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房門被輕輕推開,劉春山也走了出來,他將硃紅色的房門虛掩上,望著俏麗樹下的未婚妻,微微一笑,輕聲喚道:「楠楠,怎麼了?」
沈楠楠卻恍如未聞,仍舊用粉唇咬著手指,蹙眉發獃,直到劉春山走到身邊,才反應過來,轉過身子,有些慌亂地道:「沒什麼,在想著伴郎伴娘的人選。」
「不用選了,已經被人預定了。」劉春山笑了一下,點上一顆煙,皺眉吸了幾口,柔聲解釋道:「昨天下午,海波打來電話,他們兩人要當伴郎伴娘,你是知道的,在學校里,我和海波兩人關係最好了,想想那時候的生活,還真是感慨,在學校是最單純的,看什麼都那樣美好,到了社會上,瞧什麼都不順眼了。」
沈楠楠抿嘴一笑,神情恢復了鎮定,好奇地道:「春山,海波在省城幹得怎麼樣,還在當公司副總嗎?」
「沒有,他去年下半年就辭職了,還沒有找到滿意的單位,一直在家裡歇著,靠著老人的退休工資過日子。」劉春山嘆了口氣,又吸了幾口煙,嘴裡吐出濃濃的煙霧,咳嗽了幾聲,就望著沈楠楠,微笑道:「楠楠,能不能抽時間,和王書記提一嘴,把他安排到濱海的機關單位里來,海波那人能力還是有的,去宣傳部門挺合適……」
「不太好吧?」沈楠楠面上露出為難之色,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又轉過身子,透過窗口,望著笑容可掬的王思宇,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道:「春山,我想過了,還是不當這個家庭教師了,免得旁人說閑話,影響不好。」
劉春山遲疑了下,也點點頭,輕聲道:「也好,楠楠,你周末總過去,我這心裡也怪難受的,很不是滋味,可又不好說出來,怕你說我多疑……其實,我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就是對王書記有些不放心,他那人倒是很不錯,可你太漂亮了,相處久了,難保他不動心,現在這些當官的,咳咳……」
沈楠楠抿起嘴唇,咯咯地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悄聲道:「傻樣,能出什麼事情,人家那麼大的市委書記,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哪裡會看上我?更何況,王書記家裡那位,可真是難得的大美女,漂亮得很!」
「楠楠,在我眼裡,你才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永遠都是!」劉春山笑了,把半截煙熄滅,丟到旁邊的木製垃圾桶里,挽起沈楠楠的胳膊,親昵地道:「既然有時間了,下個周末,如果天氣還這樣好,咱們就去把婚紗照拍了吧,這日子快到了,也該抓緊時間準備了。」
「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呢,急什麼!」沈楠楠嫣然一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可轉瞬間,又想起剛才的事情,神色又黯淡下來,心裡懊惱到了極點,甚至後悔到寺廟來玩了,沒來由地惹到一身晦氣,如果那和尚沒有看錯,那豈不是……該怎麼辦才好呢?
劉春山見她愁眉緊鎖,魂不守舍的樣子,就感到有些奇怪,皺眉道:「楠楠,怎麼回事,來到廟裡以後,你就經常走神,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有啊!」沈楠楠下意識地回答道,又嘆了口氣,幽幽地道:「春山,那位方丈真是厲害啊,怎麼就能從人群里認出王書記呢?真是太神奇了,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劉春山冷笑了一下,搖頭道:「我瞧他說話行事的派頭,哪裡像個正經的出家人,倒像是個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
沈楠楠微微一怔,蹙眉道:「春山,哪能這樣說,人家那麼大年紀了,還是位出家人。」
劉春山擺擺手,不以為然地道:「現在的出家人可了不得,有些寺廟的主持,比企業家排場還大呢!」
「好了,別在寺廟裡說這些。」沈楠楠有些不高興了,在院子里又站了幾分鐘,就和劉春山返回房間,她坐在椅子上,心亂如麻,也沒有心思聽旁邊眾人的談話,過了一會兒,有灰衣僧人捧了筆墨紙硯過來,她也茫然地起身,隨著眾人圍了過去。
王思宇接過狼毫筆,飽蘸墨汁,略一沉吟,就揮筆在宣紙上寫道:「世間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尤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好!」在王思宇落筆的瞬間,鄭大鈞直起身子,搶先喝彩,眾人都跟著隨聲附和,圓通大師更是雙手合十,面色慈祥地道:「王書記果然有慧根,與佛門有善緣。」
魯玉婷聽了,就是撲哧一笑,抿嘴道:「既然有佛緣,就勞煩大師點化一下,把王書記留下吧,到時,可就是大新聞了,明蓮寺的香火,只怕要更加興旺了。」
圓通大師哂然一笑,雙手合十,輕聲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說笑了,王書記留在紅塵官場之中,可以發慈悲心,做大善事,那就是現世佛陀了,何必來空門做僧侶,豈不是捨近求遠嗎?」
