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你沒聽到嗎?街上的人都吵翻天了,嘿嘿。」吳飛拉著朱自強猛地從街上衝到了鐵索橋頭。
「真有人生娃兒?」
「騙你是狗日的!你看看……」只見橋頭處被人圍成個水泄不通的圈子,吳飛放開朱自強,雙手合什,放在頭頂,整成個椎型,猛地往人群里鑽了進去。朱自強跟在他身後根本不需要使什麼勁,吳飛擠開一條縫,他馬上就佔住位置,然後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往前鑽。
人群就被是裝在瓶子里的水一樣,隨著擁擠不停地晃來晃去。
「鑽什麼鑽?去去去,不許鑽進來,小男娃兒不知道羞懲!」不知什麼時候一個胖胖的女人擋在了吳飛面前,兩人都太過矮小,只能看到幾床席子的上部,而席子裡面的光景卻怎麼看不到,裡邊傳出一個女人的呻吟,聲音微弱,明顯在強行忍受痛苦。
聽到這聲音,吳飛更是興奮,身子一轉就錯開了那個胖婆娘,往邊上鑽去,朱自強臉紅不已,吳飛為狗日的臉皮真厚,剛才那女人說完朱自強就想轉身走掉,可吳飛不知什麼時候又伸手拉住了他。
朱自強心想:平時講到男人女人他就裝孫子,好像很不感興趣似的,媽的,現在一聽說有女人生孩子比誰都來勁兒!虛偽!
兩人越擠越靠邊,終於被擠到了橋墩面上,這下反而好了,人小空間擠,不會被晃蕩出去,因為靠著牆,只管使勁往前擠就行了,果然沒幾下就鑽到了前邊,並且這裡被牛毛氈遮住,光線暗得很,別人根本看不到這裡,兩人站定身子往裡邊看,有三個女人半蹲著身子圍在一個下身光光的女人面前。
也不知道是角度關係還是兩人的狗屎運,不僅沒被人發現,而且他們剛好能看到正面。
如果說在解剖圖上看到的東西讓朱自強震驚,那麼現在他所看到實景圖簡直讓他有種窒息感,朱自強只覺得心臟「呯呯」亂跳,完全沒有章法,整個人呆呆傻傻的,腦子裡邊一片空白。之前本來打算看吳飛出醜的樣子,此時哪裡還顧得上來?
那孕婦羊水早就破了,此時半坐半躺地靠在地上,兩條白生生的大腿大大地叉開,完全暴露出來。周圍塞滿了草紙,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地捉住她的手,孕婦仰著脖子,滿臉的痛苦表情,汗水涎著臉寵就像一根根蠕動的蚯蚓,牙齒上下廝磨,嘴裡「唔唔」地痛哼不已。
朱自強看得心驚肉跳,這跟槍斃人卻又是番不同光景了。前者是生命的消逝,後者是生命的誕生。
孕婦曲著雙腿,旁邊的婦人著急得不行,紛紛哄道:「使勁掙,使勁兒,你別怕痛啊,生娃兒都這樣,來,使勁!」
血水從孕婦的雙腿間不停地湧出,朱自強的腦子不由得想起徐老二被子彈打穿的身體,那也是如此的血洞,如此顏色的血水。孕婦的叫聲越來越大,最後竟然有些呼天搶地,聲音傳得老遠,慘烈得讓人難以承受,朱自強兩條腿不停地打哆嗦,時間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過程讓人覺得很久很久,彷彿時光從無盡的天際飄蕩而來,然後又抓著人的心往遠方飄去,孕婦的叫聲時高時低,毫無半分預兆,朱自強終於理解了徐老二為什麼會那樣憤怒,這完全就是受罪,是折磨啊!殺一個人,可能只需要一秒鐘,而生個孩子怎麼如此久呢?
經過旁邊婦人不懈地努力,終於看到一個小胎兒的頭先伸了出來,擠得兩邊的黑毛混著血水汗水,看得朱自強胃療一陣陣地發冷發熱,感覺到整個腸子都不停地翻滾起來。
孕婦的臉色變得蒼白無血,汗水順著頭髮不停地滴落,其他幾個女人一起叫道:「出來了,出來了,再使勁兒,使勁啊!」最後這聲幾人一起使勁地喊了出來,這是不是跟人多力量大有關係呢?
朱自強這個時候終於有心情轉頭看了一眼吳飛,只見吳飛小臉崩得很緊,雙目圓瞪,咬牙切齒,兩隻拳頭緊緊地攥著,嘴唇的口型是「加油加油」!朱自強被吳飛的樣子嚇了一跳,這傢伙在幹嘛呢?
