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跑到幾百米外的山坡上,卻沒有找到犯罪嫌疑人,只在榕樹下的草叢裡,發現了一枚脫落的彈殼,兩人順著林間小路,又追出一小段路程,仍沒有收穫,只好悻悻地返回山坡上。
站在樹蔭下,聽著遠處響起的警鈴聲,他循聲望去,見幾輛警車,正沿著公路,呼嘯而來,不禁微微一笑,轉過身子,輕聲道:「燕妮,這兩槍打得恰到好處,倒幫了我一個大忙。」
白燕妮把長劍插在地上,橫了他一眼,蹙眉道:「臭法海,虧你還笑得出口,我現在還有些後怕喲,那兩槍若是打到你身上,後果不堪設想,濱海市的社會治安,簡直是亂到了極點。」
王思宇擺擺手,指著七號別墅,輕聲道:「燕妮,你看,如果開槍的那個傢伙,是以傷人為目的,應該能夠繞過大門,直接打到玻璃上,從他選擇射擊的角度來分析,恐怕是另有企圖。」
「那也要小心些,不能拿生命當兒戲。」白燕妮點點頭,見魯玉婷手裡握著菜刀,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不禁抿嘴一笑,柔聲道:「這個小婷婷,還真有意思喲,像個假小子一樣。」
魯玉婷穿著高跟鞋,有些不跟腳,好不容易跑到兩人身邊,停下腳步,喘勻了一口氣,才綳著臉孔道:「王書記,我剛才打過電話了,毛局長馬上就到,侯秘書長也已經在路上了。」
王思宇點點頭,笑眯眯地道:「讓他們過來也好,咱們先回去吧,你們兩位,一個拿著長劍,一個握著菜刀,都跟拍電影似的,讓市局的同志們看了,會笑掉下巴的。」
魯玉婷卻哼了一聲,不依不饒地道:「王書記,他們還好意思笑?市委書記家裡遭到槍擊,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濱海市公安口的臉可就丟盡了,我要是他們,找個地縫鑽進去得了!」
「也不能那樣說,這件事還真有些蹊蹺。」王思宇皺起眉頭,暗自琢磨著,今天這件槍擊案,倒為徹底解決當前的問題,提供了難得的契機,應該加以利用,將這把火燒起來。
三人返回院子,沈楠楠從車後轉了出來,用手拍著胸脯,臉色蒼白地道:「王書記,白姐姐,你們膽子可真大,我剛才也想追出去,就覺得雙腿發軟,直打哆嗦,根本邁不動步子。」
魯玉婷瞟了她一下,挽了白燕妮的胳膊,眼裡露出崇拜的目光,悄聲道:「還是白姐姐最厲害了,剛才拔劍追出去的動作,真是漂亮極了,和那些武打明星差不多,有時間,一定要教我劍法,我要給白姐姐當徒弟。」
白燕妮不禁莞爾,搖頭道:「婷婷,別亂說,我可不會什麼劍法喲,只不過用來壯膽的。」
「我才不信呢,好姐姐,一定要教給我!」魯玉婷嘴巴很甜,把白燕妮哄得很是開心,咯咯地笑了起來。
坐到沙發上,閑聊了一會兒,聽到外面的警鈴聲越來越近,白燕妮怕傳出緋聞,不想和外人接觸,就拉著沈楠楠上了二樓,躲進書房,說起了悄悄話。
幾分鐘後,四輛警車呼嘯而至,停在大門口,市局局長毛守義、刑警隊長吳明譜等人跳下車子,魯玉婷迎了出去,板著面孔,向幾人介紹了案發時的情況。
毛守義查看了彈孔的位置,又向山坡上望望,仍然心有餘悸,就轉過身子,盯著吳明譜,聲色俱厲地道:「明譜,犯罪分子的氣焰太囂張了,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行為,我責令你們,三天內必須破案,如果破不掉,你可以考慮辭職了。」
「是,毛局長,保證如期完成任務!」吳明譜雙腿併攏,『啪』地打了個立正,敬了警禮,又把手一招,將十幾名幹警叫到旁邊,分派了任務,各自分頭行事,他親自帶了幾名幹警,向山坡上走去,到現場查找線索。
毛守義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院子里磨蹭了一會兒,見王書記沒有出來迎接的意思,愈發覺得事情不妙,就硬著頭皮,在魯玉婷的陪同下,進了屋子,望著沙發上的王思宇,愁眉苦臉地道:「王書記,真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這個公安局長沒有做好工作,請您批評!」
王思宇把手中的報紙放下,大度地一笑,招手道:「毛局,過來坐吧,大周末的,給同志們添麻煩了。」
毛守義嘆了口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接過魯玉婷遞來的茶水,放到旁邊,摘下警帽,正色道:「王書記,在您的指示下,市局加強了對違法犯罪活動的打擊力度,在不到一周的時間裡,就打掉了幾個稱霸一方的流氓團伙,可能引起了黑惡勢力的反彈,有人想用這種方式,進行威脅恫嚇,他們的陰謀,是絕不會得逞的。」