眾人見他回答機智,都贊圓通大師有見識,鄭大鈞更是有些感慨,這老和尚很會說話,馬屁拍得不露痕迹,這阿諛奉承的功夫練得爐火純青,絲毫不在自己之下,有這等本事,即便不出家,在機關單位里,也能混得不錯。
墨跡干後,灰衣僧人把捲軸收起,在外面又裹了黃色綢緞,鄭重地收藏起來,圓通大師取出一本《金剛經》的手抄本,雙手捧著遞過去,笑眯眯地道:「王書記,這本金剛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老衲親手抄寫,每日堅持只寫一字,用十四年的時間完成,特將經書,贈與施主,還請笑納。」
「十四年?」王思宇也不禁咋舌,鄭重地接過經書,感慨地道:「圓通大師果然有大毅力,無論做任何事情,能有這般持久的耐力,何事不成啊?」
眾人都點頭稱是,再望向這位老和尚時,眼裡就多了幾分敬意,眾人在禪堂里寒暄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徵求了王思宇的意見,就紛紛起身,前往飯堂。
穿過院落,魯玉婷向前幾步,來到圓通大師的身邊,笑著問道:「大師,生活中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煩惱事啊,好像一件接著一件,沒完沒了的。」
圓通大師點點頭,輕聲道:「魯施主,煩惱太多,是因為慾望滿了,追求過多,反而失去了本來的方向。」
魯玉婷愣了一下,仔細品味著這句話,又追問了一句:「大師,本來的方向又是什麼?」
圓通大師微微一笑,目光溫和地望著她,含蓄地道:「魯施主,那就要拷問你自己的內心了,別人是沒有辦法回答的。」
「內心……內心想的,就是真正需要的嗎?」魯玉婷停下腳步,蹙起秀眉,苦苦思索著,臉上露出無限迷茫的表情。
王思宇看了她一眼,不禁啞然失笑,轉頭道:「大師,寺里需要女弟子嗎?我們這位小魯同志不錯,已經近道了,稍加點化,就有望遁入空門了。」
「阿彌陀佛,王書記說笑了!」在眾人的鬨笑當中,魯玉婷也合起雙掌,做了個鬼臉,又引來笑聲一片,因為是周末,鄭大鈞也就寬容了些,沒有制止她的出格行為。
進了飯堂,圍在桌邊,吃了豐盛的齋飯,稍事休息,圓通大師又引領著眾人,去了藏經閣,看了幾樣珍貴的歷史文物,趁著大家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之際,沈楠楠走到圓通大師身邊,小聲地道:「大師,有事情想請教,請借一步說話。」
圓通大師點點頭,隨著她走到幾步之外,謙遜地道:「沈施主,有事儘管問,老衲一定知無不言。」
沈楠楠拿眼瞄著眾人,有些心虛地道:「大師,我想問的是,如果……如果面相上出了些許的問題,能夠通過整容解決嗎?」
「當然不能。」圓通大師淡淡一笑,眯起眼睛,輕聲道:「沈施主,即便把整張面孔都換過,老衲眼裡看到的,也只是你的本來模樣。」
沈楠楠感到有些難堪,面色一紅,倉惶地道:「那該怎麼辦啊,圓通大師,我們還有兩個月就快結婚了,真不希望有事情發生。」
圓通大師微微皺眉,看了她一眼,就小聲道:「沈施主,不要抗拒命運,更不要抱怨因果,坦然接受它,煩惱就會減少,當下放下,即刻解脫。」
「可是……」沈楠楠臉上現出焦急之色,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半晌,才轉過頭,吶吶地道:「請大師指條明路。」
「阿彌陀佛。」圓通大師合上雙掌,目光落在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沉吟道:「沈施主,菩薩畏因,眾生畏果,命中注定的事情,是很難躲避的,不過,只要關好門窗,風沙必不會吹進來。」
「多謝大師。」沈楠楠躬身行禮,她心裡清楚,圓通大師一直在含糊其辭地兜圈子,不肯把話挑明,再問下去也是無益,就幽幽地嘆了口氣,把俏臉轉向旁邊,望著一尊手舉金剛杵的馬頭明王金剛像,怔怔地發獃,心裡亂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王思宇倒是極有興緻,又在廟裡轉了十幾分鐘,才與圓通大師握手話別,在眾人的簇擁下,鑽進小車,離開了明蓮寺,返回別墅,坐在一樓的沙發上,與眾人閑聊了一會兒,就回到樓上休息。
睡了兩個小時的午覺,王思宇才醒過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情大好,再次推開房門,卻見樓下只剩了沈楠楠,她站在窗前,用手捏著尖尖的下頜,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那張漂亮的臉孔上,滿是愁容,讓人看了,頓生憐惜之感。
王思宇凝視半晌,就扶著欄杆,慢悠悠地下了樓,坐在沙發上,笑著問道:「楠楠老師,春山怎麼也走了?」
沈楠楠轉過身子,微微一笑,有些局促地道:「王書記,他接到電話,又要去新房那邊了,因為周末裝修,引發了鄰居的不快,人家不依不饒的,都鬧上門去了,他要過去調解下。」
王思宇點點頭,含笑道:「怎麼樣,婚事籌備得都差不多了吧?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感謝王書記關心。」沈楠楠走到沙發邊坐下,拿手摸了裙角,輕輕向下拉了下,遮擋住半截瑩白的肌膚,又併攏雙腿,柔聲道:「王書記,過段時間,可能就要忙起來了,周末要拍婚紗照什麼的……要不,我先找朋友替段時間吧,好嗎?」
