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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南粵烽火 第二十四~六章 省城之行

所屬書籍: 官道之色戒

    兩天後的上午,天氣很好,濱海市委一號車,緩緩地駛出市委大院,向省城方向駛去,上了高速之後,王思宇丟下手中的材料,把頭倚在車窗上,雙手抱肩,做閉目養神狀。

    他這次出門,是去省城南都市參加會議,按照既定安排,會議過後,還要面見省委書記趙勝達,這是來到南粵以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為了給對方留下良好印象,他必須養精蓄銳,做好充分的準備,以便爭取趙書記的支持。

    通常情況下,重要地市的市委書記,在上任之初,都會與省委書記碰面,就工作方面進行彙報和溝通,但王思宇初來南粵時,卻沒有見到這位封疆大吏。

    當時,趙書記是在北京開會,幾天之後,才返回南都,兩人雖通過一次電話,但在不到三分鐘的通話時間裡,只是客套了一番,並沒有就濱海市的工作,深入交換意見。

    趙勝達這位省委書記,王思宇早有耳聞,在於家收集的資料里,對此人的身份背景,也有著較為詳細的描述,趙勝達任職履歷非常豐富,在地方、大型國企、中央部委都有過任職經歷。

    此人在年輕時期,曾經給吳老做過三年的工作秘書,之後得到吳老的重視,先是派到基層鍛煉,又調到團中央工作了一段時間,從那以後,仕途之路,變得異常通暢,幾乎是兩年一個台階,還不到四十六歲時,就當上了常務副省長,這在當時還是極為少見的。

    然而,在擔任常務副省長期間,趙勝達過得並不如意,他與一位省委副書記,競爭極為激烈,兩人明爭暗鬥,互相拆台,都用了些不恰當的手段,卻未曾想,引發了嚴重後果。

    當時事情鬧得很大,引發國外媒體的關注,影響極為惡劣,上面本有意嚴辦,但在吳老親自出面斡旋下,事情終究得以解決,不過,趙勝達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的代價,被調離重要崗位,到某大型國有企業任副總經理,一干就是六年。

    在這期間,趙勝達不知通過什麼渠道,走通了高層的關係,使得政治生命又得以煥發青春,先是到部委任職,幾個月後,又被任命為北方某省份的省委副書記,代省長,任職兩年後,又調到了南粵省,擔任省委書記的職務。

    然而,就在這眼花繚亂的升遷當中,趙勝達與吳系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卻與新近崛起的北方派系打得火熱,這也使得吳老對他極為不滿,多次在私下場合,對他進行抨擊,並揚言抵制,在這次換屆當中,趙勝達的前景有些黯淡,並不被眾人看好。

    昨天晚上,王思宇特意看了些資料,都是趙勝達在來到南粵的時候,在一些會議上的發言,通過對那些講話精神的揣摩,他也能感受得到,這位趙書記的主政風格,還是比較開明的,對於推進政治體制改革方面,也抱有積極的態度。

    對於與趙書記的會面,王思宇還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希望能就一些問題,進行深入探討,如果能夠達成共識,其意義將極為重大,無論與公與私,都是如此。

    正沉思間,忽然覺得鼻子發癢,王思宇禁不住抬起頭,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揉了揉鼻子,向窗外望了一會兒,就又閉上眼睛,在心裡打著腹稿,把兩人談話過程中,可能涉及到的議題,重新梳理了一遍。

    坐在旁邊的鄭大鈞卻警覺起來,他坐直了身子,鼻翼翕合幾下,就鎖定了目標,皺眉望著坐在前座的魯玉婷,臉上露出一絲不滿之色。

    他打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黑皮本子,小心翼翼地翻開,撕下一張小紙條,拿筆在上面寫道:「魯玉婷同志,香水的味道太濃,很容易影響到王書記,請盡量少用,不用,或者更換其它品牌。」

    寫完之後,默默地讀了一遍,覺得語氣過於生硬,若是得罪了這位女秘書,未免有些不美,想了想,就又在後面添了兩個字,『好嗎?』然後伸出手,把紙條遞了過去。

    魯玉婷看了紙條,竟覺得有些好笑,王書記不過是打了個噴嚏而已,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么?她用的香水,那是法國原裝進口的高級貨,雖然只是一小瓶,卻花掉了男友的半年工資,放在平時,還有些捨不得用呢!

