切還好吧?」
周媛坐在床沿上,理了理秀髮,淡淡地道:「我這邊一切都好,您不用擔心。」
周松林嘆了口氣,擺弄著桌上的老花鏡,面帶憂色地道:「媛媛,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哪裡能放心呢,最近睡覺,總是夢到你的母親,她在責怪我啊。」
周媛鼻子一酸,險些潸然落淚,她勉強控制住情緒,以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聲音道:「我現在挺好的,真的,爸,你工作那麼辛苦,就不要再為我操心了,記得早點休息,別把身體拖垮了。」
周松林拉了椅子站起,走到鏡子前,摸著眼角的一條魚尾紋,有些傷感地道:「媛媛,爸爸老了,很多事情都看開了,唯獨是你的終身大事,只要一天沒有著落,我的心裡就安穩不下來,媛媛,你不能用這種方式來懲罰爸爸,這樣太殘忍了。」
周媛沉默半晌,幽幽地嘆了口氣,柔聲道:「爸爸,你想到哪去了,別亂猜疑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周松林怔了怔,半信半疑地道:「媛媛,是真的?你該不是又在敷衍爸爸吧?」
周媛咬著嘴唇,輕聲道:「是真的,爸爸,您放心吧,抽時間,我會帶他去見您,請您幫著把把關。」
周松林大慰老懷,長吁了一口氣,笑逐顏開地道:「媛媛,只要你喜歡就好,爸爸絕對支持。」
周媛淡淡一笑,柔聲道:「爸,放心吧,這回的人選,您一定會滿意的。」
周松林走回書桌旁,戴了老花鏡,笑呵呵地道:「好,好,我相信乖女兒的眼光,這樣吧,過年帶回來,咱們一起吃頓年夜飯。」
周媛『嗯』了一聲,猶豫著道:「好吧,我去和他商量,他那個人,有些大男子主義,不太聽話呢!」
周松林端起茶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試探著問道:「媛媛,他是從事什麼職業的啊?」
周媛掀開被子,鑽了進去,隨手關了燈,悠然道:「也是從政的。」
周松林興緻很高,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婿滿是好奇,就又笑著問道:「媛媛,他今年多大年紀了?」
周媛微微蹙眉,淡淡地道:「好的啦,爸爸,您早點休息吧,到時自然就知道了。」
周松林心中一動,察覺到女兒害羞了,不禁啞然失笑,忙不迭地道:「好,那就這樣,乖女兒,你總算是長大了,這回爸爸是真的放心了。」
周媛掛斷電話,把手機丟到旁邊,拉了被子,喃喃地道:「沒辦法,為了老爸,也只能假戲真做了。」
王思宇正聽得入神,胸口忽地劇烈地震動起來,他忙摸出手機,看了上面顯示的『老爺子』三個字,苦笑著接通了電話,小聲道:「喂,老爺子,這麼晚了,什麼事啊?」
周松林喜上眉梢,笑呵呵地道:「臭小子,跟你打聽一下,媛媛說她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嗎?」
王思宇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衣櫃門口,臉罩嚴霜的周媛,心不在焉地道:「是真的,老爺子,周老師讓保密,說要給您個驚喜。」
周松林哈哈一笑,滿面春風地問道:「小宇,你見過那個小夥子嗎?他人怎麼樣?」
王思宇走出了衣櫃,坐在床頭,微笑著道:「老爺子,您就放心吧,您的乘龍快婿,那可是閔江市數得著的好男人,要事業有事業,要長相有長相,人品也是第一流的。」
周松林心裡樂開了花,剛想繼續發問,忽聽『哎呦』一聲痛呼,緊接著,就聽王思宇急惶惶地道:「老爺子,我這還有急事,改天再向您彙報!」
隨後,手機被匆匆掛斷,周松林微微皺眉,有些不滿地把手機丟到桌上,輕聲道:「這個臭小子,什麼事這麼急!」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起身在書房裡踱了幾步,點了一支煙,笑眯眯地道:「不行,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抽時間應該過去瞧瞧…」
而此時,周媛正氣喘吁吁地跪在床上,粉面緋紅,轉過身子,羞惱地道:「王思宇,你別胡鬧,快放開我!」
王思宇呲牙咧嘴地道:「周老師,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柏拉圖式的戀情可以咬人嗎?」
「當然可以了!」周媛扭動著嬌軀,用一雙雪白的小腳丫,拚命向後踢著,氣哼哼地回道。
「那就好。」王思宇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扳過周媛的身子,把她平推到床上,壓了過去,瞄著周媛嬌艷欲滴的粉唇,撅著嘴巴,惡狠狠地親了下去。
周媛驚慌失措,忙用手推著王思宇的下巴,把頭搖成撥浪鼓,顫聲道:「別……這樣不行!」
王思宇停了下來,望著那張羞紅的俏臉,心裡怦怦直跳,似笑非笑地道:「為什麼不行,馬上都要見未來岳父了,親下有什麼不行的?」
周媛咬了粉唇,奮力扭著身子,抬起雙腿,向王思宇的前胸蹬去,沒好氣地道:「就是不行!」
王思宇微微一笑,捉住那雙瑩白小腳,輕輕撫摸了幾下,就拉著那雙纖腿,架在肩頭,伸手向下摸了過去,威脅道:「有什麼不行的,周老師,乾脆咱們今兒就把正經事辦了吧!」
周媛已經耳根紅透,掙扎著坐起,可憐巴巴地望著王思宇,用略帶哀求的語氣道:「小宇,你別胡鬧了,我害怕!」
王思宇心中一軟,嘆了口氣,把那雙纖長的玉腿又放了下來,愁眉苦臉地道:「沒辦法,總是捨不得強迫你的。」
周媛忙鑽進被窩,背對著王思宇,悄聲道:「快回去吧,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淘氣得很,真討厭!」
王思宇無聲地笑了笑,伸手關了壁燈,走到門邊,回頭望了一眼,就輕輕帶上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而此刻,福隆賓館的502房間里,依舊亮著燈,其他的人都已經離開,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田宏業餘怒未消,眯著眼睛盯著黃海潮,冷冷地道:「閔江市有那麼多的黑惡分子,你們不去抓,卻跑到我的房間里逞威風,黃大局長,你們這麼干,是不是太過分了?」
黃海潮蹺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不冷不熱地道:「田書記,別生氣,不是都已經解釋了嘛,這只是一場誤會,放心吧,他們嘴巴很嚴,不會亂說的,哪個敢張揚出去,把你田書記的名聲搞臭了,我扒了他們的警服!」
田宏業冷笑了幾聲,摘下厚厚的眼鏡,揉著鼻樑道:「黃局長,你太客氣了,其實大可不必,就算拿大喇叭到外面廣播,我都不在乎,不過咱們醜話說到前頭,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以後千萬別犯到我田某人手裡,否則,可沒那麼容易收場。」
黃海潮把茶杯放下,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停下來,似是毫不在意地道:「田書記,賭氣的話就不要說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駱小萍是獨身,無所謂的,你田書記可是有家室的人,家和萬事興,這個道理,田書記想必比誰都清楚,對吧?」
田宏業戴上眼鏡,不慌不忙地道:「黃局長,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們家裡那位,是絕對不會被外人挑撥的,她知道很多人都想藉機整我,也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不會被人利用的。」
黃海潮回頭望了他一眼,不無譏諷地道:「田書記,嫂子還真是通情達理,不過,你也應該反思一下了,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要藉機整你。」
田宏業哼了一聲,指桑罵槐地道:「不過是一小撮人機關算盡,忙著搶班奪權罷了,其實啊,那些人是白忙活,閔江是變不了天的。」
黃海潮抬腕看了下表,皺眉道:「時間不早了,還得趕回去喝酒。」
田宏業冷冷地看著黃海潮,強壓著火氣道:「現在就喝慶功酒,早了點吧?」
黃海潮哈哈一笑,摸著後腦勺,意味深長地道:「差點忘了,紀委王書記讓我幫忙帶個好,祝你田書記心情舒暢,過個愉快的周末。」
田宏業微微一愣,隨即冷笑著道:「難怪,黃局長,送你一句話,別跟著那些人一條道跑到黑,沒什麼好下場,咱們走著瞧。」
黃海潮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淡淡地道:「田書記,我等著你。」
「咣當!」房門被重重地關上,黃海潮邁著大步,騰騰地下了樓。