王思宇點點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毛局,最近打黑的態勢不錯,但今天的槍擊事件表明,涉黑勢力的氣焰仍很囂張,咱們濱海市的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工作,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再接再厲,除惡務盡,絕不能半途而廢。」
「王書記,請放心,我們會認真落實您的指示。」毛守義察言觀色,見王思宇並沒有惱羞成怒,大發雷霆,而是一團和氣的樣子,原本緊張的心情,也就稍稍放鬆了些。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又抬起頭,故作關切地道:「王書記,七號別墅的位置不太好,外面就是一片開闊地帶,沒有遮擋,不利於安保工作,是不是請您考慮下,挪到中心區域?」
王思宇擺擺手,淡淡地道:「哪都不去,我就住在這裡,如果不得不搬走,那就證明,你這位公安局長不稱職,該換人了。」
毛守義羞愧難當,低頭喝了幾口茶水,掩飾了尷尬,又側過身子,輕聲道:「王書記,我們這邊的工作,還是取得了一些成績的,就在今天凌晨,一個涉黑團伙的頭目,迫於警方施加的強大壓力,畏罪自殺,在留下的遺書里,把過去許多違法犯罪的問題,都交代了出來,他就是那個長期霸佔長途客運站的不法分子,綽號叫瘋子。」
王思宇點了一顆煙,皺眉道:「這個人的事情,我也聽到過一些,你們打黑的思路是對的,不能只打小嘍啰,要打『山大王』,但也要注意工作方法,要順藤摸瓜,把他們幕後的保護傘也挖出來,這些人為禍多年,犯下累累罪行,為什麼沒有得到應有的制裁?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毛守義有些坐不住了,沉吟半晌,就起身道:「王書記,您的批評非常對,我會再次召開局黨委工作會議,總結經驗教訓,力爭把掃黃打黑工作,向縱深推進。」
王思宇站了起來,和他握了手,輕聲道:「守義同志,要打硬仗,我會讓紀委配合你們,雙管齊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好的,王書記。」毛守義在手上加了把勁,聲音卻有些發冷,他轉身離開屋子,來到院子里,回頭望了一眼,暗自嘆了口氣,這真是咄咄逼人了,看這架勢,公安口上這一刀,橫豎是躲不過去了。
只是不清楚,這位王書記,到底存了什麼心思,是想收伏自己,還是趕走自己,亦或是摘下自己的官帽,殺一儆百,摸不清對方的真實想法,讓他也有些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了。
毛守義魂不守舍地出了院子,一不留神,險些與迎面而來的市委秘書長侯晨撞了個滿懷,發覺之後,忙停下腳步,苦笑道:「秘書長,你也得到消息了?」
侯晨點點頭,把他拉到旁邊的陰影里,皺眉道:「守義啊,怎麼搞的嘛,這件事情要是傳到上面,影響會有多惡劣,你想過嗎?」
毛守義攤開雙手,有些無奈地道:「秘書長,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我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好像幕後有一隻無形的黑手,在操縱著一切,非把矛頭指向我們公安部門,我們是流血流汗又流淚,滿腹委屈,卻不被理解。」
侯晨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守義,你先不要抱怨,也該反省一下了,濱海這兩年的社會治安的確很亂,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可也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聞,要警惕啊!」
毛守義卻擺擺手,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有些惱火地道:「秘書長,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四處造謠,不是我毛守義自誇,放眼南粵,濱海的情況還是很好的嘛,就算是南都市,大白天不也有騎摩托車搶包的嗎?咱們這裡的犯罪率,控制得還是極好的,破案率也名列前茅,不管市委領導怎麼看,我是問心無愧的。」
侯晨見狀,趕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守義,先別激動,你在公安口的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看在眼裡,我剛才的提醒,也是為了你好,畢竟,王書記剛到這裡,不了解實際情況嘛,前幾天剛剛發過火,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你不妨換位思考下,他會怎麼想?」
