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棉花匠好厲害!不知道藏了什麼,他會玩魔術!魔術知道嗎?我看著他把那個二敢帽往臉前一放就能整出彈棉花的聲音,跟真的一樣……還有還有啊,他會變錢,把五分錢扔進嘴裡,硬是從耳朵里拔出來!」付雷是豬尾巴的小鐵哥們兒,家裡也是三兄弟,不過付雷排行老二,哥哥付雲,弟弟付雨,母親被人殺了,那年付雨才半歲,三兄弟都是由父親付開貴養大,付開貴是狗街區供銷社的會計。
沒娘的孩子顯得要懂事些,付雷說完充滿期待地看著豬尾巴,希望這個好夥伴完全相信他說的「魔術」,他性格內向,狗街昨晚來了個彈棉花的四川人,非常開朗活潑,付雷經過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棉花匠在玩魔術哄店家的小孩玩。
豬尾巴想了一下,然後很是做作的問道:「那帽子肯定有什麼古怪,你有沒有看呢?」
付雷趕緊說道:「沒有的,他每次都會把帽子翻過來給大家看,我看得很清楚,除了髒得很外,裡邊真的什麼都沒有。」
豬尾巴想不出什麼破綻來,只好道:「那我們呆會叫上洛永一起去看看。」
付雷道:「尾巴,要不我們現在就去看嘛!」
豬尾巴也是好奇得緊,兩眼放光道:「走啊,你去叫洛永,對了,他是不是住在代家店子?」
付雷轉身就跑,頭也不回地扔了句:「是的,在一樓呢,別走錯了,我很快就到。」
豬尾巴看著飛快而去的身影,心裡有些不服,什麼魔術,魔字就是麻下邊的鬼,哄鬼!今天非要揭穿他的把戲,哼哼,讓小雷看看他說的是什麼狗屁東西。想到這兒,不禁十二分得意,自從跟楊少華補習以來,他也慢慢地被潛移默化,學會什麼事都動腦筋,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不再相信什麼神啊鬼的,這或許是楊少華教導豬尾巴最有價值的東西。
還沒走到代家店子,付雷和洛永就一前一後,跑得氣喘呼呼地出現在豬尾巴面前,付雷打頭指著一間黑矮的房門道:「他就住在這兒,不知道人在不在。」
付雷總喜歡很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願,比如他到豬尾巴家吃麵條,如果鹽少了,他不會直接說少鹽,而是轉個彎說要是再放點鹽就香了,五花肉就會樂呵呵地給他加鹽。當然豬尾巴從來不吃他這套,但也不揭穿,總是笑眯眯地看著他,付雷很怕豬尾巴看似甜蜜蜜的笑容,這讓他有種被人扒光的感覺,但是很奇怪不會出現惱羞的現象,反而很感謝豬尾巴的「善意」。
如果說洛永是豬尾巴的跟班,那麼付雷就算是豬尾巴的師爺,三人在一起,洛永干苦力,付雷動腦筋,豬尾巴則指揮協調,不論玩什麼都顯得很有效率。
果然,付雷的話一落,洛永就看向豬尾巴,那意思很明顯,只要豬尾巴一點頭,他就衝去破門。豬尾巴笑道:「不急,咱們就在這兒玩一會兒,唱唱歌如何?」
洛永一聽唱歌就來勁兒,他從來記不全歌詞,唱得起興就亂七八糟的加些摸啊花啊日啊狗啊雞什麼的,反正歌詞不重要。豬尾巴一想到洛永的這招混唱就頭疼:「洛永……你能不能不唱,要不你就一個人唱,我和小雷聽你唱好了。」
洛永難為情地看著他:「我我…我一……一個那個人唱……唱唱唱唱唱不……」
豬尾巴點頭道:「那我幫你起頭,然後你就使勁地唱好不好?」
洛永興奮地、使勁地點頭,豬尾巴無奈地看看小雷,發現對方正在偷笑,橫了他一眼:「小雷也要跟著起頭!」不等小雷抗議,他就開始起頭:「丟手絹,丟手絹……一併起……」
洛永說話結巴得厲害,但是唱歌那嗓門可不含糊,張開喉嚨就賣命地吼道:「丟手絹丟絹,我們一起來狗日天,花綠草雜種嗚嗚,啊啦啰得啰嘎嘎,嘞嘞得兒嘞唷喂,卡死雞巴……」
剛唱到這兒,那房門砰地一下就打開了,一個梳著主席頭,下巴留著五寸長的黑直鬍鬚,臉若雞冠,眼珠赤黃,身材中等偏瘦,穿了一身長衫的漢子出現在三人眼前,洛永也停頓了歌聲,那人臉色古怪地看著洛永,也不說話,就這樣氣氛不善的凝住了。
