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不知什麼時候摸到兩人身後,小聲地說:「用巴豆吧。」
兩人同時回頭看著他,吳飛道:「你娃怎麼老是沒聲沒響的,你剛才說什麼巴豆?」
小雷習慣性地搔搔頭道:「我聽我爸說的,供銷社後邊就長了好多巴豆,摘來晒乾了磕成粉,誰吃誰拉肚子。」
豬尾巴也有些不解地看著小雷,這傢伙花花腸子特別多,吳飛問道:「你就直說吧。」
小雷笑道:「你往你爸酒里放點巴豆粉,讓他拉肚子,拉得沒有力氣打你。」
吳飛聽得兩眼賊亮,看著豬尾巴道:「這狗日的太毒了,哈哈,好好,老子這就去整巴豆!」
豬尾巴急忙拉著他叫道:「哎哎,我說你知道巴豆是什麼樣的嗎?」
吳飛笑道:「是哦,小雷別上課了,陪我整巴豆去。」
小雷搖頭道:「不行,等放學了我們一起去,把洛永也叫上。」
豬尾巴也說道:「你就在這兒呆著,老實點!」吳飛剛要說話,噹噹噹的上課鐘又響起來了,小雷叫了聲上課,轉身飛快跑掉,豬尾巴也緊跟著出去,吳飛看著兩人的背影,恨恨地罵道:「沒義氣!」想著巴豆是什麼東西,能讓人拉肚子,真是奇妙了,嘿嘿嘿,想著自己老爹抱著肚子上廁所的表情,吳表哭花的臉愉快無比。
馬明昆背著手慢慢地走時教室,眼睛掃了一下豬尾巴,然後對他道:「以後你要少跟吳飛這種人在一起,小心學壞了。」
說完後繼續開始講課,直到中午放學的鐘聲響起,他還講得津津有味,豬尾巴耐著性子,仔細地開始研究他的臉有幾天沒洗了,眼角有幾坨眼屎,脖子上的血管每句話突起幾次,心裡叫苦:馬老師,牛腦殼,太陽落山不放學。
終於等到了馬明昆「下課」的時候,豬尾巴心想吳飛等人肯定走了,走到老槐樹那兒,竟然發現了楊玉煙,當下驚喜不已:「玉煙,你在等我啊?」
楊玉煙點點頭,臉上一點都不焦急:「我們說好的啊,以後上學放學都要一起!」
豬尾巴急忙道:「對對對,你說得太對了,都怪馬腦殼,每次都要拖好久才放,你看到吳飛他們沒有?」
楊玉煙搖搖頭道:「沒看到。」
豬尾巴看著她的手,白得跟蔥莖一樣,嫩嫩的,仿似能透出香味,心裡很想伸手去握住,可又怕被她罵流氓,一定要找個機會把她弄來踩背,想著父母晚上的動作,到底是啥玩意跟啥玩意呢?有時間一定要好好地研究一下,公雞通常是繞著母雞打轉轉,然後一下就撲上去,用嘴叨住母雞的雞冠,尾巴往下壓,母雞屁股往上翹,這麼一點就完事兒了,雞打屁!
嘴上說道:「我們快回去吧,肚子餓沒?我還有兩毛錢,給你買燒洋芋吃?」
楊玉煙笑咪咪地說:「不要了,你留著就好。」
兩人蹦蹦跳跳地往回走去,豬尾巴喃喃地念道:「玉煙玉煙,你的名字真好聽,你為什麼叫玉煙呢?」
楊玉煙道:「日照香爐生紫煙,李白的詩啊,所以姐姐叫玉紫,我叫玉煙。」
豬尾巴道:「你弟弟怎麼叫玉虎呢?對了,我一直沒有看到過他,他……是不是有點傻?」
楊玉煙生氣地跺了一下腳:「不許說我弟弟!不許說他傻!不然我再也再也不跟你玩了。」
豬尾巴急忙道:「好好,我錯了,他不傻,我傻!我傻得不行!」話剛完,就聽到一聲怪叫,一個影子從墳山裡竄了出來,楊玉煙嚇得尖叫起來,豬尾巴也汗毛直豎,不知道怎麼辦?