「不必了!」王思宇淡淡一笑,擺擺手,輕聲道:「其實,經常看看電視,聽聽廣播,應該很快就會掌握的,學習地方語言,只要入了門,也就快多了。」
「那樣啊……也好。」沈楠楠低頭笑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書記,有這麼個事情,想和您說下,春山有個大學同學,以前關係挺好的,工作上出了點問題,在家裡歇半年了。」
王思宇點點頭,微笑道:「如果他要求不高,就安排了吧,回頭我和大鈞說說,讓他聯繫你。」
沈楠楠『嗯』了一聲,又拿起旁邊的包包,打開後,從裡面取出材料,柔聲道:「那我們再上最後兩節課吧,先做做卷子。」
「好。」王思宇伸手接過卷子,拿著簽字筆在上面勾勾抹抹,眼角的餘光,落在身邊纖細苗條的身影上,瞄著那高聳的胸脯,秀氣的美腿,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天晚上,在電視台的化妝舞會上,兩人擁抱在一起,躲在幽暗的角落裡曖昧摩擦的場景,小腹頓時一熱,下面竟然跳了幾下。
「又饞了?你這小和尚,還偷吃上癮了,這個新娘子不能偷,偷了以後,還怎麼當主婚人了!」王思宇嘆了口氣,蹺起二郎腿,耐心說服了對方,又側過身子,心不在焉地做著卷子。
旁邊的沈楠楠拿手捧了雙腮,暗暗地想道:「怎麼可能呢,一定是老和尚看錯了,再怎麼樣,也不會做出對不起春山的事情,也許,春山說的對,那和尚就是個江湖騙子……」
「不能偷!」
「江湖騙子!」
「一定不能偷!」
「一定是江湖騙子!」
「不偷白不偷,對吧?」
「如果不是江湖騙子,該怎麼辦?」
不經意間,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心虛地笑笑,就又各自轉過頭,裝模作樣地忙碌起來。
下午兩點半鐘,開車離開別墅,沈楠楠一時心血來潮,就想去新房看看,房子在西郊的望海嘉園,靠近海邊,是一座新開發的高檔小區,價格高得有些離譜,一百五十平方的建築面積,加上一個二十平方的半地下車庫,幾乎掏空了兩家老人半生的積蓄。
不過,那裡的風景非常優美,距離濱海植物園很近,步行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更加難得可貴的是,站在露台上,還能眺望到漫長的海岸線,以至於她在看了第一眼後,就喜歡了那裡,沈楠楠最喜歡海子的兩句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自從房子裝修後,沈楠楠只去過兩次,而每次過去,那些正在忙碌的工人,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用一種不加掩飾的目光盯著她,這令沈楠楠感到有些恐懼,很不舒服,因此,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去過,裝修上的事情,一直由劉春山安排。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進小區,沈楠楠跳下車子,悠閑地上了樓,推開虛掩的房門,見三位穿著工作服的工人,正在緊張地忙碌著,房子大半都已裝好了,只剩下些收尾工作。
她用手指挑著車鑰匙,在房間各處轉了一圈,對劉春山的工作,感到非常滿意,兩人商量好的設計,都被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偶爾有些小變動,也顯得別具匠心,很是溫馨。
「喂,你找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把手中的工具放下,站直了腰,上下打量著沈楠楠,有些不滿地道。
「師傅,辛苦了,這房子是我的。」沈楠楠抿嘴一笑,又用滿是自豪的語氣道:「我平時很忙,很少過來,都是男朋友到這邊的。」
老頭『噢』了一聲,把一根鉛筆架在耳朵上,就拿起旁邊的圖紙,皺眉道:「正好,你過來了,這邊裝修的時候,有了點小問題,我們聯繫不到人,也不敢隨意改動,都拖了好幾天了,影響進度。」
「聯繫不到人?」沈楠楠愣了一下,蹙眉道:「怎麼會呢?他下午不是過來了嗎?」
老頭走了過來,把圖紙遞到沈楠楠手裡,有些惱火地道:「哪有,上午打電話,說是在忙,沒時間,到了下午,電話又打不通了,不在服務區。」
「可能是有急事吧?」沈楠楠摘下墨鏡,拿著圖紙看了幾眼,又跟著老者走到窗邊,商量了一番,把改動方案確定,又拿起筆,在上面簽了名字,想了想,就抬起頭,似是不經意地道:「師傅,今天裝修,鄰居是不是過來告狀了?大周末裝修,是挺惹人煩的。」
「沒有啊,你聽誰說的?」老者看了她一眼,皺眉道:「鄰居都很好,就是你們應該負點責任,平時總見不到,周末過來跑一眼,還沒把事情說完,就又不見人影了,耽誤進度,不然,早就裝完了。」
「是嗎?真是抱歉了。」沈楠楠尷尬地一笑,走到窗邊,眺望著遼闊的海面,暗自琢磨著,也許,春山是因為在那裡坐著,感到不自在,這才找了理由離開吧。
正想著,刺耳的電鋸聲又響了起來,她怕衣服上掛灰,就急忙離開,剛剛來到樓下,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沈楠楠掏出手機,看了號碼,見是林台長打來的,不禁微微蹙眉,這個時間,他打電話來做什麼?不會又起了壞念頭吧……