「啪!」田宏業猛然站起,摸起茶杯摔在地板上,望著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和那一小灘水漬,他眉頭緊皺,面色鐵青地罵道:「什麼東西,李晨的一條走狗而已,居然這樣囂張!」
手機鈴聲忽地響起,田宏業伸手摸了手機,看了號碼,見是楊光打來的,忙按了接聽鍵,嘆息道:「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楊光笑了笑,輕聲調侃道:「田書記,也不小心著點,這下倒好,吃了個悶虧吧?」
田宏業嘆了口氣,頹然坐了下去,發著牢騷道:「沒用的,早就被他們盯上了,這些傢伙要想下手,那真是防不勝防。」
楊光點點頭,半開玩笑地道:「你啊,真該注意點,玩女人不要去賓館,太不安全了。」
田宏業搖搖頭,苦笑著道:「她家裡有親屬,這不是不方便嗎?」
楊光哼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剛才鮑書記火了,把家裡的鬧鐘都摔了,老爺子還是很在乎你的。」
田宏業點點頭,走到窗邊,撥開窗帘一角,向下望了望,皺著眉頭道:「楊光,晚上這事可能跟姓王的有關。」
楊光臉色一變,趕忙問道:「什麼?不可能吧?」
田宏業點了一根煙,輕聲道:「姓黃的剛才親口說的,他們現在應該還在一起喝酒。」
楊光沉吟道:「王書記來了沒幾天,不大可能和他們搞到一起,不過,田書記,你可要注意些,別把姓王的逼急了,再怎麼說,人家是名正言順的紀委書記,市委常委,鮑書記都要高看一眼,你在下面搞得太明顯,容易把他擠到李晨那邊,那不是給老爺子添亂嗎?」
田宏業皺眉吸了一口煙,有些不滿地道:「楊秘書,你們哪裡知道我的難處,要真是拱手讓出去,只怕又要挨罵了,無論怎麼做,都是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
楊光趕忙安撫道:「田書記,不能這樣想,鮑書記心裡有數,只不過,在處理實際問題上,還應該藝術些,你拿了里子就好,至於面子嘛,就給他好了,這人下來可能就是鍍金的,未必會長期幹下去,說不定過了一年半載,就又調走了。」
田宏業哼了一聲,搖頭道:「不見得,我覺得那小子來者不善,說不定已經跟李晨勾搭上了,今兒晚上這局,明擺著就是為他出氣。」
楊光摸著手機沉吟半晌,皺眉道:「要真那樣,還挺麻煩的,梁市長和他都是從省廳出來的,兩人關係很好,上午還在為他出頭,跟鮑書記當面叫板,要真是鬧僵了,兩位常委都跟著李晨走,形勢就有些不妙了。」
田宏業陰沉著臉,有些惱火地道:「那你說該怎麼辦?要不和鮑書記提下,把我調走好了。」
楊光趕忙笑著說:「田書記,那怎麼行呢,好了,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歇著吧,明兒咱倆一起去趟鮑書記家,把情況如實向他彙報,老爺子肯定有辦法解決問題的。」
田宏業嘆了口氣,點頭道:「也好,明兒上午九點,我去接你。」
掛了電話,田宏業又握著手機走到窗邊,與駱小萍輕聲聊了一會,安慰了她一番,就到下面退了房間,開車返回家裡,他進了卧室,脫光衣服後,摸黑上了床,扳過丁貴英的身子,伸手向下一摸,卻是光溜溜的,便順勢撫弄一番,直到丁貴英呻吟幾聲,就翻身而上,搗鼓了起來。
丁貴英眯著眼睛,輕聲哼唧道:「瞎子,不是說晚上不回來了嗎?」
田宏業把一肚子的邪火都撒在老婆身上,拚命地聳動著身子,喘著粗氣呼哧道:「麻將打到一半,楊秘書就被女朋友喊走了,只能提前散局。」
丁貴英嗯了一聲,卻皺起眉頭,低聲喊道:「頭髮,頭髮,瞎子,胳膊肘壓到我頭髮了!」
田宏業忙把胳膊移開,望著老婆眼角兩道深深的魚尾紋,突然有些泄氣,就暗自嘆了口氣,又舞弄了二三十下,便躺到旁邊,喘息道:「不行了,太累了,體力跟不上。」
丁貴英剛剛被他點起火,有些不甘心,伸手往他下面摸了摸,皺眉道:「怎麼沒出來就軟了?」
田宏業摘了眼鏡,搖頭道:「上歲數了,到底不行了。」
丁貴英卻不肯罷休,用手擼了半天,終於起了反應,便爬了上去,呲牙咧嘴地道:「瞎子,明兒別出門,家裡要來客人。」
田宏業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道:「那怎麼成,已經和楊秘書說好了,要去鮑書記家。」
丁貴英搖著身子,斷斷續續地道:「那下午,記得早點回來,貴錦兩口子過來串門子。」
田宏業點點頭,忽地想起了什麼,忙神色鄭重地道:「貴英,最近要是有人造謠生事,或者給你打電話,向我頭上潑髒水,可千萬別信,那是有人想整我!」
丁貴英停了下來,一臉狐疑地道:「怎麼會突然說起這個,你最近又得罪人了?」
田宏業閉上眼睛,輕聲道:「還是那伙人,他們想搞臭我,讓我在紀委干不下去。」
丁貴英趴了下去,拚命地甩著臀部,哼唧道:「放心好了,我才沒那麼傻呢,就算你在外面偷人,只要不亂花錢,也由著你……哎呦!」
田宏業嘆了口氣,低聲道:「錢,錢,錢,就知道錢,你啊,就是掉進錢眼裡了。」
「瞧你說的,沒錢能過日子嘛!」丁貴英喘息半晌,才笑眯眯地爬了起來,下了地,把睡衣向下拉了拉,就推開房門,進了衛生間。
過了七八分鐘,她才推門出來,路過兒子的卧室,輕輕推開房門,探頭向里望去,見小武正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就皺眉喊道:「小武,記得早點睡,別玩通宵,明兒你小舅要過來,表現好點。」
小武回頭望了一眼,就嬉皮笑臉地道:「知道了,老娘,我再打完一局,馬上就睡……」
上班以後,王思宇開始對市紀委的幹部進行甄別工作,雖然通過前任紀委書記蔡文傑,以及信訪室孫寶鈦的描述,他對紀委內部人員有了一些了解,但這還遠遠不夠,他開始頻繁約見幹部談話,有些是正職,有些則是副職,甚至還有些人,只是一般的業務骨幹。
幾天的談話下來,他已經把情況摸得比較清楚,哪些人是可以爭取的,哪些人是要小心提防的,都做到心中有數,要想成功掌控住紀委,不被田宏業等人孤立,一些必要的幹部調整勢在必行,只是,這還需要恰當的時機。
經過一番了解,三位紀委幹部走進了王思宇的視線,其中一位是紀委常委,黨風廉正建設室主任祝文秀,她是一位四十齣頭的副處級幹部,身材不高,屬於嬌小玲瓏類型的女性,她工作能力很強,善於交際,在紀委內部人緣極好。
黨風廉正建設室的工作很雜,大多是以日常性督導為主,工作範圍涉及治理紅包禮金,奢侈浪費,清車清編清房,其實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工作,但祝文秀都處理得井井有條,能夠協調好各方面的關係,這充分體現了她的能力。
不知為什麼,王思宇明顯感覺到,這位女性下屬對自己極有好感,那是一種很微妙的直覺,雖然說不清,道不明,但能從對方的微笑和眼神中讀出來,因為想不出原因,他便很自戀地給出了一個理由: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女人緣吧……
另外兩位可以爭取的對象,分別是主管紀檢監察二室的鄒桂平,以及最近不太得志的監察局副局長石錕,他們兩人因為各自的原因,與田宏業的關係較為疏遠,而在工作中也受到壓制,不太如意,當王思宇含蓄地遞過橄欖枝後,兩人都心領神會地作出了某種回應。
當然,絕大多數幹部,都不看好這位空降的紀委書記,原因很簡單,田宏業的背後站的是鮑書記,上有市委書記的掣肘,下有強力副書記的牽制,眾人對他能否在紀委站住腳跟,樹立起絕對的權威,還是心存疑慮的。
而其他幾位重要的紀委常委,都是田宏業推薦提拔上來的,對田宏業自然是言聽計從,根本沒有爭取的可能,故此,王思宇也放棄了努力,這也就意味著,一旦他解決了田宏業的問題,那些人將面臨著強力清洗。
王思宇的舉動,自然也沒有逃過田宏業的眼裡,他也關注著這位年輕的頂頭上司,鮑昌榮雖然要求他主動過去溝通協調,爭取把關係搞得融洽些,不要激化矛盾,但田宏業沒有放在心上,依然保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
一方面,他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姓王的若是識相,自然會主動和本地幹部拉好關係,否則,就是自討沒趣,若是輕易過去示好,反而容易讓對方看輕自己,以後更加麻煩。
另一方面,他仍然對那晚被捉姦的事情耿耿於懷,由於黃海潮的挑撥,他倒把一半的怨恨落在王思宇的頭上。
經過一番精心準備,王思宇終於開始有所動作了,然而,他的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天下午,紀委的大院里突然多出兩個籃球架,接下來的日子裡,年輕的紀委書記,每天下班後,都會組織起七八個人,進行籃球對抗賽。
這天下班後,田宏業夾著皮包走出紀委辦公大樓,站在台階上,望著站在三分線外遠程發炮的王思宇,輕蔑地一笑,搖頭道:「還是太年輕了,玩物喪志,哪還有半點領導的樣子!」
「砰!」籃球稍微偏了些,砸在籃筐上,彈了出去,孫寶鈦手疾眼快,屁股向旁一擺,撞開身邊的瘦高個,鼓著腮幫子躥了起來,奮力摘下籃板球,運球跑到籃下,全然不顧已經出現空位,果斷放棄上籃的絕佳機會,手腕一抖,把球傳到三分線外,滿臉諂媚地喊道:「王書記,再來一個!」