毛守義點點頭,拉住侯晨的手,用力搖了搖,輕聲道:「秘書長,多謝你的關心和理解,還請美言幾句,我總覺得,有人在王書記面前上眼藥了,這一朝天子一朝臣,搞不好,我這顆腦袋,要拿來祭天了。」
「守義同志,開什麼玩笑!」侯晨瞪了他一眼,又緩和了語氣,熱絡地道:「放心吧,該說的話,我自然會說,不過,我老侯能力有限,人微言輕,你毛大局長,上面自有真佛佑護,就不要拜咱這假菩薩了。」
毛守義心領神會,擺擺手,苦笑道:「能不去打擾張書記,就不要打擾了,免得旁人說閑話,我這個公安局長,真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經常稀里糊塗的,就把人得罪了。」
「理解,理解,守義啊,都不容易。」侯晨嘴角含笑,目送著毛守義離開,冷笑了一下,就轉身進了院子,敲門進屋後,快走了幾步,焦急地道:「王書記,沒有受傷吧?上午本想出去郊遊,還沒等出市區,就接到小魯同志打來的電話,驚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現在後背還是濕漉漉的,這個毛守義,真是不像話,工作怎麼乾的?」
王思宇笑笑,把他讓到沙發上,親自倒了茶水,遞過去,含笑道:「倒沒有受傷,不過,這次的事情,讓我更加感覺到,濱海市的社會治安情況不容樂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之所以會有現在的亂象,和某些部門的長期不作為是分不開的,要下大力氣整頓隊伍了。」
侯晨心裡『咯噔』一下,沒有急著表態,而是側過身子,試探著問道:「王書記,事態如此嚴重,不能掉以輕心,是不是把情況通報給其他常委,商討下應對方案?」
王思宇雙目微垂,摸著沙發扶手,輕聲道:「就明天晚上吧,開個小會,人不要太多,免得走漏風聲,盧市長,許書記,再加上你我,咱們四個要先取得共識,抽時間,我再去趟省城,向省委趙書記做下彙報,就可以開始了,這次不能下毛毛雨,要把打黑和反腐結合起來,打幾隻大老虎,要有動兩個常委的思想準備。」
侯晨拿起杯子,喝了幾口茶水,思索片刻,就點點頭,一字一句地道:「王書記,我堅決支持您的決定!」
周六的下午,明媚的陽光,溫柔地灑照在大地上,徐徐的清風,送來海邊潮濕的空氣,進入六月以來,這是難得的好天氣,濱海市的大街小巷上,滿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許多潮男潮女,夾雜在人群之中,在音樂的鼓雜訊中,摩肩接踵,流連於鱗次櫛比的樓宇之間。
經過了一周的忙碌,此刻,原本是最為放鬆的時刻,也是難得的休閑時光,然而,伴著槍擊案的發生,濱海市公安局從上到下,都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幾十名幹警如臨大敵,分散在西苑莊園附近十幾公里的範圍內,展開了拉網式的摸排。
兩點半鐘左右,一個穿著咖啡色休閑裝的男人,急匆匆地跑進街邊的快餐館,點了兩份快餐,交款後,提著塑料袋,回到路口停靠的警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從塑料袋中取出盒飯,遞給刑警隊長吳明譜,輕聲道:「頭兒,吃點吧,再怎麼樣,也得吃東西啊。」
吳明譜擺擺手,拿手揉著額頭,聲音嘶啞地道:「老李,不用了,肚子里有火,一點也吃不下。」
司機老李嘆了口氣,打開飯盒,拿起筷子,往嘴裡扒拉著飯菜,沒好氣地道:「這孫子到底是從哪鑽出來的,竟然膽大包天,想暗.殺市委書記,他自己不想活了,也別連累大夥啊,*****的,等抓到那個傢伙,非得收拾個半死!」
「能抓到怎麼都好說,就怕逮不到!」吳明譜嘆了口氣,摸起旁邊的礦泉水,打開後喝了幾口,又掏出手機,撥了幾個電話,詢問了情況,很是失望搖搖頭,到目前為止,仍然毫無頭緒。
憑著多年來養成的直覺,吳明譜感到有些不妙,這個犯罪嫌疑人,極可能是個難以對付的老手,在作案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附近也沒有找到目擊證人,想在三天之內破案,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短短几個小時內,他就接到了局長毛守義打來的多個電話,吳明譜沒有想到,一向從容不迫的毛局,竟也慌了手腳,不停地催問案情進展,這讓他更加緊張,心裡像塞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得喘不過氣來。