沈楠楠停下腳步,醞釀好情緒,就接通了電話,語氣平靜地道:「喂,林台長,您好,有什麼事情嗎?」
「啊,小沈,是這樣,如果方便的話,能一起喝杯茶嗎?」耳邊響起林台長的聲音,那聲音有些沙啞生澀,停頓了一下,他又趕忙解釋道:「那個,小沈,請你不要誤會,只是想談些事情,和春山有關,也許,你會感興趣的。」
「和春山有關?」沈楠楠愣了一下,蹙起秀眉,裊娜地向車邊走去,邊走邊道:「台長,有什麼事情,在電話里說就好了,我這邊有點事兒,可能還走不開。」
「咳咳……電話里說不太清楚。」林台長咳嗽了幾聲,抽出紙巾,擦了有些發紅的鼻子,又信誓旦旦地道:「小沈,你放心,在經過市委王書記的批評之後,我深刻反省了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冒失了,這次,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也不佔用你太久的時間,估計,十幾分鐘應該夠了。」
沈楠楠走到車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遲疑著道:「好吧,那林台長,我們在哪裡見面?」
「梅嶺茶樓吧,二十分鐘以後,我會過去。」林台長說完了,也未等她出聲,就直接把電話掛斷,拿起杯子,喝了口紅酒,又走到電腦桌邊,把一個U盤拔了下來,握在手中,咬牙切齒地道:「姓劉的,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不讓老子舒坦,你也別想好過!」
沈楠楠坐在駕駛位上,隨手關上車門,發動了車子,卻沒有開走,而是摸起手機,又撥打了劉春山的電話號碼,結果,和那位施工人員說的一樣,耳邊響起的提示音,果然是撥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又出去喝酒了吧?」沈楠楠嘆了口氣,戴上墨鏡,把車子駛出小區,向市區方向開去。
二十分鐘後,她趕到了約定地點,上了茶樓,在樓上找了位置,點了一壺碧螺春,就把玩著手機,將目光投向窗外,怔怔地出神,不經意間,身後傳來的交談聲,忽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說吧,這次約我見面,到底為了什麼事情!」這是一個男人的嗓音,低沉有力,聽聲音,應該是個中年人。
「吳隊,是這樣,我想撈個人出來,請你幫幫忙好嗎?」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很平常的一句話,在她口中說出來,竟然嗲得不像樣子。
「撈誰?」男人的聲音有些詫異。
「刀疤臉。」女人小聲回了一句,又輕聲補充道:「如果可以,把小米也弄出來吧,就他們兩個,怎麼樣,沒問題吧?」
「不行,絕對不行。」男人停頓了下,似乎是喝了口茶水,又淡淡地道:「瘋婆子,你應該是知道的,現在的市局,是孫志軍說了算,他有市委書記當後盾,張狂得很,從不把旁人放在眼裡。」
聽到這裡,沈楠楠心裡突地一跳,忙伸手打開包包,從裡面拿出梳妝鏡,偷偷地向後照去,卻見身後的座位上,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和一個女子聊天。
雖然看不清女人的正臉,但從側面看,似乎頗有幾分姿色,只是眉宇間,帶著些許的輕佻之色,倒像個風塵女子,而那位中年男人,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吳隊,別繞彎子了,要多少錢,你說句話就是了!」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聳聳肩,語氣冰冷地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吳明譜有些生氣了,把手一擺,望著對面風情款款的女人,黑著臉孔道:「都說過了,現在是特殊時期,凡是涉黑的人,誰都撈不出來。」
「啪!」瘋婆子點了一顆女士香煙,吸上幾口,就張開嘴巴,把淡淡的煙霧,都吹了過去,冷笑著道:「吳隊,真是人走茶涼啊,瘋子走了以後,你連這點事兒都不給辦了。」
「別亂說!」吳明譜皺起眉頭,拿手指了指她,又轉頭環視四周,輕聲道:「瘋婆子,現在動靜那麼大,你不老老實實地呆著,要撈那兩人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想東山再起唄!」瘋婆子把打火機丟在桌上,手裡夾著香煙,面無表情地道:「吳隊,現在是個機會,如果能把人放出來,以後佔了地盤,我分你三成。」
「你TMD想錢想瘋了……」吳明譜瞪了她一眼,拿起杯子,沒好氣地道:「還分我三成,頂風作案,你不要命了?沒看江賀之都進去了嗎!」
瘋婆子輕蔑地一笑,撇撇嘴,有些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一陣風嘛,何必一驚一乍的,放心吧,再大的風也有吹過去的時候,到時候還不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吳明譜冷哼了一聲,輕輕搖頭,表情凝重地道:「瘋婆子,這次是來真的,不光是政法系統,連紀委都跟著動起來了,第二波打擊很快就要到了,還不知要牽連多少人,這陣風要想過去,還早著呢,我勸你最好早點死了那份心思,別火中取栗!」