王思宇運了幾下球,回頭望了一眼,沖著田宏業招招手,微笑道:「老田,你也來投一個!」
田宏業微微一怔,沒想到王思宇這時會主動打招呼,見眾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他忙快走了幾步,把包放下,笑著道:「很久沒摸這個了,應該投不準!」
「沒關係,試試!」王思宇來了個擊地傳球,田宏業接過籃球,扶了扶厚厚的眼鏡,拍著籃球跑到籃下,揚起頭來,雙手向上一推,籃球居然空心入網,周圍的人都笑著叫好。
田宏業有些小得意,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走到王思宇身邊,輕聲道:「王書記,劉恆的案子已經終結,可以移交到檢察機關了,您還有什麼指示?」
王思宇擺了擺手,望著前方的籃球架,心不在焉地道:「明兒十點前把卷宗拿過來,我簽完字還要參加一個剪綵儀式,中午可能還要喝得醉醺醺的,下午就不回來了。」
田宏業點點頭,轉身要走,卻被王思宇叫住:「對了,老田,提前和你講下,剛剛得到消息,過段時間,我可能要去中央黨校學習,估計半年後才能回來,紀委這邊的工作,你要多費點心,千萬別搞出什麼亂子。」
田宏業微微一怔,皺眉道:「王書記,什麼時間走?」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時間還沒最後確定,不過就是這兩個月的事情了,田書記,要注意保密,別傳得沸沸揚揚的,到時沒走成,那可就鬧出笑話了。」
田宏業『嗯』了一聲,心情複雜地走開,這位王書記看來的確很有門路,來閔江路過的可能性極大,剛剛過來沒多久,就要去中央黨校學習,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升遷了吧,不過這樣一來,倒也清靜了,可以少了很多麻煩。
田宏業拿了包,坐進小車,回頭望了一眼,見王思宇手裡握著籃球,向後退了一步,高高躍起,手腕揚起,籃球在空中划出一個漂亮的弧線,如子彈般精準地射進籃筐,透網而過,他不禁冷冷一笑,開車緩緩駛出大院。
晚上,回到賓館,王思宇擺了一桌酒菜,熱情地招待了老黃和程剛,兩人在王思宇的盛情相勸之下,喝得酩酊大醉,被服務員抬回房中,王思宇回到房間,關了房門,坐在沙發上,翻著厚厚的調查材料,滿意地笑了起來。
黃瘸子這次臨山縣之行收穫頗豐,儘管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兩人只是進行了外圍調查,但依舊掌握了大量的證據,足以證明縣長丁貴錦涉嫌貪污公款,買官賣官,根據材料中的幾條線索調查下去,一樁觸目驚心的腐敗窩案將會浮出水面。
王思宇拿了簽字筆,在黑皮本子上飛速地做著筆記,半個小時後,把筆輕輕丟下,點了一根煙,皺眉思索起來,要想藉助臨山縣的腐敗案,在紀委搞次地震,把田宏業踢出去,他還是沒有太多把握。
煙霧彈雖然已經放了出去,卻未見得能起到作用,假如獵物過於謹慎,不肯鑽進圈套,此次辦案的效果就會打上幾分折扣,按照他的設想,不但要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還要控制好局面,不能被李晨鑽了空子,利用這樁案子,作為打擊鮑昌榮的炮彈,這就需要多費些心思籌划了。
沉吟良久,直到指間一痛,王思宇才回過神來,把煙頭丟掉,摸起手機,走到窗邊,撥了個號碼,輕聲交談起來,十幾分鐘後,敲門聲響起,他忙客氣了幾句,掛斷電話,又將茶几上的材料收拾起來,放好後,這才正襟危坐,喊了聲:「請進!」
房門被輕輕推開,閔江賓館的經理蘇小紅走了進來,微笑著道:「王書記,樓上有舞會,不知您能否參加?」
王思宇笑著站起來,看了下表,見還不到十點,就笑著問道:「她們兩位過去嗎?」
蘇小紅抿嘴一笑,輕聲道:「梁市長今天有些累了,要早點休息,周市長一向都不喜歡參加舞會,她是最喜歡安靜的,除了工作之外,其餘的活動極少參加。」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微笑道:「那算了,我也不去了。」
蘇小紅莞爾一笑,有些可惜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估計很多漂亮女孩子,都想邀請王書記跳舞呢!」
王思宇擺了擺手,輕笑道:「不成啊,我跳舞技術太差,上不了檯面的。」
蘇小紅拂了拂秀髮,嬌笑道:「王書記太謙虛了,那我不打擾領導休息了,改天再來拜訪。」
王思宇微笑著點點頭,這個女人年紀不大,倒是老於世故,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找出由頭,到幾位領導這邊打招呼,時日一久,漸漸也就熟絡了,以後她們夫婦若是有事相求,自然也不好拉下臉來拒絕。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王思宇便推門出去,敲響了周媛的房間,周媛剛剛洗過澡,髮絲間還帶著潮濕的水汽,她穿著一件白色睡裙,赤著瑩白的雙足,如清荷般裊娜娉婷地出現在門口,周媛打開房門後,只蹙眉望了王思宇一眼,就撅起嘴巴,回到書案旁,安靜地寫著材料。
王思宇湊了過去,瞄了幾眼,就伸手握住她的皓腕,把嘴湊到她的耳邊,悄聲道:「美人老師,別寫了,陪我說說話。」
周媛放下筆,有些無可奈何地道:「王思宇同學,你啊,剛剛老實了沒幾天,就又開始動手動腳的,是不是又想罰站了?」
王思宇嘿嘿一笑,低聲道:「美人老師,樓上有舞會,咱們上去放鬆一下吧。」
周媛輕輕搖頭,淡淡地道:「舞會上人太多,一定很鬧,我不喜歡呢!」
王思宇抱了她起來,輕聲道:「那咱們就在屋子裡跳,我今晚遇到難題了,要放鬆下,才能想出解決之道。」
周媛歪著腦袋想了想,就點頭道:「好吧,不過別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
王思宇微微一笑,連哄帶勸地道:「放心吧,敏感區域絕對不碰,經過美人老師的悉心教誨,我現在比柏拉圖純潔多了!」
周媛回過頭,嗔怒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每次都這樣講,沒一次能做到!」
王思宇挽著她來到客廳中央,緩緩地旋轉起來,幾分鐘後,他攬著周媛繞到牆角,伸手把燈關掉,右手再次放到周媛的蠻腰上,一寸寸地向下滑落,最後停留在她的香.臀上,輕輕揉捏起來。
周媛紅著臉停下腳步,頓足道:「王思宇同學,你再這樣賴皮,我可真生氣了!」
王思宇攬住她纖細的腰肢,低下頭來,在她光潔紅暈的俏臉上親了一口,悄聲道:「乖,美人老師,聽話些,別破壞這麼浪漫的氣氛……」
周媛遲疑了一下,順從地伏在王思宇的胸前,把有些發燒的臉頰埋在他的肩頭,生硬地挪著腳步,囈語般地道:「你啊,總是不肯聽話呢!」
王思宇心中一盪,左手攬著她的纖腰,伸出右手,拂開肩頭如瀑的秀髮,撫摸著她秀美的臉頰,悄聲道:「美人老師,不喜歡這種感覺嗎?」
周媛停下腳步,身子後仰,輕輕搖頭,嬌憨地道:「不喜歡,也不適應。」
「又在撒謊,該罰!」王思宇微微一笑,俯下身子,低頭親了下去。
周媛心如鹿撞,咬著嘴唇,用手推著王思宇的下巴,呢喃道:「不要,別來欺負我,討厭呢!」
王思宇嘿嘿一笑,抱起她酥軟發燙的嬌軀,走到沙發邊坐下,輕聲道:「怕什麼嘛,接吻而已。」
周媛緊張得心跳加速,紅著臉道:「王思宇同學,你再這樣胡鬧,我就不理你了。」
王思宇微愕,隨即莞爾一笑,低下頭去,用臉頰輕輕磨蹭著她的粉面,悄聲道:「那就先不親。」
周媛哼了一聲,掙扎著要站起來,哀懇道:「我去開燈……好嗎?」
「不好!」王思宇抱緊了她,手掌探進睡袍內,含混不清地道:「等等。」
周媛捉了他的手腕,急促地喘息道:「別這樣,我不喜歡呢!」
王思宇嘿嘿地壞笑著,用手指撫摸著她渾圓的肚臍,悄聲道:「親下,不然,要探底啦……」
周媛撅了嘴巴,委委屈屈地道:「你先出來,我親就是了。」
「好吧!」王思宇用食指撥弄了幾下,又在她滑膩如脂的腰間捏了一把,才戀戀不捨地退了出來。
周媛長長吁了口氣,柔聲道:「閉上眼睛,把手鬆開,乖乖坐著。」
王思宇呵呵一笑,聽話地擺好姿勢,又好奇地道:「美人老師,又要上課了嗎?」
周媛輕笑幾聲,緩緩站了起來,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的嘴唇,隨後低下頭去,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在『啵』的一聲響後,她耳根紅透,咯咯笑著跑開,把燈光打著,似嗔似喜地望著王思宇,淡淡地道:「你啊,壞透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躺在沙發上,望著燈下含羞帶怯的嫵媚佳人,美滋滋地道:「壞就壞吧,在美人老師面前,我是好不了了。」
周媛恨恨地乜了他一眼,走到梳妝台前,補了淡妝,又走到茶几邊坐下,擺上棋盤,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輕聲道:「起來,陪我下棋。」