吳飛哈哈大笑著回頭道:「怎麼樣,老子就說楊玉煙在等豬尾巴,你們倆還不相信!」
後頭跟著冒出了小雷和洛永,豬尾巴見到三人,臉色一沉道:「吳飛,你嚇到玉煙了。」
吳飛罵道:「別給老子裝!玉煙玉煙的叫,你是想婆娘了吧……」話沒完,豬尾巴一腳就踢了過去,吳飛沒料到豬尾巴動手,肚子上挨了一下,豬尾巴氣得臉色發紅,盯著他道:「狗日的,你再亂說!」
洛永見豬尾巴動手,馬上就站到豬尾巴身旁,瞪著吳飛罵:「喊…喊…喊你那個不不不要整整整豬豬……」
小雷臉色緊張地退後了好幾步,吳飛滿臉的委屈,看著豬尾巴道:「跟你開玩笑就動手打我!」他今天也真是倒楣,先是被馬腦殼整了一腳,現在又被豬尾巴整一腳,整個人鬱悶得不行。
豬尾巴喘著氣道:「你想想你剛才說的什麼話,還有,你嚇到玉煙了!」吳飛想不明白,就為一女孩打老子,不過是開個玩笑,此時他不懂什麼叫見色忘友,想想確實是自己先惡作劇,再加上平時對豬尾巴很是忌憚,打是打不過的,何況還有洛永這個摔跤很厲害的幫手。
豬尾巴看了小雷一眼,後者腳步很小地往他這兒挪動,吳飛悶悶地說道:「那算我不對好不好?」
豬尾巴剛要說話,楊玉煙拉拉他的手道:「別鬧了,回家好不好?」
當下豬尾巴率先就走了,吳飛遲疑一會兒,還是跟在後邊。一路上誰都不先說話,直到跟楊玉煙分手後,豬尾巴才道:「吳飛,你先回家吃飯,吃完了在小草蓬等我們,小雷、洛永也回家吃飯。呆會兒在那兒見,走了!」
說完扔下三人就回去,臨到家門的時候,看到豬肝兒一搖一晃的走出來,伸手擦著嘴,看來是先行吃過飯了,豬尾巴心裡生氣,以往都要等他回家後才開飯的,想不到今天竟然先吃了。
「豬肝!誰讓你先吃飯了?」
豬肝斜著眼睛瞟了他一下,不屑地說:「馬屁精!管你雞巴事!」豬尾巴回罵道:「死肝炎,得意個逑!」
豬肝慢吞吞地轉身看著他道:「馬屁精,你罵什麼?再罵一次?」
豬尾巴看著他那刀削的臉,雖然才十二歲,可那種冷悍的氣質已經很明顯了,當下隨口道:「誰答應我就罵誰!」
豬肝嘿嘿冷笑著走了過來,豬尾巴急忙大叫道:「媽,我回來了!」豬肝道:「沒用的,老媽不在家!你哪兒皮癢,跟哥說說,我幫你抽抽。」
豬尾巴沒料到老媽不在,眼看著要吃虧了,心裡一發狠道:「來試試!誰怕誰!」說完就把書包取下,扔在地上,勇敢地迎著豬肝的目光。
這下豬肝倒有些猶豫了,等會老媽回來,見打了馬屁精,肯定要大鬧的,何況豬大腸還在裡邊呢,可是看著這馬屁精的樣子,鬼火一下就冒出來了,上去就沖著豬尾巴的臉揮拳,豬尾巴雖然比他年幼,可個頭差不了多少,一低頭就勒住豬肝的腰。
豬肝本想動手捶他的後背,可這畢竟是自家兄弟,哪能真的下手,當下兩人就開始角勁,豬尾巴被棉花匠推拿過後,全身的勁兒都比平時大了,跟豬肝兒不相上下,兩兄弟正扭得熱鬧時,旁邊突然有人叫道:「喲喲,豬肝兒熊包了,哥哥干不贏弟弟,豬尾巴加油,把他整翻!」
兄弟倆抬頭一看,是狗街的痞子,名叫劉金水,蓄著一頭亂蓬蓬的長髮,尖嘴猴腮,鼻毛從鼻孔里伸出來,抱著手蹲在一邊鼓勁兒,豬肝道:「放開!」
豬尾巴聞言就放手了,劉金水叫道:「咦,怎麼不打了,打啊,剛剛你再使腳拌一下就整贏了。」
豬肝看著劉金水,突然慢慢地罵道:「要雞巴你管,給老子滾遠點!」
劉金水呆了一下,沒料到這小孩兒敢罵人,站起來指著豬肝道:「小狗日的,你說什麼?」
豬尾巴見狀湊上去就罵道:「爛雜種,你要怎麼樣?」
劉金水看著兄弟倆馬上轉移戰線,目標一致對他,臉上掛不住了,卷捲袖子道:「今天老子不收拾你兩個就不是人!」
豬尾巴見狀,高聲叫道:「爸……有人要打我!」豬肝聽到這話,一肘子打在他的肚子上道:「沒出息!不準叫!」
劉金水聽到豬尾巴叫人,腳下自覺地停了,這可是豬大腸家門,打了小的,那肥豬不出面才怪,想著這殺豬匠的手段,還有五花肉的潑辣,頓時就忍住了,指著兩兄弟罵道:「別落在老子手裡,早晚整你們!」
豬肝冷笑道:「劉二趕,不用三年,老子不把你打跪下就不是人!」