瘋婆子挑起眉頭,好奇地道:「吳隊,那位市委書記到底在搞什麼,怎麼還沒完沒了的?」
「政.治鬥爭需要,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吳明譜側過身子,拿手摸著頭髮,目光落在瘋婆子那張白皙的面孔上,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水。
瘋婆子拿起紫砂壺,為吳明譜續上茶水,小聲道:「吳隊,教父他們進去了,也是好事兒,現在可是大好機會,失去了,怪可惜的……更何況,這邊靠近港澳,咱們不佔,他們那邊也會滲透過來,濱海是發財的好地方,盯著的人很多,動作慢了,就連湯都喝不上了。」
「不行,我勸你一句,這次,市委王書記是來真格的了,你別往槍口上撞!」吳明譜喝了口茶水,皺眉勸了她一句,又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瘋婆子,你這模樣還不錯,找個好人家嫁了算了,別一條道走到黑,我可不想有一天,把你也抓進去。」
瘋婆子微微一怔,隨即用手摸著臉蛋,咯咯地笑了起來,斜著眼睛,極有風情地瞟著他,淡淡地道:「怎麼,吳隊,捨不得了?」
「是有點!」吳明譜笑了笑,把身子向後一仰,冷哼道:「我要是瘋子,娶到這樣細皮嫩肉的婆娘,早就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了,哪會出去打打殺殺的,最後,還把性命搭上了!」
「現在也不晚啊!」瘋婆子張開嘴唇,吐出幾個淡淡的煙圈,探出一條腿,用高跟鞋尖撥弄著吳明譜的皮鞋,意味深長地道:「怎麼樣,想辦法把人放了,咱們合夥干,說不定,你吳大隊長還能人財兩得呢……」
吳明譜笑了,擺擺手,輕聲道:「那可不敢,要是被你這女人沾上,恐怕連命都得搭上。」
「有那麼嚴重嗎?」瘋婆子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香煙熄滅,丟到粉紅色的煙灰缸里,正色道:「吳隊,別兜圈子了,剛才的提議,你覺得怎麼樣?三成可不少了!」
「嗯,確實不錯,很誘人!」吳明譜湊了過去,用手敲著桌子,一字一句地道:「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先幫我辦件事情。」
「什麼事情,瞧你這神秘兮兮的樣子,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瘋婆子拿眼瞄著他,伸出右手,握了吳明譜的大手,輕輕撫摩著,眼中儘是挑逗之色。
吳明譜淡淡一笑,把手抽了回來,輕聲道:「幫我搞個人,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搞誰?」瘋婆子微微皺眉,把眼睛眯了起來,小聲地問道。
「孫志軍!」吳明譜面色一沉,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惡狠狠地道:「有他在,你別想東山再起,這個人,就是最大的絆腳石,必須踢開!」
瘋婆子猶豫了一下,皺眉道:「搞孫志軍?怎麼搞?連瘋子生前都說過,公安那些人里,他最怕的就是孫志軍,那人很難纏。」
「錯了,這個世界上,最難纏的永遠是女人!」吳明譜哼了一聲,雙手抱肩,輕聲道:「如果你答應,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如果不答應,就另找別人吧,我辦不成的事情,也許有人能。」
瘋婆子默然半晌,就點點頭,冷聲道:「好,你說吧,怎麼個搞法?」
吳明譜滿意地一笑,放下茶杯,勾了勾手指,瘋婆子聽話地湊了過去,吳明譜把嘴唇放到她的耳邊,悄聲說了半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道:「瘋婆子,看你的了,事成之後,我保證幫你把人撈出來,而且,生意方面的事情,也不必擔心,一切都OK!」
「吳隊,你可真夠陰的了!」瘋婆子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淡淡地道:「好吧,誰讓老娘貪心呢,就這麼定了。」
「好,一言為定,等你的好消息。」吳明譜把玩著杯子,目送著瘋婆子離開,才冷冷地道:「騷娘們,野心還不小!」
又坐了一會兒,吳明譜終於站起身子,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沈楠楠緊張的心情,也得到了稍許的緩解,在聽到一些談話的內容後,她果斷地採取措施,用隨身攜帶的錄音筆,將兩人的交談過程,全部錄製了下來。
當然,由於周圍的環境嘈雜,她的膽子又小,怕被兩人發現,不敢把錄音筆向後伸出去,到了後來,身後那兩人的講話聲音愈來愈小,具體講了些什麼事情,她都沒有辦法聽清楚,錄音的效果也就很難保證了。
作為電視台新聞節目的主持人,再加上和王思宇也接觸了些時間,她對於濱海市打黑的進展情況,還是非常了解的,也十分清楚,兩人要對付的市局副局長孫志軍,是市委王書記的心腹愛將,打黑英雄,那兩人想要算計他,無疑也是對王書記不利的,這種事情,還是應該想辦法制止的。
沈楠楠把錄音筆放在耳邊,播放了一遍,結果,令人很是遺憾,只能聽清幾句對話,不過,『吳隊』、瘋婆子、孫志軍、市委王書記之類的字眼,倒是都能聽到,她想了想,又把錄音筆放回黑色的挎包里,從裡面取出筆記本,皺眉思索著,把聽到的對話內容,都寫了下來。