王思宇霍地坐起,摸了棋子,懶洋洋地道:「我對圍棋可是一竅不通的,根本下不過你,要不咱們玩跳棋吧。」
周媛輕輕搖頭,淡淡地道:「咱們隨意下,把你到閔江之後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看是不是錯過了些什麼。」
王思宇微微皺眉,遲疑道:「怎麼串聯?」
周媛把手中的黑棋點了下去,蹙眉道:「小宇,你是紀委書記,為什麼到了閔江之後,鮑書記就讓你介入重機廠的改制問題?」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那是我文武全能,西山縣的快速發展,讓很多人認可了我抓經濟的能力,鮑書記有所耳聞,這才讓我參與進來,他三番五次地講過,不要把目光局限在紀委,而是應該協助他把經濟搞上去。」
周媛淡淡一笑,搖頭道:「你想得太簡單了,鮑書記這番話的真正意圖,應該是在暗示你,如果和他合作,你有機會取代李晨的位置,成為主抓經濟的市長。」
王思宇忽地一愣,沉吟良久,把一枚棋子放了下去,點頭道:「確實有這種可能。」
周媛又拈起一枚棋子,輕聲道:「而通過這種方式,也能向李晨發出警告,別把他逼得太緊了,否則,他會聯合你,以及你背後的勢力,將李晨排擠出去,這才是他讓你插手重機廠的真正原因。」
王思宇閉了眼睛,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點頭道:「不錯,是我疏忽了,當時他找的四位常委中,也有副書記馬尚峰,他是一直唱反調的,老鮑叫他參加會議的目的,多半就是給李晨傳話。」
周媛把棋子輕輕點在棋盤上,繼續道:「你誤打誤撞,解決了重機廠的問題,又雙規了和吳方舟交情極好的重機廠總經理劉恆,在鮑昌榮看來,無疑是在表態,確認了這種合作的可能性。」
王思宇默然半晌,點頭道:「確實如此,他支持對劉恆案一查到底,是希望把火燒到李晨那邊,為他分擔些壓力。」
周媛莞爾一笑,又蹙眉道:「你不覺得,劉恆主動找你,有些蹊蹺嗎?」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這點我也想過,劉恆在接受紀委調查之後,肯定與吳方舟那邊通過氣,而來找我,直接賄賂,大概也是存著試探的心思,我若是毫無顧忌的貪官,一旦收了他的錢,自然就會被對方拿了把柄,倒向李晨那邊,這件冒險的事情,由難逃牢獄之災的劉恆來做,最適合不過了。」
周媛『嗯』了一聲,起身走到冰箱邊,摸出兩盒蘋果汁,遞給王思宇一盒,叼了吸管,微笑道:「劉恆被雙規後,重機廠馬上就出了事情,這應該是李晨一方給鮑書記的答覆,假如他選擇聯合你擠走李晨,或者強行插手政府的其他事物,架空李晨,就容易出現難以控制的惡性.事件,重機廠的十幾位女工雖然不會跳下水塔,但以他現在控制的力量,炮製出一樁震驚全國的慘案,也絕非難事,到那時,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王思宇呆了一呆,不禁打了個冷戰,他思慮良久,信手敲下一枚棋子,沉吟道:「怪不得重機廠出事後,鮑昌榮穩坐釣魚台,想必他是接到了信號,也默認了這種威脅,在之後的常委會上,他突然拋出劉恆案的進展情況,引起我的不快,以後也和我逐漸疏遠,對於田宏業的挑釁,並沒有強力約束,其實也是一種態度,算是對李晨的回應。」
周媛拈起一枚黑棋,又落在棋盤上,柔聲道:「接下來,梁姐去找鮑昌榮攤牌,讓他把田宏業調離紀委,否則常委的班子里,原本中立的兩位市委常委,都將站在他的對立面,這無異於逼宮,等於給鮑書記出了一道難題,讓他在田宏業和兩位常委之間做出選擇。」
王思宇捻動著手中的白棋,皺眉道:「妥協就意味著自斷手臂,並且丟了紀委反腐倡廉這把鬥爭利器,損失太大;不妥協,就又多出兩個常委對手,這道題不好作答,鮑昌榮很難選擇,就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他現在選擇『拖』的辦法,以拖待變,根據我們做出的最新反應,來確定如何應對。」
周媛又輕輕落下一枚棋子,微笑道:「這時候,李晨出手了,他在請你做客的時候,整治了田宏業,既為你出了氣,向你示好,也利用這件事情,離間你和鮑昌榮的關係,激化你和田宏業之間的矛盾,讓你們兩人斗得不亦樂乎,把火燒到鮑昌榮的身上。」
王思宇嘆了口氣,輕聲道:「不管怎麼樣,田宏業一定要拿下來,我現在已經掌握了臨山縣縣長丁貴錦的一些違法亂紀證據,很可能是一起窩案,雖然暫時沒有發現他和田宏業之間有經濟往來,但兩人是很近的親屬關係,假如田宏業能夠出手為他遮掩,就能利用此案,把他趕出紀委。」
周媛微微蹙眉,淡然道:「假如田宏業不上當呢?他完全可以迴避,底下的親信自然可以把案子辦了,到時出了麻煩,他大可以找到替罪羊,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王思宇躊躇道:「我也考慮了這種可能性,所以放出風來,說兩個月後要去中央黨校學習,要半年以後才能回來,給他造成一種在閔江干不長久的錯覺,這樣,他或許會選擇冒險,把案子的所有窟窿都補上,這樣翻案以後,他就難逃責任了。」
周媛輕輕搖頭,低聲道:「把握還是不大,只要有鮑昌榮護著,除非掌握到他直接涉案的證據,否則還是有辦法搪塞過去。」
王思宇嘆了口氣,苦笑著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剛才所說的難題,就在這裡了。」
周媛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帘,望著城市璀璨的夜景,輕聲道:「不妨換個思路呢,能否利用這個案子,讓田宏業成為棄子?」
王思宇忍不住搖頭,摸出一根煙來,點上後吸了一口,沉吟道:「鮑昌榮怕是捨不得吧?」
周媛淡淡一笑,輕聲道:「別忘了,上次出的選擇題,鮑昌榮還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呢,也就是說,不排除他放棄田宏業的可能性,只是,他需要補償,也許,他正在等著你來開出價碼。」
王思宇微微皺眉,思索道:「他要的補償,恐怕是某種承諾吧,讓我最大限度地支持他,其實倒是可以做到的,但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
周媛莞爾一笑,轉身道:「那就用你喜歡的方式,繼續逼宮,把卷宗直接交給他,讓他做出選擇。」
王思宇眼睛一亮,盯著棋盤上的黑子,微笑道:「今天放出的煙幕彈,很快就會傳到鮑昌榮的耳朵里,他可能會理解成,在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裡,我要放手一搏,把下面的蓋子徹底掀開,贏了就留在閔江,輸掉拍拍屁股走人,是這樣嗎?」
周媛輕輕點頭,淡然道:「這樣吧,你把卷宗錄下來一份,明兒找機會交給他,如果鮑昌榮肯做交易,案子就可以緩辦,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若是他不肯,你就帶著卷宗去省里告狀,只要有把握將案子辦大,就有可能把他裝進去,鮑昌榮現在正是被動的時候,他肯定不願冒太大的政治風險。」
王思宇咧了咧嘴,遲疑道:「這辦法倒是想過,就是有點下不去手,老鮑這人,毛病雖然不少,我還是很欣賞的,況且,也怕事情真的鬧大,倒讓李晨撿了大便宜。」
周媛抿嘴一笑,蹙眉道:「不是要你真的對付他,而是做出這種強硬的姿態,逼迫他做出妥協,如果我沒有猜錯,鮑昌榮的壓力也很大,或許已經有了放棄田宏業的準備,只是還存著一絲僥倖心理罷了,你把卷宗遞上去,就是幫他下了決心。」
王思宇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抓起一把棋子,撒在棋盤上,笑著道:「也好,這辦法更光棍一些,我是習慣了明刀明槍地搞,根本耍不出什麼像樣的陰謀詭計,美人老師,你可幫了我的大忙,快過來,讓學生親一口。」
周媛俏臉緋紅,眼波流轉,瞟了他一眼,蹙眉道:「你啊,真是個糙哥,白白追隨了我父親那麼久,沒有學到半點韜略,就喜歡硬打硬拼。」
王思宇哈哈一笑,起身道:「那今晚上我就不回去了,請美人老師給補補課吧。」
周媛登時慌了神,趕忙拉上窗帘,溜到卧室門口,白了他一眼,就重重地關上房門,她倚在門邊,輕吁了口氣,摸著怦怦直跳的胸脯,喃喃道:「這顆心,到底被他攪亂了……」
次日上午,閔江市職工文體活動中心經過近十六個月的施工,終於建成並交付使用,該活動中心由華西省第三建築工程公司承建,佔地面積五萬平方米,建築面積七千五百平方米,項目總造價接近八千餘萬元,是集體育比賽、文藝演出、貿易洽談、商業會展、娛樂休閑為一體的綜合性體育場館。
參加完落成剪綵儀式,鮑昌榮興緻很高,帶領一干市委市政府的常委們去了酒店,開懷暢飲後,眾人出了酒店,王思宇回到車中,取了厚厚的卷宗,推開車門,見鮑昌榮正站在台階上,和秘書長魯高陽閑聊,就招手叫來秘書楊光,把卷宗交給他,隨後坐進奧迪車,返回閔江賓館,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結果。