豬尾巴心裡倒不緊張,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這人,這就是玩魔術的傢伙,小雷把他說得神了去,不怎麼樣嘛!看那尊容,臉就像火雞脖子。這時棉花匠也把注意力放到了豬尾巴身上,兩人就像鬥雞一樣相互察看,突然棉花匠的黃眼珠亮了起來,就像……雪塊!豬尾巴覺得被他看了那一眼,從心裡有股子涼意隨著心房往上蔓延,從胸口處四散開來,四肢百骸彷彿墜入到了冰窟窿里,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們幾個小鬼在這兒鬼喊辣叫,是不是存心來搗蛋?」棉花匠回復了之前的樣子,豬尾巴使勁地看著他,再沒發現那冰塊了。
洛永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們…找找你……」
棉花匠笑道:「剛才是不是你在唱丟手絹?」洛永點點頭,有些得意自己的歌唱水平。
棉花匠哈哈大笑道:「你唱個鎚子!亂雞巴唱,哪個老師教你的?」
洛永漲紅著臉,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現出來,豬尾巴趕緊說:「他記不得歌詞,大叔,我們想看你玩魔術……」說著馬上就露出那副天真無邪,純潔善良可愛的笑容,按照經驗,只要拿出這笑臉,基本上是無往不利。
棉花匠板著臉道:「不行!老子要睡覺,小屁孩兒吵醒我,全滾回家去,今天我心情不好!小心呆會兒老子揍人!」
小雷明顯地抖了一下身子,豬尾巴的臉色變得青白起來,眉毛往上挑動幾下,棉花匠笑吟吟地看著這三個小傢伙,特別是豬尾巴,這小孩心性好深沉啊!想到這兒又繼續說道:「怎麼?還不想滾?」
小雷趕緊伸手拉了一下豬尾巴的衣角,眼睛不敢再看向棉花匠,昨晚那個笑呵呵的形象一下子變成眼前的惡人,他實在是有些害怕。洛永也不知所措地看著豬尾巴。
豬尾巴的嘴角飛快地往上拉,笑著對棉花匠說:「你是大人,我們是小孩兒,呵呵,你不會動手的。剛才是我們不對了,大叔別生氣,我替洛永給你道歉!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
棉花匠聽得心花怒放,可臉上還是不露聲色:「嗯……算了吧,那都進來坐坐!」不知怎麼回事,原本準備好的惡語,這一下從嘴裡嘣出來全變味了,不過,眼前的小孩確實個好材料啊,行走了這麼多個地方,想不到這樣的窮山溝里還有如些美質!
豬尾巴推了一把洛永,然後手搭在小雷的肩上朝那店屋裡走去,裡邊昏暗潮濕,透出濃濃的汗臭味,混雜著嗆人的劣質煙和被褥霉味,強烈地刺激著三小的鼻子。豬尾巴忍不住皺了一下鼻頭,眼尖地發現了那頂「二敢帽」,這帽子煞是新奇,就像笠帽似的,直到很久後,豬尾巴才在一本書里知道這種帽子的真名「牛仔帽」。帽子是咖啡色的,汗漬繞著帽沿起了一層黑圈。
這帽子肯定有古怪!豬尾巴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搞清楚他是怎麼變戲法的,於是對棉花匠道:「大叔,我能看看你的帽子么?」
棉花匠聞言,拿起帽子就扔了過來,豬尾巴慌忙接住,然后里外翻看,又用手細細地捏,看看裡邊會不會有什麼機關之類的,可結果很失望,這帽子很一般,夾層里什麼也沒有,除了有股汗臭味外,沒什麼特別之處。
棉花匠笑道:「你們是想先聽彈棉花呢?還是先看魔術?」
小雷和洛永同時看向豬尾巴,一起等他發話呢,豬尾巴想了一下,笑嘻嘻地說:「大叔整什麼我們就看什麼。」棉花匠對豬尾巴越來越好奇,這小傢伙是個孩子頭,並且是那種無形中的頭,不像別的孩子要麼靠著家裡,要麼靠著能打膽兒大,豬尾巴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