「小沈啊,在寫什麼呢?」林台長穿著一身整潔的西裝,大腹便便地走到對面,拉開椅子坐下,笑吟吟地望著對面美麗動人的女主持人,目光中閃過一絲貪婪,他伸手捋了下頭髮,親切地道:「剛剛進屋,就發現你在寫東西,把茶館當成書房了,哈哈。」
「沒什麼,台長,只是一些人生感悟,我喜歡寫日記。」沈楠楠把筆記本合上,放回包包里,又泡了杯茶水,遞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林台長,剛才太專註了,都沒注意到您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失禮了。」
「沒什麼……嗯,寫日記不錯,我也堅持過一段時間,可後來,工作太忙,就斷了,現在想想,怪可惜的。」林台長盯著她那白凈漂亮的面龐,看了半晌,又低下頭,喝了口茶水,慢吞吞地道:「小沈啊,最近還好吧,工作上,生活上,沒有受到什麼干擾吧?」
「沒有,一切都好。」沈楠楠感受到了對方熱辣辣的目光,驚慌之下,又脫口而出道:「嗯,對了,林台長,最近,我經常用周末的時間,去給市委王書記補課,他在學習南粵方言……王書記對語言很敏感,進步很快的,只不過,還是有濃重的華西地方口音,很難糾正。」
林台長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用手摸著桌面,若無其事地道:「小沈,剛才的話,不要講出去,對領導不好,你的聲譽,也會受到影響,不過,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提,台里能解決的,一定儘力。」
「謝謝台長。」沈楠楠抿嘴一笑,心裡踏實了許多,把市委書記抬出來,足以震懾對方,讓他不敢有非分之想,這就足夠了,倒不需要其他幫助。
當然,她也清楚,林台長這番話,也是一種微妙的暗示,意味著,他把自己當成了王書記的情婦,沒辦法,要想保護自己,也只能如此了。
林台長眼中的灼熱,慢慢變得冷卻下來,臉上的笑容卻依舊燦爛,他又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話鋒一轉,語氣凝重地道:「小沈,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放風,把劉春山調離崗位,又把他派到外地學習嗎?」
「不知道。」沈楠楠會錯了意,臉色一紅,把秀眉蹙起,暗自咬牙,下定了決心,林台長若是不知趣,再敢糾纏下去,定要想辦法整治他一番。
林台長嘆了口氣,伸手搓了下白胖的面孔,目光盯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有些懊惱地道:「去年夏天,我給程冰兒買了套房子,本來,想在適合的時候,和家裡那位說說,辦理離婚手續,分割了財產,就和她在一起,可沒想到,無意中發現,她和劉春山之間打得火熱……一氣之下,我才想收拾劉春山,還以顏色,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沈楠楠腦子『嗡』的一聲,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張大了嘴巴,吃驚地望著對方,搖頭道:「不可能,台長,你肯定是弄錯了,春山不是那種人,再說,我根本就沒聽到過這樣的議論。」
林台長看了她一眼,從衣兜里摸出煙盒,丟在桌上,從裡面抽出一顆極品黃鶴樓,點上後,皺眉吸了幾口,吐著煙圈道:「別傻了,小沈,這種事情,女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就像我老婆,直到現在,她還認為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正因為這樣,我才一直拖著,沒辦法開口,就這麼湊合著過下去。」
沈楠楠愣了半晌,把手放在唇邊,虛弱地分辨著:「林台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們感情很好……就快結婚了,新房都已經要裝修完了,一定是您弄錯了。」
「怎麼會呢,我都發現兩次了,兩次!」林台長敲了敲桌子,又皺眉吸了口煙,苦著臉說道:「而且,我們之間曾經有過交談,劉春山他……」
「我說是你弄錯了!」沈楠楠倏地站起,拿起身前的茶杯,一下潑了過去,把茶水茶葉,都潑到林台長那張圓臉上,被這高亢尖銳的嗓音吸引,轉瞬間,茶樓里發出一陣驚呼聲,眾人都把詫異的目光投了過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冷靜,小沈,要保持冷靜,快把墨鏡戴上,別讓人認出來!」林台長也有些發慌,忙做了手勢,一臉哀求之色,現在的沈楠楠,既然已經亮出了市委王書記情婦的身份,那就不是他能招惹的了,要知道,那位太子爺的名聲,在外面比在濱海要響亮十倍。
看著沈楠楠戴上墨鏡,把頭轉向窗外,他才摸出紙巾,擦了濕漉漉的臉孔和脖子,有些狼狽地道:「我有證據,小沈,你可以拿去看看,我這次過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免得到現在,還被人家蒙在鼓裡……」