十幾分鐘後,鮑昌榮健步走到車邊,坐進小車,秘書楊光把卷宗遞給他,輕聲道:「王書記送來的。」
鮑昌榮點點頭,把卷宗隨手丟到旁邊,鬆了松襯衫上的領帶,摸出一根煙來點上,皺眉抽了一口,微笑道:「楊光,那邊最近怎麼樣,沒有再出麻煩吧?」
楊光微微一笑,輕聲道:「應該沒有,王書記最近迷上了籃球,據說三分球投得還很准。」
鮑昌榮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道:「他倒是好興緻,這麼大冷的天還打籃球。」
楊光忽地想起什麼,回過頭來,笑著道:「對了,昨晚宏業書記打來電話,據說王書記過段時間要去中央黨校學習,要去半年。」
「什麼?」鮑昌榮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皺了皺眉,就把煙丟出車窗外,從上衣口袋裡取出老花鏡戴上,摸起旁邊的卷宗,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很快,他的臉色陰沉下來,把卷宗丟在旁邊,摘了老花鏡,轉頭望著車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鮑昌榮收回目光,嘆了口氣,語氣低沉地道:「不去市委了,直接回家。」
「好的,鮑書記。」司機忙應了一聲,放慢車速,在十字路口處調轉方向,小車向西馬路方向駛去。
楊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忙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鮑書記,下午臨山縣的程書記要過來,向您進行工作彙報,這是月初就定好的。」
鮑昌榮臉上露出一絲倦意,擺了擺手,輕聲道:「我有點累了,讓他去找秘書長吧,把書面材料留下來就可以了。」
楊光瞥了眼他身邊的那份厚厚的卷宗,心裡咯噔一下,忙回過身去,摸出手機,撥了幾個電話,小聲地交代了一番,便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不再吭聲。
鮑昌榮回到家中,先是睡了一個小時的午覺,醒了酒後,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他坐在沙發邊,喝了杯濃茶,就拿著卷宗走進書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悶頭吸煙,整整一下午,都沒有出來。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裡,王思宇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自從把卷宗遞上去後,鮑昌榮沒有打過一個電話過來,兩人在會場上偶爾相遇,也只是很隨意地點點頭,從那張冷峻嚴肅的面孔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動,也就摸不清楚,對方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葯。
當然,主動權還是掌握在王思宇的手中,儘管沒有徵求市委書記的意見,就對縣處級幹部展開調查,這無異於先斬後奏,在程序上是肯定不過關的,但已經拿到了真憑實據,鮑昌榮也就無話好說了,只能認賬,但是,他遲遲不肯表態,又是什麼意思呢?
直到周四上班以後,市委辦公室主任趙連勇敲開他的辦公室,送進一份會議材料,他看了之後,才輕舒了一口氣,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這份材料是明天常委會上的討論內容,其中有很敏感的人事調整問題,鮑昌榮提議,將年齡到杠的老城區區委書記調整到市政協,任政協主席,接替他的候選人名單里,第一個就是紀委副書記田宏業,而臨山縣縣長丁貴錦,也在調整的名單里,他的擬定去向,是到市文化局任代局長。
很顯然,田宏業雖然沒有成為棄子,但經過一番考量,鮑昌榮還是決定做出重大讓步,將紀委的主導權還給了王思宇,至於丁貴錦的調離,不過是暫時的緩衝,離開了縣長的位置,安排到不受關注的崗位上,冷處理一段時間,再進行查辦,那樣負面影響會降低很多。
看了材料,王思宇的心情很好,批了會文件後,桌上的座機忽地響起,他接起電話,聽筒里傳來梁桂芝興奮的聲音:「王書記,材料看到了嗎?」
王思宇呵呵一笑,抖著手中的材料,沉穩地道:「已經看了,老鮑終於肯低頭了,不容易。」
梁桂芝笑了笑,輕聲道:「是啊,難得的勝利,晚上一定要多喝兩杯,慶祝一下。」
王思宇放下材料,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水,微笑道:「也好,你親自下廚吧,好久沒嘗過梁姐的手藝了,尤其是那道辣子雞丁,很合我的口味,現在想想,還直流口水。」
梁桂芝扶了扶眼鏡,轉動著皮椅,有些得意地道:「那道辣子雞丁,媛媛也很喜歡吃的,說比飯店做得好。」
王思宇笑笑,摸起材料,又瞄了幾眼,輕聲道:「這次人事調整的力度很大,怎麼樣,梁姐,有想法嗎?」
梁桂芝收起笑容,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材料,搖頭道:「暫時還沒有,而且,明天的會上,我們應該支持老鮑,幫著推動一下,先讓田宏業順利挪窩,別再節外生枝,出了差錯。」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問題不大,有了咱們兩人的支持,就算出了反對的聲音,也可以確保多數通過,況且,李晨應該也希望他離開紀委,那樣對他的威脅會小些。」
梁桂芝點點頭,笑眯眯地道:「是啊,田宏業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頓了頓,她又摸起材料,看了兩眼,壓低聲音道:「王書記,讓媛媛到紀委怎麼樣?在紀委副書記的人選上,你的意見至關重要。」
王思宇微微皺眉,沉思良久,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她畢竟是女孩子,分管文教還是很適合的,紀委這邊工作壓力太大,有時鬥爭很尖銳,搞不好,還會出現危險。」
梁桂芝笑了笑,點頭道:「也好,免得日後有人說你們開夫妻店。」
王思宇呵呵一笑,擺手道:「梁姐說笑了,還早著呢。」
兩人閑又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王思宇看著材料上的名單,想了想,就又給孫寶鈦撥了過去,讓他準備些上訪材料出來,雖說在幹部提拔的問題上,他這位紀委書記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但如果哪位幹部問題比較嚴重,他是不介意阻攔一下的。
臨近下班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敲門聲突然響起,王思宇整理著辦公桌上的文件,微笑著道:「請進!」
房門打開後,田宏業竟然走了進來,自從王思宇來到紀委上班之後,他自恃身份,極少過來溝通工作,不然,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會搞得那樣僵。
王思宇站了起來,笑著招呼道:「老田,你可是稀客,快過來坐。」
田宏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步履沉重地走到辦公桌前,拉了椅子坐下,伸出雙手,接過王思宇遞過的杯子,低頭喝了一口茶水,砸吧砸吧嘴,苦澀地一笑,低聲道:「王書記,恭喜,你贏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忙擺手道:「老田,不是我贏了,而是雙贏,這樣的結果,其實對大家都好。」
田宏業嘆了口氣,心情複雜地瞥了王思宇一眼,點頭道:「是啊,不過我的去向還沒有最後確定,明天上會討論的時候,還請王書記支持,美言幾句。」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放心吧,老田,到時我會說話的。」
田宏業從兜里摸出煙盒來,抽出一根遞過去,自己也點了煙,皺眉吸了一口,試探著問道:「王書記,紀委這邊,要做大的調整嗎?」
王思宇擺弄著茶杯,沉吟道:「可能會有些調整,到時再說吧,都是為了工作嘛。」
田宏業沉默下來,思慮良久,才嘆息道:「王書記,如果你過來的時候,我不採取對抗態度,而是積極配合你把工作搞上去,也許,就不會出現這種局面了吧?」
王思宇撣了撣煙灰,微笑道:「老田,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向前看吧。」
田宏業摘下厚厚的眼鏡,拿著眼鏡布,細心地擦拭起來,半晌,他抬起頭來,茫然地道:「王書記,直到現在,我還搞不清楚,為什麼鮑書記會突然把我調離,難道省委領導直接干預了?」