劉金水看著豬肝,他覺得這小孩肯定沒說笑,但怎麼也不能失了面子:「好啊,到時候看誰先跪下!」
豬肝扭頭就走,豬尾巴急忙問道:「你去哪兒?」
豬肝罵道:「管雞巴我的!」說完人就走遠了,豬尾巴看也沒看傻在當場的劉金水,徑直回家了,豬大腸靠在桌子邊,呼呼地扯鼾,屋裡一大股酒味,豬腦殼蹲在地上,往鍋里撈肉。
豬尾巴起先還以為豬大腸故意不出面,沒想到是喝醉了,老媽不在家就是他的天下。掃了一眼飯桌,該有的還有,沒有的早沒了。
***
不知是什麼樣的習慣,每次他跟小雷等人約好後,都會遲到,豬尾巴就是討厭等人,寧願別人等也不要自己等。
鑽進小草蓬里的時候,吳飛面前已經放了一大堆就像酸角一樣的豆子,還有些草,這個豬尾巴認識,叫刀口葯,哪兒刮傷了,只要抹一點保准止血,效果奇好。
「這就是巴豆兒?」
吳飛早就把被踢的事兒拋得沒影兒了,滿臉興奮地說道:「是啊,有了這個東西,以後我想挨打都難了!寶貝啊!」
小雷道:「現在還是濕的,要晒乾才行。」
吳飛道:「能不能用火烤乾,晒乾要什麼時候啊。」
豬尾巴想著棉花匠,嗯,老子也弄點給他享受一下,免得天天早上被他捉去打罵,想到這兒,他開始苦惱了,這棉花匠也不知是使了什麼妖法,自己明明被他抱走了,可老媽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在弄得誰也不敢說,人家可是放話了,說出去就殺我滅口。豬尾巴覺得自己就像被套上了圈子的狗一般,一定要把棉花匠弄走才行。
小雷道:「烤吧,多放點應該就沒事了。」豬尾巴看著三人,然後指著小雷道:「小雷,你負責放巴豆!」
小雷愕然地看著他,豬尾巴道:「吳飛今天就別上學了,找個火爐子烤巴豆,小永放學回來幫忙磕碎,小雷,你爸是供銷社的會計,你去供銷社的門市上往酒裡邊放巴豆。」
吳飛怔怔地看著豬尾巴道:「不是放我爸的酒里嗎?」
豬尾巴反問道:「你爸的酒哪兒來的?」
「買的。」
「哪兒買的?」
「供銷社……啊!我明白了,這樣好啊,這樣我爸更想不到是我了,哈哈哈,豬尾巴你好雞巴厲害!」
豬尾巴不理他,定定地看著小雷:「怎麼樣?大家這麼好的朋友,就等著你一句話,干還是不幹!」
小雷囁囁地不說話,見豬尾巴一直盯著他,只好道:「小永也可以啊,為什麼要我呢?」
豬尾巴說道:「當然是你!平時你沒錢就花我們的,沒吃的就分我們的,打架的時候,你從來都只看著,如果這點小事你都不幫忙,以後別跟我們一起玩了,怎麼樣?」
吳飛第一個點頭:「嗯嗯,是這個道理,這叫叫什麼來著?」轉頭看著洛永,洛永一臉茫茫然,吳飛嘿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道:「我怎麼問你呢!」
豬尾巴笑道:「洛永當然知道了,這叫共同進退!」
洛永聽到豬尾巴說話,狠狠地點頭道:「對對……就……是那個!」
小雷見三人一齊看向他,苦著臉道:「好吧……」豬尾巴一點不放鬆地說道:「你答應了!不做的話就是婊子母狗養的!」見小雷點頭,豬尾巴這才鬆了口氣,得意地想:棉花匠,吳瘋子,還有家裡的老爸,有你們好看的。至於吳飛,他爸爸會不會去買酒,跟他沒有關係了。
小雷輕聲地說道:「那你呢?你做什麼?」
豬尾巴一臉無辜地說:「事情你們都做完了我還能做什麼?」吳飛也道:「是啊,我曬巴豆,小永磕巴豆,你去放巴豆,他做什麼?」
小雷道:「那……豬尾巴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
豬尾巴罵道:「怕個鎚子!兩個人容易被發現,我爸要是供銷社的,就不要你去了,孬種!」
小雷生氣地說:「誰是孬種了!我去就我去!」
當下,豬尾巴揮手道:「去去去,全部走人,我在這兒睡一會兒。」三人被他趕出了蓬子,豬尾巴獃獃地發傻,一會兒想到楊玉煙的嫩白小手,一會兒又想到棉花匠,一會兒想到劉金水,腦子裡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