司機老李放下飯盒,喝了口水,轉頭道:「頭兒,讓小六回來吧,咱們刑警隊里,就數那小子腦袋靈光,鬼點子也多,沒準能幫上忙,瞧你這著急上火的樣子,我也沒心情吃飯了。」
「時間太緊,誰來都沒有用。」吳明譜擺擺手,推開車門,跳了下去,雙手叉腰,望著街邊往來的人流,沉思良久,終於下定決心,又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電話接通後,他走到路邊的電線杆下面,低聲道:「喂,是我,有個緊急的事情,請你務必幫忙。」
「是吳隊啊,不必客氣,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好了,只要是老朽能辦到的,一定幫忙!」電話里傳出一個老者和藹的聲音,很難想像,這樣親切的語氣,是從一個讓人聞之色變的黑道大佬口中說出。
吳明譜眯起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小聲道:「請你們那邊查一下,在今天上午九點鐘左右,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潛伏在西苑莊園的山坡上,向七號別墅開了兩槍。」
老者神色一變,遲疑道:「吳隊,西苑莊園不是市委領導的居住地嗎?七號別墅住的是……」
「是市委王書記!」吳明譜實在壓不住心頭的怒火,提高了聲音,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這群混蛋,再鬧下去,不知要害了多少人,教父,兩天之內,如果不把開槍的人交出來,你在濱海的所有場子,都得查封,你也準備五進宮吧,這次,沒人能保得住,誰都不行!」
老者愣了一下,隨即站了起來,用拐棍戳著地板,信誓旦旦地道:「吳隊,這是有人在往死了坑我們,您儘管放心,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會把開槍的人挖出來,兩天之內,如果交不出嫌疑人,老朽就去市局自首,絕不會讓朋友們犯難!」
吳明譜點點頭,心情變得輕鬆了許多,他深知老者在濱海市的影響力,有教父在暗中幫忙,倒有可能如期抓到犯罪嫌疑人,即便無法如願,對方也會推出人來頂罪,給他們找出真正的疑犯,留出充足的時間,當然,前提是周密布置,不讓嫌疑人有機會再度開槍。
想到這裡,吳明譜點上一顆煙,緩和了語氣,輕聲道:「還有,明天晚上,我們會去濱華酒店搜查,爭取把濱海市的黑槍都收上來,三個月之內,市區里不能聽到槍響!」
「好說,好說,吳隊請放心,老朽一定配合。」老者含糊地回應道,小聲地嘀咕了幾句,就把手機丟掉,揮起手中的拐棍,將茶几上的杯子掃落在地,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半晌,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注視著沙發邊上,面面相覷的幾個人,舉起手中的拐棍,指指戳戳地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叫人,把那些混賬東西都拉到郊區拷問,一定要把上午開過槍的人查出來,你們都去,查不出來,就都別回來了!」
「是,董事長!」幾人見狀,忙躬身行禮,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老者緩緩坐下,雙手扶著拐棍,神色黯然地道:「這下……麻煩大了,不請幾個神仙,怕是過不了劫數,那個臭算卦的,果然厲害,定數啊,這都是定數!」
而就在此時,濱海市公安局長毛守義,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背著雙手,在客廳里轉來轉去,茶几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滿是煙蒂,就連他的袖口上,也都沾上了一層煙灰,他卻毫無察覺。
就在十幾分鐘前,他接到了市長盧金旺打來的電話,這位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城府極深的盧大市長,在氣急敗壞之下,居然罵出了許多難聽的髒話,讓他感到無地自容。
煩悶之餘,毛守義也隱約感覺到,危機已然來臨,他就像是坐在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上,再不採取行動,恐怕就來不及了,而在這個要緊關頭,能夠幫助他的,也只有那位省委常委,政法委的張書記了。
毛守義不再猶豫,摸起手機,撥了號碼,電話接通後,寒暄幾句,就把話鋒一轉,極為沮喪地道:「張叔,濱海這裡出了點狀況,恐怕要麻煩您老了。」