王思宇輕輕搖頭,喝了口茶水,笑著道:「老田,你就不要亂猜了,老城區的發展一直是鮑書記的心病,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在任期內,能把老城區的經濟搞上去,讓閩江市實現均衡發展,你調過去,可以更好的貫徹市委意圖,這才是最重要的。」
田宏業自然不肯相信,他完全可以確定,鮑昌榮忽然做出這種決定,必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壓力,但田宏業也清楚,想從王思宇這邊探聽口風,肯定是不大現實的,他戴上眼鏡,向辦公桌上瞟了一眼,就皺眉道:「王書記,紀委下面有些幹部還是很不錯的,希望在調整的時候,能夠……」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嘆了口氣,拉開椅子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輕聲道:「王書記,我當面向你道歉,但請別因為我個人的原因,耽誤了下面同志的前程。」
王思宇始料未及,忙站了起來,擺手道:「老田,你這是幹什麼,快坐下!」
田宏業坐了回去,又聊了幾分鐘,見王思宇始終沒有鬆口,不禁有些失望,灰著臉起身告辭。
王思宇繞過辦公桌,送到門口,望著田宏業有些蕭索的身影,也頗有些感慨,這人雖然曾讓他大傷腦筋,但田宏業能在離開之前,為下屬著想,主動來過來道歉,這種舉動,還是讓他頗為欣賞的。
當然了,欣賞歸欣賞,要想徹底掌控紀委,紀委內部的人事調整勢在必行,在這個問題上,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下班後,王思宇沒有急著下樓,而是站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風景,過了許久,他才微微一笑,摸出手機,給遠在華中的蔡文傑發了封簡訊:「蔡書記,三條腿的椅子已經接上了。」
幾分鐘後,手機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翻開簡訊,上面只寫了兩個字:「牛.逼!」
常委會上,梁桂芝面帶微笑,目光落在桌面的材料上,侃侃而談。
她在報告中提出,在明年的工作規劃當中,要積極開拓思路,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尤其應該依託閔江地區秀麗的自然景觀,大力開發旅遊業,發展新興服務產業,推動區域經濟快速發展,實現『旅遊興市』的戰略目標。
在她發言的時候,李晨一直在皺眉沉思,臉上露出怫然不悅之色,過了好一會,他才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陽穴,低下頭去,臉色陰沉地摸起簽字筆,在黑皮本子上寫著什麼。
梁桂芝的發言結束後,會議桌邊的常委們都沒有講話,而是拿眼去找李晨,去觀察他的反應。
很顯然,梁桂芝剛才的發言,和李晨之前的講話,根本就不是一個調子,這兩位負責政務的常委,在明年的經濟工作規划上,出現了重大分歧,這是眾人之前都沒有預料到的。
經歷了短暫的冷場之後,鮑昌榮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試探著問道:「李市長,你談談吧,明年政府這邊的經濟工作重心,是否應該做出一些調整?」
「沒這個必要吧?」李晨微微皺眉,轉頭向右下方瞥了一眼,見梁桂芝腰桿拔得筆直,正慢慢地擦拭著眼鏡,表情出奇的鎮定。
而她的身邊,坐著那位年輕的紀委書記,他面沉似水,手裡擺弄著一管黑色的簽字筆,那管簽字筆在他指間飛速旋轉著,做出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
李晨的目光一滯,落在王思宇靈動的手指上,不禁有些走神,在他的印象中,自從王思宇來到閔江之後,梁桂芝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彷彿突然間改變了許多,原本行事小心謹慎的她,現在的膽子變得很大,在很多問題上,都開始變得強硬起來,這讓李晨感到有些不適應。
就像這次,在政府辦公會上否決了的預案,她竟然又在常委會上拋了出來,搞了次突然襲擊,猝不及防之下,弄得他十分被動,看起來,這女人身邊有了強援之後,膽子還是不小的,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居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逆來順受,到主動反攻了。
沉思了片刻,李晨收回目光,把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斟酌著字句道:「梁市長,你提出的集中優勢資源,大力發展旅遊產業,這個設想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從長遠的角度來看,是可行的,但是,市裡也多次進行過相關論證,結果表明,要想拉動起閔江的旅遊業,至少需要投入幾十個億的資金,那可不是小數目,錢從哪裡來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發了一番感慨之後,他重重地敲了幾下桌子,就仰坐在皮椅上,眯起眼睛,盯著面前的茶杯,不再說話。
梁桂芝戴了眼鏡,蹙眉道:「李市長,我們閔江市不具備區位優勢,在資源方面上也很匱乏,發展工業的難度更是很大,至於農業,更不要講了,還是靠天吃飯,只能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幾年內都不會有太大起色。」
李晨眉頭一挑,想要發言反駁,但還是忍住了,鐵青著臉,繼續聽著她講道:「雖然短期來看,要想啟動旅遊業,困難確實不小,可一旦發展起來了,效益將是非常可觀的,而且,我們先做好相關的產業規劃,就可以成立工作組,跑項目要資金,爭取優惠政策……」
李晨終於忍不住了,擺了擺手,打斷她的發言,皺著眉頭道:「梁市長,旅遊產業的發展,不是朝夕之功,你也承認現在條件還不太具備,那就先放一放嘛,硬著頭皮上只能費力不討好,而且國務院最新下發的文件也在強調,各地應該以加強農村建設為主,在政策上重點向農業傾斜,我覺得,地方要與中央保持高度一致,這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也是政治問題。」
見他口不擇言,竟然上綱上線,梁桂芝皺了皺眉,擺弄著桌上的茶杯,冷冷地道:「李市長,這並不矛盾嘛,那份文件里確實提到了重點發展農業,可也提到,要根據各地特色,統籌兼顧,均衡發展,況且國家發改委最新出台的文件,也指出各地要大力發展旅遊業,積極促進就業,我們上周三不是剛剛組織學習過嗎?」
李晨皺了皺眉,轉頭盯了梁桂芝一眼,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沒好氣地道:「市財政緊張,拿不出多餘的資金搞旅遊,你要是能跑到資金,可以自己去搞,出了成績,自然是你梁大市長的,我不和你爭功。」
梁桂芝微微一怔,聽他說了狠話,就嘆了口氣,摸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將杯子往會議桌上重重地一鐓,把臉扭到旁邊,盯著對面牆上掛著的一幅國畫,欣賞著畫中的高山流水,不再吭聲。
桌邊的常委們見兩位市長吵得很兇,不禁面面相覷,都沒有發表意見,各自端著杯子,低頭喝茶,臉上露出異樣的神情。
王思宇也大為驚訝,沒有想到梁桂芝發了這麼大的火,他忙在一張紙條上寫了:「怎麼回事,不會是那個來了吧?」
梁桂芝接過紙條,眉頭微蹙,提筆寫道:「去你的,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
王思宇險些氣樂了,就在本子上寫道:「內分泌不調,趕緊找老俞來調解一下。」
梁桂芝斜眼望去,臉上露出慍怒之色,伸手在會議桌底下探了過去,在王思宇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嘴唇微動:「讓你胡說!」
王思宇呲牙咧嘴地摸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面色才恢復了平靜。
半晌,鮑昌榮笑了笑,摩挲著頭髮道:「兩邊說的都有道理,這樣吧,在明年的規劃里,把旅遊業也搞進去,由梁市長牽頭來抓,她是從省城下來的,在上面有優勢,人頭活絡,跑項目也會順利些,要真能把旅遊業抓上去,也是一樁大好事嘛,我們應該支持,是吧?」
市委書記既然發話了,也就把調子定下來了,幾位常委就跟著點頭,李晨雖然有些不滿意,但也清楚,在常委會上和梁桂芝爭吵,有損他市長的威信,便也借坡下驢,語氣低沉地道:「鮑書記講的也有道理,那就這麼定下來吧。」