    當然,委辦主任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魯玉婷轉過頭來,歉意地一笑,小聲道:「主任,放心吧,下次不再用了。」

    「噓,噓!」鄭大鈞又緊張起來,把手指放在唇邊,又向王思宇那邊努努嘴,示意她噤聲,那一驚一乍的樣子,倒把魯玉婷也唬住了,她趕忙把頭轉了回去,吐了下舌頭。

    鄭大鈞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把身子向旁邊挪動一下,雙手抱著小腹,正襟危坐,面帶笑容,腦袋不時輕輕搖晃著,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魯玉婷用手梳理著秀髮,眼角的餘光,偷偷瞄向倒視鏡,視線落在鄭大鈞那張嚴肅活潑的臉上,暗自叫苦,這以後的日子,大概不會好過了,瞧這位鄭大主任的模樣,是把王書記當成主子伺候了,容不得半點疏忽。

    正不屑時,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她趕忙摸出手機,小聲地說了幾句,就轉過頭,望著王思宇,把手機遞了過去,輕聲道:「王書記,是省委錢秘書打來的電話。」

    王思宇點點頭,伸手拿來手機,笑著道:「錢大秘,你好,有何指教?」

    錢秘書微微一笑,輕聲道:「王書記,是這樣,因為要與國外貴賓見面,原定與趙書記會面的時間,需要進行調整,改到下午兩點鐘,還請您能諒解。」

    王思宇皺了皺眉,點頭道:「好的,知道了,錢秘書。」

    掛斷電話,王思宇把手機遞了過去,很是無奈地道:「要見趙書記一面,還真不容易,時間都改過兩次了。」

    鄭大鈞忙坐直了身子,賠笑道:「是啊,省委領導也很辛苦,都是馬不停蹄的,大家都不容易,應該體諒下。」

    王思宇點點頭,把頭轉向窗外,輕聲道:「大鈞,外面的風景還真不錯。」

    「是啊,天那麼藍,草那麼綠。」鄭大鈞隨聲附和了一句,就伸手拿過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給王思宇遞了過去,又探過身子,對著魯玉婷輕聲道:「魯秘書,以後在車子里,盡量把手機調成震動,不要影響到王書記思考問題。」

    「好的,主任!」魯玉婷感到有些不滿,就把臉扭到旁邊,撅著嘴巴不吭聲,這些日子,和王思宇相處得習慣了,感受到了他的平易近人,對鄭大鈞這樣的做派,她就有些看不慣,人家市委書記都沒說什麼,你幹嘛挑三揀四啊?

    王思宇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喝了幾口水,就把瓶子交到鄭大鈞手裡,笑著道:「魯秘書,下午沒什麼事情,給你放幾個小時假,去看看男朋友吧,這些日子,辛苦了。」

    魯玉婷趕忙轉過身子,嬌笑道:「不用了,王書記,和那個獃子在一起,也沒啥好聊的,他那個人啊,忒悶,膽子還小,以前處對象的時候,連話都不敢說,就會傳小紙條。」

    鄭大鈞有些吃味,就轉動著眼珠,暗自琢磨著,這小丫頭有些記仇,不太好管理,找到合適的機會,應該調整一下,免得日子久了,愈發嬌蠻,這樣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雖是這樣想著,嘴裡卻愈發客氣地道:「是啊,魯秘書是很辛苦,工作能力也很強,真是很不錯。」

    魯玉婷聽了,卻倒不好意思起來,趕忙笑著道:「鄭主任,我剛剛畢業沒多久,經驗有限,今後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您多批評。」