「說吧,什麼事情啊?遇到點困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這怎麼能行呢?記住,每逢大事有靜氣,這是身為官員必備的修養氣度!」省政法委書記張華榮展顏一笑,把手中的狼毫筆放下,滿意地望著桌上的書法作品,那是『虎踞龍盤今勝昔』七個大字。
張華榮的幾個孩子,都在商界發展,沒有進入仕途,對於這個晚輩,他寄予了很高的期待,也希望在退休之前,幫他再上一個台階,張華榮在南粵省的政法系統里,威望頗高,曾有機會調到最高檢察院,卻被他婉言拒絕了。
毛守義嘆了口氣,吞吞吐吐地道:「張叔,今天上午,濱海市發生了一起槍擊案,雖然沒有傷到人,但市委王書記家的大門上,被打出兩個彈孔……王書記,好像很不高興。」
張華榮臉上本來還帶著笑容,聽到這裡,忽地僵住了,忙出聲打斷他的話,皺眉道:「等等,等等,守義,你慢點說,到底誰遭到槍擊了,王書記?濱海市新去的市委書記王思宇?是他嗎?」
毛守義抽出紙巾,擦了下額頭的冷汗,輕聲道:「對,對,就是新來的王書記,沒有傷到人,當時吧,王書記還在屋子裡喝茶看報,聽到槍響之後,才出去的。」
「啪!」張華榮猛地一拍桌子,硯台里的墨汁迸濺出來,灑得到處都是,他卻恍如不見,而是豎起眉頭,厲聲喝道:「毛守義,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你知不知道,王書記是什麼來頭?」
毛守義弓著身子,嚅囁地道:「知道,當然知道,張叔,我沒做好工作,我有責任!」
「何止是你有責任,搞不好,還要牽連到整個南粵官場!」張華榮用手敲著桌子,怒不可遏地道:「這位王書記,可是總書記欽點來的南粵,事情要是鬧大,很容易變成一場政治風波,是會害死人地!」
毛守義臉色蒼白,輕聲道:「張叔,我也知道事情重大,所以先和您商量辦法,這個時候,您一定要幫我!」
張華榮發了一通脾氣,終於冷靜下來,用手摸著頭髮,輕聲道:「守義,王書記現在的安全,有保障嗎?可不要出現類似的事件了。」
毛守義連連點頭,輕聲道:「有,有的,我已經做了周密部署,絕不會再出錯。」
「那就好!」張華榮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眺望著遠方,思索著道:「濱海那邊的工作,還需要你親自去做,要想辦法封鎖消息,控制在極小的範圍內,決不能傳到省里,否則,會有大麻煩。」
毛守義抬手擦汗,有些狼狽地道:「張叔,市局這邊問題不大,除了王書記之外,市委的領導裡面,盧市長和秘書長侯晨都已經得到消息了,剛才,盧市長還打了電話,呵斥了我一頓,不過,他最後打了包票,要幫我過關。」
張華榮搖搖頭,冷笑著道:「盧金旺靠不住,他那個人,油得很,講一套,做一套,心裡想的又是一套,他只要能冷眼旁觀,不落井下石,就已經很難得了。」
毛守義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張叔,當了這幾年公安局長,還是很有收穫的,不止是盧金旺,杜山主政濱海時的一些東西,也都拿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當護身符用。」
張華榮哼了一聲,擺擺手,輕蔑地道:「守義,你所謂的護身符,都是紙糊的,根本靠不住,如今的官場上,實力比證據更重要,就算存心想扳倒杜山,我都沒有三成以上的把握,更何況你了,真是痴人說夢話!」
毛守義默然無語,半晌,才皺眉道:「張叔,王書記該不會把事情捅出去吧?那可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應該不會。」張華榮沉吟半晌,輕聲道:「把事情鬧大,並不符合他的利益,拿著這次的槍擊事件當籌碼,逼迫各方妥協,打開局面,倒是不錯的辦法。」
頓了頓,他警覺起來,皺眉問道:「守義,你這樣害怕,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在這種時刻,可要講實話,不許再瞞著我了!」
毛守義臉上冒汗,答非所問地道:「張叔,王書記來了以後,就一直在找公安口的麻煩,好像要拿我開刀。」
張華榮心裡『咯噔』一下,嘆了口氣,輕聲道:「好了,知道了,晚上別關機,等我電話,你啊,真是糊塗,太讓我失望了!」
「張……」聽著耳邊響起盲音,毛守義頹然坐下,一顆心卻又提到了嗓子眼,摸著手機,沉思良久,才苦笑著道:「張叔啊張叔,連你都在準備撇清關係,我還能指望誰呢?」
南粵地方語言,是七大方言之中,最接近古漢語的,其中保存了大量的古漢語句式,以及古語發音,相對於淡而無味的普通話而言,粵語就顯得琅琅上口,韻味無窮。
儘管有學習外語的底子,加上美女主持人的一對一輔導,王思宇還是感到有些吃力,很多看似簡單的句子,一旦說出口,卻完全變了樣,經常莫名其妙地出錯,惹得三女爆笑不止。