兩人的分歧解決以後,會議室里的緊張氣氛得到了緩解,緊接著,按照議程,王思宇也作了工作彙報,他先把劉恆案的相關情況做了說明,隨後又讀了省紀委新下發的一份文件,介紹了本年度省內處理的幾件典型案例。
在發言中,王思宇特彆強調了,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之下,個別幹部經不起金錢美色的誘惑,沒有經得起嚴峻的考驗,喪失了起碼的原則,一些領導幹部違法亂紀,以權謀私的現象,在閔江也是存在的,應該引起大家的注意。
鮑昌榮當即表態,要求紀委加強工作,爭取早日破獲一些典型案件,以震懾腐敗分子,這樣的基調定下來,就使得他這位市委書記變被動為主動,為解決臨山縣的腐敗窩案埋下伏筆。
其他常委雖然不了解內情,但聽兩人有意無意間透出的口風,也都猜測出,繼劉恆之後,可能又有幹部要被拉下馬,結合著田宏業將要調離紀委的背景,眾人望向王思宇的目光,就都變得有些複雜。
接下來,會議開得很是順利,議題一項項地通過,很快,就要開始討論人事調整問題了,這當然是本次常委會議的重頭戲,各方免不了要進行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來確保各自的利益,常委們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都在醞釀著情緒,準備即將到來的交鋒。
十幾分鐘後,市委組織部長陳重義站了起來,將幾份材料分別發給桌上的常委,笑著道:「抱歉,我們組織部的工作沒做到位,昨天發的那份名單,還不夠成熟,經過書記辦公會上的反覆討論,又重新擬定了一份名單。」
王思宇皺了皺眉,接過材料,低頭掃了一眼,見提名的人選確實有些變化,但田宏業仍然在老城區的區委書記候選人名單里,也就放了心,伸手摸出一根煙來,點上後吸了一口,半開玩笑地道:「陳部長,你的道歉不夠誠懇,應該晚上請客才成。」
陳重義拉了椅子坐下,笑著努努嘴,搖頭道:「王書記,你可找錯人了,應該馬書記請客才對,他家姑娘馬上就要出門子了,要是不把咱們安排好了,到時大家都請病假。」
馬尚峰開懷一笑,點頭道:「應該請客,不過咱可把醜話說到前面,結婚那天,各位可不能太小氣了,要多送點紅包,每人至少五千塊打底。」話音過後,他伸出右手,輕輕晃了晃,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鮑昌榮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望著王思宇,笑眯眯地道:「王書記,看見沒,馬書記在常委會上公然索賄,性質特別惡劣,建議你們紀委深入調查。」
王思宇笑了笑,擺手道:「鮑書記,他這不是在索賄,是在打劫,應該讓政法委的郭書記來處理。」
鮑昌榮放下杯子,拿手指了指王思宇,笑著道:「大家看到沒,咱們的紀委書記啊,雷聲大,雨點小,剛才還在殺氣騰騰,大談反腐倡廉,關鍵時刻卻耍滑頭,他不肯做惡人,卻把皮球踢到郭輝的懷裡了。」
王思宇擺了擺手,笑呵呵地道:「沒辦法,馬書記已經打過招呼了,收到錢分我三成,當然不能查了。」
馬尚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好不容易嫁個女兒,剛想大賺一筆,卻被你小子把竹杠敲得梆梆響,三成可不行,虧大了,這女兒啊,我還不嫁了呢!」
眾人就都鬨笑了起來,在開了幾句玩笑後,鮑昌榮斂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戴上老花鏡,望著名單,沉吟道:「這次人事調整的幅度比較大,前幾次都是零售,這回要搞批發,不過批發歸批發,還是要把好關,在幹部任用方面,應該高標準,嚴要求,不能馬虎,要精挑細選,寧缺毋濫……」
講完後,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就沖著組織部長陳重義點點頭,輕聲道:「開始吧!」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會議室里的氣氛很是熱烈,在幾個重要崗位上,常委們唇槍舌劍,各自發表意見,有時意見相左,就會爭得面紅耳赤。
在市委常委這個層面上,無論書記還是市長,想在人事調整上吃獨食,幾乎是不可能的,容易犯了眾怒。
作為市委書記,鮑昌榮所要做的,除了確保自己提名的幹部順利過關外,就是想方設法做好平衡。當然,如果可能的話,順便狙擊一下李晨的人,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在田宏業的去向上,倒沒有多大的分歧,由於梁桂芝和王思宇高調錶示支持,李晨也就沒有發言,只有馬尚峰側了側身,摸著茶杯,不痛不癢地質疑道:「鮑書記,宏業同志一直都在紀委工作,沒有在區里任職的經歷,去下面抓幾十萬人的大攤子,是不是壓力大了些?」
鮑昌榮喝了口茶水,就笑著擺手道:「田宏業這個同志,工作能力還是很突出的,而且年富力強,適合壓壓擔子,到重要崗位發揮作用。」
「是啊,宏業同志確實不錯,很不錯。」馬尚峰意味深長地一笑,就擺弄著手中的茶杯,不再吭聲。
田宏業的任命,居然出奇的順利,經過舉手表決,全票通過,而隨後,在紀委副書記的接任人選上,倒是出現了不小的爭議,李晨和鮑昌榮各有屬意的人選,李晨推薦的是新港區紀委書記林偉力,鮑昌榮則傾向於另一位中年幹部,鏡山縣委副書記趙星河。
在這次交鋒上,李晨擺出一副寸步不讓的架勢,語氣凝重地道:「鮑書記,星河同志能力確實很強,但畢竟沒有在紀委工作過的經驗,我們不能讓外行領導內行,那樣容易鬧出笑話,對吧?」
鮑昌榮輕輕搖頭,他最反感的就是李晨這點,在人事問題上,總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市長管理政務,已經是很大一攤子了,在黨務方面也亂插手,就顯得有些不知分寸了,黨管幹部,落實到人頭上,自然就是黨委書記管幹部,認不清這點,就是不講政治的表現,就是不成熟。
他摩挲著頭髮,心平氣和地反駁道:「李市長,不能這樣講吧,我們在座的很多常委,都曾經在不同的崗位上工作過,只要能力突出,肯虛心學習,勤勉務實,就應該能夠勝任,而所謂的內行,庸才也不少,有些當了一輩子單位領導,搞不出半點名堂的,也大有人在,我們任用幹部要靈活,不能頭腦僵化,更不能搞唯經驗論,那樣不科學。」
李晨有些惱火,揚起頭來,不冷不熱地道:「鮑書記,偉力同志的表現也很優秀,新港區紀委的工作,還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表揚,他的工作事迹,也在省報上刊登過,這樣老黃牛式的幹部,應該委以重任。」
馬尚峰也適時站出來,笑著說:「是啊,那篇報道我也看過,很感人,偉力同志不容易啊,付出很多,我們這些做領導的,心裡應該有桿秤,要任人唯賢。」
似乎是感覺這句話說得有些重了,他咳嗽了幾聲,忙又補充道:「當然了,星河同志也很優秀。」
鮑昌榮皺了皺眉,把名單丟在旁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抬頭望了眼王思宇,笑眯眯地道:「王書記,紀委副書記的人選,你的意見比較重要,談談看法吧。」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自己做出了重大讓步,王思宇也應該投桃報李,在紀委副書記的人選上支持自己,不能被李晨鑽了空子,藉機往市紀委里打楔子。
王思宇欠了欠身,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伸手摸出煙盒,點了一根煙,把打火機輕輕放下,若有所思地道:「鮑書記,李市長,我到閔江的時間不長,對這兩位幹部都不太熟悉。」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喝了口茶水,又望著名單,不緊不慢地道:「在提名的幾位候選人里,我只對祝文秀同志比較熟悉,這位女同志很不錯,協調能力強,善於處理複雜問題,為人也正派,在紀委內部的威望很高,如果她能頂上來,主持紀委的日常工作,我可就輕鬆多了。」
鮑昌榮眯起眼睛,眉頭擰成了個『川』字型,滿臉的不高興,這小子,實在有點貪得無厭,本來指望他來幫忙,堵住那兩人的嘴巴,可沒想到,他居然橫生枝節,來了個趁火打劫!不厚道啊……
他轉過頭來,看了眼李晨,又瞅瞅馬尚峰,暗自琢磨,與其讓這兩人搶了去,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想到這,他就下了決心,淡淡地道:「王書記的建議很好,他主持紀委,責任重大,在紀委副書記的人選上,我們應該尊重他的意見,便於開展工作,是吧?」
李晨愕然,皺眉瞅了王思宇一眼,儘管不太情願,還是勉強笑道:「也好,文秀同志確實很適合,那就尊重王書記的意見吧。」
兩人都打著一樣的心思,寧可給外人,也不能讓對方的人頂上去。
王思宇也沒有料到,他其實只是隨口一提,真正的用意,不是現在搶這個位置,而是為以後增補副書記打埋伏,沒想到兩位夠客氣,居然捨得把這塊肉讓了出來,倒讓他撿了現成便宜。