    鄭大鈞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意味深長地道:「魯秘書,批評不敢當,不過在委辦干久了,還是有些心得的,領導平時太忙,我們作為下級,就要多分擔點,把事情做到最好,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會犯錯,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態度問題,態度決定一切。」

    魯玉婷稍不留神,就被對方扣了頂大帽子過來,心裡極不舒服,卻不敢頂嘴,只好笑著點頭,臉上卻漲得通紅,用手擺弄著裙角,嘴唇微動,腹誹個不停。

    上午九點半,到了省城,參加完會議,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在省委大院的機關食堂用過午餐,王思宇來到周松林的辦公室外,秘書杜峰趕忙迎了出來,恭敬地道:「王書記,周書記剛剛躺下,要不我過去叫醒?」

    「不用,讓老爺子休息會吧。」王思宇笑笑,把公文包放下,坐在沙發上,含笑望著杜峰,以前在華西的時候,兩人算是老熟人了,杜峰模樣倒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小腹高高隆起,也有了幾分派頭。

    「杜大秘書,怎麼樣,在周書記身邊幹了這麼久,有沒有換地方的想法?」王思宇蹺起二郎腿,從桌上拿起一本雜誌,打開後翻了幾下,笑眯眯地道。

    杜峰沏了茶水,遞給王思宇,搖頭道:「王書記,要是被老爺子知道,你來挖他的牆角,後果可是很嚴重啊。」

    王思宇點點頭,接過杯子,抿了一小口,微笑道:「該挖的就要挖,都是為了工作,老爺子不會生氣的。」

    杜峰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拿手向裡屋指了指,輕笑道:「怎麼不會,上午還發了牢騷,把你臭罵了一頓。」

    王思宇微微一怔,不解地道:「上午?我也沒惹到他啊!」

    杜峰低下頭,啞笑半晌,才擺擺手,輕聲道:「我的王大書記,還沒惹到?老爺子最近總在念叨,想抱孫子了,某些人卻不爭氣,他還說,凡是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王思宇登時沒話說了,拿手揉著額頭,嘿嘿地笑了半晌,才笑著分辨道:「我是想把媛媛調來的,是他不肯,現在卻來埋怨我,真是沒道理。」

    杜峰笑了笑,又向屋裡努努嘴,悄聲道:「老爺子那是嘴硬,在私底下,都給外孫起好名字了,男孩叫周慶軒,女孩叫周靜嫻。」

    「名字不錯!」王思宇微微一笑,拿起杯子,想起了那張冰清玉潔的俏臉,心裡也是一片溫柔,就掏出手機,發了封短消息過去,沒過一會兒,手機上傳來『滴滴』兩聲,卻見上面寫道:「不行,我想過了,孩子要隨父親,就姓王!」

    睡好了午覺,周松林從休息室里出來,剛剛坐到皮椅上,王思宇就推門進來,走到辦公桌邊,拿起杯子,泡上了一杯熱茶,殷勤地遞過去,笑眯眯地道:「老爺子,身體還好吧?」

    「不好!」周松林的情緒有些不對頭,從始至終,眼皮都沒抬一下,也沒有去碰桌上的杯子,而是拿起簽字筆,批了幾份文件,過了半晌,他的面色才稍微緩和了些,拿手往沙發上一指,淡淡地道:「坐吧,別罰站了。」

    王思宇占不住理,心裡就有些發虛,屁股剛剛挨到沙發,就做好了開溜的準備,眨巴著眼睛,試探著問道:「老爺子,您的氣色好像不太好,是胃病犯了嗎?要不,我這就出去買葯!」

    「不是胃病,是心病!」周松林嘆了口氣,把簽字筆丟下,皺眉看了王思宇一眼,沒好氣地道:「王大書記,你最近的氣色倒是不錯,是不是又遇到漂亮女孩了?」

    王思宇登時無語,拿起一張報紙,遮擋了大半張臉,期期艾艾地道:「老爺子,您說什麼呢,別讓人聽到……我是那種人嘛!」

    「哼!」周松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雙手叉腰站在窗前,嘆息道:「到了我這個歲數,也沒太多想法了,最大的願望,是能早點抱上外孫,安享天倫之樂,可惜啊,沒人能理解。」