沈楠楠腦子裡一片空白,耳朵也嗡嗡直響,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等她回過神時,才愕然發現,林台長已然離去,桌上多出了兩樣東西,一件是黑色的U盤,還有一枚房鑰匙。
這時,她才恍惚想起,林台長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過去看看,明天下午,他們應該還會偷情。」
「怎麼可能呢?」沈楠楠失神地望著桌面上的兩樣東西,眼睛有些發澀,從在大學認識,確立了情侶關係,再到畢業,分配到讓人羨慕的電視台,作為一對主持人情侶,無論是在外人看來,還是親朋好友眼中,兩人都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她從未想過,劉春山會背叛自己。
而那位名叫程冰兒的師姐,名聲倒不大好,她也曾有所耳聞,程冰兒與林台長之間的關係比較曖昧,曾有人親眼目睹,兩人多次勾肩搭背,出入高檔會所,但程冰兒與劉春山之間,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啊?
正沉思間,一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走了過來,極為紳士地彎下腰,輕聲道:「嗨,你好,漂亮的女士,能認識一下嗎?」
「抱歉,我還有事!」沈楠楠瞬間清醒過來,趕忙伸手把U盤和鑰匙拿起,又挎上肩包,邁著灌了鉛般的雙腿,艱難地向外走去。
男人聳聳肩,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低聲罵了一句:「*****的,好白菜都被豬拱了,這可能又是個小三!」
沈楠楠發動車子,魂不守舍地離開了梅嶺茶樓,一路上,想著和林台長之間的對話,總有些神情恍惚,幾次都險些出事,讓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返回家裡,脫掉高跟鞋,把絲襪也剝了下來,搭在椅子上,沈楠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了會呆,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說服了自己:「無論怎樣,也要接受事實,逃避總不是辦法。」
她拿著U盤,走到電腦桌前坐下,把U盤插上,開啟了電腦,點開文件夾,先把耳機戴上,聽了一段音頻,在一陣嘈雜聲過後,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的,劉春山,你們爺倆膽子都不小,一個敢在會上當面頂撞我,另一個更厲害,居然敢偷偷搞老子的女人……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嗎?」這是林台長的聲音,他似乎喝了不少的酒,說話的時候,舌頭有些硬,吐字不是很清晰,與以往判若兩人。
「林……林台長,我真的只是一時糊塗,而且,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的,對不起,請原諒我,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這是劉春山的聲音,與平時清脆乾淨的聲音不同,他的聲音一直在抖個不停,顯然是驚恐到了極點。
「真的是他!」沈楠楠花容失色,拿手捂住嘴,身子在瑟瑟發抖,一顆心在瞬間,被硬生生地撕成了兩半,果然,林台長沒有撒謊。
「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林台長的聲音驀然高亢起來,扯著嗓子喊道:「那咱們換換好嗎?我也去玩了沈楠楠,回頭和你講句對不起,你能接受嗎?能不能?」
在瞬間的沉默後,耳邊忽然響起『撲通』一聲,接著,就是一陣響亮的耳光聲:「林台長,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回頭,我就去和父親說下,讓他再也不和您作對了!」
「晚了,晚了知道不?我要讓你們三個統統滾蛋,這還不算,在濱海,你們別想過上好日子,我告訴你,劉春山,我就是要對付你,要搞死你們全家!」林台長的聲音變得陰森冷厲,讓人聽了極不舒服。
「姓林的,你不要太過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要是再不依不饒,咱們現在就同歸於盡!」不知因為憤怒還是恐懼,劉春山的聲音也變得扭曲起來,尤其是最後幾個字,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讓她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沈楠楠聽不下去了,按了暫停,默默地哭了半晌,才又按了開始鍵,在短暫的寧靜之後,耳邊忽地響起一陣冷笑聲:「好,好,劉春山,你果然有種,還帶著刀來的……扎吧,紮下去,手別抖,腿也別抖,我才流了那麼一點點血,你怕什麼啊?」
「咣當!」像是什麼東西掉了下去,緊接著,劉春山倉惶的聲音響起:「林台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也不想的啊,要是不肯接她的電話,她就要尋死覓活的,還威脅要給楠楠打電話,我是沒辦法啊……嗚嗚嗚……」