吃過晚飯,魯玉婷開著車子,將沈楠楠送走,王思宇坐在沙發邊,喝著茶水,又在白燕妮的提示下,溫習了起來,把十幾句常用對話,背得滾瓜亂熟。
晚上八點多鐘,正準備起身去浴室,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看了下號碼,見是老爺子周松林打來的,趕忙接通,笑著道:「喂,泥猴,你食左飯未啊?」
周松林愣了一下,隨即莞爾,沒好氣地道:「臭小子,還以為打錯電話了,都當了市委書記,還這樣沒正行,也不怕人笑話。」
王思宇笑了笑,拿起杯子,吹了口氣,輕聲道:「老爺子,我計劃好了,要下番功夫,在半年內,達到粵語四級水準,這也是工作需要嘛。」
「難度不小!」周松林點點頭,拿手摸著沙發扶手,輕聲道:「小宇,剛才省政法委張書記來家裡做客,吃過晚飯後,剛剛離開,他對濱海那邊的情況,好像特別關注。」
王思宇淡淡一笑,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微笑道:「老爺子,這位張書記倒是神通廣大,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居然能到您那邊去做工作,他提起毛守義了吧?」
周松林摘下老花鏡,笑著道:「提起了,毛守義是他老同學的孩子,張華榮很是看中,對他給予厚望,希望你能在堅持原則的情況下,適當關照一下。」
王思宇皺起眉頭,輕聲道:「不太好關照,這個毛守義,可能有問題,我正準備開會研究,讓他靠邊,估計,毛守義是提前得到風聲,這才搬出救兵,試圖影響我的決定。」
周松林微微一怔,皺眉道:「小宇,濱海這幾天,好像正在打黑,臨陣易帥不好吧,難道毛守義不配合你的工作?」
「三分配合,七分不配合。」王思宇笑笑,喝了口茶水,意味深長地道:「老爺子,他這個公安局長,到底是黑的還是白的,也需要事實驗證才行。」
周松林點了一顆煙,皺眉吸了幾口,輕聲道:「小宇,這件事情,你還需要慎重考慮,張華榮在省委常委裡面,還是很有分量的,尤其在南粵的政法系統,根深蒂固,你動了毛守義,可就和他做了大仇,很難化解。」
「老爺子,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王思宇皺起眉頭,沉吟道:「這邊的社會治安如此之亂,毛守義的責任最大,逃脫其咎,他這個公安局長,應該拿下來,不僅如此,濱海市的公檢法系統,都要進行調整。」
周松林想了想,就撣了撣煙灰,語氣舒緩地道:「這樣吧,讓他挪挪地方,省里的形勢很微妙,咱們都是初到南粵,在地方上沒有根基,張華榮這個人,還是要儘力爭取的,起碼不要成為對立面。」
王思宇猶豫了下,點點頭,妥協道:「也好,不過,他在離開濱海之前,必須把屁股擦乾淨,這是最後的底線,不能再讓步了。」
「好,那就這樣,我再和張華榮溝通下。」周松林掛斷電話,不禁感到有些吃驚,他是看著王思宇成長起來的,對這位弟子,知之甚深,卻沒有料到,短短几年之內,王思宇會變得如此強硬,這次,若非自己居中協調,恐怕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
把一顆煙吸完,周松林又撥了號碼,給張華榮打了過去,笑著道:「華榮同志,怎麼樣,到家了嗎?」
張華榮趕忙點頭,把狼毫筆放下,笑呵呵地道:「已經到了,周書記,我正在書房,臨摹您的書法作品,您的字圓潤飽滿,洒脫自然,真是上乘之作啊。」
周松林嘴角翹起,含笑擺手道:「華榮兄過獎了,你在書法方面的造詣很高,已經登堂入室了,在這方面,我還是門外漢,要向你學習。」
「豈敢,豈敢,周書記謙虛了。」張華榮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內心之中,卻頗有些焦慮,也不知溝通的結果如何,濱海市那位年輕的市委書記,能否放過毛守義一馬。
寒暄幾句,周松林喝了口茶水,把話轉入正題,笑眯眯地道:「華榮兄,剛才和濱海市的王書記通過電話,他正好提起,過段時間,要到你那裡做客,登門拜訪。」
張華榮眼睛一亮,忙笑著道:「那當然是歡迎的了,王書記是年輕俊傑,前途不可限量,我也很想見見面,咱們都老了,還能折騰幾年呢,以後的南粵舞台,是他們的了。」
「要過些日子了,這段時間,怕是忙不過來了。」周松林笑了笑,斟酌著字句道:「華榮兄,根據王書記的彙報,濱海那邊的情況不太樂觀,一些官員和黑惡勢力打得火熱,社會治安很亂,不出重拳,怕是難以扭轉局面了。」
張華榮眯起眼睛,有些不悅地道:「這樣啊,那要果斷採取行動,無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王書記剛過去,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由省廳牽頭來搞,我們這些老同志,要支持他們年輕幹部,不但要扶上馬,還要送一程嘛。」