    王思宇見繞不過去了,就把報紙放下,硬著頭皮道:「老爺子,您別急,這個願望其實很容易實現的,要不,改天我專程回趟華西,和媛媛老師商量一下。」

    周松林轉過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嘆了口氣,點上煙,皺眉吸了一口,緩緩吐出幾個煙圈,欲言又止地道:「小宇,那個寧家的女孩,來看過你嗎?」

    「沒有,她們現在訓練很忙的。」王思宇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嚨,就側過身子,壓低聲音道:「應該還在海上呢,最近看新聞,對抗演練蠻多的,好像在南邊越發強硬起來了。」

    周松林卻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撣了撣煙灰,就拿手揉著額角,輕聲道:「其實,為了你的前途著想,我也是贊成那樁婚事的,再往上去,沒有強力的盟友是不成的,可我周松林的女兒,怎麼能……啊?」

    王思宇趕忙站了起來,一臉真誠地道:「老爺子,我始終覺得,咱們之間的關係,情同父子,您在我心目中的威望和地位,是很少有人能相提並論的,至於周媛老師,就更不用提了,那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我們兩人在一起,連拉拉手,都要經過老師批准的。」

    周松林展顏一笑,心情明朗了許多,他拉了椅子坐下,有些無奈地道:「小宇,你們的事情,我不問過程,只要結果,兩年之內,不讓我抱上外孫,我是決不答應的。」

    「好說,好說!」王思宇總算舒了口氣,拿起杯子,笑吟吟地道:「老爺子,您就不用著急了,用不了兩年,管保讓您抱上又白又胖的大外孫。」

    「你們啊,沒有半點緊迫感,就知道一天天地往後拖,不像話!」周松林擺擺手,把半截煙熄滅,丟到煙灰缸里,眉頭一挑,沉聲道:「濱海那邊,進展怎麼樣?」

    「還可以!」王思宇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地道:「市裡現在問題不大,阻力已經消減了很多,沒想到,省里有人把手插過來了,那些傢伙,能量還不小,搬了幾位重量級的救兵。」

    周松林微微皺眉,關切地道:「怎麼,壓力很大?要不要我來解決?」

    「沒事,我能應付。」王思宇想了想,又拿起杯子,若有所思地道:「老爺子,中紀委調查組的人,都撤回去了嗎?」

    周松林點點頭,輕聲道:「撤了,後續的工作,都交給省紀委處理。」

    「難怪!」王思宇淡淡一笑,冷哼道:「我說嘛,剛剛到濱海,辦的第一個案子,謝家的人就敢往裡面摻和,這是警報解除了。」

    周松林皺起眉頭,輕聲提醒道:「和他們打交道時,要謹慎些,謝家在南粵根基雄厚,連趙書記都要禮讓三分,我們剛過來,不宜樹此強敵。」

    王思宇笑笑,點頭道:「老爺子,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周松林拿起老花鏡,戴在臉上,沉吟道:「現在關注的焦點,都在九月份的中央全會上,幾乎每周都有新的消息傳出來,前些日子,還有人打電話,說林書記向中央請了病假,決定提前退下來,也不知情況是否屬實。」

    「有這個可能,他現在的處境是不太好。」王思宇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背著雙手,在屋子裡踱著步子,不無憂慮地道:「老爺子,我擔心的,倒不是換屆時的人事調整,而是換屆以後,春雷書記到了上面,京城市委書記的位置易位,那時反倒是最危險的時候。」

    「不錯,你頭腦很清醒。」周松林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意味深長地道:「這幾年,對於一些強勢的地方省委書記,大都調到中央,有時候,上去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於老過世以後,更要高度警惕。」