這口煙就抽得極有滋味,王思宇吐著煙圈,提筆在本子上寫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梁桂芝斜眼瞄去,微微皺眉,也提起筆來,在本子上添了一句:「某漁翁的成功=無恥+運氣!」
「說的也對!」望著新補充的一行字,王思宇摸著鼻子,無聲地笑了起來。
會議臨近尾聲,最後一項人事變動,是公安局副局長的提名,這也是各方非常關注的一個職位,在之前的書記辦公會上,這項人事任命引發了激烈的爭論,由於分歧太大,李晨曾經拂袖而去,鬧得不歡而散,所以,組織部長陳重義多了個心眼,特意把這個棘手的問題,留到最後來討論。
市局提名的人選是吳愛軍,他是新港區公安分局的政治部主任,也是黃海潮的得力幹將,李晨對此人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夠進入市局領導班子,協助黃海潮把公安口抓牢,因此,他極力推舉吳愛軍。
而政法委書記郭輝提名的人選,是市局刑偵支隊政委秦明君,秦明君從警多年,性格剛烈,為人豪爽,在業務上也是把好手,只是與局長黃海潮關係緊張,兩人鬧得很僵,曾經多次在公開場合發生激烈爭執,可想而知,如果秦明君升任副局長,必然會對黃海潮形成牽制。
鮑昌榮的態度也極為強硬,田宏業上次被民警捉.奸,氣得他摔了杯子,到現在還耿耿於懷,有了那次經歷,他對公安口也開始警惕起來,專門與郭輝討論過此事,郭輝當即建議,由秦明君出任副局長,削弱黃海潮對市局的影響。
兩方面對這個位置都是勢在必得,會議桌邊發生了激烈的爭吵,雙方火藥味十足,氣氛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李晨咳嗽了幾聲,把茶杯放下,陰沉著臉道:「讓秦明君當副局長,會搞亂市局,不利於公安口的穩定。」
鮑昌榮也不願場面失控,就搖頭道:「爭議太大,沒法協調,直接舉手表決吧,贊成吳愛軍同志上的請舉手。」
李晨最先把手舉了起來,馬尚峰把茶杯向前推了推,也舉手道:「我贊成!」
組織部部長陳重義遲疑了一下,還是舉了手,輕聲道:「贊成!」
統.戰部長劉秉江也舉起右手,懶洋洋地道:「愛軍同志不錯,我贊成!」
「只有四票。」鮑昌榮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剛想說話,卻吃驚地發現,宣傳部長殷道奇側了側身,有些不情願地把手舉了出來,小聲道:「我支持愛軍同志上。」
鮑昌榮的笑容立時僵住了,目光變得異常凌厲,冷冷地注視著殷道奇,一言不發。
對這位宣傳部長,鮑昌榮一直都信賴有加,對方在這次表決上,毫無徵兆地突然反水,如同當頭一棒,把他打得有些發懵。
殷道奇心裡發虛,忙把頭轉向一邊,會議室里霎時變得安靜下來,眾人大都開始低頭喝茶,填補這段難堪的時間。
李晨放下杯子,點了一根煙,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愜意地吐著煙圈,以戲謔的眼神注視著鮑昌榮,似乎很享受對方吃驚的表情。
沉默良久,鮑昌榮點點頭,輕聲道:「同意秦明君同志上的請舉手。」
政法委書記郭輝早已迫不及待,第一個把手舉了起來,秘書長魯高陽也跟著舉手道:「我支持明君同志。」
「明君同志不錯。」王思宇點點頭,也跟著伸出右手,他知道,關鍵時刻到了,再耍滑頭,鮑昌榮會被氣到吐血的。
梁桂芝摘下眼鏡,捏了捏眼角,也把手臂揚了起來,微笑道:「我也支持明君同志。」
「五比五!」鮑昌榮環顧四周,輕舒了口氣,最後一個把手舉了起來。
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由於軍分區政委尚海潮各不相幫,依舊選擇棄權,所以,雙方在這次交鋒上,竟出人意料地打成了平局。
會議桌邊再次安靜下來,這種僵局極少出現,眾人心裡都覺得有些沒底,會議接下來的走向,誰都摸不清楚。
但毋庸置疑,鮑昌榮的控制力在急劇下降,權力的天平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向李晨一方傾斜,這是不爭的事實。
一片寂靜中,王思宇把煙頭掐滅,丟在煙灰缸中,用力地捻了捻,緩慢而堅定地舉起右手,微笑道:「鮑書記,我想講幾句。」
鮑昌榮有些走神,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調整了下坐姿,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點頭道:「王書記,你說吧。」
會議桌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滿是狐疑地望著王思宇,不知他要說些什麼。
李晨皺了皺眉,隱隱感到有些不安,王思宇這時跳出來,恐怕沒安什麼好心,搞不好,又要出來攪局了。
馬尚峰的神色倒頗為坦然,擺弄著手中的一管鋼筆,輕輕地敲打著桌面,發出一陣『噠啦啦』的響聲,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此時,就顯得格外刺耳。
梁桂芝輕輕吁了口氣,感到有些緊張,就抬起腳尖,輕輕碰了碰王思宇,提醒他講話謹慎一些,現在這種情況,如同兩軍對壘,出不得半點差錯。
王思宇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輕聲道:「本來,有些問題還需要進一步核實,從保護幹部的角度出發,我是不應該在會上發言的,但現在情況特殊,也只能出來講話了,諸位,穩妥起見,吳愛軍同志不適合在此時提拔。」
他的聲音不高,卻宛如平地響起一聲炸雷,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會議室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包括李晨在內,一眾常委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馬尚峰也攥住了鋼筆,不再製造噪音,而是皺緊了眉頭,陷入沉思之中,他當然清楚,王思宇這番話說得太重了,這等於是提醒在場的所有人,吳愛軍有問題。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問題,對方既然敢在這種場合講出來,想必已經掌握了一些重要線索,在這種情況下,吳愛軍若是獲得提拔,顯然是很不合適的。
幾位常委的目光又挪到李晨的臉上,馬尚峰嘆了口氣,閉了眼睛,輕輕搖頭。
李晨愣了半晌,才推開杯子,探過頭來,將信將疑地道:「王書記,具體是什麼問題,能否透露一些?」
王思宇淡淡一笑,輕聲道:「李市長,如果有必要,會後,我可以單獨向你彙報。」
李晨心裡一涼,知道事態嚴重,不能介入,他忙擺了擺手,陰沉著臉道:「算了,還是繼續保密吧,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
說到這裡,他還有些不甘心,就把頭轉向鮑昌榮,輕聲道:「鮑書記,公平起見,市局副局長的任命還是先放一放吧,等過段時間,水落石出之後,再行議定。」
「好吧,我同意。」鮑昌榮心緒不佳,也不想再糾纏下去,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收拾了身前的文件,輕聲道:「就這樣,散會!」
眾人都站了起來,稀稀落落地向外走去。
梁桂芝沒有動身,見會議桌邊只剩下兩人,她側過身子,伸手捅了捅王思宇,好奇地道:「小宇,吳愛軍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公安口裡,舉報他的最多,黃賭毒都沾邊,群眾反映強烈,收拾完臨山縣的那幾位,就該輪到他了。」
梁桂芝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訝然道:「倒真是沒看出來,那人平時表現還不錯。」
王思宇嘆了口氣,搖頭道:「在咱們面前,大半的幹部都會拚命表現,把最好的一面拿出來,到了他們那一畝三分地上,馬上就變臉了。」
梁桂芝抿嘴一笑,又嘆了口氣,有些擔心地道:「你啊,還是不夠謹慎,不該在會上提出來的,萬一吳愛軍得到風聲,狗急跳牆,對你非常不利。」
王思宇擼起袖子,笑著道:「沒事,我這身手好著呢,近身肉.搏,兩三個人不是對手。」
「吹牛!」梁桂芝嘀咕一聲,把文件收拾好,挎包向外走去。
王思宇呵呵一笑,擺手道:「梁姐,你還別不信,改天我露一手,給你瞧瞧!」
「好吧,改天一定瞧瞧。」梁桂芝剛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後面傳來『撲通』一聲響,她還沒來得急做出反應,身子就被撞開,茫然間,忽然發現,那條黑色裙子已經被扯到腿邊,下身只剩了一條粉紅色的情趣內褲。
她發出一聲尖叫,趕忙彎腰,把裙子重新拉了上去,轉頭望去,王思宇絆倒在地,正滿臉無辜地望著她,梁桂芝啐了一口,紅著臉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