周松林擺擺手,冷笑著道:「那倒不必,讓他們自己來吧,干涉多了,他們還不高興呢!」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像是很隨意地道:「華榮兄,毛守義同志,在濱海市鍛煉了很長時間了,有沒有動一動的想法?」
「也好,那就動動吧,不過,現在沒有太合適的位置,最好先到省黨校學習一段時間,緩衝下。」張華榮嘆了口氣,情知無力扭轉局面,就又摸著頭髮,有些無奈地道:「社會治安上出了問題,守義肯定是有責任的,希望他能吸取教訓,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唉,這孩子,讓我操碎了心。」
周松林喝了口茶水,放低了聲音,意味深長地道:「華榮兄,不怕小錯誤,就怕過不了關,這點很重要,王書記已然下了決心,濱海那邊,動靜可能會不小。」
張華榮悚然一驚,很快清楚了他的暗示,賠笑道:「了解,了解,周書記,謝謝了。」
「不客氣!」周松林點點頭,含笑掛斷電話,又戴上老花鏡,坐在書桌旁,拿起一本書,翻開書頁,卻有些心緒不寧,對於王思宇主政濱海,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面對一群官場老油條,這挺歪把子機槍,能壓得住陣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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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後,張華榮摸起手機,撥了號碼,給毛守義打了過去,委婉地做了通知,並苦口婆心地勸他,既然事不可為,就不要勉強,現在的情況下,退一步是最好的選擇。
毛守義接了電話後,鐵青著臉站起來,在書房裡踱著步子,心情變得極為憤怒,他萬萬沒有想到,等來的回復,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被人擠出濱海市不說,還要保證審查過關,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實際上,毛守義是沒想過挪窩的,濱海市可是一塊難得的風水寶地,是珠江三角洲的一塊聚寶盆,他現在這個公安局長,雖然級別不高,但很有實權,是眾人眼中的肥缺,就算調到省廳做副廳長,也沒有現在的生活滋潤,這就是寧當雞頭,不做鳳尾的道理了。
不過,聽口氣,張華榮似乎也碰了軟釘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到這個近乎苛刻的『保障』,這讓毛守義很是矛盾,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做兩手準備。
一方面,要爭取幾位市委領導的支持,請他們在明晚的小會上,盡量抵制王書記的決定,另一方面,也要把一些棘手事情處理好,免得一著不慎,非但丟了烏紗帽,還落得個鋃鐺入獄的下場,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次日上午,毛守義帶了禮物,分別去看了市長盧金旺、副書記許伯鴻、秘書長侯晨,在這三人中,他與許伯鴻走得最近,平素關係也最為密切,因此,他把最大的希望,也都押在許伯鴻的身上。
許伯鴻也有些悲觀,謹慎地表示,只能儘力爭取,無論怎樣,槍擊案一出,這件事情的主動權,就已經落在王書記手裡,要想扭轉王書記的意願,絕非易事,讓毛守義做好最壞的準備。
轉了一圈,已經到了下午,毛守義回到家中,又和妻子將存摺拿出,對了賬目,決定把涉黑部分的『灰色收入』都退回去,要和黑惡勢力,進行最大限度的切割。
他倒是想得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毛守義的愛人卻心痛之極,眼見著三百多萬,就要保不住了,一時心如刀絞,當場流下很多眼淚。
晚上六點多鐘,鳳凰樓大酒店十六層的豪華包間里,四位重量級市委領導坐在沙發上,王思宇把羅巧雲的案子,詳細地講了一遍,又把相關材料放在桌邊,讓三人傳閱,隨後,又拿出那個所謂『教父』下發的紅本本,交給秘書長侯晨,就不再說話。
侯晨非常清楚,他是否有資格參加這樣的討論,完全取決於王書記的態度,第一次若是表現得不夠好,那麼以後就沒有類似的機會了,因此,他率先開炮,對濱海市的治安狀況,以及公檢法系統存在的一系列問題,都上綱上線,大肆批評了一番。
末了,他又雙手抱肩,極為坦率地道:「我個人認為,社會治安情況惡化成這樣,市局的毛守義同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繼續擔任公安局長的職務,是不太適合的,有必要進行調整。」