    「希望能有幾年的緩衝時間吧。」王思宇默然半晌,也不想在這個敏感的話題上多說,陪著周松林又聊了一會,抬腕看了下表,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到了省委書記趙勝達的辦公室外,和錢秘書寒暄了幾句,王思宇就坐在牆角的真皮沙發上,正襟危坐,等候省委書記的召見。

    將近二十分鐘後,辦公室的門才打開,省委組織部長葉向真走了出來,王思宇趕忙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微笑道:「葉部長,你好。」

    「王書記,過來彙報工作?」葉向真主動伸出手,和王思宇輕輕握了一下,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王思宇笑了笑,輕聲道:「是啊,來南粵這麼久,也該向趙書記彙報思想了。」

    葉向真點點頭,拿眼看了錢秘書一眼,不動聲色地道:「王書記,有空的時候,一起坐坐。」

    王思宇笑笑,輕聲道:「好的,葉部長如果有時間,也請到濱海市轉轉,同志們都很想念您。」

    「一定,一定。」葉向真點點頭,又收起笑容,面沉似水地向外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錢秘書側過身子,做了個手勢,客氣地道:「王書記,裡面請。」

    王思宇點點頭,拿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微笑著走進辦公室,剛剛進屋,省委書記趙勝達就爽朗地笑了起來,話裡有話地道:「王書記,怎麼,終於有時間來看我這糟老頭子了?」

    王思宇趕忙上前兩步,笑著道:「趙書記,這可不怪我,是您的時間安排得太緊,我一直想來彙報的,錢大秘書可以作證。」

    錢秘書也笑了笑,拿起杯子,沏了茶水,輕聲道:「是啊,王書記打了幾次電話,是您的活動太多,實在安排不開。」

    「是啊,這段時間是有點忙,好多事情,都趕到一塊了。」趙勝達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王思宇,指著對面的椅子,輕聲道:「坐吧,王書記,過來坐,早就想和你聊聊了。」

    王思宇來到辦公桌邊,拉了椅子坐下,接過錢秘書遞來的茶水,微笑道:「趙書記,以後就是您的兵了,有什麼錯誤之處,還請多多批評。」

    趙勝達擺擺手,風趣地道:「那可不敢當啊,你王書記可是京城太子,總書記欽點來粵工作,老實講,你過來,我這裡的壓力也很大。」

    王思宇忙搖搖頭,謙遜地道:「趙書記說笑了,在南粵沒有太子,只有大頭兵,您這大元帥發聲號令,我就當過河的小卒子,指哪打哪,絕不含糊。」

    「好,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趙勝達臉上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聲音洪亮地道:「王書記,你的就職演說很精彩啊,剛剛到位,就打響了一炮,我支持你的說法,這段時間,黨內的保守勢力有抬頭的跡象,這很不正常,值得警惕。」

    王思宇點點頭,笑著道:「有了趙書記的支持,我們的工作就好開展了。」

    趙勝達看了他一眼,又收起笑容,意味深長地道:「不過,王書記,有些時候,還是應該謹慎些,前幾天,就有老同志跑到我這裡告狀,說你危言聳聽,在公開場合,散布改革失敗論。」

    王思宇不慌不忙,微笑著道:「趙書記,那是理解上的問題,或者是故意歪曲事實,斷章取義,我的本意並非如此。」

    趙勝達笑了起來,眯著眼睛道:「我是理解的,可外面質疑的聲音也不少,你可能不清楚,在咱們省委辦公廳的政策研究室,就有一位秀才給你下了定義,說從你以往的行事風格來看,應該是個極端的『民粹主義者』。」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趙書記,這個人觀點很有意思,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如果可以,我倒想見見他,高山流水,知音難尋啊。」