聽到劉春山的哭聲,沈楠楠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竟然又有些心疼了。
「喂,是郝局嗎,我電視台老林啊,有這麼個事兒,我……」話音未落,一陣『嘟嘟』的聲音響起,耳畔傳來劉春山驚恐的聲音:「林台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一時糊塗,拿刀弄傷了您,請您別報警,我願意賠償,多少錢都可以!」
「賠償?你拿什麼賠償?跟我比錢是吧,我能用錢砸死你!」話音剛落,就聽『砰』的一聲響,像是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林台長在盛怒之下,又怒聲罵了起來,說了許多難聽的髒話。
「林台長,你說該怎麼辦,我都聽你的!」劉春山的哀嚎聲響起,讓沈楠楠有些聽不下去了,她把耳機摘下,丟到旁邊,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
半晌,她總算恢復了平靜,又戴上耳機,一陣咆哮聲傳來:「滾,滾,我不和你談,劉春山,我給你兩條路走,要麼用這把刀,把你那東西割掉;要麼讓沈楠楠來和我談,我不想見到你,馬上給我滾!」
「林台長,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劉春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語無倫次地哀求道:「林台長,林台長,不能那樣……那樣會徹底毀了我們啊!」
「沒那麼嚴重!」林台長的聲音忽然變得緩和起來,用充滿蠱惑的嗓音道:「只要你聽話,沈楠楠聽話,都乖乖的,我保證不追究,而且,你和程冰兒也可以繼續下去,怎麼樣?」
「不行,別答應!」沈楠楠發出一聲尖叫,心臟彷彿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令她感到異常沮喪的是,劉春山似乎也有些猶豫了,音頻里傳來他結結巴巴的聲音:「林……林台長,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過幾天再答覆你,好不好?」
「好吧,劉春山,一周,我就給你一周時間,何去何從,由你自己來做決定,你要是想搞到兩敗俱傷也行,我陪你玩下去,看最後死的是誰!」林台長的嗓音裡帶著一絲得意,還有些許的興奮,音頻到了這裡,就結束了。
沈楠楠抹了眼淚,又打開一段視頻,圖像很是模糊,還在輕輕晃動,床上的那對男女,在有節奏地蠕動著,她微微蹙眉,快進了一段,卻發現,劉春山和程冰兒坐在床頭爭執著什麼,她趕忙把音量放大,凝神聽了起來。
劉春山穿上T恤,有些寂寥地道:「冰兒,我們還是分手吧,你知道的,我要結婚了。」
「分手?」程冰兒咯咯一笑,拿手從後面抱住劉春山,輕聲道:「春山,你不覺得那樣很吃虧嗎?」
劉春山目光一滯,皺眉道:「冰兒,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程冰兒幽幽地嘆了口氣,仰面躺下,伸出一條白生生的右腿,撥弄著劉春山的後背,不無嘲諷地道:「老頭子說了,還是楠楠夠味,比我騷多了,那個床上功夫,嘖嘖,真是超一流!」
「你別胡說,老傢伙說了,他根本就沒有得手!」劉春山火了,怒聲咆哮道:「程冰兒,再敢胡說八道,別怪我不客氣!」
程冰兒卻不以為意,從床頭柜上摸出一顆煙,點上後吸了幾口,冷笑著道:「春山,你就是太單純了,老傢伙的話,怎麼能相信呢?沒有得手,他會善罷甘休嗎?」
劉春山像被打了一槍般,愣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楠楠……楠楠也說過,他們確實沒有發生關係,老東西被她咬了好幾口,連手上便宜都沒占著。」
程冰兒放肆地笑了起來,把雙腿蹺了起來,悠蕩著道:「你啊,真是太不懂女人了,這個世界上,最會撒謊的動物,就是女人了,她怎麼肯和你說實話,現在這個時間,她也許正和老傢伙風流快活呢!」
「混蛋,不許胡說!」劉春山沖了過去,伸出右手,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怒聲罵道:「臭婊子,別亂說,再敢胡說,老子打死你……都是你害的,你這狐狸精……」
程冰兒用胳膊擋著臉,哭叫起來:「春山,別往臉上打,明天還要上節目的,我就知道,你心裡根本就沒我,只有那個狐狸精,她有什麼高貴的?還不是一樣被人當成玩物,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
「誰是玩物?誰是玩物……你才是!」劉春山被徹底激怒了,像獅子一樣撲過去,伸手拉起她的頭髮,拽到床邊,指著下面道:「吃了它,給我吃了它,臭婊子,你才是玩物!」
沈楠楠看不下去了,伸手把U盤拔了出來,屏幕上的畫面頓時消失了,她用手捧著面頰,哭了半晌,又發了會兒呆,才進了衛生間,把U盤丟到馬桶里,按了旋鈕。
洗了把臉,補上淡妝,沈楠楠又失魂落魄地回到客廳,躺在沙發上,拉起一條毯子,蓋住身體,閉了眼睛,有些疲倦地道:「會過去的,這一切都會過去的,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能放棄,春山,讓我們一起度過難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