王思宇滿意地點點頭,又望著對面兩人,微笑道:「盧市長,許書記,你們兩人的意見呢?」
「老許,你先說說吧。」盧金旺眯著眼睛,雙手摸著沙發扶手,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其實,內心裡也並不平靜,要調整毛守義,他是沒有意見的,甚至樂觀其成,畢竟,這位公安局長,並不是他線上的人,但問題是,如果對政法系統進行全面調整,勢必會傷害到他的利益。
不過,盧金旺還是不想正面抵制,而是希望許伯鴻出來頂一下,他在旁邊策應,畢竟,毛守義和許伯鴻之間,一直都在眉來眼去,盧金旺相信,在這個要緊時刻,老許是一定會為毛守義出頭的。
果然,許伯鴻掏出煙來點上,皺眉吸了一大口,慢吞吞地道:「王書記,我覺得,在槍擊事件的原因沒有調查清楚前,不宜討論公安局長的去留問題,其實,毛守義同志在公安口上,還是很有建樹的,也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肯定,只憑一兩樁案子,就否定了過去的成績,這樣很不好。」
王思宇看了他一眼,皺眉道:「許書記,如果在濱海市,連市委書記都沒有安全感,要穿著避彈衣睡覺,你覺得談過去的成績,適合嗎?」
許伯鴻早有準備,微笑道:「王書記,這次的槍擊事件,極為蹊蹺,開槍的人也可能是故意為之的,因為公安部門強力打擊犯罪分子,使他們心懷不滿,這才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陷害毛守義同志,我覺得,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是啊,老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盧金旺看到機會,趕忙過來補上一句,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免得被王思宇逐個擊破,他倒不是想保毛守義,而是虛張聲勢,為接下來的討價還價做準備。
王思宇點點頭,用手摸著沙發扶手,輕聲道:「老許說的是有道理,這個槍擊案,是要查清楚,不過,到底是由市裡來查,還是由省里,或者是公安部來查,還要等我見了省委趙書記,才能最終確定下來,在此之前,濱海市局可以先行調查,不過,這未必是最終的結論。」
許伯鴻神色一變,他當然清楚王思宇這句話的含義,人家對濱海的公安口,已經不信任了,要是不滿足他的要求,事情就會捅到上面,甚至是最高層,而槍擊案的事件,如果宣揚出去,搞得盡人皆知,那濱海市要調整的,恐怕就不是公檢法系統了,搞不好,他許伯鴻也要受到牽連。
權衡再三,許伯鴻還是決定以退為進,笑著道:「王書記,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毛守義同志自然是要承擔責任的,不過,因此調整政法系統,似乎不太合適。」
王思宇擺擺手,皺眉道:「老許,再次強調下,不是因為槍擊案而調整政法系統,而是因為我們在社會治安上,出了大問題,有些同志都已經變質了,成為黑惡分子的幫凶和保護傘,讓這些人去打黑,豈不是越打越黑?」
許伯鴻不好再說話了,就轉頭望著盧金旺,輕聲道:「盧市長,我們平時,也沒感到黑社會有多猖獗啊?」
盧金旺笑著不說話,只拿眼望著窗外,暗自琢磨著,火候差不多了,再過幾招,可以撤梯子了,然後,與王書記兩人單獨協商,把事情解決了,在他眼裡,這個問題的談判上,許伯鴻已經出局了,至於秘書長侯晨,在關鍵時刻,肯定也是要幫自己說話的。
王思宇笑笑,拿起茶几上的紅本本,撥了個號碼,輕聲道:「好了,讓大夥都進來吧!」
約莫兩三分鐘後,房門忽地被撞開,十幾個彪悍的漢子,湧進屋子,手裡拿著砍刀,大聲喊道:「不許動,都不許動,誰敢亂動,就砍死他!」
三位市委領導登時懵了,緩緩站起,望著這些突如其來的人物,面面相覷,盧金旺轉過身子,皺眉道:「王書記,這是怎麼回事?」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不是王書記,是王老闆,這些好漢,是我打電話雇來撐場面的,誰敢不同意,他們就砍死誰,對吧?」
那十幾人紛紛點頭,笑著道:「對,對,王老闆說的對!」
盧金旺臉色鐵青,拿起身邊的包,皺眉道:「王老闆,我同意!」
「同意!」侯晨把右手舉了起來,臉色也極為難看。
許伯鴻愣了半晌,才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那個……王老闆,我,我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