    趙勝達輕輕搖頭,一臉嚴肅地道:「那人是個書獃子,不必理他,當然,你也要注意下的,畢竟,上面的基調已經定下來了,深化改革,要加強頂層設計,不能走民粹主義道路。」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微笑道:「趙書記,這句話是對的,但我覺得,更要創造條件,讓民眾能夠監督政府的運行,提高施政透明度,否則,半市場化,半計劃化的經濟體,很容易讓一些人把手中的權力變現,使得我們的改革開放事業,在私有化的進程當中,淪為權力與資本的盛宴,這不符合改革的初衷。」

    趙勝達不吭聲了,雙手抱肩,皺眉望著王思宇,半晌,才嘆了口氣,輕聲道:「王書記,老周說你是『王大膽』,開始我還不肯信,現在總算見識了,你膽子果然不小。」

    王思宇笑笑,針鋒相對地道:「趙書記,不是我膽子大,而是我希望能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多講些大實話,即便做不上忠臣,也要多行善,少作惡。」

    趙勝達『哦』了一聲,饒有興緻地道:「王書記,那你倒是說說,什麼是忠臣?」

    王思宇把目光投向窗外,淡淡地道:「漢代的荀悅說過,『違上順道,謂之忠臣;違道順上,謂之諛臣。』這句話很有道理,還是能經得住時間考驗的。」

    趙勝達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繼續追問道:「那怎麼能多行善,少作惡呢?」

    王思宇笑笑,坐直了身子,輕聲道:「因人而異,身在體制之內,基層幹部不作惡,就是最大的行善;高級幹部不行善,就是最大的作惡。」

    趙勝達目光如電,盯著王思宇看了半晌,才拿起簽字筆,翻開面前的黑皮本子,表情平靜地道:「說吧,談談你對濱海市的工作思路,以及對班子的看法,敞開了談,不要有顧慮。」

    十幾分鐘後,省委書記趙勝達把筆放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神色複雜地望著王思宇,沉吟不語,從剛才的對話當中,他就已經感覺到,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有些難以駕馭,逼得稍微緊迫時,就會戰意十足,擺出藐視規則,橫行無忌的強勢姿態,這讓趙勝達感到有些頭疼。

    官場之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守規矩,無論是明面上的條條框框,還是暗地裡的潛規則,都是不能逾越的,有時候,哪怕是講錯了一句話,都會有無數頂大帽子從天而降,把人壓在帽兒山下,一輩子都不能翻身,因此,絕大多數官員,都要吃透規則,守住規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一些身後有強大背景的人物,往往就擁有一些特權,可以無視很多規矩,這樣的人雖然不多,但各個都很難纏,很明顯,眼前的這位王書記,就是其中一位。

    只要於系一天沒有垮掉,對於此人,就要以安撫為主,不能打落馬下,否則,一旦黨內擺不平,就容易出亂子,而且,這次的換屆,不出意外,於春雷是肯定要再進一步的,影響力將不局限在京城一隅,對於這位太子,還是應該恩威並施,慢慢懾服。

    「王書記,你的很多想法都不錯,很有創意,我是非常支持的。」趙勝達放下杯子,臉上露出極為欣慰的表情,又拿手摸著沙發扶手,語重心長地道:「但是,考慮到國內和南粵的實際情況,我們還是應該穩妥些,逐步推進,不能搞政改大躍.進,那樣阻力很大,甚至會適得其反。」

    王思宇見得到了有限的支持,就把姿態放得低些,笑著道:「趙書記,謝謝您的理解和支持,我會謹慎的,畢竟,這裡面有些是政治雷區,處理不好,很容易引發新的爭議,這和總書記的講話精神是背道而馳的,絕不可取,我到濱海工作,自然會與省委保持高度一致,不給您添亂子。」

    「王書記,這樣就很好嘛!」趙勝達點點頭,對於王思宇的表態,很是滿意,又覺得有些不放心,就掰著手指,開誠布公地道:「王書記,咱們可要約法三章,頭一條,就是不能在下面鬧地震,要維護來之不易的穩定大局,第二條,要尊重盧金旺、許伯鴻等老同志,與濱海的班子成員搞好團結,共同把工作抓上去,這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凡是涉及到敏感的政改方案,必須提前向我彙報,不能搞先斬後奏那一套,怎麼樣?」