孕婦突然尖叫一聲,朱自強嚇得全身一震,眼睛看去,那胎兒「嘩」地一下就被擠出來,伴著大量的血水,一個婦人用早就準備好的棉布一把將胎兒包住,順便伸手給胎兒的屁股上來了一下,嘴裡大笑道:「好啦好啦,總算出來了!是個大胖兒子啊!給老娘哭!」說罷又是輕柔的一巴掌拍在胎兒的屁股上。胎兒先是哼了兩聲,然後「嗚哇哇」地大哭起來。
此時孕婦的神智有些模糊了,但還是倔強地睜著無神的雙眼,朱自強看著孕婦臉上放鬆下來的笑容,還有眼睛追著自己孩子身影的慈愛和歡喜,那種神聖的母愛,瞬間形成一股強大的電流從朱自強的頭頂灌擊到腳板心裡。
朱自強就這麼獃獃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已經沒有絲毫褻瀆的心思,看著嬰兒從母親的身體里出世,生命……這就是生命,而朱自強腦海里又開始出現槍斃人的情形,槍響,子彈射出,穿透人的肉體……死亡……生命……
一直在發獃的朱自強被吳飛拉著以來時同樣飛快的速度離開了現場,朱自強不斷地回想著這樣兩個片斷:因為強姦而被槍斃的人,身上被子彈擊殺出血淋淋的傷口;因為出生而扯開的身體,同樣伴著血淋淋的「傷口」。不同的是一個傷口奪走了生命,一個傷口創造了生命。兩個畫面就這樣不停地交替上映……
不知道什麼時候,吳飛竟把付雷和洛永叫到了一起,加上朱自強,四人又出現在公廁後邊的小窩裡,吳飛早就聲情並茂地把剛才所看到的描述了一遍,當然對於女性下身,他沒有太多的形容詞,只能跟動物相比。朱自強看著眉飛色舞的吳飛,他心裡沒有任何感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想境界里。
付雷輕輕地碰了幾下朱自強,見他沒反應,又用力撞了幾下,朱自強這才轉過茫然的眼神看著三人。
吳飛得意地笑道:「狗日的肯定被嚇憨了!怎麼樣?是不是很過癮?」
朱自強搖搖頭,什麼也不想說,他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十一歲的孩子來說,這種場面未免太血腥了,目睹過槍斃和生娃兒這樣的事情,肯定比什麼說教來得有用,可以肯定的是,在朱自強心裡因此而產生的東西,永遠也不會有人理解,而且對於他今後的影響,實在是難以估測了。
付雷擔心地看著朱自強:「自強,你沒事兒吧?不就是生孩子嗎?咱們連殺人都看過了還怕這個?」
朱自強點點頭道:「沒事兒,我只是有些吃驚,沒想到女人生娃兒這麼恐怖,唉……怪不得強姦婦女要被槍斃了!」
吳飛本想挖苦朱自強的,可是聽到槍斃的事兒,心裡惶惶地說:「是啊,以後什麼事都能幹就是不能犯強姦罪,媽的,太殘忍了!不過自強,你看到女人的那個沒有?嘿嘿,怎麼樣?比你看到的解剖圖安逸吧?」之前朱自強就在三人面前,把自己從胡明紅那兒看來的解剖圖萬分得意地畫出來給三人看過,吳飛對此耿耿於懷,他總是見不得朱自強得意的神情。今天這樣的機會,可比槍斃人還要難遇!
朱自強突然罵道:「安逸個鎚子!你沒看到流那麼多血,那麼小個洞,硬是被扯爛撕破了,你想想,那胎兒有多大?要是拿這麼大個東西往你屁眼裡塞,你試試那滋味如何?」
吳飛翻著白眼道:「肯定痛嘛,人家都說生娃兒痛得很呢,不過那女人硬是要得,我還以為她生不出來呢,呵呵……」
朱自強想起之前吳飛的樣子,「卟」地一聲大笑起來,給其他兩人講了當時吳飛的緊張樣子:「你們沒看到啊,不然肯定會以為是吳飛在生娃兒,哈哈,狗日的跟見了仇人一般,嘴裡還不停地加油!」
吳飛翻著白眼道:「我那是加水,不是加油,呵呵……」說到後來,自己也忍不住笑開了。
朱自強又發了會兒呆,最後對三人道:「以後我堅決不讓我婆娘生娃兒!太恐怖了!」說完就起身往楊少華家走去。