    王思宇笑了笑,坦然面對趙勝達的審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趙書記,不光上面三條要執行,其他的規矩,我也都會嚴格遵守,您給我上了緊箍咒,這是有些不放心啊。」

    「沒辦法,這是要對你負責啊,如果在南粵這邊,出了什麼狀況,我怎麼和春雷書記交代呢?」趙勝達伸出右手,捋了捋花白的頭髮,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又將身子後仰,語氣舒緩地道:「還有,王書記,你的個人問題,也要抓緊解決,畢竟是市委書記了,上上下下,盯著的人很多,單身久了,容易惹人議論。」

    王思宇點點頭,笑著道:「趙書記,我也在為這件事情頭疼,您要是有合適的,就幫我介紹下吧,我要求倒不高,相貌過得去,會洗衣做飯就可以了。」

    趙勝達哼了一聲,拿手指著王思宇,沒好氣地道:「又在耍滑頭,我可不能上當,更何況,就算我介紹,也沒人肯啊,誰敢搶寧總長的寶貝女婿,那不是在自討沒趣嗎?」

    王思宇微微一笑,輕聲道:「趙書記說笑了,哪有那麼嚴重。」

    「今年能喝上喜酒嗎?」趙勝達點上一顆煙,吸了幾口,嘴裡吐出淡淡的煙霧,慢吞吞地道。

    王思宇擺擺手,含糊地道:「怎麼也得明年,老人家剛剛過世,而且,她那邊也很忙。」

    趙勝達點點頭,臉上露出理解的表情,拿手習慣性地摩挲著頭髮,又看了下表,就展顏一笑,擺出長輩的姿態,語氣輕鬆地道:「好吧,小宇,那就這樣,回去後好好乾,出了成績,我向上面請功,常委的位子,給你留著了,就看你是否爭氣了。」

    「多謝趙伯伯。」王思宇站了起來,也以晚輩的口吻,結束了對話,與趙勝達握了手,就轉身出了辦公室,到了外間,和錢大秘書打過招呼,便夾包離去,平心而論,這次談話,讓他感到不太滿意,趙勝達表現得有些保守,調門很高,步子太小,與他原來的估計相差太遠,

    而且,趙勝達在此前的一些表現,讓他感到多少有些不舒服,否則,以他平時的脾氣秉性,也不會在初次見面時,就與對方進行了心理上的較量。

    當然,這也有其他原因,自從在總書記面前放過一炮之後,王思宇的膽子確實大了很多,也在有意識地塑造強勢書記的形象,無論是任何人,都別想輕易在氣勢上壓倒他。

    出了省委辦公大樓,剛剛坐進車子里,一陣悅耳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王思宇摸出手機看了下,見是陌生號碼,就皺眉接通,輕聲道:「喂,你好,哪位?」

    「是王書記吧,您好,我是省信託投資公司的副總經理艾蓉蓉,很冒昧打電話給您,您現在忙吧?」電話里傳來陌生但柔美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似乎不大。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眉頭一挑,淡淡地道:「原來是艾總啊,久仰大名,剛剛處理好了公務,不太忙,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王書記,聽說您來到省城,就想約您見面,請您吃頓飯,不知書記大人能否賞光?」艾蓉蓉的聲音放得很慢,但那特有的粵語腔調,抑揚頓挫,聽起來很有韻味。

    「艾總可真是消息靈通啊。」王思宇笑笑,緩和了語氣,爽快地道:「好吧,那就見見面,正好,濱海有幾個建設項目,需要籌措資金,我出場費很高的,每分鐘一萬元,艾總要做好大出血的準備了。」

    「王書記真會說笑!」艾蓉蓉咯咯地笑了起來,隨即點點頭,大大方方地道:「王書記既然開了口,小女子哪有不聽命的道理,多了不敢說,三五千萬還是能爭取到的。」

    「好,那一言為定,天黑之前,我聽你安排。」王思宇決定會會這位謝家兒媳,看她葫蘆里到底裝了什麼葯,問了地址,就掛斷電話,收起笑容,輕聲道:「去陽光假日酒店。」

    十幾分鐘後,小車在酒店門口停下,一位穿著黑色套裙的妙齡少婦緩步走了過來,含笑望著王思宇,柔聲道:「王書記,您好,感謝您能賞光,我是艾蓉蓉。」

    「你好,你好。」王思宇和少婦握了下手,心裡感到有些不爽,艾蓉蓉雖然面容秀麗,身材也很苗條性感,但眼神里滿是得意之色,想必,隨隨便便打個電話,就能邀請到一位市委書記,也讓她感到某種程度的滿足吧。

    在車邊寒暄了一會兒,兩人進了酒店,乘電梯上了十五層,進了豪華包間後,艾蓉蓉把王思宇讓到沙發上,她坐在對面,打開一瓶紅酒,倒進光燦燦的高腳杯里,嬌笑道:「王書記,您比想像中還要英俊。」

    王思宇笑笑,點了一顆煙,單刀直入地道:「艾總,這次見面,是談清濱集團的事情吧?」

    艾蓉蓉盈盈一笑,把酒杯遞過去,悠然道:「不是,王書記,請不要誤會,我對您在濱海打黑的行動,是絕對欣賞的,至於那個清濱集團,和我本人也沒有任何交集,之所以答應過去,不過是想藉機結識您,沒有別的意思。」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笑道:「那樣最好,濱海的社會治安治理工作,是要下大力氣整頓,也要嚴防涉黑勢力,向政治領域滲透,在這方面,我的態度是堅定的,誰打招呼都沒用。」

    艾蓉蓉拿手支起下頜,眸中閃過慧黠的笑容,神色倨傲地道:「王書記,您放心,我非但沒有求情的意思,如果有需要,還可以為您提供些必要的幫助。」

    王思宇拿起酒杯,輕輕晃了晃,饒有興緻地望著她,好奇地道:「艾總,你這樣做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

    「是表示誠意。」艾蓉蓉淡淡一笑,摸了下耳畔的髮髻,繼續解釋道:「深入合作的誠意。」

    王思宇有些摸不到頭腦,盯著她看了半晌,才皺眉道:「和誰合作,是你還是謝家,或者是省紀委的艾書記?」

    「那些並不重要。」艾蓉蓉站了起來,雙手抱肩,在地上踱著步子,淡淡地道:「濱海市是杜山的地盤,由盧金旺看家護院,外面的人很難插手進去,就是您也要加倍小心些,那些人不太好對付。」

    王思宇輕蔑地一笑,追問道:「艾總,能否把話說得直接些,那些人都是誰?」

    「自然是他們圈子裡的人。」艾蓉蓉嘆了口氣,重新回到沙發邊坐下,望著王思宇,輕聲道:「杜山威望很高,在南粵省範圍內,都有很大的圈子,不過,濱海是他起家的地方,幾位市委常委,都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他把那裡看得很重,當成了自家的後院,您過去後,勢必會對他構成威脅,一番明爭暗鬥是免不了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道:「艾總,言過其實了吧,在我看來,濱海的市委班子還是很正常的,應該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

    艾蓉蓉臉上露出迷人的笑容,極為自信地道:「王書記,您可以不信,但時間會證明,我所講的都是實話,而且,我們也有合作的基礎。」

    王思宇斜眼睨著她,冷笑半晌,才板起面孔,一字一句地道:「抱歉,和我談合作,你還不夠資格,真有想法,讓葉向真,或者艾嘉興到濱海找我!」

    話音過後,他起身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望著表情尷尬的艾蓉蓉,微笑道:「艾總,別忘了那五千萬,過幾天,我會讓盧市長和你聯絡的。」

無憂書城 > 官場小說 > 官道之色戒 > 第八卷 南粵烽火 第二十四~六章 省城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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